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贾静静有时理陈叔宝,有时不理他。却耐不住他的痴缠,渐渐回转过来笑说道。“何尝是我不理你,只是怕你家人在意罢了。”

陈叔宝应道。“哪里会,兴许是你多心了。师父在外头和我父亲可是亲如兄弟的。”

贾静静想想还真是,于是笑道。“刚刚我说我是糊涂人。这下应了不是。”说着又推他去看洪祥和张玉忠下棋。“快去帮他们断断公道,说不得一会就打起来了。”

陈叔宝冲洪祥张玉忠那头一扬眉。“理他呢,师父说过男孩子小时候须得争过吵过,日后方好做人。”

贾静静见他一如既往,又是自小的玩伴,哪好意思常挂着脸,不一会只引着他摘了好些鲜花拿来给自己串。

陈叔宝怕她一人独坐多想,只哄的和她玩起了簪花斗草的游戏。

正闹着,岩烟来回说。“老爷请你厅里见客呢。”

陈叔宝一面拍掉手中的花草,一面问。“我师父可在里头。”

岩烟知他偏心的,只哄着道。“在外头,好多人要和他说话。”

“又不是我师父,有什么好见我,想玩一会都不行。”陈叔宝哪里愿意,只是瞧着父亲的意思不好拂面是了。

“叔宝兄弟!”远远的,原来是张玉环走了过来,一边摇摇头笑道。“男儿志在四方,哪里只能想着玩呢。日后你是府里的世子,少不得要应酬事务,少玩一会吧。”

张玉环欲不进园来玩,老太太只说,小孩子家家成天和一干大人混在一起,倒混的太过早熟了。秦氏思忖着老太太是不是嫌女儿太过老成,不欢喜,忙推了女儿,让她自去园子玩。

不等陈叔宝开口,最是护短的贾静静将手里的花向上一抛道。“男儿也是从童子长成的,教是要教,但玩也要玩。”说完,她指了完前头和张玉忠一块玩棋的洪祥道。“我父亲对祥哥哥也是这样,该学的时候让他学,该玩的时候让他玩。就是大人有命了,咱们做姐姐的也该多体恤,多哄着,让他心上高兴了,出去应酬也心欢快些。”

陈叔宝听后大喜,连忙对贾静静作了一个揖。“还是贾姐姐疼我。”

贾静静悄悄的上前与他咬耳朵笑道。“我只是你的师姐,可不是你的正经亲戚姐姐,你的表啊姐啊的就在跟前,别混叫了。”

张玉环见他们两人亲密,情是凑在一起奚落自己,登时羞的脸通红,不说不是,不说又不是。

岩烟上前解围道。“大少爷快走吧,老爷等急了可有小的不是了。”

陈叔宝瞎了一声,也不理他,拿起脚就走了。

张玉环也觉的没意思,过了一会子自去了。

见岩烟脸上没好意思,后头赶上的伯勤对他嘻笑道。“下人替主子挡灾也是该的,没的用这般口怪人的语气说出。”

“猴崽子,少在这儿得意。”岩烟踹了伯勤一脚。“就你会多嘴多舌的。没瞧见我是为了表小姐和少爷围场吗?”

伯勤不以为然地道。“不就是表小姐吗?能重要的过大少爷。”

“你啊!”岩烟父亲在张家的店铺做事,自然知道的东西更多,只是不好明说,只得跺脚岔开话题道。“知道些什么,还不快赶上少爷,若他去到厅里无人服伺,我们两个人都要吃挂落。”

五十二章

陈叔宝去了外头,外头的人心思还是放在贾保玉身上,只不过让陈叔宝喊喊人,见见脸,又在一旁装乖巧,收了几份表礼后,不一会就回转了.

身后照旧跟着伯勤和岩烟两名小厮。

张玉环自命人掇了一个绣墩,倚着栏杆钓鱼。方才的事好像一点也不挂在心上。 瞧到表弟急吼吼的赶回来还对他笑了一笑。

贾静静倒跑去了洪祥和张玉忠下棋处捣乱,被两人轰了后不甘心走去花阴下狠狠地瞪眼。不知情的陈叔宝凑上前刚好给她泄愤。“你走路没声,吓了我一跳如何是好!”

张玉环看见表弟被贾静静吼了,便放下鱼竿过来,便要丢一条巾帕给他。“吓着妹妹了是不是?急惊风似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刚出城的泥腿子被筐里的鸡伸嘴闹惊了人呢。”

陈叔宝并不接过,只笑道。“男子汉留点汗有什么所谓。”说着满不在乎的用手一抹。伯勤和岩烟看的咂舌。这和平时的斯文老成的大少爷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的分别。

贾静静看不得他额头的汗被胡乱抹到眼角处,忙对他喝道。“给我站好。”

陈叔宝不知所为何事,果真定定的站住。贾静静拿了自己的巾帕便去拭他脸上的汗。“汗多成这样还用手抹,平时的绢子都拿来擦嘴擦坏了。”

陈叔宝只见一阵香风袭来,连忙摇头东躲西避。“我有只是没有带在身上,不要你的,啧啧你上头不知熏了什么香,难闻透了。万一沾到我的头上,岂不是一世英名都没了。”

张玉环以贾静静会大哭大吵,贾静静确实闹了,却是不肯不罢休之吵,当下一把扯过陈叔宝的手。“偏给你擦。”

“不好。”陈叔宝举起衫袖求饶道。“你上头的香确实太娘了,真带在额上没的被人笑话我脸上像女孩子似的香。”

张玉环也在旁边替他求饶笑道。“妹妹,咱们女孩子家是以贞静为主,没的这般没形没样的乱闹。”

听见他们闹嘴,正在下棋的洪祥和张玉忠也住了手,只望着他们这头笑。张玉忠是个口无遮拦的,忙拍着手道。“没见像你妹妹追着男人跑的。”

听到这话,贾静静气涨了脸,狠狠将帕子向陈叔宝怀里一摔。“你自个轻轻的擦。莫让我瞧见汗就是了。”

陈叔宝自知理亏,拿起帕子果然轻轻的擦了起来。

张玉环早扭过头,看起了弟弟和洪祥下的棋。

陈叔宝擦完汗后,知道贾静静会嫌帕子脏,只把她的帕子笼进袖子里。“回头洗干净了还你。”

贾静静满脸娇嗔,半眼也不瞧他。半日,方撇嘴道。“别给人看见了,省得给人说嘴。”

陈叔宝见她这般生气,怕他心里不自在,走到了她的跟前和她咕咕唧唧起来。贾静静先前赌气转了耳朵不肯听,可是耐不住陈叔宝说的主意好。“给你家大人骂了可不关我的事,我也没听见。”一面说一面又追着问道。“什么时候做?”

天气冷了,陈叔宝刚才跑进园时出了点汗,可也恐风吹的冷了身,一时有丫环拿来衣服给陈叔宝替换,陈叔宝也重新穿了一身新衣服出来和玩伴们相见。

“听说玉忠弟弟的字写的不错吧!”陈叔宝笑盈盈地对张玉忠说,眼尾都不瞥张玉环。“表姐贞静,熟读女诫想必字是比不上表弟的。”

张玉环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洪祥看了她一眼,连忙笑着开口,“妹妹的字也不错,叔宝兄弟这话不怕得罪了她。”

张玉忠就看向了贾静静。

“哼!”贾静静也瞪了陈叔宝一眼。“你表姐素来是个和气的人,我比不得她,有本来过来咱们比比字,看你回来后偷懒了不成。”

一言既出,张玉环也点了点头。

早有人收拾出园子里的花房,擦完桌子摆上了文房四宝,贾静静摊开纸拿上镇石压上提笔写了出来。

“贾姐姐的字变的不呆了。”贾静静仗着会写字的好父亲,幼时就跟着学描画,初时虽好却失于形,如今练久了,虽还未练的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却有些红莲映水,碧治浮霞之意。

张玉忠目光一亮,“嗯,看到贾姐姐的字不错。我也有些想写了。”

“不如你也来写吧!”陈叔宝忙对表弟附和。说完后殷勤地拿了夹子把一张空白的纸在桌上徐徐铺开。

贾静静眼眉弯了弯,也将笔交与他。

张玉忠的手放到纸上刚铺平时,却忽然大叫了起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

张玉忠不仅叫,甚至还跳了起来,拼命拿手要甩开桌面。

他人小力气却不小,铺在桌面的纸片墨砚统统移位,闹得一桌子都是黑色的墨流。

“怎么了!”张玉环不知所措。

“粘住了!”张玉忠喊的已是急出了一头的大汗,满面的慌张。“啊!这张纸上有什么东西把桌子和我的手都粘的牢牢!”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张玉环在家里素来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哪里知道是如何办?

洪祥心中一动,就看了陈叔宝一眼。

陈叔宝转瞧着贾静静。直看到她的腮帮子果然鼓了起来。他的眼里笑意一闪而过。

张玉忠拉自己的手己是急得红涨脸,一边面使劲拉自己的手远离桌面,一面又咬牙出力。

“表弟!”袖手旁观的陈叔宝声音变得缓慢。“莫再扯,小心连手肉都扯出来了。”

张玉环再也忍不住,猛上前拉他。”表弟!你快想想办法啊!“

“嗯!会想的。”陈叔宝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后,把表姐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拉开。“表弟姐也莫急,要记得舅母教的贞静,贞静!要泰山崩于前也不改色的贞静。”

贾静静听的差点破气而笑,身子被洪祥一把推了出去。“快出去喊人啊!”

“好!”贾静静再也忍不住,忙跑了出去,走至一无人处,哈哈大笑了起来。

里头的房里。陈叔宝依然不疾不徐,“表弟,别围着桌子跑了。你不累,我看的也替桌子累了。”

张玉忠怔了怔,忽然就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表哥......”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欺负人!我什么时候惹你了。”

哪里就惹他了,洪祥摇摇头,惹的是家里的女霸王,能不吃亏吗?

张玉忠脱了险后一路哭出了园子。

张玉环一面使人看住弟弟,又对陈叔宝抱怨了一句,“表弟你也太顽皮了,平里不好好读书就算了,还尽想出这些精致的淘气。”

洪祥就轻轻看了她一眼。

张玉忠口无遮拦的时候又不提,难怪陈叔宝会护短到贾静静身上。

以陈叔宝的脾气,听了表姐说的这几句,不痛不痒。“表弟上次弄坏了我母亲房里的花瓶,他赖到我身上时,表姐也是这样理直气壮的说话。”

“他不是还小吗?你是做表哥的,难道要和他一般计较。”

“表姐我也还小呢,啧啧,表姐你身上戴的荷包挺好看的。”

再说下去,万一张玉环身上挂的佩的饰物,哪天不小心一摸就把手粘住了那岂不是无妄之灾?

张玉环也就住了嘴。

陈叔宝看在眼里,就得意地笑了起来。

重新回到了老太太的正院,陈叔宝满不在乎先走了进去,洪祥和贾静静,张玉环分头回了。

门外侍立的丫环悄悄咬耳朵议论着张玉忠的事,“表少爷一路哭了进来......手掌都是红的!老太太和夫人好生气呢。大少爷也太胡闹些了。”

一看见陈叔宝来了,两人停了嘴,陈叔宝走到她们跟前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们要谨言慎行,不要在人前议论大少爷我的事。”他告诫两个丫环,“没瞧见就别落实别人的罪,扣你们三个月月银,给本少爷抵个口舌之罪。再有下次,府里也用不着你们二位断案的清官当差了。”

别看他此时嘻皮笑脸的,但是没人不敢他的话当假。

两位丫环再不愿也垂下了头,恭谨地应了是。

旁的人看见后忙互相警示道。“大家省事罢,别嘴上没门的。大少爷平时不说话,一出手却是个狠的。”都一边悄议,等陈叔宝掀帘时,身后己无了声,微闻虫鸣声。

见儿子进来了,寿山伯夫人威严地审问。“你就是这么做哥哥的吗?把弟弟弄的这么狼狈。”

张玉忠正偎在老太太的身边还在抽抽答答的哭着。

陈叔宝一脸自然,语调中有一丝惊讶“只是晚了些帮表弟把手弄出来,我就不配当哥哥了。”他的眼神镇定,叫人看不出其中端倪。“母亲也太偏心了。”

秦氏素来爱他,连拉过他的手笑道。“就知道你是个淘气的。不曾想连你表弟也惦记上了。”

林代玉目光一闪,在旁边说道。“好孩子,师母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偶尔玩闹也是无伤大雅的。断不会无缘无故的捉弄人。”

不等这三堂乱审完,正碰了要开席的机会。

老太太开口息事宁人。“好了,好了。”她拍了拍张玉忠的头。“好孩子,回头我骂你表哥。手脚那么的慢,害你多受了苦。”

说完命人拿了好玩会打滚的筋斗小子给他压惊。陈叔宝也是个省事,当下也顺着老太太的话头对表弟作揖道.“好表弟,原是表哥我救你太晚了,请原谅则个.”

他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只是一句轻描淡写救的太晚,就扯清了自己。

那头张玉忠得了新鲜玩意,又有表哥致歉,当下也把事情撩在一边和他们一起入席不提。

五十三章

因着寿山伯府的关系,老太太又欢喜,前头便酒楼摆了十几桌,隔着一扇玉屏风,里面也摆下酒席,上首是老太太,林代玉,贾静静陪着;对面一桌是寿山伯夫人,秦氏,张玉环张玉忠陪着。

陈叔宝与洪祥被人带了出去。

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看见陈叔宝整了整衣裳,洪祥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两人偕着翩翩共出。说是大人的事,实则也是小孩儿露脸的时候。

林代玉怔怔地看着他们二人各自站在寿山伯与贾保玉的身边,还记得初见之时,这两个人一个顽劣,一个憨玩,眨眼之间,大了,却是生出与别家少年不同的气度。

贾静静看着母亲发呆,却见陈叔宝脸上微微弯嘴,既不过于热情,也不失于风度。他站在一位男宾客面前奉酒,那位男宾边喝酒,边洒了半边的胡子的酒高谈阔论,可见牙齿根处有几丝还未嚼入落肚的肉丝儿在嘴唇处若隐若现的伏在牙山舌坡中。

陈叔宝点头,意态恭敬,并无半丝的怠慢,贾静静暗暗点头,怪不得父母总说陈叔宝好,看这架势,便知他己过了太上老君炉里的真金火炼,虽比不上那满身毛的帅猴王的一对金睛火眼,但脸皮己经领先后来被压落山底的落难大圣。

正看着,丫环们已经上前斟酒上菜,百合熏香缓缓焚起,婆婆在前,寿山伯夫人不敢自大坐下,劝了嫂子几杯便站了起来,每馈果菜来了,必先捧给老太太看,看她喜了就留在席上。

不约而同的是林代玉和秦氏分别让女儿看寿山伯夫人行事。

“礼出大家,就该是你伯母那样,千万别嫌烦,又嫌累的,哪怕私下不喜婆婆,面子情也得做上。不能给人落下口齿。”林代玉低声吩咐女儿。“当着大家的面,你更该拿出百般精神来应付,哪怕与婆婆有挂落,婆婆也会自重身份,不会在众人面上讨厌你的行动。所以在有人的地方,千万要尊重自己的婆婆,可是明白了?”

贾静静点头,一句总结了母亲的话。“就像唱戏一样,管他台下如何吵翻天,可是上了台,就得好好的做出一台戏。”

林代玉点头。“无论婆婆的权利多大,面子情给够就行了,只有你日后的夫君才是与你一生一世的,所以记得婆婆是明面上的尊重,暗里你的夫君才是至重要的,因为他是你婆婆的儿子,真有难为的事使他出面就行了,就算他母子吵翻了,也是牙齿碰了嘴唇的关系,不比得你是半途空降他家,头几年都似外人的是生份。你也别想着人心肉长,有时候这人心生来就是歪长的,你再怎么给肉,她也正不过来。”

贾静静记下里头的精华。“面子是给婆婆的,里子是给夫君的。至于婆婆不用过多讨好,不给人说就好了。”

林代玉满意,但是看了一眼外头的洪祥,心里头恨得牙痒痒,臭小子,如果你敢娶这样阳奉阴违的媳妇,大家就没完!!!

那厢,秦氏也在教女。“看见你姑姑没有,做人媳妇就该的这样,凡事以婆婆为先,以她意思为主。若是以后管不住丈夫了,才好出动婆婆的这尊大神。”

张玉环领会。“这婆婆就是家里的最大的神,日日得诚心上供,好保佑自己在夫家风调雨顺。”

秦氏点头。“婆婆乃是一家之主,千尊万敬就该先是她,如果她对你的夫君有了不满,你也得行使媳妇之责同你婆婆一起扶持你的夫君。人防都是肉长的,日子一久,你婆婆自会当你亲生女儿一样。”

张玉环会意。“凡事都得以婆婆为先,夫君次之。”

秦氏见女儿受教,分外欢喜。情不自禁看了一眼自己儿子,什么时候这儿子也娶一位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媳妇就心满意足了。

外面也是酒到浓处,人声杂沓,陈叔宝捧着一壶酒,进入屏风,从秦氏处斟起。秦氏方要谦虚,寿山伯夫人对自己的嫂子笑道。“小儿家倒酒,你受得起。”

说着,便让儿子倒了一杯给自己,先干了。

上头的老太太笑道。“听你母亲的话。”

秦氏,张玉环一听也有样学样,让陈叔宝倒了酒给自己后干了。

张玉忠年小对酒不太感兴趣,正为难间,老太太又命陈叔宝道。“给你贾姐姐只得倒半杯,不许乱斟。她小儿家家是容易醉的。”

听陈叔宝答应,张玉忠大喜,只饮了一小杯就住嘴。

到林代玉跟前,林代玉拿起公筷挟了一筷他平素爱吃的凉拌鸡丝。“外头又闹,你又不得好生吃,在师母前先吃上一口吧!”陈叔宝闻言大喜,忙一口吃了。吃完后倒了满满的一杯给林代玉,林代玉给他面子,干了一杯。

至贾静静处,她规规矩矩的拿起酒杯喝掉。寿山伯见她并不同自己的儿子搭话,心里方放下了心。却不知,他俩小孩家的私下的交易,这边左手倒酒,那边右手偷偷塞了一块糕点过去给人垫肚子。

一时,菜撤汤上。

散了场,秦氏自和儿女回去。林代玉却留了下来,敬献了在京城搜罗的礼物,送老太太和寿山伯夫人的都是京城时兴的衣服环钗,独老太太多了一根枣红色沉香拐柱,因这拐柱用的是默默在沼泽中呆了千万年方见天日的沉香,才一拿出来散发的香味极浓,足以使满室清香。

老太太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但这拐柱实在可爱,心喜于形。----------费的银子小事,难的是贾家夫妻的心意。

给陈叔宝的是五部新经书。“你已然读过四书,下头该念五经了。你师父说你十一岁就该下场了。”

这话不但老太太爱听,连寿山伯夫人也听的顺耳。

寿山伯夫人拉着自己儿的手上前笑盈盈对婆婆说道。“母亲,叔宝师父中了探花,又念旧情,可是叔宝的福份,我想着二儿子也该上族谱,叔宝越发该负起做哥哥的担子,不若先给儿子订上一门亲事,日后也好让他先成家后立业。”

“订亲??!!”老太太何尝不知媳妇的算盘,只是这媳妇素日极孝敬自己,她心里也另有意中人,只是也不好当面说,只佯作意外道“叔宝还小呢。况且他是我们府里的长子嫡孙,得精心的挑。”

说完只撇开话题对自己长孙笑道。“从今往后得用心读书,以后和你师父一样考个探花可好。”

“不好。”陈叔宝头一扭。“我得在家陪着老太太。探花可比不上老太太稀罕。”

老太太面上佯怒,心里却乐开了花,轻轻的骂一会又搂着他心肝宝贝的叫。

贾静静悄悄地对洪祥道。“祥哥哥,这叫打蛇打七寸。”

洪祥深有同感。“肉麻当有趣。”

可是今天夜晚除了寿山伯婆媳二人心怀各胎外,马姨娘也正是焦头烂额中。

因一身打扮十分低调的邵姑娘,趁着夜色悄悄的伏进了马姨娘的院子。

马姨娘想起她己是向自己伸手过几次,眼瞧着这会子邵姑娘不但又来了,而且还进了她的院子,顿时心有不悦。

马姨娘淡声冷言道:“这首尾的款己是结清。你上门来的我又额外多给了几次。想是人心不足。”

邵姑娘微微惊讶的抬起头,看了下马姨娘,面带不自然的笑容,道:“姨娘哪里的话。”

马姨娘以为她有心装糊涂,不由得更加生气,冷了声音道:“你先前虽是帮我办了事,可也别忘了你也是得罪了探花的,如今我这里己是给你榨光,一两银子都没有,姑娘少打主意,正经避出去罢了。”

屋里一时冷了下来,邵姑娘的脸色难看极了。“我何尝来过几次,自从上次你结清了尾款,我就不曾来过,想是你当初做事不周密,被有心发觉了吧!这次来我只是告辞罢了,哪里像你嘴里说的那样不干不净。”

此言一出,马姨娘气了个绝倒,“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次来又是什么意思。”

邵姑娘听的好没意思。“我是隐约听见有人用我的身份来你这儿,特特来提醒你己。我也走了,你好自保重吧!”说完后悄悄地瞟了马姨娘一眼,马姨娘神色变了几变。

邵姑娘明日要走,所以选了这日进来,如果一说清转身便走了。

在她走后,马姨娘手抖脚颤,连倒杯茶都不拿不住,茶杯一跌落了地,外头的小丫环忙走了进来道。“姨娘,还是小的来倒吧!”

马姨娘满腹怨火,正愁没有地方发泄,闻言一把从头拨下钗子下来向小丫环身上乱戳,又骂道。“谁让你进来的,平时在大少爷跟前你不是很有眼色的吗?给他端茶倒水的,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吗?索性戳死了送去乱葬岗喂野狗罢了。”

小丫环被她戳的生疼,只乱喊乱求情道。“姨娘消消气,仔细手疼,小的自己来打发自己。”说完重重的打自己耳光。

有马姨娘心腹的大丫环连忙进来扶马姨娘坐下。“姨娘莫气,说不定老爷呆会要来,若是看到这样的情景,还以姨娘这里有什么事呢。”

马姨娘听了,心静了下来:这个时候莫乱了阵脚,虽不知那知事的人是谁?只要死无对证,那人纵然知道也是动不了自己-------因此。心中有了计较,想出了另外一个主意。悄命自己的大丫环送信去自己哥哥家。或使人在半路拦截,或命人暗算,务必将邵姑娘治死,方剪草除根,让人死对证。

她打的是好主意,却不知送的信却不是自己的意思。

马姨娘的哥哥接到信,虽疑惑,但是妹子的意思,也不好多问,只让人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