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偷瞄了沈九爷一眼,见他面沉如水,眸色黯淡,哪里敢开口,悄悄朝七郎摇了摇头,拉了他匆匆地退了出来。

“你怎么不问?”出得门来,沈七郎急道:“你不好奇么?九叔与倪家大娘子说了些什么?他们俩看起来好像认识。”

五娘扁嘴,“你没瞧见九叔的脸色,阴沉沉的可吓人了,我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上前去自讨没趣。九叔的脾气你还不晓得么,真要发起火来,你我都讨不着好。”

沈七郎哼哼唧唧地道:“九叔一向待你不同,你去问,兴许就不会骂你呢。”

五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九叔待我好那是因为我会察言观色,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安静。眼看着他心里头不爽快还在他面前讨嫌,我又不是傻子。”她顿了顿,十分好奇地挑了挑眉,“九叔和倪家大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方五郎也这么问。

沈九爷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不是去睡了么?”

“我又不傻,明明瞧见你跟那小姑娘不对劲还去睡觉,怎么睡得着?”方五郎的心里头仿佛有只猫爪子在使劲儿地挠,好奇得要命。

天晓得,沈家九爷可是出了名的心高气傲,眼光又高,什么时候跟哪家姑娘多说过几句话,方才倪家大娘子一进门,方五郎就看出沈九爷的眼神不大对头,脑子里立刻想出了无数个故事。今儿若是听不到真相,他就别想睡了。

沈九爷也晓得方五郎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今儿若是不老实交代,无论如何也没法善了,想了想,叹了口气,便将半年前的事儿说给他听。

“你可还记得半年前我去过一趟扬州?”

方五郎点头,“我记得是孟二哥写信叫你去的,求你过去帮忙查案子。怎么,此事竟与倪家大娘子有关?”

沈九爷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回,思忖了半晌,才有些犹豫地道:“几个盐商与扬州盐运使相互勾结,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我过去查案还着了他们的道儿,受了重伤,险些连命都丢了,是倪家大娘子出手救了我…”

他细细说起当日查案受伤的经过,那个叫跌宕起伏,险象环生。

方五郎虽然也知道他在扬州受过伤,可具体是怎么经过却是头一回听说,闻言自是感慨不已,又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回了京怎么也不细说。我还当你就受了点小伤呢。既然倪家大娘子与你有救命之恩,你好不容易才见了面,正该好生感谢才是,方才怎么那副表情?”

沈九爷苦笑,“我与她之间有点——误会。也不是误会,这位娘子行事有些过激,我有所不认同。”

方五郎愈发地讶然,“那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亲切可爱,有何过激之处?”

沈九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整了整面容,犹豫不决,仿佛不知道该不该说。

方五郎忍不住又催了一回。

沈九爷想了半天,终于还是道:“你也晓得倪家大娘子是药王谷的人。药王谷在京城虽已销声匿迹,在南边却是遍地开花,扬州城里的医馆就有十几家是药王谷的产业。”

方五郎听了半天还是满头雾水,不由得急道:“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赶紧说重点。”

沈九爷白了他一眼,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径直道:“那几个盐商胆大包天,连朝廷命官都敢下手,还有什么事不敢做。我在扬州城里查了好几日,没有半点进展,直到有一日,忽然有人给我们送了一份大礼。涉案的几个嫌犯连着供词一起被扔进了扬州府衙,此案才得以继续查下去,最后方将那罪官抓获落网。原本要将众罪人押卸进京,不想还未启程,其中有两个盐商暴毙而亡。”

“你的意思是药王谷帮了你们的大忙?”方五郎既意外,又有些疑惑不解,“莫非倪家大娘子彼时就在扬州。”

沈九爷绷着脸点头,沉声道:“她不仅身在扬州,而且,被害的盐商生前曾与药王谷有过矛盾,药王谷三位弟子因此殒命——”

方五郎听到此处顿时长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瞪着沈九爷道:“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沈九爷艰难地点头,“就是她!”

方五郎霍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高声道:“不可能!那小姑娘——”看起来那般柔弱可亲,还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呢,如何会去干那种杀人的事。

沈九爷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说她行事偏激。我原本还想吓唬吓唬她,要绑了她问话来着,被孟二哥拦了,说我无凭无据,怎好随便抓人。你也知道二哥的脾气,他要保的人,别说绑了,就连多说几句话都是做梦。”

方五郎摸了把额头上的潮汗,摇头道:“闹了半天,你也没有证据嘛。”虽然他也知道沈九爷在断案上有着常人难以匹及的天赋,但既然没有证据,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沈九爷无奈苦笑,“药王谷在扬州威望极高,我就算真有证据,恐怕也没有办法把倪家大娘子带回京城审问。”恐怕不等他出城,就已经莫名其妙地没了性命。药王谷的手段,他可是亲自领教过的。

方五郎的性格放荡不羁,听得此番故事虽然惊讶意外,却对倪家大娘子生不出什么敌意,反而笑道:“看不出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竟有这般的手段,难怪孟二哥会护着她。”

孟家那一大家子都是群剽悍人,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孟二郎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别看他一副斯斯文文的,又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子,说不定,他私底下也用过这样的手段呢。

第十章

回去的路上,玳瑁还在忿忿不平,“那沈家大爷实在过分,还说什么显贵出身,这京城里的王孙公子都跟他一副德行么?就像没见过女人似的,傻乎乎地盯着娘子看。也是娘子脾气好,非要拦着,不然,我定要给他好看不可…”

素珊看了她一眼,无奈摇头,“就你那三脚猫的工夫,还动不动要人家好看。那位沈大人可是刑部左侍郎,功夫了得,连翡翠和珍珠恐怕都有所不如。你还想揍他?口气真不小。”

玳瑁和碧云闻言齐齐一怔,讶道:“竟然是他,还这般年轻。”

进京前她们早已熟悉过京城各处官员的名单,翡翠还叮嘱过她们要小心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其中就特意提到了沈长庚和方守靖,虽然年纪轻轻,却都是难得一见的聪敏,需要十分提防。

玳瑁不由得有些紧张,不安地吞了口口水,小声问:“他以前见过娘子,不会怀疑我们吧。”

素珊摇头而笑,“那倒不必担心,我可是镇国公府的姑娘,与那冯家有什么相干。”

回了庄子里,翡翠和珍珠早已在屋里候着,见她们过来,翡翠朝素珊点了点头。

素珊笑笑着问:“东西送到了?”

翡翠应了声“是”,停了停又道:“沈大人和大理寺的方大人都在,娘子打算怎么办?”

“不急。”素珊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抿了一口,“这么多年我们都等了,又何必急着这两日。”听方五郎话里的意思,他也是不想管冯家的事的,既然如此,就等他走了再说。

……

镇国公府

王氏戴着抹额斜倚在榻上瞌睡,听下人禀告说韩嬷嬷到了,她一骨碌就从榻上翻了起来。

“太太慢点。”韩嬷嬷吓得脸都白了,急忙上前搀扶道:“不是说身体不舒坦,怎么又起来了,赶紧躺下。”

王氏不以为然地把抹额扯了下来,又朝杜鹃示意道:“都下去吧。”

“太太这是——”韩嬷嬷跟在王氏身边几十年了,到这会儿哪里还看不出她这是在装病,不由得又是惊讶又是意外,“可是府里头出了什么事?”

王氏一脸凝重地点点头,却又没开口,仿佛在犹豫不知该怎么说。

“太太有什么话不能与嬷嬷说么?”

王氏连忙道:“不是,我只是——眼下遇着了一件麻烦事。”她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小声道:“嬷嬷可记得十二年前我回过一趟秣陵给老太太祝寿?”

她突然提及十几年前的旧事,这让韩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太太怎么忽然想起这事儿了?”

“我当时见着了慈心师太,还有她身边伺候的几个下人。”王氏的嗓音压得低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神神秘秘的味道,让韩嬷嬷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结果,前几日,我又遇着了其中的一个。”

韩嬷嬷依旧茫然,“慈心师太何时来的京城?”

王氏使劲儿摇头,“哪能啊。”她咬着牙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我在静德长公主府里见到的。”

韩嬷嬷不解地看了看王氏,愕然道:“莫非这里有何不妥?”

王氏有些急,想一想又拍了拍脑门,摇头道:“我险些忘了你一直在城外住着,不知道家里头的事。”她赶紧将素珊去静德长公主府治病的事说给她听。

韩嬷嬷能跟在王氏身边几十年,还一直颇受器重,除了因为她是王氏的乳母外,还因其最为精明通达,这一听王氏的话,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韩嬷嬷也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喃喃道:“太太的意思是,这事儿——都是大娘子设计的?那方六郎中的毒也是她给安排的?她这是为何?就为了让长公主欠她的人情不成?”

王氏立刻扁嘴,“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她特特地去了一趟公主府,半路上却被孙家接了去,偏偏长公主的谢礼迟了一步,落在了二娘子的手里,这还不蹊跷么?前天海棠跟我一说,我赶紧寻了个借口把她先打发回庄子办事去了,自己也假装不知道,没想到,这才小半天,二娘子就把那棵树送去了谢氏院子里。哎呀我的娘啊,你说大娘子那小姑娘家家的,心思怎么这么深,这一环扣一环的,那谢氏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韩嬷嬷吞了吞口水,声音有些嘶哑,“大娘子在树上做了手脚?”

“那我哪儿知道啊。”王氏小声道:“我是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要不怎么会把海棠打发走,还自己装病呢。”她嘴里这么说,心里头却是深信不疑,那棵白茶树里肯定有什么要命的毒药,药王谷的传人想弄死个把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韩嬷嬷想了想,又狐疑道:“不对啊,这要是太太您没认出那人来,回府后自然是要将茶树送去碧云轩的,那大娘子的一番计划岂不是全都落了空。”

王氏的脸上露出更加古怪的神色,“嬷嬷也知道,我这认人的本事还在老太太面前自夸过。怕就怕那小丫头早就猜到了这一点,这才——”

韩嬷嬷的脸色也变了,“大娘子这是故意的。”

摆明了让王氏自己选,到底要跟谁站在一条船上。这小娘子真可谓是机关算尽!

王氏揉了揉胸口,“我是真的要病了。”

韩嬷嬷安慰道:“太太莫急,大娘子冲着谢氏去的,与我们何干。您就当做不知道,反正那棵树没经过我们的手,便是日后出了事,那也是二娘子的不对。”

“你懂什么,”王氏急道:“大娘子去了一趟公主府就弄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眼下还去了城外公主府的田庄,天晓得还有什么大阴谋呢。”

韩嬷嬷:“…”

……

冯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外头都快闹翻了,但谁也不敢查到长公主家的庄子里来。素珊主仆风平浪静地过了两日,直到京城里来信说方家小公子已经大好,素珊这才吩咐下手收拾东西准备告辞。

东西还没收拾好,便听得外头院子里伺候的黄玉禀告说“方大人求见”。

素珊一怔,眸光微闪,尔后又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柔声道:“快请进。”

方五郎今儿依旧穿得十分风骚,着一身枣红色夹金丝小提花锦袍,头戴白玉冠,脚踩藏青色羊皮短靴,活脱脱的一位富贵公子。他风度翩翩地进了屋,十分客气滴朝素珊颔首作揖,“大娘子这是要走了?”

素珊颔首而笑,“早上听府里的管事说,小公子已经大好了。所以才收拾东西准备告辞。”

“是好了。”方五郎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得多谢大娘子出手相救,不然,我那弟弟可就要受大罪了。大娘子可是要回京?正巧隔壁沈九也要回衙门,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护送你回府。”

素珊却摇头推辞道:“恐怕要辜负方公子好意了。我难得出来一趟,正好借机去庄里看一看。”她见方五郎一脸茫然,又解释道:“太婆婆留了个田庄给我,离这里不远。月前庄头就把账本送到府里去了,我一直想抽个空儿过去瞧瞧。”

方五郎只当她不愿与沈九同行,理解地笑了笑。他此番前来主要是为了感谢素珊对弟弟六郎的救命之恩,自不会在其他琐事上纠缠,寒暄两句后,便让下人送上了谢礼。

素珊也不推辞,让翡翠接过,又道:“药王谷有门规,不可借治病敛财,也不能分文不收,否则便是断了其他大夫的生路,于医道不利。”而且,若是百姓遇着这样的事情多了,便成了想当然,仿佛大夫看病本就不该收取钱财。长此以往,还有谁愿意行医。

方五郎点头表示赞同。他平日里虽然放荡不羁口无遮拦,但在年轻姑娘面前自然得收敛些,说话甚是客气有理,再三诚恳地谢过了素珊的救命之恩,而后又道:“前两日会汤山外出了点事,而今外头都乱得很,一会儿娘子出门,我让庄里的家丁护送你们。”

素珊连忙谢过,“如此便多谢大公子了。”

方五郎一脸好奇地看着她,眼睛里闪着光,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娘子不问我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么?”隔壁沈家五娘子每回见了他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小姑娘家家的,不是都挺好奇的?

素珊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笑,“冯家少奶奶和小少爷被人绑走这么大的事儿我岂能一无所知,只不过冯家与我们府里本无交情,我若是问得多了,指不定隔壁的沈大人又要把这事儿扣到我头上来了。大公子想来也知道,沈大人与我有点误会。”

“怎么会,沈九不是这样的人。”方五郎干笑数声,有点不自在地道:“就是误会么,误会。”

若说先前他还觉得这小姑娘柔弱亲切,被她这句话一讽刺,方五郎立刻就感受到沈九的心情了。镇国公府这位大娘子就算没杀过人,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方五郎倒也不觉得反感,他可不是那种见不得人家小姑娘有本事的人,倪家大娘子这样的姑娘,倒也挺有意思。

方五郎说了一会儿话后便起身告辞,素珊亲自送他出院子。临走时,方五郎的目光忽然落在翡翠身上,眉头一挑,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这位姑娘看着仿佛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素珊斜着眼睛朝他看过来,表情很古怪。

方五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把自己当成了无故搭讪年轻漂亮姑娘的好色之徒了。方五郎顿时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再往翡翠脸上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飞快地逃走了。

待他走远,素珊才转过头,略显意外地看着翡翠,“这都多少年了,他居然还能认出你来。”

翡翠笑道:“娘子莫要说笑,我离京那会儿才五岁,这都过去十来年了,他如何还认得。只是我长得像我姑母,大公子才觉得眼熟吧。”

“对了,”翡翠又问:“既然沈大人今儿回京,我们是不是该出手了。”

素珊想了想,“那就明天吧。”

……

天刚亮素珊就起了,站在窗户边看着头顶的天,外头阴沉沉的,好像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碧云端了早饭进屋,“娘子别发呆了,先吃点东西吧。”

素珊缓步走到桌边坐下,低声问:“信送过去了?”

“是,天还没亮就送过去了,翡翠亲自去的。”碧云将盛着奶黄包的小碟子放至素珊面前,“娘子别担心,我们筹划了这么久,小虎又一向机灵,绝对出不了事。”

说话时翡翠也进了屋,她还是寻常的妆扮,墨绿襦裙,雪白褙子纤尘不染,看不出将将从外头回来。

“下次让七叔找别人吧。”素珊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有方守靖在,我总是不大放心。”他本以为方五郎不会再管这案子了,不想他竟然又留了下来。

翡翠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娘子放心,方家与冯家素来不和,我看方大公子没有要为冯家出头的意思,不然,会汤山里不会这般混乱。冯家这几天到处搜查,可得罪了不少人。”

“万事小心为上。”素珊一脸郑重地叮嘱道:“要知道,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屋里的几个丫鬟面容顿时一整,齐声回道:“是”。

第十一章

巳时一刻,酝酿了一个早上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会汤山外的小云楼门可罗雀。

马车里的方五郎打着哈欠看了看外头的天,又把脑袋缩了回来,摇头道:“这些劫匪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怎么挑了这么个天气。”他啧啧几声,“可真是大麻烦。”

一旁的护卫周少升拍马屁道:“有大人您在,那些小喽啰算什么,只要他们敢出现,保准翻不出您的五指山。”

方五郎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行了,少拍马屁。有这精神,多盯着楼下。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周少升看了一眼沙漏,赶紧回道:“快午时了。”

劫匪信中定好的时间是午时一刻,方五郎拍了拍脸,吩咐道:“去楼下看看,把大厅里客人的来路都给我摸清楚。”

周少升有些自得地笑道:“不用大人吩咐,属下早就安排下去了。今儿天气不好,厅里的客人才那么几个,想来这会儿下头已经有了结果,属下这就去问。”说罢,他便起身出了门。

不消一会儿,周少升便又折了回来,手里拿着本小册子,躬身朝方五郎道:“大人,都问清楚了,没什么可疑之处。要不,您再看看。”他恭恭敬敬地将小册子递给方五郎,方五郎接过,飞快地扫了一遍。

拢共才六个人,其中有四个都是附近别庄里伺候的下人,余下两个则是路过的客商,被突如其来的大雨给赶着了,临时在楼下歇息。

“都盯仔细了,劫匪脸上又不会刻着字,你怎么知道没嫌疑。”方五郎绷着脸道。

周少升连声应是。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眼看着午时一刻就要到了,方五郎也开始有些坐不住。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听着好不心烦。方五郎索性推开窗户,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官道上。

他这雅间的位置极好,正正好对着官道,推开窗便将楼下一览无余。

大雨滂沱,视线只能看到近处几丈之内。

方五郎盯着官道看了半晌,终于瞅见有马车缓缓驶来。黑马黑车,一如劫匪信中的要求。

方五郎的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冯家的马车吗?”方五郎问。

周少升赶紧凑到窗边,睁大眼睛看了半晌,“应该是吧,不然这会儿谁在路上走啊。”

黑蓬马车一路驶到小云楼门口方才停下,方五郎正欲下楼,忽听得身侧的护卫“咦——”了一声。

“那…那里怎么也…”

“怎么了?”方五郎不耐烦地问,目光顺着周少升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官道上竟然又驶来了一辆马车,同样的黑马黑蓬,与方才那辆一般无二。

因为下大雨视线不清的缘故,那马车这会儿才被发现。

方五郎心中一咯噔,顿觉不妙,“不好——”他大喝一声,转身就往楼下冲。

周少升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见方五郎火急火燎的样子,也赶紧追了下来。

待他俩飞奔下楼,方才还停在门口的马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方五郎随手拽住楼下盯梢的护卫,厉声问:“马车呢?”

那护卫早已吓得慌了神,哆嗦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跑…跑了,受受了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