正在看书的宋荣轩悠悠地来了一句。“真脱不下,撕烂就撕烂了吧,一股子阴干的味道在里头,你当初洗完后也不晓得用火烤干。如果不是念着你六年来流落在外,惯了这般不修边幅的生活,你就合该被人骂,一个女子连自己的贴身衣物都不上心,还不如当男人算了。”

活脱脱一个穿着衣冠的无情禽兽,在厨房那会子怎么就不嫌,还那么卖力。

呸!怎么会想到这里来了,迟池一张脸憋的通红。

“还不快洗,当心水冷了。”

........原本觉得在冬日里洗澡是一件美事,可是听到他的话,被气愤堵住了胸口的迟池哪里还想洗。

大约是看到她的脸色不太好,宋荣轩放下书,心情看来不错,居然拿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伸了个懒腰。“你也不用洗了,不过衣物也不能穿回去了,全是一股子的馊味。幸好新拿来的被褥是用香熏过的,约摸也能把你身上的味道掩掉一二分。你就放心上来吧,横竖,我忍上一晚便罢了。”

迟池一张脸比抹了紫天椒还要火辣些。

这张嘴太坏了,非人类级别的。她哪里臭了,虽说从前条件不好,没得泡热腾腾的水,但是天天洗脚,三不五时的擦身子的时光能让身上臭到哪里去。

“别要脱不脱的。我累了,禁不起被你色女再要一回。”

扯一声,那件碍事的小衣当场身亡,羞愤交加的迟池扑一声入了浴桶里。

“来人呐!”

妈的,她好歹也是女人,他居然敢叫人进来参观她洗澡。

叔可忍,婶不可惹也,正在迟池站起来要维护自己隐私权的时候,宋荣轩轻飘飘的一句话又过来了。“拿上一瓶香露,不,要两瓶倒进这女人的水里,好歹辟辟臭!”说着眼睛一斜,指点着道。“你右大腿侧边有块青色的,在厨房里的时候,我细细的摸过,并不是撞青了,而是你从前的衣物染色不好,给沾上了色,呆会自己搓干净些。”

方才心中愤怒已经膨胀为气球的迟池嗖一下全漏了气,把自己的身子团成球球浸在木桶里。

这男人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肯定是故意的。

拿着香露进来的宫人们很习惯在这种场合把自己当成聋子,眼珠子并未过多的放在迟池身上的边边角角处。

可是她们走的时候,却很顺手的把迟池放在椅子上的衣物拿走。

“喂!”

宫人们继续是聋子。

“我等会穿什么?”

还是聋子。

“喂喂,我那里藏了一两银子。你们没收了,我吃什么去?!”

聋子们嘴角一阵抽搐,但脚步还是坚定的。

等屋里人散去后,宋荣轩走到屏风内,捺起衣襟坐在椅子上看着迟池,淡淡地开口道“民间有句俗语叫,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说的没错吧!”

迟池点点头。

“内帑所用的银子虽有一部分是我祖父辈积攒,但是我好歹已经上位六年,虽不能超越父辈,但是好歹也有一二身家吧!”

再次点头,他老人家住的角落里随便扫扫,都够她吃喝几辈子的了。

“所以你跟了我,会愁吃喝吗?”

刚要点头,但是很快发现程序不对,迟池连忙摇头。

“所以你还要银子做什么?我日后会少你吃还是会缺你穿的?”

迟池无比沮丧的低头。

没了,儿子被人没收走了,银子也被没收走了,连衣物也不放过。

宋荣轩的大掌在她的脸温柔的抚了起来,但声音里带着森森寒气:“你还是想要银子吧!”

迟池双目放光,竖定的点点头,女人就该有自己的私房钱。

他的指腹在她眉眼间轻描,漫不经心道:“然后有了银子后,继续在外面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吧!”

这厮一下子就把她的后路堵住了。

迟池哑口无言。

宋荣轩笑得灿烂:“不吭声是什么意思?”一口白牙差点耀花了人的眼。“我一向心肠软,日后身边养个手残脚断的人也不是稀奇的事。”

迟池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极力的摇头否认。

宋荣轩方笑着撤身。

“衣服!”眼巴巴的迟池死拉着他的衣角。“旧的衣服不好,我这里还有替换的。”

总不能让她光着进进出吧吧!

“你的衣服全扔了!”宋荣轩把她的手指扳开。“这里烧了炭盘又不冷,离床只有几步的距离,你莫非还嫌远。”

迟池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宋荣轩大笑着转身而去。

迟池洗浴毕,咬着牙走到床边,顺手拿起宋荣轩的袍子把自己全身擦干净后故作镇定一推宋荣轩进里面。“睡过去一点。”

宋荣轩眉毛都不曾抬一下,把书放下后,灭了灯睡下。

迟池趁着他起床吹灯的时候,一鼓作强占了面向墙壁的地方。

不久,在黑暗中,一双长腿欺了过来横在她的双腿中间。

等到他的手仿佛不经意间就占领了曲线的起伏峰上,弹琵琶似的拨弄蕾尖,像是要奏一曲高山流水似的。

迟池抓起他的手,牙齿立时没入他的掌内。

咬这一口可真解恨。

宋荣轩嘶了一口气。

等到迟池尝到嘴里有了血腥味时,脑袋终于清醒了。

这不是一般人的手。

也不是菜单上的龙爪菜实则叫蕨的野生菜。

“陛下!”装楚楚的声,作可怜的音。

有事就陛下,无事就扮鬼吓他。

宋荣轩心里冷笑。

“迟池,你以为你叫这句陛下,一切都能抹去了。”

这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迟池傻呆呆盯着他在黑暗中的眼睛,那里好像绿火似的闪。

“不罚你,我这皇帝也白当了。”

呜...............迟池突然呜咽了起来。

“你哭什么?”刚要去咬她耳朵的宋荣轩楞了一下。

他的嘴巴还没有动呢。

“都是你,都是你!”迟池用手死命的捶着宋荣轩。“欺负了我一晚上,连睡觉都不得安稳。不就是嘴巴不小心蹭了你一下皮吗?好像得罪你全家似的。什么了不起,我叫人过来替你包扎不就行了。”

说着起床点了灯,刚要扯嗓子喊人,立时被宋荣轩捂了嘴。“你不要命了。”

瞧着她的眼光好像要杀人!“想死也不能这种死法。”

迟池瞧着他擦了一把泪,小模样像是要豁出去似的。“不就是打小板子的事。”顶多在床上躺一头半个月的事。

他忽然之间暴怒:“真的是打板子?”

迟池呆呆地看着他还在流血的手“难道是重打的大板子?”要在床上躺一年半载的事。

宋荣轩的俊脸全黑了。“你脑子里除了大小板子就没有别的吗?”

迟池只好自己下台道。“我不叫人,就在这里替你包一下手吧!”

说罢光着脚就要去找有什么纱布之类的东西。

宋荣轩怒瞪了她一眼。“你给我上来。”

这龙眼瞪的,仿佛迟池不是帮他拿纱布,而在他伤口上撒盐似的。

..........这又是怎么了?

“就这么光着走来走去,你以为我是太监吗?”

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受不了他们两个。

屋内帘幔静静的低垂着,在渐渐泛光下的天色下扬起了柔和的光泽。

迟池侧着身子裹在被子里,长长的睫毛安静在覆在眼下,静谧如画,美丽却单薄了些,想来那六年不好过。

宋荣轩拿手侧抬了头伸出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恋恋不舍的收了回来,只呆呆的看着她。

在模糊的光线下迟池的面容比晚上还要朦胧些,离他好像很近,又仿佛很远。

他心中生了痛出来。

指尖儿轻轻的抚过她的唇,唇轻轻印在她腮边。

兴许觉着痒了,梦中的迟池抿了抿唇,咕嚷了句。“别闹。”

未睡醒的音儿柔绵,仿佛低声呢喃,自唇畔而来,仿佛带着晨雾的水气,携着初醒的草香,入人心脾。

嘀咕罢觉着冷又转了身,用手抱着宋荣轩的手。抱了一会觉着不趁手,才想撤,男人的手就不许了,她挣了两下,到底抵不过睡梦的诱惑,眼睛没舍得睁开,将就着睡下去。

宋荣轩将她小心却又用力的束缚。

当初确实不知道她原是个普通人时,放纵她一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但她却是人。

想起那些跪拜在龙座下的文武大臣,口称万岁的时候。

其实他只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俗人,想把真真切切的躯体抓在手里,每天睁眼时除了外面的光,她的容颜也在眼内。

不要一瞬,只求偕老!

门外,禀事的内侍把耳朵凑在门外,细细的听了一下。

确定没有男女纠缠的喘息声方敢敲门唤陛下。

早上,迟池醒来时,侧着耳朵倾听动静。

窗子关得不严实,一丝冰凉的气息钻了进来,吸进肺里剌剌的。

她瑟瑟的用手抱住肩膀,原来不知何时旁边人己然坐起,中间的被面无可避免的空了一块,冷气难免钻了进来。

宋荣轩把手里的奏折放下,微微皱了眉头,有些责怪地看着她,“把另外一只手伸出来作什么?”

越发把被子拉上盖住她脸以下所有的地方。

被面明黄的游龙翔云,昨夜的熏香,犹自袅袅。

迟池惺忪着眼呆了片刻,恍惚着坐起身,被面游龙的头从她的高峰滑下后,才发现衣衫在昨晚己失。

扭头一看,帷帐半卷,宋荣轩正披着袍子坐起,倚着床头,膝上盖着被子,从奏章后斜过眼看到后在被子里轻轻的踢了她一脚,有些不耐烦,“还不快再躺下”

“ 唔”了一声,有些发怔的声音:“坏透了。”

“朕哪里坏了?”

“就是坏。”刚说完,迟池一个激灵,觉着有些不妙起来,连忙要起身,宋荣轩按下她,怒斥了一声,“又坐起来,可知男人早上最怕女人这副光景。”

迟池连忙躺下,面冲着墙壁处。

“昨夜你的睡相委实不好,明知道自己没有穿寝衣,仍然把双腿大剌剌的搁于被面。”

正要把肩缩回去的迟池,猛地听这么一句话,被嘴里的口水呛住,咳嗽不止。

宋荣轩见她咳的脸色通红,伸手拍着她的背,“朕把你的腿移过去,谁知你的手不甚老实,把被面都扒下。”

他不说犹罢,一说迟池咳嗽哪能止住,几乎咳得要背过气去。

良久,她顺了顺气歇了一会方道:“陛下没对妾做些什么事体吧!”

宋荣轩哼了一声,“你打着呼,跟男子似的.....又没有龙阳之好..谁要...”哪个谁要,他也没有说下去。

迟池装着听不见,速速用被子蒙头,只求快快入睡。

不久晨光于帐前移动了起来,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接着门被推开,自有人轻手轻脚前来伺候洗漱。

帐子全部被挂起后,宋荣轩依旧把被子盖至迟池的肩上。

宫人回禀。“昨晚连夜将迟姑娘的衣物拿去赶了。因是夜黑无处找,只备了两套。”

虽然行宫里头的东西旧,但也算周全,只是迟池的衣物来不及赶,跟着宋荣轩过来伺候的宫人见迟池眉眼间与杨真真相似,但所得之情却比后者来的多,有了眼色,便派人连夜进了城,因无令,又不敢惊动宫中,只命人各处搜罗并赶了衣服过来。

“两套够了,只是前头念你们赶,也不细究,如果后头的不好,你们就去领罚吧!”刚说完,迟池就看了他一眼,倒让他一时先住了嘴,这衣物之事到底是女子念叨的事,如果是男子一管,倒有些不像话。

宫人手脚利落的伺候宋荣轩净了身,那头衣物便被送了过来。

“放下吧!我自己来。”迟池拿着被子围着上身,挪着身子把新衣服拿过一一穿上。

发现和往日的一样,怨不得他们昨夜把自己的衣裳都拿走。

更见披风是玫红缎面不是什么貂皮类的,更是心生欢喜。

宋荣轩退后两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真人靠衣装。”

说罢伸手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又摸了摸手,笑着回道:“出去的时候还得带个手炉。”

迟池见他披着头发,便按他坐下替他通了头发。

开了缝的窗,透着雪光,雪却不曾下。

朝阳明晃晃的照着大片白大片白的大地,苍凉而温暖。

行宫看着很有些年头了,长期不住主子,总带着一股无望的霉味儿。

厚厚的红墙又高又冷,上面若无似无的长满了青苔,看起来冷清清,哪怕就是在阳光照进来的时候,被扫去雪的石板上都冷冷泛着冷光,压迫得人气都喘不过来。

外面路过的宫人们对这间房的一举一动都非常的注意。

因为住在里面的女人一直神鬼莫测。

且不说陛下还是身为太子的时候,就说如今呢,装神弄鬼的欺君,惹得平时瞧着不好相与的陛下差点发了狂。

谁知这些事发生后,大家都以为陛下定会大发雷霆,谁知她倒无事人一个。

打开门后,脚才踏出去的迟池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脸色有些儿潮红。

宋荣轩用力握了下她的手,松开。

迟池怔了一下,不知何时他的掌心带了粗硬的茧,给人的存在感极强。

心不由砰砰的跳。

眼见他的身影快要廊里尽头了,定了定神,便跟着上去。

跟她一样紧张的还有秋海仙。

该来的总算来了,想到自己谋划了那么久却过不了死关,刹那间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才刚想完,外间的舒明己是进来道:“娘娘,那边好像来人了。”

此话一出,秋海仙倒没多大惊讶,只镇定支使她。“来人便来人了,不过这屋子有些黑,你点个灯吧!”

为什么点灯,舒明看着大亮的天色,但是到底不违背她的意思,置了一盏灯过来。

谁知秋海仙把整盏灯都扔在帐子里头,油落了一被,那燃着的灯芯就着要油迅速火红一片。

火光中,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狰狞。

----------秋海棠,我命由我不由天,想拿我的命,你下辈子吧。

“起火了,起火了。”

正在用早膳的迟池被惊起时,宋荣轩却依旧坐的好好,还把她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