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代玉抽回手指狠狠瞪他的同时,脸上还有微微的有些晕红。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外面的秋香来催请他们出去用早饭。

赶了出去,晨起的鸟儿跃住枝头喳喳的叫了几声后扑了几个翅膀,夏末残留的暖意又随着朝阳融融的升起。洪祥欢乐地跟着贾保玉出去,在贾家两三年的光景,他从一个瘦杆儿长成了胖墩墩的团人儿,到了现在那身形却渐渐拉了起来,纵然如此背影看起来还是壮实的很。陈叔宝也不同以前的一团孩子气,不用看身上穿着的华裳,单看脸上的气度己是不凡。

三人围坐,看着秋香端上高升的金丝糕,如意的薏米粥,吉祥的元宝包,富贵的海鲜羹,金玉满堂的炒饭,状元及第煲,什么名头好听就让上什么,贾保玉各样尝了一点,陈叔宝因早上的事吃的淡淡的,洪祥倒想多吃,但想着婶子和妹妹都没有上桌,只能忍着只吃个半饱。倒是陈叔宝带来的小厮头一个得用的岩烟沾了光用了一些。

吃完后,大家略坐了一坐就要出去,贾保玉要寻妻子说一声,进了厨房,林代玉和站着的秋香笑着说话,女儿和妻子同一桌,桌上还是家常吃的早饭之物,贾保玉远远地拿着眼睛打量这些东西,见身后有人来催请了,才回了态笑道。“我此去日子不同,你在家可辛苦了。”

林代玉放下了碗起身,净了手后替他又整了一下衣领。“家里不用挂心,尽管去吧!”说着她心里还要安慰他万一真名落孙山了也不打紧,可在肚子里念了一会后,又觉的这个时候说这些甚不吉利,只得婉转说道。“考完后,没什么事的话就早些儿回来。你知道的家里没有男人在,我不踏实。”

她说了会话的时候,日已渐当中。赶车的人己是来催请。

“我走了后家里虽然没有男人,但你也不能招风引蝶的伤风败俗。”贾保玉说完这句话后就扬长而去,走时带起院子门角边上一盆雁来红摇的凌乱,林代玉顿在门口呆了半天,不知这哪搭哪。

由于陈叔宝一同上京,寿山伯府里的人不放心请外头赶车的人,命十几个家中的下人跟着护卫。三人出了门之后,大人骑马,两位小孩坐车。

“等等!” 跟的气喘吁吁的贾静静递了一包东西送上给洪祥。“自己拿着用。”

陈叔宝凑上头。“我的呢?”

“你的干吗要我送。”贾静静仍是冷着脸。“你家的表姐什么都会吗,找她拿去!”

陈叔宝见她脸色非往日寻常可比,深为骇异,禁不住着急。“那能行吗?她是女的,我是男的。虽有亲戚情份在里头,但私下可不能相授受。”

贾静静一听这话,心中琢磨,可是嘴头子己是脱口而出。“我也是女的。”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只觉得心“砰砰砰” 跳得厉害,急急转身就走。

陈叔宝张大嘴想叫她,但招她的手却在半空中落下。“算了。”

车里头,洪祥喜滋滋地打开包裹,见里头有一把扇子,扇套上也绣的生动可爱。还有一条腰带,他拿起来在身上比了一下奇道。“妹妹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腰,怎么把腰带做小了。”陈叔宝一听,拿着腰带在自己身上一比划。“嘿!在我身上刚刚好。”说完心情转好。可顷刻脸色又是一变。“你是男的吧?”

“是啊!”洪祥拿起扇子打开捂口,故作斯文。“陈公子有何指教?莫非你有法子让我变成女的。”如果是,麻烦把他变成天仙,日后不用做事,只等着人上供便可吃饱喝足。

“那她给你扇子岂不是私下相授”陈叔宝怪叫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说着就要上前把他的扇子收走。

“你的腰带才是呢。”洪祥连忙把扇子合上护紧。“我是她哥。莫说她给我扇子,就是给我做衣服鞋袜也是该的。”说完他恍然大悟,上前一把掀起陈叔宝的鞋子。“这袜子不该给你的。”

陈叔宝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第三十四章

心念电转间,陈叔宝马上找到了法宝。“你也不是最亲亲哥哥,只能算是外男。”洪祥手里那把被他拿着装斯文的扇子眼看就要被陈叔宝抢去。

洪祥心里哪有陈叔宝心里的弯弯道道,面上一僵,立刻求和道。“行了,行了!你别说我。”他松了去抓陈叔宝袜子的动作。“我也不动你,”说完后,他又后悔了,干吗这么嘴快,他可以经过叔叔婶婶验证的贾静静哥哥,名份在哪里,有谁敢怀疑。

可陈叔宝先笑着应了,让他反悔不的。

已经醒悟过来的洪祥忿恨地盯着他,向他示威了一下握成拳的手。

外头跟着陈叔宝过来的岩烟听到他们的动静后对贾保玉笑道。“贾老爷,洪少爷和我们家少爷感情可好的很呢。”

“很是呢,连个喝茶的事都能论上半天。”贾保玉的这声音略大,虽是眯眯的笑着说,可脸上却不太好看-------两个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就敢在里面讨论他女儿,真把他当透明人了。

岩烟听完后勉强笑了笑。

这声音不小,陈叔宝自然听到耳朵里,他微笑着盘腿坐下,伸手取了一壶茶,打开盖下轻嗅,漫不轻心地道:“洪祥到了外面收敛些,外头除了老师还有别人呢,虽是我家的人,但我管的住他们的人身,可管不住他们嘴快。” 洪祥心下一惊,醒过神来,若无其事地在他对面坐下,学他笑道:“我们刚才干吗了呢,不就是讨论茶道,有什么好学嘴的。”

所以马车平和了,继续在一片得得声中向京城行去。

且说寿山伯府里的二少爷因白日请了一位严师进来教授,晚上又有陈叔宝坐镇,一时一刻都不得松懈,只得拿出了十分精神来读书识理,过了一阵,眼里的顽劣褪了许多,寿山伯想着也该给二儿了上族谱了,因和夫人说了一声指望她在自己的娘面前多美言几句,偏偏寿山伯夫人仿佛不知道丈夫的暗示,过了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应他,寿山伯等不得,才刚躁动了起来,偏偏有丫环来请他过去花厅。

寿山伯一径到了花厅,外面的人得了消息不住的出来打探,这里马姨娘也赶了过来,守在外面的人向里面的寿山伯夫妇回道。“马姨娘来了。”

寿山伯道。“大呼小叫的过来干什么?”在外面的马姨娘恭身回道。“婢妾想着来伺候老爷夫人。”

寿山伯夫人笑道。“进来吧!”寿山伯十分不愿意。“让她进来干什么?”寿山伯夫人见他嘴巴虽怨着,可眼睛却动了起来,于是捂嘴笑道。“虽说咱们在这里商量二儿子上族谱的事,但到底少个削果送盘的人。她进来刚好合适。”

马姨娘隐隐听见了夫人说话的意思,心中大喜,慢慢踱步走了出去,身后有人抬进上等的果品茶点进来。又有人拿来了一壶水,马姨娘伸手出去洗手,有人拿了盆子在下面接住漏下来的水,马姨娘洁净完手后拿过一个果子削了起来,不多时削了几个摆在玛瑙碟子里奉了上去,寿山伯夫人伸手吃了半个,就随手递给她吃下去。

马姨娘满面恭敬地接了过去,看着妻妾二人友爱恭敬,寿山伯掂须赞叹。

寿山伯夫人接过湿帕子净了手后,才悠悠地道。“老爷,今年有什么好日子,趁机给二儿上了族谱吧。”说完命人把下半年剩的好日子都挑给丈夫看。

马姨娘一听,嘴角控制不住的弯了起来。夫人这里没问题,凭着老爷对她的喜爱,也不是不成问题的。

谁知寿山伯看了夫人挑的日子,一时心沉了下去。“今年都没有好日子了。”

“谁说没有。”寿山伯夫人说完,脸上才刚失望的马姨娘又重新鼓舞了起来,只是不好插嘴。

“还有一两个中吉的日子呢。”寿山伯夫人横了自己丈夫一眼。“前些日子不知是谁催的死紧,如今就不着急了。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挑出这么些个日子来的。你不看在妹妹的份上,也的看在我的诚心上。”

原来老爷是愁在今年没有大吉大利的日子上,马姨娘松了口气,按她的想法,早点上族谱就大吉大利了,何必挑日子。可是苦于身份所在。她不能自己作主,只好巴巴地看着共享的丈夫。

谁知寿山伯好像看不见她眼神似的,心自顾自的踟蹰起来。“日子不好恐怕以后不顺利。”一句话听的马姨娘嘴巴都忍不住撅起来了,明明也有中吉的日子,还挑什么呢,这事儿越拖她心里就越不安。

只听寿山伯夫人说道。“不是有中吉的日子吗?”马姨娘一听夫人说出她的心声,喜不自禁。

寿山伯听了,把日历扔在桌上哼道。“妇人之见。这事也是我急了些,看明年吧。”

寿山伯夫人按了一下脑仁。“是,妾身是妇人之见,老爷自个作主吧!”

马姨娘十分委屈,脸上表情也很不好看,也不好说些什么。又看着两位主子都在,少不得强打精神笑道:“夫人,要不要婢妾出去收拾几样小菜过来。”

看着爱妾略些苦恼的脸,寿山伯心中也不十分不忍,本来想安慰安慰她,顺便带她出去散荡的当头打打新首饰,添些新衣裳,可是碍于妻子在,他不得不先作个样子。“出去吧!过会子也快用晚饭的时候了。”

他说完也站了起来,向妻子道。“我也得出去了,有清客在外头候着。”

“你别走。”寿山伯夫人示意马姨娘出去,但留下了自己的丈夫。“我还有话和你说呢。”

寿山伯因止步问。“什么事?”

寿山伯夫人道“我哥想做咱们家的摇椅生意,你觉得怎么样?他也不在城里做,只走动外地客商,虽是亲戚,可是他的帐也和别人一样。”

寿山伯说“这些事儿你做主不就好了。”寿山伯夫人道。“正因为是我哥想做,所以和你商量。”

寿山伯听了,低头想了半日,道。“你也知道我不理这些俗务,为什么今天巴巴地来问我了。”

寿山伯夫人听了,冷笑道。“我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反正大家都是亲戚,但我们家长舌头的人多,倒不如我先说了,省得有人又在你背后嚼舌头根子,以为我在贴补娘家。若是你不放心,我拼着得罪娘家的亲哥哥也要推了这桩生意。”

寿山伯道。“你亲哥哥怎么好推,就这么着吧!”

寿山伯夫人道。“虽这么着,但我到底是你家的人,也要防着我哥是不是真的只做外地客户的生意,而不是借着我的名头悄悄儿和府里抢,我想派个人去我哥的铺子里做个掌柜。不知你意下如何?”

寿山伯诧异地问道。“难道你不怕你哥有想法?”

“亲戚是亲戚,生意是生意。”寿山伯夫人淡淡地说道。“眼见咱们家虽有了封号,可只是面上好听,实际排场也大,你是老爷,出门断不可能被人看低,老太太操劳了半辈子,如今也正是享福的时候不能委屈,二儿子也是我的儿子,请来的师傅,伺候的小子丫环们也不能差,要不然谁信他是寿山伯府里的二少爷。如今看来只能委屈我们后院的女人,别人先不说,我就先自己减了我自己的。如果不是这样,我能亏待我唯一的亲哥哥吗?”说着呜咽了几声后泪水竟是簌簌掉了下来,不由拿出绢子出来擦泪。

寿山伯看了一下夫人,发现她的头面只戴了几样简单的,衣裳也是半旧不新,倒是刚刚出去的马姨娘全身都是簇亲的,他僵坐在那儿,好一阵子才憋出了一句:“你是夫人,太俭省了也不太像话,别人倒无所谓。”

寿山伯夫人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接了下去。“我派去我哥那里的人,口头只说是怕我哥不清楚,给他一个府里的老人指点指点。我想着如果真有外地客商要的货多,我哥一时钱银周转不灵,我们府也好就手接过。”

寿山伯见妻子满心只为府里争利,不禁心里又敬又佩,面上倒微嗔道:“怎好和大舅舅争利,那时生了事端,岂不失了亲戚情份。”说完把她手里擦满泪的巾帕拿走,换了自己新的。

寿山伯夫人不由叹气。“不相干,我派去的人,哥哥不会怀疑,就是跟着叔宝的小厮岩烟的父亲老岩,是个实诚人,跟我侄女玉环的贴身丫环玫嫣的父亲极好,前些日子两家还摆酒请吃饭认干亲,我哥也知道,直说有了他帮忙也是极好的。”

说完后,有人来回。“老太太让老爷夫人过去吃饭。”寿山伯楞了一下,寿山伯夫人马上对他说道。“你不是有事吗?我和老太太说一句就行了。”

寿山伯看着面前妻子的模样——立刻就和颜悦色地说和她一起去,又把她扶了起来出去,随即示意丫环快去通禀。

寿山伯夫人因脱手笑道。“你要去就先去吧!今日我哥铺里的伙计送来了好些新鲜的野物,正想命人收拾整治好后能赶上老太太的晚饭。”

说完便吩咐人先伏侍丈夫过去。

看着丈夫远去,寿山伯夫人便转身出去,刚至厨房的理事厅里,几个执事媳妇正等着她的回复。“夫人日理万机中还惦记着老太太的饭食,这样的媳妇不要说小门小户的不多见,就是高门大户里也没有几个呢。”

说完命人拿了坐褥铺在椅子上。“虽未冬至,天也好早晚凉,夫人这么娇贵的贵体可千万别冷着了。”又有人沏了碗精致的茶过来奉承她。寿山伯夫人接过笑道。“我倒想松快些呢,可惜马上就有下作的人要钻空子,还想借着儿子抬高自己的身份,做梦吧,明日要扣的日子就到了,也不想想,这当家作主的人是谁!”说完,喝了口茶又吩咐了一回后,就去了陪老太太用饭,不在话下。

第三十五章

当马姨娘听到寿山伯去了陪老夫人吃饭的时候,满腹委屈,心里暗忖:“老爷明明是露出要过来陪我的怜惜样,也不知听了夫人怎么挑唆的,转头就陪干巴巴的老太太的去用饭,呸!也不想想自己什么颜色,也就只能打打贤慧的牌子哄哄老爷去陪那个老婆子罢了,如果不是想着儿子的事,哪怕你有人撑腰,我也不怕你。”

她回了屋子,坐在妆台前随手将自己鬓上的簪子取了下来放好,嘴角挑起吩咐丫环:“如果夫人要我过去伺候,就说我身子不爽,怕过了病气,就不去立规矩了。”横竖老爷在,听了肯定会帮自己分辩几句。

丫环们素来知道府里男人宠的都是好颜色的新人,连忙应了去。

那厢寿山伯夫人正做着饭前准备,丫环过来恭敬地道姨娘身体不好。

寿山伯一听,虽还是道貌岸然的坐着,可是心底己是微起波澜。

寿山伯夫人斜看了那丫环。却又带着淡淡了然“可是很不好。要是很不好,可的请大夫过来瞧瞧。”

“回夫人的话不用,略多歇一会就行了。”丫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大夫真来了,马姨娘可就躲不过去了。

一语未完,只听前面有笑语声,说。“我的媳妇儿,你怎么就那么忙,连吃个饭都有人来烦你。”

一席话听的寿山伯慌了,寿山伯夫人笑了一下,转脸却掩饰不住那份阴嘲冷讽捧着汤款款向外面走去:“可不是阿猫阿狗的事儿都来回禀一声,幸好有婆婆有体恤我,要不然,这大事小事的都没法消停。”

听的寿山伯脸都黄了,半响才道:“以后定要好好训她方是。”

“训她?”寿山伯夫人道。“别叫我说出好话来了,没让她暗地里挑唆你来说我已经是阿弥陀佛了。”说着,捧着汤更加赌气出去了,寿山伯有些窘迫的跟着一起走进去。

老太太看了周围两眼,指着旁边的戚姨娘问道:“怎么只有她在?”寿山伯夫人看了一眼不自在的丈夫笑道:“另一个身子不爽,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太,索性给她恩典歇息。”说完笑着叫人送了干净的水来,伸手将她的袖子挽了起来替她洗净手。“今晚有我哥哥送来的蟹,只怕老太太吃厌清蒸的那一套,给做了雪山百花蟹让老太太尝个鲜,只是不许多吃。”

说完又命人贴身的丫环去厨房。“马姨娘上午还带病伺候我呢,我也不能失了大体,叫厨房另做送她一盘子吃,若不能吃就等着晚上喂她房里的猫。”说眼睛只瞅着寿山伯笑。寿山伯被妻子看的更是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正好此时马姨娘打发人来问她要的鸡丝银鱼汤和饭菜都做好了没。厨房的管事媳妇笑道:“就好了,一会叫人送去。”来传话的丫环便撇了撇嘴道。“别人的都快,就是姨娘的慢。”说着也不等,只丢话道。“再慢些也不着紧,反正也不怕姨娘饿。”

这样可不惹人发火。管事媳妇在丫环的后头啐道。“正经当家做主的人都是爱老慈幼的,偏这不是正经出身的喜欢作耗。”

只见寿山伯夫人身边的丫环进来笑道。“又要辛苦大娘了,夫人吩咐多做一盘雪山百花蟹给马姨娘。”

厨房的管事媳妇忙叫人奉来茶。“姑娘喝上一口茶再走。”说完又使人上了小点心给她垫肚子。

不一会雪山百花蟹弄好后,管事媳妇悄悄地拨了一半给那丫环“吃完后还有鸡丝银鱼汤呢。”

那丫环假意推辞。“那么珍贵的物,我怎么受的起。”

“怎么受不起,那样小门小户的人都有福气吃,何况是姑娘你。”管事媳妇硬把碗放在她跟前。“再说有我在呢,尽管叫人说不出半个字来。”说着得意的压低声音笑道。“不是要盘子装吗?这大的盘小的盘可不都是叫盘。”笑完后果然叫人拿个小盘子装好,又把汤倒了大半后渗上开水装了大大的一碗过去。做完后管事媳妇叫了一个伶俐的小丫头去送,等看着人走了,管事媳妇和那丫环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马姨娘站了半天伺候寿山伯夫妇,这会子又是累又是饿,正想哭上一番好引来寿山伯来探她,谁知外头有人说厨房送饭菜来了。她的贴身丫环便撇了撇嘴。“还真会挑时候来。”说完接过摆饭。

厨房来的小丫环赔笑道:“本来要快些的,只是夫人吩咐要另做一盘子雪山百花蟹给姨娘,所以才迟了。”

马姨娘看了一眼桌上的小盘子雪山百花蟹一股火蹭地上来了。“就这么一盘子?留着给我晚上喂猫吗?”

厨房的小丫环又赔笑解释道。“本来是一大盘子的,可是跟在二少爷身边的人见了学话给二少爷听,惹的二少爷也想吃。没法子,那里就去了一半了。”

马姨娘听说是儿子要的,脸色才缓了,不一会又皱眉说“可不许给二少爷多吃,这玩意吃多了会闹肚子的。”

厨房的小丫环说的头头是道。“我们想的也是,又做了二少爷平时爱吃的脆皮桂花鸡,金盏酱香肉,好容易才让二少爷把心思从蟹那里分了神出来。”

“算你们会办事。”马姨娘听的高兴,吩咐人拿了赏钱给厨房的小丫环。

厨房的小丫环接过赏钱后千恩万谢的慢慢退了出去。

晚上,寿山伯夫人听完贴身丫环的连说带笑的说完后,也有些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道:“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贴身丫环笑道:“是啊,小的也没有看见她们坏了规矩。”

心情舒爽了许多的寿山伯夫人转身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鬼灵精。”说完把手指上戴着的一个玉戒子赏了给她。

说笑一回后,寿山伯夫人就准备睡觉,房里的装饰虽然绮旎,可门外却没有等候打灯笼的丫环婆子,她压根没想着要等自己的丈夫。

对于少年夫妻时的甜蜜,己在男人不知第几次移情别恋拥着别的女人时消失怠尽,多少年青风华的在等待中渐渐心硬了,也就不那么容易动容了,好像窗外她自己养的牡丹,刚种下时还有人来瞧稀罕,久了,淡了,也安静的在一角孤芳自赏。

在风中孤零零摇荡的灯入夜的天气越发的清冷,白天的热闹气氛已然只剩下一片寂静,趴在草丛里的虫收了鸣声消失不见,只余下寿山伯夫人低低吩咐人的话语声和丫环们附和的声音。“明天就吩咐下去,让少爷七天后就回来。说不定,这会子他就哭着鼻子吵着要回来呢。”

“可不是呢。”寿山伯夫人随即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窗外在乌云密布若隐若现的一轮清月:“他长这么大了,还是头一次离我这么远。”

她的声音说着说着便低了下去,不久伺候的丫环们把被子拉上盖好后放下帐子移灯出去。

初秋的城市,高门大户犹自好梦正酣,倒是商铺林立的集市已是热闹非凡。摘了花卖的小女孩,赶着露水过来卖菜的农妇,小伙计们开了店门顺便再走出去伸个懒腰,到了午后,开始枯黄的落叶的从树上落下,底下的草木看似繁盛,引的一对对不知秋的嫩鸟们在枝面上浮过,蹦了几跳后听见人声后就扑着翅膀往别处飞去。

贾家的宅子自贾保玉上京后此时都紧闭了大门,说好听点是要清净,说不好听却是胆小怕惹事。贾静静闷极生动,一心想养只兔子作伴,今天随着母亲并未歇晌想找着话题说开,所以母女两人在屋里一起做针线,享受难得的清净。

贾静静拿着打好络子挡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后抿出一抹笑容:“总算打好给爹爹和祥哥哥。娘,自从爹和祥哥哥........”

不等她引下下去,改短着自己旧日的裤子给女儿穿的林代玉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地问。“叔宝的呢?”

贾静静眼圈立时红了,忙低头遮掩住。“他有好多人抢着做呢,用得着我费心吗?”

林代玉把椅子搬去女儿的旁边坐下,嗤笑了声道。“别人做的就是别人做的,你做的是你的心意。”

贾静静心里不自在讪笑了下,摸摸鼻子。“也不知道他要不要?横竖女儿做的比不上别人的好。”

林代玉听说正怕女儿真从了林妹妹的旧路,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含笑点了点头:“你从前做的不好的时候,也照样给他,我看他索日对你倒好,倒是你越大了就越喜欢对他使性子。”

小孩这种年龄,最是藏不住话。

贾静静一听忙把脖子靠去母亲的怀里又悄悄拽她的手道“他在这里是和我一起读书,玩耍,但回去他家,和他表姐表弟也是照样亲热的玩耍。”

这样的日子林代玉小时也试过,不由得眼中带了几分笑意拨了拨女儿手上络子。“那你也不能和祥哥哥一起玩了。”

贾静静只低了头不言语,半晌才可怜巴巴地问:“娘,为什么呀?”

林代玉伸出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既然不许他和他的表姐,也自然也不许你和你的祥哥哥玩啊,不然怎么公平!”

贾静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撇了撇嘴道。“可是祥哥哥和他玩的可好了,再说了祥哥哥又是我的哥哥。”

林代玉一听拍手道。“这就对了,祥哥哥是你的哥哥就可以,难道叔宝的表姐就不是他的表姐吗?为什么只准你和你的哥哥和叔宝玩,为什么就不准他和自己的表姐玩。”

第三十六章

贾静静最初听的茫然,渐渐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在想的更清楚后,额头的汗都出来了。

林代玉点了点她后,推开她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我是你母亲,所以可以和叔宝玩,然后叔宝的母亲反而不能和他玩了。如果是这样小性子的女儿,我可要不得了。”她不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鼻子轻轻地哼了哼。

贾静静摇摇头,头上缠落下来的丝带飘了几下:“我知道错了。”说又巴了上去。

林代玉又推开她道。“好没眼色的妹妹,母亲说的口渴了。还不倒水过来。”

贾静静一听连忙起身,利索的沏茶倒水。

林代玉喝完一口后。“下午的时候和隔壁的姐姐哥哥们一块玩去。”

贾静静不依,扭着身体撒娇道“我要在家里陪母亲。再说了姐姐和哥哥们都没有读书,这么大了还不晓的男女授受不亲。”

林代玉微微摇头。“那是大户人家规矩,我们家小门小户的哪理这些,别把自己当成大小姐似的,该玩的玩,该乐的乐。日后我们家也不会攀附上这么多规矩的高门贵户”

贾静静第一次听母亲说这样的神情,忍不住怔了,等她反应过来,林代玉己状似不在意地叹道。“难道你喜欢吃饭有人看着算计,睡觉有人守着也觉得孤单,走路有人扶着更是步步惊心,更别提说话有人盯着,连喝口水都有人瞅着的日子吗?”

贾静静听的缩了缩脖子,半天才嘟囔出一句来:“我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可叔宝家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你不可怜他就算了,还打算偏心,不给他打络子。” 林代玉半晌嘴边扬起一抹笑意。

“我知道我又错了。”贾静静又扭着身体向林代玉求饶。“我马上就做。”她放下小心眼,眉眼间多了几分爽朗起来。“不知道爹到了京城后会不会记的买上一两样好玩意给我玩呢。”

林代玉笑着起身,这一起身微微有些头疼,贾静静见母亲不适,又倒了一杯滚滚的热茶过来,林代玉方要端起,不知为何一失手,整个茶杯砰通一声掉下了地。看着茶杯碎片满地,林代玉心里突突的不安起来。

正心惊肉跳间,院门被人捶的巨天响。

秋香走了出去开门,只见抛了包子铺生意过来的陈福气嘘嘘地跑来报道。“老爷在京城里被马给踩了。”

林代玉听的头嗡一声响,秋香见她身体发颤,便知不好,连忙在后面稳住了她的身形。

“爹!”贾静静也是满心慌乱,张嘴欲哭。

“不要哭。你父亲没有什么大事的。”林代玉定了定神后抓住女儿的袖子,心里却恨不能去京城看看事情己是何种地步。

陈福又是一番顿足叹气道。“本来老爷被马踩了,立时送去医馆就医即可。可当时老爷死活不肯上旁边一名女子乘坐的马车,因此搁了好一会才送了,本来三分的伤势一拖便成了七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养好。”

好容易镇定过来的林代玉一听此言,犹是发怔。

秋香听得心惊肉跳,拉衣搓手的婉惜道。“上了女子的车又如何?坏了她的名声,家里不过多了个妾,也是多双筷子的事,老爷又何至于如此迂腐。也不想想男人的前程比什么都重要。”

林代玉听得很不像话,虽不想回她,但是心里刀搅一般。便道。“老爷一向是有主意的人,他这样做.......”她说不下去,泪如雨下。贾静静望着母亲,不知是要陪着她一起哭,还是要拉着她的手安慰她。

看着女儿不知所措的小脸,林代玉知道在家里操心也是白操心,便强忍住心里的慌乱,开始和陈福秋香一起收拾上京的东西,因是想着京城里花销大,她狠狠心当了家里许多东西,虽然贾家素有善名,但是商人一事最讲究个利字,又见贾家正是用钱之际,也便趁机弄鬼,把价钱压下一半不止。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贾保玉被马撞伤一事传去寿山伯府里,寿山伯夫人去了丈夫书房,只见鸦雀无闻,寿山伯坐在椅子上己是坐了好一会子。

寿山伯夫人不好打听,只得一旁坐下,寿山伯便问。“听见消息没有。”

寿山伯夫人道。“什么消息?我刚刚才忙完,还不知是什么事?”

寿山伯见说,又道。“那你怎么好好的来了。”

寿山伯夫人点头叹道。“我只是想宝儿了,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离我这么久,正想找人接他回来。”

“先不忙着叫他回来。”寿山伯思前想后,才缓缓道出。“贾举人上京的时候被马撞了,如今正养着伤,看模样是去不了会试了。你以前不知情尚好,如今知情后再把叔宝叫回来,岂不是被人数落我们家落井下石。”

寿山伯夫人听得,仿佛唬了一跳。“我昨晚就打发人去上京带叔宝回来了。”

一时寿山伯急道。“人一出事,咱们就叫回了儿子,岂不是失了我们这样人家的大体?”

寿山伯夫人眼见丈夫还是面子为重,自然不会给后院其它人添话的机会,只得把人叫进来骂道。“没听见老爷刚刚说的话吗?带上银子和伤药快马叫人上了京后不许带少爷回来,只说咱们家出的力。”

一番言语听得寿山伯心里妥贴,又觉得夫纲大好,脸上才有了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