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魄丹!”云碧道,“只要服下此物,半个时辰之内,他会对你言听计从!”

“嗯!我们把它混进千峰师伯的茶水中,让他喝了!”青琅献计,道,“不信治不了他!”

聂双看了看那瓷瓶,又看了看两个师妹志气满满的神色,一时间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放那些狠话了。如今打退堂鼓,岂不是让她们看扁了?她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道:“好主意,就这么办!”

青琅和云碧闻言,忙拉起她来,准备茶水去。聂双满心无奈,嗔道:“急什么呀,天还没黑呢!”

三人出门,就见桓泽迎面走了过来。见到她们,他抱了抱拳,道:“几位师姐好。”

青琅和云碧笑意顿生,双双迎了上去。青琅开口,娇声道:“师弟的伤还没好,怎么就起来了?可别着了凉了。”

桓泽稍稍退了几步,看了聂双一眼,道:“多谢师姐关心。”

“什么‘师姐’呀,把人叫得这么老。”云碧笑着,嗔了一句。

桓泽见状,只得沉默。

“就是呀。论辈份,你是师弟,论年纪,你可是哥哥。”青琅挽起他的手来,笑道,“好哥哥,听说你们千影阁的剑法冠绝天下,什么时候我们切磋切磋吧。”

云碧也不落人后,身子轻轻往桓泽身上一贴,道:“哥哥别理她,你身子还没好呢。我扶你回去休息。”

聂双见她们如此,心中有些闷闷的,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她抬眸看着桓泽,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她有些心慌,却不敢露在脸上,只是冲他笑了笑,不言语。

桓泽见她如此,垂眸道:“师父嘱我来看看聂师姐,既然师姐没事,我就告辞了。”他说罢,轻轻推开云碧和青琅,道了几声抱歉,便转身离开。

他一走,云碧和青琅皆嬉笑起来。

“哎呀,好有趣的师弟,这是害羞了不成?”青琅道。

“你真好意思说,先前还说不喜欢年纪小的,方才那几声‘哥哥’,听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云碧嘲讽一句。

“你比我好多少啊,‘我扶你回去休息’,亏你说得出口!”

“不过是扶回房,怕什么。他若敢有非份之想,我折了他的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讥讽取笑,欢乐无比。聂双却站在原地,看着桓泽远去的背影,心头愈发沉闷。她们说得话,竟听不清了……

……

待到入夜,聂双缠不过青琅和云碧,只得去厨房准备茶水。她手捏着夺魄丹,看着炉上渐沸的热水,心里忐忑不已。一旁,青琅拿来了精美茶具,云碧则备了上好的茶叶,两人有说有笑地谈论着千峰服下夺魄丹后的样子。聂双看着她二人,要说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合灵红线的事本就是她恶作剧,事到如今,她怎么可能去和千峰双修啊。而且,若真的那么做,桓泽肯定更生气。……说起来,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她想得纠结,就听云碧道:“师姐,水开了。”

聂双回过神来,忙取水泡茶。这时,她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云碧,这夺魄丹当真这么厉害?”

“那当然。若服下此物,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会乖乖地跪在你脚下,你让他叫‘娘’都行!”云碧说着,自己笑了出来。

“有问必答么?”聂双问道。

“呀,说到这个,这倒是这东西本来的用途了。”云碧道,“我听说,这夺魄丹本是拷问用的。若是犯人不肯招供,服下此物,立竿见影!”

好东西!聂双一喜。就算坚定如他,喝下了这茶,也一定会把心事老老实实地告诉她。虽然不入流,但若能成功,该是多好的事。这一想,她的脸上笑容明丽,哼着歌儿把茶泡完了。一切妥当,她端起那那杯茶,满意一笑。随即对青琅和云碧道:“你们就别跟来了,我怕师伯起疑。”云碧和青琅自然应从,不在话下。

聂双端着那杯茶,踏着月色,满心欢喜地往桓泽的房间去。待到门口,却见房中无人。她找了千影阁的弟子一问,方知他在千峰房中侍奉。她心觉不妥,但若此刻端着茶回去,恐怕引师妹们疑惑。也罢,索性去千峰那里走一趟,叫他出来喝茶。到时候就对师妹们说,是不小心被识破了。她打定主意,又带着满脸笑容,往千峰房中去。

刚走到门外,就见房门轻开,桓泽走了出来。她心上一喜,举步上前。桓泽见到她,淡淡招呼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茶水上。

聂双看他的眼神,不由得有些紧张。不对啊,以他的阅历,说不定会察觉……

“师姐是给我师父送茶?”桓泽开口,问了一声。

“呃……”聂双愈发胆怯。这时候,到底怎么答才好?她想了想,妖娆一笑,道,“你说呢?”

桓泽也不多言,伸手端起那杯茶,揭开杯盖,轻轻一嗅。霎时间,一抹敌意在他眼底泛起,神色中的深沉,让人畏怯。他的眉峰轻轻一皱,冷然问道:“夺魄丹?”

果然被察觉了。啧,真是失策。聂双有些尴尬,正要说话,却听他道:“师姐,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吧。”

桓泽的声音愈发冰冷,听起来如刀锋般刺人。这样的语气和神情,绝非玩笑。聂双有些后悔,只得道:“好了好了,茶还我,不送就是了。”

桓泽却一扬手,将那茶杯掷在了地上。瓷杯霎时碎作了几瓣,温热的茶水漫出,腾起隐隐白雾。

聂双一惊,皱眉道:“我都说不送了,你砸它干什么!”

“下一次,我不会如此客气。”桓泽说罢,绕过了她,举步离开。

“站住。”聂双也生了气,她追上他,拦在他面前。

桓泽垂眸,问道:“师姐还有什么事?”

“我……”聂双也不知说什么好,急切中,开口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桓泽看着她,胸口沉重无比。怎么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几日相处,他竟然忘了,她的妖娆妩媚,本就不属于他一个人。所有的轻佻挑逗,都只是玩笑而已。她是万绮门的弟子,对她们而言,调情揶揄不过是消遣。他竟然会把这些都当了真……

他强压着情绪,道:“我一直都是如此。”

一直都是如此。是啊,从她进千影阁的第一天起,他就是如此。他曾不止一次地警告她,也不止一次显露出这样的敌意。他让她收敛,叫她自重。这几日来,那些温存暧昧,终究是一场误会。他的心里,早已认定她水性轻浮。带她一起下山,也是为了维护千峰。她本以为自己不在乎,可如今,为什么竟如此难过。她不觉红了眼眶,却隐在了夜色中。明月流光,只照出了她俏丽笑容。

“哎呀,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徒儿。”聂双笑着,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看来真的要先对付你才行。”

果然……她不是早就说过了么,动不了他师父,就先动他。意识到这一点时,桓泽的心里一阵钝痛,竟分不清自己是恼恨,还是伤心。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咬着牙道:“你想怎样都行!别拿我练手!”

练手?聂双气极反笑,她挣开他的手,道:“既然我想怎么样都行,你挡我做什么?你砸我的茶做什么?多管闲事!”

桓泽已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避开她的目光,淡然道了一句:“师姐自重。”言罢,他伸手推开她,快步离开。

这四个字,如今听来竟是如此刺耳。聂双再也没有拦他的心思,只是怔怔站在原地。

这时,云碧和青琅赶了过来。她们本是想来看看聂双送茶是否成功,却正好撞上了忿然离开的桓泽。两人走到聂双面前,见她一脸悲戚,再看到地上砸碎的茶杯,便知一二。正要问时,千峰也被吵闹惊扰,推门走了出来。云碧和青琅满心尴尬,匆匆招呼了一声,道了“没事”。而后收起茶杯碎片,拉着聂双离开。

等回到房中,聂双依旧怔忡,师妹们的关切询问,她无心去听。心头的痛楚再无法压抑,她低头,泪落。

云碧和青琅见状,又惊又急,问她缘故,她也不答。两人没了办法,只得去找万壑。万壑匆匆赶来,见聂双哭得如此伤心,也着急了起来。可问了半日,始终得不到回答,再问云碧、青琅。那两人不敢提起夺魄丹之事,便只说聂双与桓泽生了口角,怕是因此所致。

万壑听罢,怒不可遏,甩袖往千峰的居所去。

十九

万壑闯进千峰卧房的时候,千峰正和衣打坐。见她进来,千峰有些惊讶,起身问道:“有事?”

万壑冷哼一声,开口道:“我的徒儿若有错,你只管跟我讲,我自会责罚。什么时候轮到你的弟子来教训她?”

千峰有些不明就里,只得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你徒儿中不是有个叫桓泽的么?叫来问问便知。”万壑径自在椅子上坐下,如是道。

千峰见她如此,也不好多问,正要唤弟子来,却见桓泽已在门外。

原来桓泽听见动静,只恐千峰有事,先其他人一步赶到。待看到房中的情况,他不自觉地低了头,正要告辞离开。却听千峰唤了一声,“桓泽。进来。”

桓泽依言,刚走到房中,就见万壑斜眼看着他,神色之中满是愠怒。“论辈份,双儿是他师姐,理当恭敬顺从。论情理,堂堂男子,竟然欺负一个女娃儿。千峰师兄,你可真会教徒弟。”万壑道。

千峰这才明白了些,又想起方才听到门外吵闹,似乎正是桓泽和聂双。他皱眉,问桓泽道:“怎么回事?”

桓泽听了万壑的话,早已知道缘故。但想起先前的事,他心中隐痛,只是低头沉默。

他如此态度,让千峰有些不悦,“怎不说话?”

桓泽跪下身去,只道:“弟子无话可说,听凭师父责罚。”

万壑闻言,起身走到桓泽面前,对千峰道:“我不为难小辈,只让他给我徒儿磕头认错就行……”

她话未说完,桓泽抬眸,咬牙道:“我没错!”

万壑听他这句话,怒意愈甚,“好,那就是我徒儿错了!要不要我叫她来给你磕头认错啊?”

眼见得如此发展,千峰举步挡在了万壑面前,道:“师妹,待我问清楚,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先回房吧。”

“我既然来了,就没那么容易走。”万壑道,“既然师兄一意护短,我少不得亲自动手!”说罢,她起万绮罗天,直袭桓泽而去。

千峰抬手,化去她的攻击,微怒道:“师妹自重!”

“自重?”万壑笑道,“如今你千影阁欺负到我万绮门头上来,到底是谁该自重?!”

桓泽再也按捺不住,他带着怒意,出声反驳:“是师姐在师父的茶水中下了迷药,我才出言斥责。算什么欺负!”

此话一出,千峰和万壑皆是一怔。片刻沉默之后,万壑开了口,冷冷道:“就算下了迷药又如何?轮得到你管么。”她说着,望向了千峰,“我的徒儿与你性灵相和,本就要双修。若不是你一意躲避,她何需出此下策?我就疑惑,明明能合灵双修,你闭什么关?”万壑说着,又望了桓泽一眼,“哼,我看,连这个弟子都是你安排好的。特意带我徒儿下山,想甩开她,是不是!”

千峰一贯的冷静霎时瓦解,满目的忿然,灼如烈火。他吩咐桓泽退下,待房门关上,方才斥道:“万壑!你身为一派掌门,理当谨言慎行。如此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千峰,你少拿师兄的架子来教训我!我在你心里,几时有过体统?”万壑冷笑。

“你是专程来寻衅的?”

“就当我是来寻衅的,动手啊,我未必输给你!”

千峰看着她,终是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他强压下自己的怒气,用尽自己最后的镇静,道:“不过一场误会……你我各退一步,就此作罢。”

“都到了这个地步,索性把话说清楚。”万壑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愿不愿意与我徒儿双修?”

被问及此事,千峰的眉头紧紧皱起。

见他不回答,万壑已猜到答案。她笑了几声,道:“好。好一个千峰上君,果然清高洁净哪。昔日,师父命我二人双修,你断然拒绝。如今你遇上与你性灵相合之人,依然拒之千里。千峰,你若不愿意双修,直说就是。难道我们没有廉耻,还会一心缠着你上床不成!”

“你住口!”千峰气急。

“你凭什么叫我住口!”万壑逼近一步,不依不饶,“你给我听好了,我万绮门的弟子就算再轻浮水性,也水不到你们千影阁的身上!你放心,我岂敢污了你的高洁,我这就带着弟子离开。双修之事,就此作罢!从今以后,我万绮门与你千影阁照旧井水不犯河水!你的弟子若再敢招惹我的门下,休怪我翻脸无情!”她说罢,聚力出掌,狠狠击向了一旁的桌子。那桌子岂能耐住这一击,轰然碎开,化作一堆废木。

万壑甩袖,转身就走。她推开房门,就见所有弟子都赶了过来,正怯怯守在门外。她满脸怒火,一边往回走,一边高声道:“青琅!云碧!收拾行李,我们这就走!别脏了人家的地!”青琅和云碧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多问,只得应了“是”,匆匆跟上。

千峰缓步走到门口,含着满目哀色,看着万壑远去的背影。

他记得何其清楚,多年之前,她执伞站在蒙蒙的春雨中,笑容明艳,一如满山绽开的红杏。语气之中,三分玩笑,七分轻佻,道:“师兄放心,我再轻浮水性,也水不到师兄身上。祝师兄早日找到那个两情相悦之人。”

那时的他,只是沉默。谁又知道,上旸真君吩咐他们两个双修之时,他心中那不可告人的欢喜。可他也知道,若她只是为了师命接受这样安排,心存欢喜的自己该是何等的卑鄙无耻。一直以来,他对她无比严苛,又不苟言笑。她对他,只会排斥躲避,岂会有半点上心。

除非两情相悦,否则不会跟任何人双修——他说的话,她始终不明白。

是啊,从一开始,就是他一厢情愿。

他想到此处,轻轻一叹,遣退了弟子。他正要回房,却见桓泽站在门口,不愿离去。

“还有什么事?”他平复了心绪,平静问道。

桓泽望着他,低声说道:“此事因弟子而起,弟子甘愿受罚。”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眼神之中满是委屈,“可是……弟子没错……”

千峰有些无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罢了。回去休息吧。”

桓泽点了点头,漠然离开。

……

且说万壑一行回了房,便开始整理行装。万壑的心性最是雷厉风行,说出的话从无转寰。既然放话要走,弟子之中无人敢忤逆。青琅和云碧收拾妥当,便去叫聂双。聂双已止了哭泣,正静静发呆。听说要走,她也不多说什么,默默整理完行李,随师妹们出了门。四人趁着月色,御风腾空,疾往雁山而去。

万壑在前引路,神色依旧愠怒。夜风微凉,扑面而来,刺得她双眼发酸。

本来早已决裂,又何苦再见?她不是早已知道了么,他的一句斥责,抵得上旁人万言轻辱。他怎会知道,她一心研修万灵通性,只是为了能够创造一点点小小的契机。当上旸真君开口,让她与他双修之时,她心底的欢喜,无人知道。可又如何呢?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了她。

他说,除非两情相悦,否则不会与任何人双修。她美艳过人又怎样?练就万灵通性又怎样?他心里没有她,这就是所有的道理了。

是啊,他从不曾正眼看过她。偶尔的几句交谈,也不过是责备她着装失礼、言辞轻慢。水性轻浮,他早已这样认定了她。明知如此,还抱着倾慕之心的自己,是何等卑微可笑?而若被他看出她的心意,她又该是如何狼狈。

思忖之间,四人已到雁山。出发之前,青琅和云碧已传书回派,此刻,所有弟子都聚在山门,齐齐行礼,尊道:“恭迎掌门!”

万壑飞身落地,站直了身姿。她静静看了看门下弟子,敛去了神色中的戚然。如今,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强撑着笑容的少女,往事种种,终究过去。她想到此处,心绪渐而平静。她举步,领众人进了大堂,这才朗声开口:

“魔劫将至。殛天府亦有死灰复燃之兆。从明日起,我依旧闭关。派中之事,交由你们大师姐处理。你们亦当勤加修炼,不可怠惰!”

“弟子遵命!”弟子齐声答应。

待万壑将派中事务一一嘱咐完毕,弟子各自回房,不在话下。

聂双走出大堂,却不回房。她走到山门,静静地望着山下。满天星光,照不亮山下的俗世。目光所及,唯有深沉黑暗。静谧,让她的心头顿生孤寂。为何此刻,会想起夕阳余晖,万家灯火。短短几日的相处,竟如此深刻……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头浅笑,轻轻叹了口气。

一场恶作剧,终究结束。这样也好,若是合灵之事被揭穿,恐怕连师父都下不了台了。有些事情,也不必解释,反正就是这样了。会忘掉的吧……只要再不相见,总会忘掉的。

她转身,举步往回走。

不知何处飘来一片薄云,将星空笼起。蒙蒙的,下起了春雨……

二十

阳极阴生,天道循环。魔劫临世,众生战栗。

传说每隔一段时日,魔气大盛,魔界与人间的入口就会打开。魔物涌入,生灵涂炭。号为“魔劫”。每当此时,便会有仙家出面,合力封印入口,保苍生太平。

又逢魔劫,九嶽仙盟早早在入口之地布下道坛。九层之台,巍巍可观。台上以八卦格局布下席位,立幡旗,置法器,遍写经文。一切妥当,只待交手的那一刻。这样的场合,连那早登仙籍的上旸真君都亲自前来,主持大局。

这上旸真君虽已数百岁高龄,身形却依旧挺拔刚健,肌肤润泽如少年一般。除去那一头白发,当真无半分老态。他手抱明镜,盘膝而坐,身后灵光赫赫,端得是圣洁超凡。

与合灵仪式时不同,这一次,万绮门早早前来。门下弟子一改先前的妩媚妖娆,皆素衣劲装,愈显俊秀风姿。万壑亦是淡素妆容,拜过上旸真君后,便走到自己的席位,安然坐下。

片刻之后,千影阁的人到。千峰依旧一身黑袍,神色肃然。他刚在上旸真君身前拜下,就听上旸真君开口,道:“千峰,本座听说你已找到那个与你性灵相合之人,为何道行丝毫没有精进?”

听到此话,一旁的万壑轻轻皱了皱眉,正要开口之时,却听千峰道:“弟子早已下定决心。除非两情相悦,否则不会与任何人双修。”

“荒唐!”上旸真君斥道,“枉你还是修道之人,竟还执着于肉体桎梏。世上本就没有男女,唯有阴阳。双修之道,阴阳合和。强你法力,增你道行。竟然为了什么两情相悦,浪费如此机缘。”

“弟子愚昧,师尊教训得是。”千峰应道。

“嘴上说是,心中恐怕不这么想吧。”上旸真君轻轻一叹,“如今魔劫将至,你道行毫无精进,又失了封灵玉。若有差池,如何是好。轻重不分,真是白长了这几岁的年纪……”他说着,望向了一旁的万壑,“万壑,你的万灵通性已臻化境,且助着你师兄。”

万壑起身,颔首应了一声:“是。”

两人抬眸,正四目相对。但下一瞬,两人同时移开了目光,漠然不语。

上旸真君见状,又叹了一声。又过片刻,九嶽仙盟齐聚,上旸真君也不再纠结千峰万壑之事。待众人各就各位,他开口,朗声道:“魔劫将至,邪气大盛。本座嘱咐之事,尔等可照做?”听得门下齐声称是。上旸真君满意一笑,方才指挥众人,起阵做法。

原来一到魔劫,世间妖邪皆受鼓动,原本不足为患的妖魔也会因邪气大盛之故而成祸害。因此,九嶽仙盟都派出弟子四处巡查,一有异动,即刻解决。

聂双本想着要好好见识见识封印魔劫的盛况,不想万壑却执意派她下山。个中理由,她也知道一二。只怕见了上旸真君,那老人家问起双修之事,难免尴尬。她虽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与青琅、云碧一起下了山。

却说魔物出现之处,必有异像。或是花木凋零,或是家畜暴毙,或是突发瘟疫,诸如此类。三人下山不久,果然听闻有一处小村,接连死了数人,皆是不明原因,且死状恐怖。村中百姓人人自危,只怕是妖邪作祟。也请了些方士做法,却不见成效。直弄得白日闭户,路无行人。

三人赶到时,已入了夜,村里更是一片死寂。但见家家门窗上都贴着黄符,纸钱铺了满地,如积雪一般。七月天气本是燥热难当,但此处却透着一股别样幽凉,丝丝地刺人脊背。

聂双看了看四下,站定了步子,朗声道:“我等是九嶽仙盟雁山万绮门的弟子,有胆大的出来说个话!”

许久之后,一户房门缓缓推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畏畏怯怯地走了出来。他站在远处,小心翼翼地端详了她们一番,方才举步上来,抱拳拜道:“原来是九嶽的仙子,我是这村的村长,方才失礼了。”

“原来就你一个胆大的……”聂双含笑,轻嘲道,“怕什么呀,难道我们长得像妖怪不成?”

听她这句话,云碧和青琅都笑了起来。村长一脸尴尬,一时哑了口。聂双不再捉弄他,问起了村人暴毙之事,又问及尸体所在。村长脸色一沉,满目惊恐。但九嶽仙盟威名在外,比起那些江湖术士不知强上几倍,眼前的虽是娇弱女子,想来也不可小觑。他思定,壮起胆子,领着她们到了村上的义庄。还未进门,一股浓烈的腐臭便扑鼻而来。云碧和青琅忙掩了鼻,一脸嫌恶。聂双走在最前,只轻轻皱了皱眉头。这个味道,倒是有几分熟悉,让她的心里生起一丝不安。

众人推门而入,幽微烛火颤颤一抖,暗影摇晃,让人心惊。庄内,置着数具棺木,尚未盖棺。村长在门口站定,不敢再靠近。聂双笑他一句,举步走到了棺木前,低头细看。果真如传言一般,那些尸体呲牙裂目,筋骨爆凸,更腐烂不堪,甚是恐怖。但这副模样绝非魔物所伤,倒像是……

聂双的回忆被霎时牵动。昔日杨彪地室中的那些少女,不也正是这样的惨状。若没猜错,这是无法纳化魔种而致的异变。她想到这里,心上也是一慌。莫非是夜蛭?

她正思索,忽听得一声怪笑。那笑声喑哑,带些许凄厉,幽幽回荡。在这场合听来,愈发让人毛骨悚然。那村长一听这声音,双腿打颤,惊呼连连,跌撞着逃走了。

聂双无奈一笑,将裙裾一撩,抽出了绑在小腿上的三截短棍,拼合起来。她执长棍在手,喝道:“少装神弄鬼,滚出来!”一旁的云碧和青琅也取出了兵器,一是九节鞭,一是峨嵋刺,皆严阵以待。

那笑声不绝,且愈发凄厉。忽然间,地上的砖石浮起,狠狠砸向了她们三人。聂双挥棍,将那些砖块一一震开。但顷刻间,更多的砖块袭来,不容她喘息。

云碧见状,收鞭在手。“好窄的地方,怎么施展得开,待我拆了这房子!”她双手翻花,令道,“万绮罗天!”

话音一落,红光飞旋,穿梁透瓦。这小小义庄本就破旧,一击之下,砖瓦爆裂,瞬间被夷为平地。空间一开,聂双挥棍击地,斥道:“掀你出来!”

棍击威猛,震地裂石,只见一道黑影从地下蹿出,几番跳跃后,停在了一具尸体上。这黑影身姿瘦小,戴一副可怖鬼面,窟窿里射出两点瘆人青光。

聂双望着他,不屑道:“果然是你呀,夜蛭。”

夜蛭怪笑几声,道:“许久不见,聂姑娘的身手愈发俊俏了啊。”

“好说。”聂双淡淡应了一声。

“师姐,别跟他废话了,咱们揭了他的面具,看看他是人是鬼!”青琅起了兴致,纵身攻了上去。

眼见她手中的峨嵋刺就要击中,夜蛭从怀中取出一物,低低念了几句。瞬间,那物暴大数倍,竟变作了一环骨轮。青琅的攻击一顿,自觉不妙,忙退身离开。

“魔骨轮!”聂双一惊,就觉体内仙法霎时被扼断,真气滞涩,无法施为。

“呵呵呵,聂姑娘,你终究是落在我手上了……”夜蛭说话间,从尸体上跳了下来,扑向了聂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