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话没法继续下去,局面一时僵住。

最后是乔樾再度开口:“我要是说我怕黑呢?”

骗鬼呢?

商流沙白他一眼,最终先他一步迈步往他小区内走。

***

刚进乔樾所在的小区,经过门卫那里,相熟的保安叫住乔樾,递给他一个礼盒外加一个保温桶。

“乔先生,今晚有人在这里等你挺久的,人刚走,留下这个让我转交给你。”

乔樾接过:“谢谢你。”

他大致查看了下物品,没有卡片,没有纸条,于是又问:“是什么人?”

保安:“挺面熟的一张脸。男的,也就四十岁吧,说是你的亲人。”

乔樾拎东西的手一颤,进电梯,开门进房内的过程中,都没再说话。

进了门,他将保温桶拎到厨房的案台上,拧开保温桶的盖子,一股清甜扑出来。

是桃胶牛奶圆子羹。

金黄色的芒果丁浮在面上,间或夹着几个浮起的圆滚的汤圆。

他手臂撑在大理石台面上,笑了下,有些凉,有些伤。

这是他的母亲,已故的乔蔚,艺名沈蔚,最喜欢的甜品。

长大这些年,他在无数个沈蔚的简介中见过这一项。他对沈蔚的了解,几乎都来源于那些简介。

送这些东西来的人,是什么意思?

商陆在他生日这一天,送这些东西来,是想让他知道,他商陆依然没有忘情?

商陆得有多爱,才会知道沈蔚离世,比世上许多人都要晚。

商陆有多念旧情,才会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女人为他孕育子嗣,并且让她孤独离世。

他之所以流落孤儿院,是沈蔚退出娱乐圈在治癌和生子二选一之间选择后者,生下他过世后,她托孤的姨母骤然事故离世造成的。

他以为他没有父亲,商陆知晓他存在的这些年,从未对他解释过分毫。

乔樾摁在大理石台面上的手筋骨暴起。

搁置在台面上的手机亮了下,号码他没存,但仅仅扫过一眼,他便知道讯息来自于谁。

商陆说:生日快乐。

乔樾握着手机,却完全不快乐,胸脯骤然剧烈起伏。

他将手机一推,抛向一旁的垃圾桶,脊背挺直大力吸气平复情绪的瞬间,忽然身后贴过来一具温热的身体。

他心内的喧嚣,瞬间静了。

***

“我没事儿。”乔樾吸了口气,手臂后曲拍了拍商流沙的手臂,“要吃吗?甜的,也许你喜欢。”

商流沙挪开一只手,去碰乔樾的唇。

他背对着她,她碰的依然很准。

“没什么话好说,就先别说了。”气氛依然有些压抑,商流沙动了下唇,不知道该安慰乔樾什么。

这么多年,生父商陆是他情绪翻腾的最大变数。

“不说话干什么,难道能哭吗?”乔樾话落转身,正对着商流沙。

他靠在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手臂捆住站在他眼前的商流沙:“我真挺好的,你别这么看我。”

商流沙微顿:“我怎么看你了?”

乔樾扯了下唇,笑不出来,可眉头不再深锁:“就好像是太可怜我,甚至打算做出巨大牺牲,委身安慰我。”

“乔樾”,商流沙突然喊他的名字,“我对你有很多种感情,但里面没有可怜。换成我,做得不会比你好,我从来不可怜比我强的人。”

“流沙”,乔樾往前拉了下她的身体,“知道我叫你上来做什么吗?”

商流沙顺着他的话接:“继续拆你的礼物?”

乔樾摸她的头,这次真得有了笑意:“不是。我是想让你帮我打包,你愿意接受我从今天起,做你一辈子的室友吗?”

他继续:“这房子我一个人待了很多年,腻了,换个地方住,你要我吗?”

商流沙看他,静静地看。

乔樾在等,安心地等。

“我要是不要呢?”商流沙说。

乔樾接:“没关系,我倒贴下继续试试,谁让我要你。”

***

乔樾没什么物品要带,几乎只是将整个人塞到商流沙的小院里。

第一夜,乔樾和刚被商流沙从宠物医院那里取消代管领回来的蛋黄同榻而眠。

第二夜,商流沙入睡,半夜翻身,身后多了个把她当抱枕的巨型动物。

第三夜,她画稿画了一部分还没准备睡觉,突然蛋黄扯着一串被串在绳子上的大小不一足足七个木牌到她跟前。

蛋黄力气不小。一跃跳上商流沙的膝盖,谄媚着将嘴里叼着的最头上那块木牌递到商流沙手边。

商流沙没忍心拒绝蛋黄,接了过来。

接这一个,因为串在一条绳子上,七个木牌都被她牵在手里。

她接过来这个,正面写着“周一”,背面写着“乔樾”。

商流沙眉一抽。

写着“周二”的那块牌子,背面同样写着“乔樾”。

一直到“周日”,背面依然是“乔樾”。

姓乔名樾的某人什么意思?

一周七天,让她一天翻一个牌子,每天的选择都是他?

白天做什么梦呢?

第34章 天阴之前

乔樾和蛋黄的合谋,商流沙依旧选择了无视。

乔樾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每天安安分分地,商流沙倒也没觉得家里长期多一个人有什么不适。

她忙着赶画稿,乔樾在一旁一会儿看看书,隔一会儿再看看正在画画中的她,实在无聊了再看看蛋黄的妖娆睡姿,倒也和谐。

***

《惊鸿一面》上映已经很多天,在昙县接到许惊蛰那则电话时,商流沙和他那段不长的对话里多少有些口气疏离。

她以为暂时不会再有下文。

可没想到,时隔多日,许惊蛰会再拜托他的经理人抽空亲自送来两张电影票。

她突然莫名生出些愧疚。

票商流沙摊在桌上,她没解释来源。

乔樾看到随口一提:“今晚?别浪费了,我有空。”

商流沙在构思《杀生》的后续,回得同样简短:“两张,你带蛋黄去,我不介意。”

乔樾原本端坐在沙发上看从霍灵均那里收到的书,闻言即刻阖上,摸了下蹲坐他一旁沙发一侧的蛋黄:“我兄弟体积小,去看免票,会浪费一张。你发扬下勤俭节约的风格和我一起?”

底稿打了很多张,笔下的人物还是让商流沙有些不满意,她抬首,眉眼明明笑意明媚,话却依旧有些硬:“好,看在你孤独寂寞急需到外面放风的份儿上。”

***

许惊蛰送的票是晚场。

白日商流沙继续画,偶尔听见乔樾不知道在厨房做些什么,乒乒乓乓像是要拆房子的声音。

隔了没多久,这声音断了下来,她又听到乔樾不知在同谁交谈的声音。

室内必然没有外人进入,商流沙猜到乔樾在讲电话。

隔几分钟,乔樾果然拿着手机走到她身旁问她:“下午能挪出来时间?”

顾及电话那端的人同样在等答案,商流沙回得迅速:“做什么?”

乔樾即刻转身,没回复她,对着手机通话那端的人说:“有,那我们下午过去。”

乔樾挂了电话,才回头向商流沙解释:“你的校友,我们秦首席下午想和我还有周徐深聚聚,我说了带你过去。”

商流沙没拒绝,捏了下眉心:“现在学会强买强卖了?身为当事人之一,难道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乔樾睫羽安静一片,重新走回她身畔,攥住她的手放到她膝头,纤长的指在她眉心按捏:“累了休息会儿,别逼自己。”

乔樾的力道拿捏的很好,不会过于刚强,又不会无关痛痒。

商流沙脊线软下来,身体放松:“荒废了太久,我对它有责任。”

“我对你也有责任”,乔樾拿书覆盖住她眼前的画纸,“我有看着你照顾好你的责任。你不配合,我会头疼”。

他替她遮盖画纸的那刻,身体微弯下来。

商流沙伸手摸到他脑后的伤处:“怕什么,最近头该疼习惯了?”

乔樾淡淡地勾了下唇,从背后抱住她,将她圈在怀里,上身微俯:“恶习,得戒。”

“医生说应该不会留下明显的疤痕。”商流沙突然说。

乔樾点头,有些意外:“我不介意。”

他的手一点点蹭到商流沙手背上那条随着她的成长位置也在变化长疤。经年流转,每次看到他都不能想象当时伤口狰狞的模样。

乔樾皱了下眉,拍了拍商流沙的肩:“有也没什么,这样我才更配你。你一条,我一条,刚好成双。”

商流沙哼了声,淡笑:“国家培养一个成熟的潜航员不容易,留下明显的伤痕对你来说顶多矬一点,但是影响你的职业生涯的话,对国家来说损失不是一分一厘那么简单。身为纳税人,我有这种觉悟。”

乔樾嗯了声:“活动下,这会儿和我进厨房?”

商流沙没拒绝:“手生了吧,还会吗?”

“一直会”,乔樾很自信,“教科书式的水平”。

***

真进了厨房,乔樾什么都不让商流沙上手。

最后的结果,是乔樾在做,她靠在冰箱门上看着。

乔樾动作娴熟,近年来工作忙无暇顾及厨房。但他早年独自生活,基本的菜式都不在话下。

一旁的砂锅内冒出汩汩的声音,香气萦绕商流沙鼻端。

乔樾长身玉立其间,长长的手臂被水洗蓝色的薄衫包裹,双腿笔直,裹于白色长裤。脊背钢直,肩宽,发短,从侧面看上去薄唇微启,性感勃/发,像是行走的荷尔蒙。

商流沙看不下去,微眯了下双眸:“做个饭都要站那儿撩人,有意思?”

乔樾手上动作骤停,侧身看她:“提前热身,等饭后的。”

商流沙得问清楚:“饭后你想干什么?”

“你想什么就是什么。”

她否认:“我什么都没想。”

乔樾:“…”

双手碰着钢勺有些湿,乔樾喊商流沙:“帮我把那边的调味罐拿过来,我手湿。”

商流沙没多想,递给他。

乔樾肩微耸:“太远了,近点儿。”

商流沙走了几步,到他身后。

乔樾伸手接过调味罐,就在商流沙转身回撤的瞬间,他只手将调味罐放在大理石台面上而后关火,另一只手勾住商流沙的腰将她拉了回来。

乔樾垂首,看着她,某底像是潋滟湖光:“我过几天走。”

他咬她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