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圆比较了一遍,突然惊觉,暗啐自己一口,这才九岁,想什么呢?一时不由笑了,却没看到窗口处有一个人正看着她发呆。

定情珊瑚串

贺圆察觉到窗口处似有人站着,一抬头见宋少阳愣愣站在那儿,不由一怔,脱口道:“怎么不进来?我哥哥刚说往前头去找你,路上没碰着你么?”

“我绕到培哥哥房里,然后才过来的,倒没碰着。”宋少阳见贺圆瞧见了他,忙绕过窗下进房。一边瞧着贺圆家常穿了一件月白色挑线裙子,头上随便挽个纂儿,粉嫩嫩脸儿微微透着一点曦红,更觉比往常娇俏,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无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

因安平侯夫人是常时来贺府的,宋少阳又跟贺词关系好,跟贺圆也常见面的。贺圆一下见他脸上微微涨红起来,不由奇怪,放下手里的帖子,端详宋少阳道:“少阳哥哥这是怎么啦?红头涨脸的,是不是天热,路上晒着了?”

“是晒着了!”宋少阳见贺圆关切的看过来,忙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拿了扇子扇风。一时扇的太猛,却把摊在案几上的帖子扇到地下去了,只得放下扇子去拣帖子,看着手忙脚乱的。贺圆见他举动不同往日,略略诧异,只他一个十一岁小男孩,至多就是学里受了气,或是家里被父母责骂几句,还能有什么事,倒也不往心里去,只以为他是热着了。待他拣好帖子,便拿过扇子帮着他随意扇了几下,谁知宋少阳的脸倒越法的红起来,不由奇怪。

待樱桃端茶进来,见宋少阳红着脸也吓一跳,忙道:“有那摊凉的绿豆糖水,上一碗来解解暑可好?”

“好!”宋少阳应了,见得樱桃下去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脸热的厉害,一时不敢再瞧贺圆,只低头假装去瞧她放下的帖子,见得上头写了蒋华安蒋华宽等人的名字,便笑道:“子母庙开春时施衣施物,因是开光的,到的人太多,一片混乱,后来请的安哥哥和宽哥哥去维持秩序,这才顺利施完了。听得端午节前后几天要施粽子,还要请安哥哥和宽哥哥过去,只怕没空儿来给你们贺寿辰呢!”

子母庙是京城里香火最盛的庙,里头的庙祝是贺老太爷的堂弟,在玄学一道上不比贺老太爷差,早年因一段伤心事,这才进庙的。后来新皇登位,因打击几位异母兄弟,其中一位王爷却入了子母庙落发为僧。皇帝为显自己的大度,索性把子母庙周近的土地赐给庙里,庙里除了收租外,更有香客上供的香火银子,极为富裕。每年都会借着节日施衣赚物,以感上天恩德。

正说着话,却听到贺词和陶灵杰的声音,他两个揭了竹帘进来,见宋少阳和贺圆坐着说话,不由笑道:“我们刚从园子里绕过来找你,度着你定是从那条路往房里来了,这才遇不着的,果然先到房里了。”

陶灵杰说着话,却打量贺圆,虽说跟贺词长的一个样,可是女孩子就是更好看些,一时多看了几眼。

宋少阳见陶灵杰和贺词进来了,脸上的红倒慢慢褪下去,一会儿就恢复了平常。

贺圆因见贺词匆匆来去,这会额角有汗,忙拿手帕子给他擦,又笑道:“哥哥,这天热,你也别整天跑来跑去,有事叫丫头跑一趟就是。”

“妹妹这手帕子绣的这么好看拿来擦汗怪可惜的。”贺词一眼见到贺圆拿的手帕子绣的精致,不由笑道:“上回给我做的松花汗巾子,人都赞好看,谁知到一趟将军府,却给华盖换了去,拿他的旧巾子强换的。哼,下回再去,就系个旧的汗巾子再去,可不敢再系妹妹新做的汗巾子过去了。”

宋少阳和陶灵杰听得蒋华盖换了贺词的汗巾子,那汗巾子居然还是贺圆做的,不由齐齐道:“既换了你的汗巾子,怎么没见着他系?他有好东西最爱显摆的,难不成这回还藏起来不用不成?”

“他强换了我的汗巾子,却不是给自己系,倒去系在安哥哥腰上,还说什么那条汗巾子最配安哥哥的衣裳。”贺词见樱桃端了绿豆糖水上来,忙叫她再端两碗上来,又转头跟陶灵杰和宋少阳道:“更可笑的是,安哥哥一系了新的汗巾子,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一直追在后边问是谁送的?说那花色外头买不着,定是姑娘家特意绣了送人的。后来一听是华盖强换了我的汗巾子给安哥哥的,居然也不让安哥哥换回给我,只在那儿讨论说我妹妹手巧,做的这汗巾子与众不同。待我告辞时,将军夫人还追出来说什么若妹妹有空,再做一条汗巾子送过去,好让安哥哥轮着系。我落荒而逃了。他家就像强盗。”

“别的还罢了,这汗巾子是圆妹妹做的,怎么能随便的抢了去,确是强盗!”陶灵杰和宋少阳都义愤填膺,哼哼道:“圆妹妹就从没做过汗巾子给我们!”

什么跟什么?合着我就该给你们做汗巾子呀?贺圆听不下去了,站起来道:“我还要学刺绣,就先回房去了,你们慢聊。”说着起身去了。

宋少阳和陶灵杰见她出了房门,嘴里跟贺词说话,却都有点心不在焉起来。

到了贺圆贺词生辰这天,下帖子相请的哥儿姐儿都来了,各各有贺礼送上,却不见将军府六位哥儿。众人正询问,便有将军府的婆子来送贺礼,只说蒋华安蒋华宽要到子母庙里助着维持秩序,其余四位哥儿恰好陪了蒋老夫人到郊外避暑,听得要过几天才回来的。

却说蒋华安这会和蒋华宽正待出门到子母庙去,尚婕却追出来道:“词哥儿圆姐儿今儿生辰,下了帖子请你们六兄弟,我这会想着,你们一个也不到却不好。不若宽哥儿先上子母庙去,安哥儿就上贺府去略坐一坐再走罢!”因想起一事,又道:“今儿倒叫人代你们送了贺礼过去,不过是应景的东西,料着小孩子不一定喜欢的。安哥儿上珍宝斋去看看有好玩的东西没有,若有好玩的就另买两件上贺府去!”

蒋华安瞧瞧身上系的汗巾子,点头道:“华盖上回强换了词哥儿的汗巾子,正想买个什么补偿他一下,趁着生辰送东西倒相宜。”

尚婕瞧瞧蒋华安身上系的汗巾子,知道他是喜欢这花色,这几天都系着,不由暗笑,未来媳妇儿做的汗巾子自然喜欢了,只可惜只有一条,得想法子让她再做一条来。一边却道:“带上银子去,有那好玩的东西,略贵些买下也无妨的。反正你现下有俸禄津贴,白放着也没用处。正好买了东西送词哥儿圆姐儿。”嘿嘿,主要的是要买东西给你未来媳妇儿,咱也不能白要人家的汗巾子,得礼尚往来嘛!

蒋华安点点头道:“也好,买了东西到贺府里转一个圈,略坐一坐再上子母庙也罢!”说着骑了马到珍宝斋。

珍宝斋老板见蒋华安来了,还以为又是买宝剑来了,不由笑道:“蒋少爷,上回那把剑已是叫你买了去。小的不敢瞒蒋少爷,现下虽还有一把,看着精致,其实不顶用。”

“,这回不是买宝剑,却是要买两份礼物。”蒋华安说着进了店,指一指一方墨砚道:“这个包起来罢!”一面又自语:“女孩子却要送什么好?总不能因为他们是龙凤胎,送的礼物也一个样。”

珍宝斋老板耳尖,一下听到女孩子三个字,不由眼睛一亮,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蒋少爷要送礼物给女孩子么?店里新来了几样好东西,不若拿出来给你挑一挑?”

“,且拿出来瞧瞧再说罢!”蒋华安往店里四处瞧了瞧,见手链珠链等样样都有,却拿不准一个九岁小女孩喜欢哪一种,见珍宝斋老板另拿了一个大的锦盒,揭开放在他跟前,便探头看了一看,见是几串手串,也分不清好坏,只拿起一串珊瑚手串在手中瞧了瞧。

珍宝斋老板一见蒋华安拿起这串手链,忙鼓动如簧之舌道:“蒋少爷,这珊瑚手串一共只来了这两串,你摸摸这手感,打磨的比剥了皮的鸡蛋还要光滑,看着温润可人。你再看看接口处这颗云纹老琉璃小桶珠,光泽油亮,耀人耳目,也是极难得的。这珊瑚手串拿来送女孩子,无论是哪个女孩子都一定会喜欢的。”

蒋华安虽不识货,还是瞧出这珊瑚手串确是做的精致,问了价钱,便把身上的银子全拿出来买了这串珊瑚手串。付了银子这才想起没余钱买墨砚,不由拍拍头道:“倒忘了还要买这个。”

“呵呵,蒋少爷光顾,我就不赚钱了!”珍宝斋老板极是亲切的把蒋华安一进门就看中的墨砚包了起来,笑道:“这个香墨砚就送蒋少爷了。这回买一送一,着实没赚蒋少爷的银子,蒋少爷下回还要买东西送女孩子,记得光顾我们。”

待送走了蒋华安,珍宝斋小伙计悄悄过来询问道:“掌柜的,那串珊瑚手串真没赚钱?”

“哪能呢?没赚钱你这个月就不用吃喝了。”珍宝斋老板因做了一笔好买卖,又见凑过来的小伙计是侄儿,有心教他几招,笑眯眯道:“蒋少爷是将军府的大哥儿,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定亲,这会忽然要买礼物送女孩儿,自然要送一件好的。他虽买的略贵些,若是女孩子喜欢,就值了。再说了,这珊瑚手串结有红绳圈圈,另有一个俗名称,叫团圆串,一向是男子买来送给心爱女子的定情之物。蒋少爷送了这个,那女子自然明白了。异日成了好事,还要买婚嫁首饰,那时自然又往我这里来了。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啊!”

漂亮同心结

“居然让你们自己操办生辰,还只让小丫头进来服侍,不让大人进来打扰。”莫小七趴在贺圆耳边悄悄道:“知道我们不爱看戏,只请的杂耍班子过来耍把戏,还备了铜钱让你们待会打赏。照我说,你们爹娘真个周到了。如果我爹娘也能这样,我也不致于……”说着止了话。

贺圆不由捏捏莫小七的小手,见她这阵子越法瘦了些,不由怜惜,又不好说什么,只道:“今儿厨房做的东西,有几样也是你爱吃的,待会尝尝。”

莫小七是侍郎大人的第七个女儿,去年才十岁,就许配了人,这阵子躲在家里极少出门,还是贺圆生辰下帖子请她,她这才来的。贺圆听得她父母因女儿众多,一个个都早早许配人,却把小七许配给大女儿夫家那边一个远房侄儿,听得那侄儿家道虽好,但人才一般,不甚出色,小七为着此事闷闷不乐。贺圆见她这会神色一黯,知道她想诉苦,只因今儿是自己生辰,她不好扫兴,这才生生忍了话的。不由侧头想着自己的处境,爹娘如此疼爱自己,将来婚事方面一定会跟自己商量,料着不会乱许人的。就冲着这点,却是比其它府里的姑娘强得多。

正嘀咕着,小丫头来报说蒋华安来了,贺词和贺圆忙一起迎出去。蒋华安提了礼物,见得贺词和贺圆迎出来,笑着祝贺了他们一声,便把装了墨砚的纸盒交给贺词,又从怀里掏出装了珊瑚手串的小锦盒塞在贺圆手上道:“这是送给你的,你瞧瞧喜不喜欢。听得那老板说,不喜欢还可以换别的手串。”(珍宝斋老板很贴心么,想着蒋华安第一次送礼物给女孩子,这珊瑚手串的结口是用红绳结的同心结圈圈,素来是定情信物之一,只是万一的万一,那个女孩子忸怩,居然推托着不想太早收下这定情信物,蒋华安则可以收回手串,借机说不喜欢可以换别的手串,这样就避免双方尴尬。)

贺圆自是不知道那么多,听得不喜欢还可以换,自是当着蒋华安的面就揭开小锦盒,见是一串温润淡雅的珊瑚手串,一下就喜欢上了,不由拿起细看,爱不释手道:“哇,倒没想到安哥哥挺会挑礼物,挑的这珊瑚串很是精致。”说着把珊瑚串套到手腕上欣赏,虽嫌大了些,却犹自笑着道谢。

蒋华安见贺圆喜欢,松了一口气,笑道:“华盖他们今儿赶不回来贺你们寿辰,我这也是代他们表点心意。”

贺词也揭了纸盒看,见是香墨砚,也笑着道谢,招手叫过跟在身后的小丫头帮自己收起,一面拉了蒋华安道:“安哥哥既然来了,还得进去坐坐才走。听得这几日还要往子母庙去维持秩序,可是辛苦了。”

蒋华安笑着随贺词贺圆进去,见贺词和贺圆请的虽是各府里相熟的哥儿姐儿,只他们年纪比自己小,也说不上什么话,略坐一坐便走了。

待得蒋华安一走,莫小七就凑过来看贺圆手上的珊瑚串,“啧啧”赞叹道:“好漂亮呀!上次珍宝斋老板拿了好几件新来的首饰上我们府,我娘让我们各挑一件,有一串比这个略暗些的,一问价钱可贵,我想着就算是挑了我娘也未必肯给我买,另挑了一串玛瑙串。度着这串价钱必不便宜的。”说着拨动贺圆手上的珊瑚串细看,一下忽然怔住了。她去年定了亲,娘亲和嫂子自是教过她一些事儿,这会一看珊瑚串的结口处打的是同心结,不由纠结起来,这是……?这下不由小心翼翼同贺圆道:“圆姐儿,你看,这结的同心结好漂亮!”

“对呀,这绳子结起同心结,挺好看么!”贺圆毫无所觉,拨动珊瑚串结口处串着的一颗老琉璃小桶珠,极是喜欢,笑吟吟道:“这颗透明珠子也极好看。只是现下戴着有些松,过个两年再戴应该差不多。”说着脱下来放在小锦盒,着杏仁帮自己收起来。

莫小七瞧瞧贺圆,一时沉思,早前就听得将军夫人想定下贺圆当媳妇,莫不是这会家里已是瞒着她,却是把她许给将军家的儿子了?今儿虽是蒋华安送来的礼物,但是这京城里一向有风俗,给小弟定亲时,定亲礼是大哥提过去的。现下却不知道是把她许给哪一位了?按年龄来说,自是许的蒋华盖。只是平日瞧着贺圆的神态,并没有一点喜欢蒋华盖的样子,瞧着对宋少阳却好些,这会……。莫小七不敢再往深处想,大人定好的事儿,女孩儿家再不愿意也没法,若是闹了,那是不懂事不懂礼,是要受罚的。况且这会也不愿意在贺圆寿辰上破坏她的兴致,一时却生起同病相怜的感觉,倒收拾起心情,陪着贺圆说笑。

寿宴散后,一时贺年和贵姐进来,自也有礼物给他们,都笑着道:“这回办寿辰全凭你们自己操办的,好在办的也喜喜庆庆,只祖父母还等你们过去叩头,可别混忘了。”

贺词和贺圆忙应了。待到贺老太太处叩头时,却见李缮等人也在,见他们来了,自是打趣着说大一岁了,可是小大人了,过得两年就是大人了,要懂事等话。李缮因见贺圆于针线上头日益精进,这会又拉过去道:“明年开了春严家姑娘就要进门了,现下各式针线上头的东西还没齐备,你得空儿也帮伯娘做几件可好?”

贺圆自然应了,笑道:“伯娘不嫌我做的粗,自然帮伯娘做几件的。”

“早前你娘给老太太房里做的那个屏风,我看着就好。也想烦她做几件摆在宴客的侧厅里,只那摆侧厅里的屏风是连着十二扇的,却太费功夫,度着你娘没空儿做的。现下这个事儿交给你,你慢慢儿的做,若不懂了就问你娘,还有大半年的功夫,到那会应该也做出来了。”李缮按了贺圆坐在自己身侧的椅子上,笑道:“你自己一个人自然还不妥当,我让敏姐儿意姐儿也去帮着你做。你们平素也在一处做针线,这会一起做这个屏风,也热闹些。那摆正厅的二十四扇大屏风,可就不敢让你们小孩子做了,只得我自己和绣娘慢慢儿的绣了。本来阁楼上还有屏风的,因那刺绣有些发黄,看着旧,却不能用了。待要往外头去买,哪里有自己绣的好呢?只得自己辛苦了。”

贺圆也知道贺城是大房长子长孙,这婚事自然要办的好好看看,李缮事事都要讲究个门面的。

过了年,贺城迎了严荞进门,又有贺琪定亲,纳聘礼等,贺府众人竟是日日不得闲,这一年便在忙乱中过了。待到贺培也定下亲事时,贺词和贺圆却已十一岁了。

这年二月初,宫里便选定了十个到北成国参加南北绣品大会的姑娘,贺意和贺圆都选上了,府里为她们摆酒贺了一贺,又商量派谁跟着她们出门子好。大太太寻思了一会道:“虽说到时是宫里派了人护送过去的,毕竟人多,怕顾不过来呢!咱们也得派两个能跑腿又略有功夫的跟了去。贺守功夫好,自是要跟去的,另一个人选,却要从几位哥儿中选一个。”

贺词因这几年跟着贺守学武功,身子骨倒壮健,又寻思要到北成国瞧瞧那边的风光,这会便站出来自荐,又道:“我算不得大人,跟着妹妹一起去,进进出出的跑腿可比其它人方便。要是哥哥们去了,还要避讳,反而不方便。”

正说着,尚婕却来了,说道宫里除了国使大人和侍卫长外,已指定蒋华安和蒋华宽护送这些参加刺绣的姑娘到北成国去。因听得贺府共有两位姑娘参加刺绣大会,特来说一声,又笑道:“华安华宽这几年学武,已能打的过他们的小叔了,着他们护送,却是妥当的。”

众人听得是蒋华安和蒋华宽护送,自是松一口气,倒同意让贺词到时随着贺守一起护了贺圆贺意上路。

贺太太前儿倒听得一句闲言,说道贺圆已是许了将军府的哥儿,她心里疑惑,寻了贵姐相问,贵姐也奇怪,说道:“也不知道哪儿传来的闲话?居然说圆姐儿自打九岁就悄悄许了他们家的哥儿,我正打听是谁家传出来的话儿呢!”听得贵姐这话,贺太太这会见了尚婕,却疑惑是不是她传出来的话,又不好直问,心中却憋了一口气,借着由头拉了尚婕到房里,看看房里没其它人,假意问尚婕道:“听得你家哥儿定了亲,这会怎么舍得让他们到北成国去?”

“他们要肯定亲,我早到神前叩谢神恩了!”尚婕一听这话,叹着气道:“华安二十一,华宽十九,底下四个要是放其它府里,也早定了亲,偏生他们六个打打闹闹,就是不肯定亲。为着这事,愁死我了。”说着因见贺圆不在跟前,便又笑道:“我倒瞧中你们府圆姐儿,小时候就要来求亲的,还不是长公主一句话,说什么没有功名者没资格来求亲,这事儿就搁下了。要是说其它府的姑娘,度着华安还是瞧不上,要是说圆姐儿,只怕就答应了。他们两个年纪虽差了十岁,但你看我跟将军,还有子欣跟小叔,可不是过的好么?我本想着找个机会跟你和贺少奶奶商量一下,怎生想个法子撮合他们。”

“什么,要说给华安?”贺太太倒吓一跳,之前一直以为尚婕想把贺圆说给蒋华盖,这会一听她的意思却是要说给蒋华安,不由愣住了。说起来,蒋华安虽大着贺圆十岁,但是行事稳重,年岁虽不大,已是颇有威仪,再加上是长子,将来自然是另一个将军大人。贺圆若是许给他,却是比许给蒋华盖要强许多。

尚婕见得贺太太的神情,不由掩嘴笑道:“自然是说给华安。”

“此事且待圆姐儿从北成国回来再论!”贺太太一听要说给蒋华安,心中先中意了七八分,只是想着贺圆还小,就是说下了,也得过个几年才能进门,却有些犹豫。且此事还不知道贵姐怎么想。

“蒋家男人全是上了二十五才娶亲的,待得华安二十五岁时,圆姐儿恰好十五岁,到那会迎进门却是正好。”尚婕这会笑道:“听得贺少奶奶明儿上子母庙给词哥儿圆姐儿求平安符,中午自会在庙里用个斋饭,我明儿也要上子母庙为华安华宽求平安符的,吃斋饭时再顺道跟贺少奶奶商量一下好了!”

这个时候,贺圆正在房里收拾东西,倒找出两年前蒋华安相送的珊瑚手串,这会套上手腕,却刚刚好。

未来大嫂啊

“姑娘,这不是两年前将军府少爷送你的生辰礼物么?”杏仁听见将军夫人来了要见贺圆,忙另帮她梳了一个头,一眼见贺圆抬手腕欣赏珊瑚串,笑道:“我倒听人说道结了同心结的珊瑚串,是定情之物呢!只怕那华安少爷买这个时,还不知道有这个典故在,糊里糊涂就买了这种了。姑娘你瞧瞧,那结的可不是同心结么?这虽然漂亮,戴出去怕被误会,倒不如收起来的好。”

“呃,定情之物?”贺圆撩撩珊瑚串上结的圈圈,一时脱了下来放到锦盒,笑道:“倒不知道它有这个意思在,这当下自然不能戴它,只得搁起了。好在是九岁生辰时送的,华安哥哥应该也忘了这个东西了,倒免了尴尬。”一面摇摇头,可惜这么漂亮的手串不能见天日了!

却说第二日贵姐到子母庙里去,至晚回来自有一番话对贺年说。贺年听了贵姐的话,翻个身坐起来道:“圆姐儿还小呢,这会就论这个了?”

“今儿为圆姐儿词哥儿上子母庙求平安符,用斋饭时倒在静室见着将军夫人,她便拉了我说起此事。我一时应不上来,只说待回家跟太太商量一下再说。华安虽然不错,毕竟二十一岁了,咱们圆姐儿才十一岁呢,这可怎么答应她?”贵姐拥着薄被坐在床上,这会扶了扶枕头靠着,觑贺年道:“你先前为圆姐儿测算过八字,虽说配个大几岁的更好,可也不能差着十岁这么多呀!”

贺年不忙答话,只跳下地去找纸笔,同贵姐道:“蒋老夫人却上过子母庙测算过六位哥儿的八字,我叔祖还拿了华安的八字跟我讨论过,记得他八字极好的,只不知同圆姐儿合的来合不来?我这会测算一下,若是合的来再论。”

“也得圆姐儿自己喜欢才行!”贵姐沉吟着,半晌道:“既是合八字,就把宋少阳和陶灵杰的八字也跟圆姐儿的合一合,反正这两个的八字先前叫你测算过,自还记得的。他两个跟圆姐儿年龄相当,又是自小玩到大的,看着也不错。”

贺年记下几个人的八字,在灯下看了良久方道:“论起八字,自是华安最好,只他有些煞气,子嗣却慢。少阳和灵杰少年得志,中年略有些起伏,也算的不错。这三个却都同圆姐儿合的上。且待圆姐儿从北成国回来再论此事好了。”

“我也这样想呢!”贵姐摆好枕头躺下,见得贺年上床,曲起腿让他躺到里面去,这才道:“听得圆姐儿要到北成国去,长公主府已是派人过来递信儿,说是明儿就过来接去住几日。待过了二十才送回来,也叫圆姐儿散散心。如今将军夫人既是提了圆姐儿的婚事,这事儿还得跟长公主商量一下,借着明儿送圆姐儿到长公主府,我过去见一见长公主说一说此事。看她是何态度再作道理。若不论其它,将军府确是一门好亲事,只现下圆姐儿还小,若能等多两年再论婚事更好。”说着又想起另一个事,掩嘴笑了。

“笑什么?”贺年见贵姐生了四个孩子,曲线更是玲珑,这一笑胸口上下起伏,不由看的热血沸腾,一双手早就伸过去不规矩起来,含糊道:“不若再生一个女儿罢,省的不舍得圆姐儿许配人。”

贵姐被贺年一搓揉,再被他热热的气息一吹,也有些禁不住,只娇嗔道:“还没商量完呢,怎么……”底下的话却被一个温润的嘴唇堵住了。

第二日,贵姐送了贺圆到长公主府,自是悄悄把尚婕想要为蒋华安定亲的事说了,笑道:“将军夫人只说大家先论下来,待他们从北成国回来就正式定亲,我只说圆姐儿还小,且还得同公主等人商量一会,倒先推托着。”

长公主张了张嘴道:“我也正要找你说这事呢!尚婕她已同我说过了,我自然说你是圆姐儿的亲娘,此事自然得你点头方可。只没想到安平侯夫人也来跟我说了此事,说要为她家少阳定下圆姐儿,这会先来跟我通通气,过些时就到你们府里正式提亲。她两个先头就要抢着定下圆姐儿的,这会听得对方有动静,这又是争起来了。要说人才,自是华安胜一筹,要说年纪,却是少阳合适。这却不好挑。此事还是待圆姐儿从北成国回来再论好了。”

北成国中。

“南昌国这次派来我们北成国参加南北绣品大会的绣女名单我弄来了。”唐至萃笑吟吟捏了名单,且不忙递给唐至礼,却歪着头道:“哥哥要怎么谢我?”

“父皇前儿赏我的玛瑙枕转送给你吧!”唐至礼有点心急,伸手欲抢唐至萃手中的名单,却被她手一缩藏到身后去,只得垂下手道:“我殿里那方水晶纸镇也给你。”

“啐,谁要那些东西?枕个玛瑙枕还不得冰着脖子,况且那东西硬邦邦,还不如我平素用的珍珠枕舒服,要来何用?水晶纸镇更不稀奇了,镇个纸而已,用什么不能镇住,非得用水晶来镇?”唐至萃不领情,捏在手里的名单在身后作扇子状扇了一扇,飞快溜一眼四周,见宫女们退的远远的,便压低声音道:“除非哥哥带我出一趟宫门逛一逛。”

“这可不行,要是被父皇母后知道了,还不得生气。”唐至礼瞅着唐至萃一个错神,身子迅速探向前,手臂一绕,伸到唐至萃手后,一下捏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抽,已从她手里抽出名单。一下举高过头,“嗖”的一声就退后几步,笑嘻嘻道:“我殿里的东西任你选,要出宫就免谈。”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招!”唐至萃也不恼,整整衣裳道:“真的名单我放在殿里呢,这份是我练字的帖子。不带我出宫,就没有名单。”

“妹妹,好妹妹,把名单给我嘛!”唐至礼倒有点急,弹弹手里抢到的练字帖子,无奈的说:“出宫的事咱们再商量商量!”

“这就对了嘛!有商有量才是我的好哥哥。”唐至萃笑逐颜开,凑过去道:“说话要算数呀!”

“好,我答应你!”唐至礼搓搓手道:“你先把名单给我瞧瞧!”

“哪,给你!”唐至萃这次从怀里掏出名单,塞在唐至礼手上道:“这可是从舅舅那名单里强记了回房抄下来的,好在才十个名字,倒不难记,要是再多几个,没准就会漏记一二了。只是哥哥,你要这名单作甚?”

唐至礼瞧着名单上“贺圆”两个字,一时顾不上回答唐至萃的话,只自语道:“她还真的选上了!”

“哪个她?”唐至萃探头去看名单,见唐至礼手指抚在贺圆两个字上,“呃”了一声道:“莫不成这就是你拼图两次都败在她手下的那个贺姑娘?”

“正是她!”唐至礼倒不瞒唐至萃,抬头道:“师博先头做的七巧图,她三天就拼出来了。这回来了,那幅连我也拼不出的八卦**图正好拿出来让她拼,她要是连这个也拼的出来,我就真正心服口服了。”

贺圆这会正在长公主府中,忽然就打了两个喷嚏,不由掩了嘴道:“谁在说我坏话不成?”

“谁敢说姑娘坏话?”小丫头豌豆正给贺圆梳头,这会笑道:“见了姑娘的,谁不是没口齿的赞呢?“

贺圆一见豌豆就想笑。因小时候在公主府讲了一个豌豆公主的故事,不想这个小宫女当时缩在一边听着听着忽然就一头叩在床柱子上,吓了大家一跳。公主叫过一问,得知她因睡不惯新床铺,翻来覆去一夜睡不好,这会却是忍不住打起瞌睡。因褥子有一处稍粗,手臂上还硌出一些印子。贺圆当时见小宫女一边说一边吓的发抖,便开口为她求情。公主当时发笑道:“倒没想这儿真有一个豌豆公主呢!”因问小宫女的名字,便笑说名字不响口,索性就另赐她一个新名字,就叫豌豆。后来贺圆每次过长公主府,便由豌豆来服侍她了。

才梳好头,却另有丫头恭身进来笑道:“姑娘,安平侯夫人和尚书夫人她们来了,听得你也在公主府,便要见见呢!”

将军府中,尚婕却向蒋华安细细说了贺圆的爱好等事,笑道:“这可是我着意打听来的,你好生记着。待下个月起程到北成国,你护送着圆姐儿她们,路上自然不比家里,这吃的用的,若能尽量的随了她的爱好,她自然就高兴些。可得好生护了去,再好生护了回来。”

蒋华安忙答应了,当然嘛,未来弟媳妇,一定重点看护,不会让她有个什么事的。

待蒋华安出去,尚婕又叫了蒋华宽进房,拉了道:“华宽,下个月护送姑娘们到北成国去,别的姑娘还罢了,你家未来大嫂可得看的紧些,莫让其它男子接近了去。你大哥有些木头脑袋,别的事还好,只这一事上头只怕还没开窍,得你出马了。”

“未来大嫂?是哪一位?”蒋华宽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居然到现在才知道十位姑娘中原来有一位是未来大嫂,可是后知后觉。喜的是,突然就多出一位未来大嫂来,看来大哥好事将近了。

尚婕俯耳过去嘀咕了几句,蒋华宽一听张大嘴,半晌道:“娘,一直以为你要把她说给华盖哩,没承想是要说给大哥。你放心,这路上我必想法子尽量让他们有机会单独相处,得让他们先开窍了,回来才好论婚事的。”

就交给你了

要给华安说亲,自然要让他先开窍的,万一又像上几次那样,一提婚事就变脸,却是不好。尚婕沉思一会,自打贺子欣嫁过来后,将军府与贺府来往的自是比其它府频密些,自己六个儿子也时常到贺府去,贺词和贺圆更是常时见着。论起来,华安几乎是看着贺圆长大的。说是青梅竹马,一点不为过。只是有一个小小问题,贺圆才十一岁,虽看得出是一个美人胚子,却身量未足。华安,只是单纯的喜欢小孩子一样喜欢贺圆,还是如自己所希望那样的喜欢贺圆呢?

因上回到子母庙去测算,其实还偷偷拿了几家府里姑娘的时辰八字跟华安的合了一下,最后只跟贺圆合的上,若不撮合他们,难道让华安娶不到老婆不成?再说,华安虽对贺圆没有表露什么,但是以他不跟女孩子接触的个性,每次见到贺圆,居然极是温和,又稍稍回护。这已是极难得了。不把贺圆说下来,这怎么成?

尚婕想着蒋华宽跟蒋华安几乎形影不离,只怕比自己还知道蒋华安的心思,这会问蒋华宽道:“你觉着你哥哥对圆姐儿的态度如何?”

“平日没注意!”蒋华宽侧头想一想道:“要不然,我去探问一下哥哥的口风。”

“听得安平侯夫人和尚书夫人也有意上贺府提亲的,到时贺府会答应哪家,还不知道呢!这事儿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你探问你哥哥时,却不要挑的太明白,又要问的明白,……”

蒋华宽拦住尚婕的话,拍胸口道:“娘,你放心,我自会问的清楚的。你等着好消息吧!”说着就出门往蒋华安的房间去了。

蒋华宽从蒋华安的房间又回到尚婕的房间时,笑容满面道:“娘,我说从北成国回来,可能要上贺府去提亲了。你猜着大哥怎么说?”

尚婕见蒋华宽故意卖关子,倒猜测是好消息,松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道:“怎么说?”

“哥哥一听我的话,点头说道确是该上贺府去提亲了,拖的太久看别人先得了去。又说道圆姐儿迟早要嫁进将军府,这趟北成国之行,自是要护的她周全。”

“他真这样说?”尚婕只觉喜从天降,合不拢嘴道:“果然有心事还是跟兄弟说,倒不跟我说。我说他一提婚事就变脸,原来是要等圆姐儿长大迎进门。想圆姐儿小时候第一次来咱们府,华安就抱了坐在膝盖上讲故事,还喂她吃东西,温柔的很。当时就看呆了我们,只没想到真应了今日。”说着一路追思往事,越想就越觉得其实蒋华安一早就喜欢上贺圆了,只亏自己大意,只觉得他是对小孩子的态度。待追思到蒋华安在贺圆九岁生辰时送了一串珊瑚串,又拍掌道:“他买了珊瑚串往贺府去,我却闪身进珍宝斋,老板悄悄告诉我,买的是一串结了同心结的珊瑚串,若是姑娘收下,事儿就成了一半。后来一问,圆姐儿倒是收下珊瑚串了,只一次也没见她戴过,想必是收起来了。只你大哥系着圆姐儿做的汗巾子到贺府去,据说词哥儿忍不住就当面嘀咕说是盖哥儿强抢的,你大哥这才知道汗巾子不是我做给盖哥儿的,却是圆姐儿做的。因是系过的,又不好再还回去,倒解下来叫我收起来,现下还放着呢!你说说,他们这算不算交换过定情信物了?”

“当然算!”蒋华盖也追忆出几件小事,最后两个人得出的结果是,原来蒋华盖十四岁时就对四岁的贺圆一见钟情了!

尚婕激动的不行,一时又怕贺圆年小还不懂这些事儿,寻思着十一二岁的女孩子最是崇拜英雄的,这趟上北成国,路上蒋华安只要关怀一二,再让华宽从中撮合一二,事情就有眉目了,这媳妇儿,是跑不掉了。

蒋老夫人听得尚婕和蒋华宽的描述,同样激动的不行,尽量压着嗓子说:“圆姐儿又秀气又聪明,那会虽年小,安哥儿也是一眼相中了,确是好眼力。你们瞧瞧,现下长的多好,水灵灵的惹人爱。将来过了门,若能像她娘一样,先来一对龙凤胎,那才叫人高兴啊!她太爷爷等人虽是文官,倒没把她养的病病弱弱,却是红润润的健康着,这样儿的做孙媳妇,正中我老人家下怀。你们先准备着,一挨从北成国回来,马上就到贺府去提亲,别让其它家抢先了。必要时刻,咱们换了诰命夫人的衣裳上殿求皇上赐婚去。”

尚婕极表同意蒋老夫人的话,严肃的说:“既是华安喜欢的人,自然誓在必得!谁敢来抢,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却说长公主府中,待送走安平侯夫人和尚书夫人,看着贺圆又回了房,长公主却愣着神,过一会才跟驸马道:“因圆姐儿刺绣极出色,大家度着她这回到北成国去,定能扬个名露个脸的,到时回来,只怕就有人蜂拥上门去提亲,这会都先跑来跟我通气。因先时我搁过话说道圆姐儿是我的干女儿,没功名的没有资格提亲,这会儿安平侯夫人说道她小儿子宋少阳是太子身边的陪读,也有俸禄,算的上有功名,待圆姐儿从北成国回来,就要正式上门提亲。尚书夫人更绝,说道她孙子陶灵杰谋了一个侍卫郎的职位,也是有功名的人了,已有资格上门提亲等语,现下先来我跟前报备一下,希望我支持这头婚事。再加上将军夫人已是早早跟我提过,这会,唉……”

“将军家自然是一门好亲事,只是她家儿子多,这会提的却是大儿子,这年龄大了点。安平侯夫人姐姐沈夫人的女儿现下是二皇子正妃,甚得皇上皇后宠爱,若她在皇上皇后跟前提一下,没准就赐婚了。尚书大人是三朝元老,尚书夫人这会来提这婚事,也不能一口拒绝。你说说,这提的人多了,却是烦恼事。不说贺少奶奶,就是我,也难以决择呢!”长公主给怀里一只雪猫理着毛,见驸马沉吟不语,又悄悄道:“只可惜圆姐儿不是咱们亲女儿,要不,就上奏皇兄,赐旨来个凤台选婿,那才热闹。”

“照我说,蒋华安就很好。那几个比不上他。”驸马笑着说:“他现下不过二十一岁,威仪日显,将来自是更不凡的。配他正好。”

因钦天监择了三月二十六日起程上北成国,参加南北绣品大会的姑娘早早就到针工局集中,贺圆见除了自己和贺意,陈珠和乔沁也如愿参加,不由雀跃,悄悄问贺意道:“不是听得史悦也选上了么,怎么不见人影?”

“听得拼了命学刺绣,前些时还熬夜做香包,双眼一迎风就直流泪,找了大夫开药敷眼,不知道是不是不能来了?”史悦小时候野蛮,谁知后来她亲娘病故,父亲纳了继室,那继室见她无礼,明面上客客气气的让着她,暗中却使绊子,致使她父亲也不喜她,一下便在府里失了宠。本来要趁着参加南北绣品大会扬个脸,让父亲正眼看待她的,谁知拼的太过,却伤了眼睛。

史悦先前跟贺瑛贺琪要好,有话就同她们说,只她们现下都出嫁了,她每回到贺府,跟其它人又说不上话,反是小时候跟她作对的贺意还跟她搭腔说几句。贺意这会也叹息一句道:“没有亲娘在身边就什么也不是。”

正说着,史悦却来了,虽消瘦些,收拾的却俏丽大方,一抬眼见到贺圆和贺意,却自动过来打招呼。贺圆见她这两年收敛了不少,想着她在继母的眼皮底下,只怕吃了不少暗亏,倒收起成见,笑着回话。

贵姐等人送了贺圆过来,这会见得史悦也来了,因她大着贺圆贺意几岁,便拉过嘱道:“悦姐儿,这次不让你们带丫头,凡事只让几个宫里随行的嬷嬷打理,只怕不周到的地方多的是。你们几个自是要互相照应的。你大着她们几岁,只怕就要你照应她们了。”

史悦在大人面前自然是乖巧的,笑着应了。

正说着,因见蒋华安蒋华宽来了,贵姐自是上去嘱托了好几句,笑道:“这十位姑娘中,就圆姐儿年纪最小,还得你们多照料。”

蒋华宽笑眯眯道:“放心放心,有我们在,不叫她吃亏的。”开玩笑,怎么会叫未来大嫂吃亏呢?我肯,大哥还不肯呢!明面的照料自是一个样的,暗处的照料,嘿嘿,自有优待的。未来大嫂么,是咱们这回的重点保护对象呀!

因之前在子母庙里同尚婕一席话,贵姐这会特意多瞧了几眼蒋华安,又把他跟其它府里的哥儿稍稍比较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蒋华安剑眉星眼,长身玉立,若不是板着脸,实在是一副吸引女孩子的相貌。再加上他行事稳重,头脑慎密,其实是许多夫人们眼中的女婿好人选。若不是圆姐儿还小,倒确实是一个好人选。

蒋华安留意到贵姐看了他几眼,以为她不放心贺圆,另有话要嘱自己,忙走过去道:“婶子放心,一路上行程安排好了,随行的又是妥当人,这回还有一位太医随行,嬷嬷们又是上次随姑娘去过一回北成国的,再妥当没有。兼且词哥儿和贺守也一道上路,凡事有我们,自是安稳的。”

贵姐看看第一次要远离自己身边的贺圆,再看看蒋华安,神使鬼差就说:“既这样,圆姐儿就交给你了!”

珍珠小枕头

贺年也在另一边嘱贺词道:“此回和你妹妹出远门,凡事多留心。华安是一个稳重的,你跟在他身边多听多看多学,路上不要惹事出风头。到了北成国,该表现时也不用谦逊。……”说着摸摸贺词的头,见他还没到变声期,连喉结也没长出来,这会看着还像个孩子,却学大人一样挺个胸听自己说话,不由好笑,又嘱几句方罢!

蒋华宽站在蒋华安身后,见贵姐在跟蒋华安说话,居然满脸慈爱,不由暗笑,果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正想着,回头见贺词在那头脆声应着什么,这下纠结了,若是自己大哥以后娶了圆姐儿,他就是词哥儿的妹夫了。到了贺府,大哥还要低词哥儿一个头,那自己岂不是也要低词哥儿一个头?难道到时要跟着大哥一起叫词哥儿舅爷?啊,舅爷大人你好!呼,真寒!

蒋华宽想到这个严重问题时,却听到宋少阳和陶灵杰的声音,原来他们也起了一个大早来送贺圆和贺词,一会几个小孩子自是凑一起嘀咕了好几句。宋少阳拉过贺圆道:“圆姐儿,这回到北成国去,你得当心那个唐至礼。虽然他几年没来了,听得你过去,还不知道会不会借机又为难你呢?据说到了北成国,那边会摆个国宴招待参加南北绣品大会的姑娘,还会借机考较一下随行的人,可得小心。上一回南北绣品大会时,我两个哥哥随行到北成国去,还被考较着作了两首茶联,幸好他们两个善于这个,却没出丑。这回随行的是安哥哥和宽哥哥,要说武的他们还行,要说文的,只怕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放心,跟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个人,就是沈愿之。他可是状元郎,诗词这些东西自然难不倒他。他已先行出发到北成国安排好一切,就等我们过去呢!”贺圆见宋少阳和陶灵杰跑来相送,自也是一番话别。

蒋华宽见得宋少阳和陶灵杰拉着贺圆说个不停,不由托着下巴,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们,嘴里跟蒋华安道:“大哥,你得看紧些,可别叫人把圆姐儿拐了去!”

“这个自然!”蒋华安见宋少阳凑近贺圆去说话,脸上笑嘻嘻的,一下便跨步过去,一手提了宋少阳的手臂,放到自己身侧道:“好了,帮着搬行李上马车吧,有的没的话待回来再说!”

“安哥哥,我这是跟圆姐儿在话别,不是什么有的没的话。”宋少阳抚抚自己手臂,呜,安哥哥捏的我好痛,不知道是怎么啦?

“这次出远门,要到码头坐船,然后再坐马车,各人随身带的行李不能太多。”几个嬷嬷检视各人的行李包,指着陈珠的行李包道:“你一人就带了三个包袱,以为是搬家吗?”

“娘,你都给我装了什么?”陈珠小声问翰林夫人,极不好意思的说:“别人都带两个包袱,怎么你就给我装了三个包袱呢?”

“这会儿春天,不久就是夏天了,再到你们回来,可能秋天了,里面有春夏秋三季衣裳,怕秋天时早晚天凉,还放了棉衣。不经不觉就装了三个包袱。”翰林夫人听得不能带太多行李,只得拆开三个包袱,准备把棉衣拿出来。

陈珠见包袱开了,居然连她去年夏天拿着扇的团扇也放在里面,还有耳挖子等等小杂物,不由看的眼花,怪不得比别人多了一个包袱呢!却听嬷嬷们在旁边道:“只能带一个包袱,被盖衣裳等物,宫里统一分发,现下由我们保管着。到了北成国,十个姑娘的衣裳款式颜色都是一个样的,你们只带几套现下要穿的衣裳就行了。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出发了,快些把不必要的东西整理走。”一边又埋怨道:“不是早早就告诉不能带太多东西了吗?怎么姑娘们还是带这么多?”

贵姐见嬷嬷说只能带一个包袱,不得已也过去帮贺圆把包袱整理成一个,只是一个珍珠小枕头却无论如何塞不下去了。

贺圆前些时低头做针线,因脖子酸痛,晚间睡觉便不敢用太高的枕头,后来做了这个珍珠小枕头,枕着高低刚刚好,便不肯再枕其它的枕头。这会儿想着要上远路,便把这个小枕头带上了,现下包袱都塞满了,却没法把枕头塞进去,不由干着急,小声道:“哥哥带的东西少,这枕头不若放在哥哥那包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