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给我喜欢的人吃啊!”叶落只是无心之语,她当时的确是为了要做给她喜欢的人吃才去学的。

君泓在理智上知道,叶知说的人是他的妻子,可是感觉上,还是觉得手里的鸡,份外好吃。

吃饱喝足后,叶落往铺得厚厚的树枝上一躺,闭上眼睛就睡了。

君泓对着满天繁星,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叶知,你今天心情又不好了?”

“没有,我很好。”叶落闭着眼睛回答道。

“那你刚刚吃那么多?”

叶落微微弯了嘴角,“我一直都很能吃。”

好半响的沉默之后,君泓才问道,“叶知,你睡了吗?”

没有回答他,他才轻轻的道,“其实,你和风飞絮不仅仅是认识吧?”他没有忘记叶知在向他解释时,那样强作平静却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的神情。

那边呼吸声绵长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君泓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不必介意,你与他各为其主,谁都没有错。”

而叶落,其实她真的睡着了。

倦极而睡,那是心力交瘁的后果。更何况,她必须要有足够的体力和精力,来应付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如若不然,她怕自己,无法平静的站在那个人的面前。

每一个人,都有不能承受之重,而她,只能孤独的承受。

君泓躺了一会儿,慢慢的坐起来,看着不远处叶知蜷缩成一团,安静睡着的侧影,心,忽尔变得宁静。

其实,有这样一个人相伴着,即便是一同走向不归路,也算,不枉此生。

叶知,他睿智机警,才华横溢,更难得的,他的身上有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的魅力,吸引着他身边的人。

傅青月,风间影,叶家府兵,甚至,还有他。

君泓走到他身边,将外衣解下盖在他身上,然后,坐在火堆边,将火挑大了一些。他的双眼,一会儿停留在叶知的身上,一会儿,警惕的扫向四周。

他发现,夜很安静,只是这安静中似乎蕴藏了太多未知的危机,野兽,或者追兵。

他也发现,叶知睡得很安静,从躺下去,就连动都没动过。

同样的夜晚,不能安眠的,还有一个人,花间国一字并肩王风飞絮。

他坐在花厅里,摸着腰间软剑,“你是说,你们还没有找到君泓?”

“是的,”冥阁低着头,“鬼手和黑魅按您的吩咐在驿站四周埋伏,可以说是围得滴水不漏,外围还有左铁和右卫封锁各交通要道,铁面和无影亲自带领先锋营前往驿站,几乎是在点燃宁湘云所住小院的引火之物同时,便已经攻向君泓的住所。”

“然后呢?”风飞絮问他。

冥阁顿了顿,才说,“只是还没有靠近君泓的房间,我们已经遇到了极为顽强的抵抗。无影只和对方过了两招便退了回来,因为对方所使的招式,似乎是小姐的飞天之舞。小姐的飞天之舞,只会传给最亲近的人,无影怕情报失误,万一房间里住的是小姐,误伤了就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他暂时没有组织进攻。只是就这一犹豫的瞬间,小姐便已经赶到,她护在君泓面前,无影不敢叫弓箭手放箭,只能眼看着他们离开。自此之后,我们便失去了他们两人的踪迹,再没有找到。”

长久的沉默后,风飞絮抬起眼来,眼底,有风暴隐隐凝聚,“她怎么护着君泓的?”先锋营的神箭手,但凡有一点机会都不可能失手。

冥阁闭着嘴,没有说话。

“说!”

“小姐拉着他的手,将他整个人完全挡在身后,而且小姐似乎看出来了我们弓箭手的位置,每一次移动都是挡在他身前。”

风飞絮的手慢慢握紧,“她将自己最亲近的侍卫派来保护君泓,又以身体为盾,护他离开?

“是。”

“呯!”的一声,风飞絮一掌拍在桌子上。

“王爷!”冥阁惊叫一声,连忙抢上前来,只是已经晚了,桌子的碎屑扎入肉里,血肉模糊。

任冥阁为他包扎着,风飞絮闭了闭眼睛,“宁湘云呢?”

“已经烧伤了左脸,被她的侍卫拼死救出,被右卫逮住后押在地牢。”

“押在地牢干什么,杀了。”

“她说她想见见你。”

“不见。”

“她说她有关于小姐的事要告诉你。”冥阁小心翼翼的回道。

风飞絮这才睁开眼睛。

阴冷黑暗的地牢里,宁湘云席地而坐。

半边完美无暇的脸庞,越加显出另一半边脸的狰狞,那半边脸没有上药,已经开始烂了。

听到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仍是那如苍竹般挺拔的身影,一如往日般的风度翩翩,举止优雅。

她冷冷的看着他,心底,却是无限的悲凉。

为什么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她再见到他,仍是无法遏止的心动?

“为什么?”就算是要死,她也要问一个明白。

风飞絮根本不在乎她的置问,似乎对她的狠心绝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你想告诉我关于落落的什么?”

“你先回答我,为什么?”宁湘云看着他,“你知道我对你情深一片,只要是你想要的,你想得到的,我都会帮你拿来,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就算是你想挑起翼国和崇兴之争,我也会帮你的。以你之能,为何不能看出,得到我的利益要远远大于杀了我的利益?风飞絮,我想了很久,真的想不明白。“

“其实很简单,”风飞絮嘴角含笑,语意森冷,“你肖想了不属于你的东西,所以你该死。”

宁湘云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了叶落?”

听到这个名字,风飞絮的脸色柔和了一些,“我的妻子,只会是她,也只能是她。”

宁湘云释然的笑了,“王爷,输给你的爱情,我也算心服口服。可是,王爷,我得不到你,你也得不到叶落了,她已经嫁人生子。枉你一世英明,情深若此,终究,也只是一场空。”

风飞絮看着她,放声大笑,“怎么会是一场空?宁湘云,你与我相识短短几个月,便已经肯为我背弃自己的故国,更何况我一心一意爱护了十年的落落。”

他收了笑,凤目里尽是迷离情意,“从她七岁开始,在我尚不知道情为何物的时候,我就已经将她视为要呵护的对象,整整十年,我宠她疼她,这种爱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所以她对我的依赖和爱,已经深入骨髓,融入血液。要让她剥离这一切,除非她死。”

宁湘云凝视着他,“你不相信我,是她的哥哥亲口告诉我的。”

风飞絮转过身去,“湘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你其实已经见过落落了。”

“我见过她?”

“是啊,你见到的叶知,就是她。”

宁湘云惨然一笑,“叶落,叶落!”她喃喃的念着,原来他心心念念的女子竟有这等风采,难怪,难怪啊!

牙齿一咬,嘴里含着的毒药便破了。

听着身后倒下的声音,风飞絮走了出去,再没有回头。

无涯在地牢门口候着,风飞絮快步走过,“备马,我亲自去找他们,君泓绝对不能活着回到崇兴。”

无涯站着没动,风飞絮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无涯?”

无涯抬起头来,看向他腰间的剑,“王爷,你要怎么去找小姐,要用星月剑的上的追踪引么?”

风飞絮挑了挑眉,“怎么了?”

“小姐会伤心的,王爷,小姐会伤心的。”

27

27、 谁都没错 ...

阳光升起,薄雾散去,叶落睁开眼睛,一时之间,看着满眼葱绿,分不清楚身在何处。她眨了眨眼,半天没有动作。

“叶知,你真能睡!”一个含着严重鄙夷意味的声音传来,叶落又眨眨眼睛,她想,她知道她在哪里了。

坐起身来,才发现身上披着的君泓的外衣,她愣了愣,疑惑的看向君泓,“你嫌热?”

君泓非常怀疑叶知身边的那些人,是不是都被气死了又气活的。他冷着脸,没吭声。

看那样子,不是嫌热了,叶落伸个懒腰站了起来,将衣服递给他,“谢了。”这一近距离看清了君泓脸色,她才吓一跳,“君泓你昨晚没睡好?是不是把衣服给我了把你冻的?”

“没有,我今晨起来看你睡得正香才给你披上的。”君泓脸色不好看,却仍是答了她。

“哦!”叶落点点头,打了个呵欠,“你起得真早,早晨还是可以多睡会的,早晨的睡眠格外的香。”

“叶知,你忘了我们现在不是在你叶府,是在逃命,逃命你懂吗?”

叶落瞅了瞅他,“逃命也是要睡觉的。”

两人翻过了一座山,越来越接近翼国的边境。

只是越走,叶落的步子迈得越犹豫。

“怎么了?”君泓停住了脚步,警惕的看向四周,“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对劲?”

叶落看着他,好半天才说,“君泓,我们分开走吧!”

“为什么要分开走?”

叶落咬紧嘴唇,看向前方,前方再绕过一片丛林,便是两山交汇的一个峡谷,也是这个方向前往翼国的必经之路。她的手,搭在了腰间。

腰间的软剑是星月剑中的雌剑,与雄剑天生有感应。只要运足内力,便可以感知对方的方位,是以千百年来,星月双剑便一直是情侣之间互赠的最佳信物。

即便相隔千山万水,也可以知道对方的存在。情浓之时,这当然是种甜蜜的慰藉,可是此刻,她不知道,会不会成为一道催命符。

她知道她应该丢下雌剑,可是,她舍不得。

她已经没有办法得到那个人了,可是至少,还要留下一点念想。

或许,在她心底深处,还残存着一点点希望,师兄,不会借由星月双剑来搜寻她的踪迹。

星月剑,是情爱的圣物,与各自的坚持和立场无关,与阴谋算计无关。

只不过,这是她的奢望,是她的情感,实在不应该拉着君泓来冒险。

她深深的吸一口气,果断的从怀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君泓,你戴着这个,先不要出现,我在前面开路,如果我通过大峡谷没有发现异状,我再回来找你。如果,我在日落之前没有出现,你就在这个密林里不要出去。”

她蹲□来,在地上画了一个叶子的印记,“这是叶家的印记,我已经在沿途留下线索,叶家府兵会找到这里来的,如果你被追兵围着,不得不离开的话,也记得要留下印记,否则救兵找不到你的。”

“还有,”她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瓶来,“蓝色是毒药,足够放倒百十来号人,红色是解药。“

君泓没有吭声,看着叶落珍而重之的把瓶子放到他的手里。

叶落后退两步,看了看他,“君泓,你是崇兴王朝的太子,自有天佑的,你,保重!”

她转身要走,却被君泓飞快的拉住。

他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你说过的,黄泉路上,要陪着我的。”他看着叶落,笑得爽朗,“如果真有天佑,叶知,你在我身边,会连你一起庇佑的。”

叶落的眼睛有些热,她笑了,“好。”

君泓走在前头,拨开胡乱生长树枝和乱草,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叶落落后半步,看着他的背影,心底,一片平静。

一只手,悄悄的解开了腰间的软剑。

师兄,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不能任性的拉着崇兴王朝的太子陪我冒险!如果,你你没有将星月剑也算计在内,那么我会回来取回,终我一生,再不会解下。

星月雌剑,被陪伴了十年的女主人,藏在了灌木丛中。风吹过,有隐隐的悲鸣,似乎在召唤着不断回首眸中带泪的主人。

他们走得很慢,中间,叶落还故意拖延了一些时间。

面对的是她的师兄,这是第一次,她做事这般没有把握。

一直走到日落,两人才走到峡谷,君泓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回头道,“看吧,你还说日落之前你要回去找我,怎么找?走一半天才走到,幸亏我没听你的。”

叶落莞尔一笑,“是的,幸好没听我的。”

君泓愣了愣,看着她的笑容,“这是你第一次夸我。”

“啊?真的吗?”叶落恍然大悟,“以后我会多夸你的。”

君泓满头黑线,“我怎么觉得你的口气像是在对小孩子说话?”

叶落笑而不答,的确,很多时候,她都把君泓看得比较小。

君泓显然看出来了她笑容里的含义,顿时不满,“叶知,我比你大两岁。”

“错,是一岁又十个月。”叶落伸出一个手指头在他面前晃。

“反正比你大,来,叫哥哥。”

叶落翻翻白眼,“君泓,这是在逃命,逃命你懂吗?”

“逃命也是可以叫哥哥的。”

“…。”有这么小气的人吗?居然还记着早上那些话,叶落有些好笑。

君泓又问她,“叶知,你觉不觉得你现在叫我的名字越来越顺口了?”

“名字不就是取来给人叫的吗?”叶落十分的不以为然。

“可是我的名字,从来没人叫过,”君泓笑道,“父皇叫我泓儿,皇儿,其他人叫我皇兄,叫我太子,你说谁会叫我的名字?”

叶落作恍然大悟状,“原来你的名字这么不受欢迎啊!你还算厉害的,就这样你还记得你自个的名字,要是我十几二十年没人叫过,我估计早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叶知,你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

“夸你。”叶落笑眯眯的。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叶落一个始料不及,直直撞到他背上,“唉哟!”叶落捂着鼻子,“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君泓回过头来,视线停在她腰间,“叶知,你的剑呢?”

叶落也跟着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腰,然后惊叫,“啊,我的剑呢?”

君泓拉着她转身就走,“走,我们回去找找,今晨我都还看见的。”

叶落拉住了她,摇摇头,“不用了,我们也不知道丢在哪里了,还是先赶路要紧。”

“可是你不是喜欢吗?”一路上只要没事,他都看见叶知的手无意识的停在腰间。

“剑总没有人重要,如果能脱离险境,日后,会找回来的。”实在不行,她也会传书给师兄,让他来捡回。如果她说是她不小心掉了,他应该不会生气吧?就算有一点点生气,应该也会原谅她的吧?

“叶知,我以后送你更好的剑。”

“不用了,”对她来说,再不会有更好的剑了,叶落笑了笑,“我会自己找武器的,自已找的比较顺手。”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峡谷口,叶落几乎是摒住了呼吸,竖起耳朵,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君泓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也警觉的看向四周。

终于走出了谷口,一路上,风平浪静。

叶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下来。那一刻,几乎有种想要掉泪的狂喜。师兄,师兄,她在心底一声一声的唤着,他终于还是没有舍得用星月剑,她真的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