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她人小,肠胃儿弱,今晚吃东西杂了些,这才肚子痛。”蒋华安见贺圆痛在床上滚来滚去,也着急起来,把被子往贺圆身上一裹,一把抱起道:“怕是等不及大夫过来,我抱了她过去找大夫罢!”

贺圆这会痛咬紧嘴唇,感觉下腹一阵异样,忽然省起一事来。前几日在贺府,祖母和老娘等人给自己吃了许多发身子东西,莫不成真是……。呀,还想着不会这么早,最快也得明年才会来,不想这会就……。

“安哥哥,你放我下来!”贺圆挣扎着要下地,却见管事婆子进来道:“大夫来了,是请进房来还是?”

“这什么时候了,当然请进房来呀!”尚婕急急对蒋华安道:“快放下圆姐儿,让大夫进来诊脉。”

待蒋华安把自己放置回床上,贺圆只觉下腹一热,基本确定那件事了,见得满屋都是人,又没法说,只抬眼对尚婕道:“我,……”

尚婕见得贺圆神色,也有些醒觉,挥手叫丫头婆子下去,凑近贺圆小声道:“圆姐儿,你觉着如何?莫不是身上来了?”

贺圆痛曲起双足,微微点了点头。

“让大夫进来请一下脉,开几贴补气药吃吃可好?”尚婕一见贺圆点头,脸上却露出喜色来。身上来了,这就是真正大姑娘了。过得一两年,个子高了,身段也出来了,却是喜事。她这里说着,见大夫早已进来了,也计较不得许多,忙让大夫到床边诊脉。

大夫诊过之后,笑道:“虽是略有些气虚血弱,倒没相干。记得不要吃生冷东西,不要着了凉,喝些红糖水也就罢了。我再开几贴药,若真痛紧,睡前煎了服下。”

待送走大夫,蒋华安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尚婕道:“圆姐儿这得什么病,大夫怎么含糊着说不清楚?”

“圆姐儿长大了。”尚婕含笑道:“你也别往书房去睡,今晚陪着她。若是她痛紧,帮她揉揉就是。”说着自叫过一个婆子,密嘱几句,待婆子把东西准备妥当,忙扶贺圆起来,扶进屏风后,打开角门过了净房,帮着料理了一下,又换了衣裳,这才出来。

又有婆子照尚婕吩咐搅了一杯红糖水进来,贺圆趁热喝了,出了汗,这才觉着好点了。

尚婕见贺圆脸色好了些,摸摸她头道:“好生歇着,若有什么事,再叫人告诉我。”说着又嘱蒋华安几句,这才走了。

“还痛吗?”蒋华安送走尚婕,关好门,回过身见贺圆缩在床里面,忙过去瞧她,摸摸她手,觉得有些冷,拿起搓了搓,搓有些热了,又问道:“好些了吗?”

“好多了!”贺圆盖着被单,背上冒汗,偏偏手脚又冰冷一片,小手这会被蒋华安温厚大手握着,感觉好了许多,低声道:“谢谢安哥哥!”

蒋华安刚才听得尚婕话,又见贺圆这等形状,已是明白了一半,这会怜惜摸摸她头,在她身边躺下了,见她缩回一只手去按肚子,犹豫一下也伸手去帮她揉了揉。

贺圆小腹还在隐隐痛,被蒋华安这么一揉,心头却温暖起来,不由拿蒋华安手放在脸颊边,轻轻蹭了蹭,哽咽了声音道:“安哥哥,你对我真好!”

“傻丫头,你是我娘子,对你好是应该。”蒋华安大手轻抚贺圆小脸,见她小猫一样往自己怀里凑了凑,索性伸了右臂过去让她枕上来,左手环了她小腰,像抱个婴儿一样抱在怀里,低低道:“睡吧,明儿就不痛了!”

“嗯!”贺圆把头埋在蒋华安胸前,心跳有些加快,小腹却似乎痛轻些了,身上也不再冒寒气,过一会儿倒是有了睡意。

陈珠第二日回来,听得贺圆不舒服,忙忙进房看她,待听得是身上来了,吁了一口气道:“我今天初就来了,打量你要明年才来,也没跟你说这个事。若是早些说了,也不会惊动太多人,可别闹出笑话来。”说着又不解,叹道:“好端端,就要让我们一个月流一次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贺圆一听,“噗”笑了,拧陈珠手道:“别说这个了。你说说这几日回陈府去,可有什么趣事?”

“我娘把我拘在房内,紧着说了许多做媳妇道理,又说了许多规矩,有趣事我也听不着了。”陈珠给贺圆倒一杯水喝,又过来挨着她坐下,托头道:“因我娘拘太紧,我趁着大家午觉跑去园子里逛,倒着了暑气,喝了三贴药才好了。虽是头晕眼花,还被我娘逼着做了两件里衣。”

“里衣什么时候不能做,非要你病着做?”

“做给宽哥哥。”陈珠翻翻白眼道:“因我之前从没做过男装,我娘怕我不会,亲自指教着做。又说道成了亲,这男人里衣不能再假手她人,得自己做了给他穿上。”

两人嘀咕着,却见穗香来了,说是几家府里夫人来了,尚婕让她们出去见客。

“来是谁?”陈珠问了穗香一句,笑道:“若不是很紧要,过一会儿再去见。”

“是镇南夫人、尚书夫人、侍郎夫人来了!”穗香笑眯眯道:“镇南夫人带了沁姑娘一起来了,说要见少夫人和二少奶奶呢!”

“啊,沁姐姐来了!”陈珠和贺圆一听,都大喜道:“幸好她没忘记我们。”说着都忙忙装衣,随了穗香出去。

乔沁见着陈珠和贺圆出来了,大家见过了,又应酬了几位夫人一会,这才随了她们进小偏厅,笑着拧这个,又拧那个,跺脚道:“那天从北成回来,至晚上就听得你们两个嫁进将军府了,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误传。没承想却是真。”说着叫进丫头,把两式针线分别递给贺圆和陈珠,笑道:“这是我细意绣出来,虽不甚精致,却用了心,你们收下。本待要送你们钗子,回心一想,钗子只怕你们不稀罕,还是送针线好。”

贺圆和陈珠忙道了谢,接了针线叫丫头拿进去收好。又问其它绣女情况。

“悦姐姐已是定了亲,明年就要过门呢!”乔沁略说了几位绣女情况,又提起史悦,笑道:

乔沁的心思

镇南夫人心中有事,嘴里不由自主笑道:“华安和华宽既成了亲,现下就轮到华宏了。华宏也有十七岁了罢?”

因蒋华宏年前跟着太子去狩猎,极得太子欣赏,镇南夫人料着他将来必是殿前侍卫,虽不是大儿子,前途也着实光明。且将军府男儿一矣娶了亲,对婆娘最是上心,女儿若能嫁了他,日子必过欢快。

尚婕听得镇南夫人相问,有些察觉,笑道:“除了华盖,其它几位哥儿都到了说亲年纪。夫人若有好姑娘,还请相透,我好使媒婆去说亲。”

侍郎夫人平素与镇南夫人走近,这会听得她话意,知道她想打探尚婕口风,帮口道:“好姑娘还用寻?沁姐儿不就是一个好?”

“我自己姑娘,倒不好自夸!”镇南夫人一听侍郎夫人帮口,丢过去一个感激眼神,转头对尚婕笑道:“异日见到好姑娘,一定来相透。”

待送走各位夫人,尚婕悄悄与蒋老夫人道:“那日听得唐至礼要在几位绣女中择一位为妃,镇南夫人怕选上她们沁姐儿,她也来凑热闹,说让我们华宏也迎了她们沁姐儿过门。我忙乱之下倒问了华宏一声,华宏皱眉说谁是沁姐儿?这个时间凑什么热闹,嫌不够乱么?说着抬脚就走。我倒噎住了,只得作罢。今儿见镇南夫人带了沁姐儿过来,瞧着还没息了心思呢!沁姐儿是圆姐儿和珠姐儿闺密,打小就要好,若能也迎了过门,妯娌间自然和睦。要我说,自然是愿意。只是华宏不愿意,也没奈何。”

镇南夫人那日想让蒋华宏也迎了乔沁进将军府事,蒋老夫人倒是听贺子欣说起过,今日里也留意乔沁,见她落落大方,一张小圆脸,笑起来极甜美,也甚满意。这会笑道:“华宏这会只怕连沁姐儿是谁还没分清楚呢,自然不愿意。你瞧着华安和华宽,不过护送了圆姐儿珠姐儿上北成,一路上有些接触,这便看上了。沁姐儿不过十三岁,还没及笄,算不得大姑娘,倒能不着迹安排他们见一见,让华宏看清沁姐儿样子,然后再问愿不愿意。再要不愿意,那就作罢!”

尚婕听直点头,“圆姐儿虽是大儿媳,她不过十一岁,要等着抱孙子,还得等几年。若能迎了沁姐儿过门,指不定能早两年抱上孙子呢!”

“要这样说,你不若往各府里再留意一下,有那及笄姑娘,赶着日子迎了过门,说不定明年就能抱孙子了。”蒋老夫人打趣尚婕一句,笑道:“若不是华安他们几个脾气倔,早娶亲了,哪用等到现在?这蒋家男人,愣是一个脾性,看不上瞅也不瞅一眼,看上了就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对待。亏得进蒋家门姑娘,身子倒都壮健,也能生养,纳不纳妾倒不紧要。不纳最好,省将来有嫡庶之争。有些府里为着这个,生出多少龌龊事?只要华安他们夫妻恩爱,将来自然多生几个,一家子和和气气,比什么都强。”

尚婕点头道:“圆姐儿是咱们看着长大,品性儿已是看清楚,瞧她小小年纪,凡事不怯场,料着将来也能担起大儿媳妇重任。现下珠姐儿又是她闺密,两个要好,倒让人放心。底下几个哥儿再要迎了略过得去姑娘,这将军府自然还是兴盛。”

尚婕又同蒋老夫人商议一会,令丫头请了贺圆和陈珠出来,笑道:“华宏也十七岁了,若在别府里,也是该娶亲年纪。先前他上头压着两个哥哥不肯娶亲,自然议不到他身上,这会两个哥哥娶亲了,却轮到他了。我们瞧来瞧去,倒瞧中镇南府沁姐儿。因她同你们要好,品性儿也是知道,若能迎过门来,却是皆大欢喜事。你们瞧着如何?”

“这敢情好!”贺圆和陈珠一听,都大喜,若能让乔沁过来做妯娌,大家还像做姑娘那时一样,一起做针线,一起闲话玩耍,那是何等快意事?

尚婕想一想将来她们三个妯娌一团和气景象,不由笑了,笑完却道:“我们都觉着好,就怕沁姐儿和华宏两个对不上眼呢!这个事儿还得好生商量一下。”

陈珠一听脱口道:“既这样,想个法子让他们对上眼就是了!”

贺圆也点头道:“就是就是!”哈哈,若是乔沁也嫁到将军府来,还真热闹了。大家一起长大,本来无话不说,若能做了妯娌,自是有尽让,想一想就让人高兴。

过得几日,将军府借着由头请了几家府里夫人带姑娘过来小聚,其它家还罢了,镇南夫人一接信儿却喜出望外。因她大女儿当初选进官当司绣女官,本来以为定能留在宫里,谁知一及笄就放了出来,又怕再一拖会误了婚事,一时心急便把她许了一个远房侄儿,谁知那侄儿不争气,带累大女儿在府里不受重视。现下想给三女儿乔沁择婿,把这几府里哥儿都看了一个遍,贺词小了些,且太俊美易招桃花,倒不去考虑。其它府里哥儿,看来看去,都不如将军府几位哥儿。且将军府少爷们虽是武将出身,向来是疼老婆,不娶亲便罢,一旦娶了亲,就把婆娘捧在手心里疼,谁家不眼红心热?自己大女儿二女儿虽也嫁是门对户对人家,无奈夫婿都不把她们放在心上,每回有信儿来了,都是一兜热泪,自己也为她们心烦。现下轮到三女儿择婿,无论如何要择个好。镇南夫人心念急转,却拉着乔沁,把她好一通打扮,又耳语了几句。

“什么?”乔沁一听镇南夫人话,俏脸一下飞红,吃惊看看四周,见丫头们都退远远,捏了手帕子道:“娘,我才十三岁,你急什么?”

“过两年你就及笄,到那会再急,就迟了。”镇南夫人想起自己当时对大女儿二女儿管教严,临了也是不得好儿,这会倒叹了一口气道:“女儿家能托人,无非是夫婿而已。娘先前教导你两个姐姐,只教导她们为人做事,却不教导她们敬爱夫婿等事,致使她们现下不得夫婿欢心,郁郁寡欢,倒是娘过错。现下放眼看去,将军府几位哥儿委实是好,老大老二成亲了且不去论,这老三华宏相貌堂堂,见了女子目不邪视,正是好男儿。他若能看上你,你将来过了将军府,自然过好。再说了,圆姐儿珠姐儿和你要好,若同她们做了妯娌,凡事有商有量,倒比那起不知道哪儿来妯娌要让人放心多。且你年岁略大于圆姐儿珠姐儿,她们自然要敬重一下你。你搁了话,她们也不好意思违着你意思,倒比人家府里大儿媳妇还要强些。若是错过这头婚事,再要寻这么样人家,只怕很难。你大姐和二姐景况儿,你也瞧着了,这会再不为你自己打算一下,将来也是步她们后尘。”

乔沁听得镇南夫人这番肺腑之言,一下低了头不说话。那一日听得贺圆和陈珠嫁进将军府,说道不羡慕,那是假。只是这会突然听得让自己到了将军府,要寻着机会引蒋华宏注意,却是懵了。自来只说见着成年男子要避开,哪有自动去引他注意?这样岂不成了那等不知羞耻女子?

镇南夫人见乔沁还是回不过神来,拍拍她手道:“我自来教导你贞静为主,这会让你做这等事,自然为难你。只是别家府里还罢了,这将军府哥儿一个两个都像木头,非得人家凑上去,他们才看见。远有将军夫人,当时若不是当街拦马,只怕将军大人娶了谁还不知道呢!还有贺子欣,若不是当时在园子里见着蒋桔,主动说了话,又哪儿进得将军府?再说近,圆姐儿和珠姐儿仗着年纪小不用避忌,却与蒋华安和蒋华宽熟悉起来,这才成了好事。你若不主动,这将军府门槛,也一样踏不进去。”

“若是我凑上去说话,他却不理我,岂不羞死?”乔沁这会想起蒋华宏见了女孩子就板个脸样子,一丝儿信心也没有,犹豫着道:“况且要是不成,我脸面搁哪儿去?会不会传出闲话来?”

“你呀你!”镇南夫人戳戳乔沁额角,哭笑不得道:“又不是让你私会他,不过让你在他说话时,接个话头,你倒怕前怕后起来。唉,到时见机行事罢!”说着扬声让人备轿,又取了团扇以备在轿上扇风,见乔沁脸上红晕渐退,若有所思样子,拉了道:“快走罢,别让人家等!”

她们到将军府时,早有人迎了进去。宴席却是摆在园子里荷花池边。宴请也是平日有来往几位夫人,大家一见面倒各自打趣了几句。镇南夫人说着笑,溜了一眼几位夫人带姑娘,见马夫人携来姨甥女林颐儿颇为出挑,多瞧了几眼,一时暗暗嘀咕,倒不差沁姐儿什么,却是一个劲敌。

尚婕见人来齐了,忙吩咐开席,又让人去叫蒋华宏出来见过几位夫人,一边笑道:“因华安华宽成亲没多久,又值暑热,却休假在家。这段日子外头儿有事,都是让老三华宏去奔走。各府里应酬等事,也着了华宏代着去了,礼数不到之处也有。现下着他出来见过各位夫人,给各位夫人行个礼,陪着说说笑,解个闷儿。异日他再到各家府里,还望各位夫人关照一二。”

贺圆要管家

“你说,三少爷会留下来陪着各位夫人说话么?”

“夫人先时着急少将军和二少爷婚事,办过好几次这样宴席,少将军和二少爷每回都不领情,最多和夫人们行个礼就走。这次夫人又办这等相亲宴席,三少爷怕是心中有数,哪会留下来!”

“既这样,夫人又何必大热天办这个聚会?”

“夫人这是盼着三少爷会像少将军和二少爷一样突然开窍呢!”尚婕陪房尚妈妈摇摇头,跟穗香道:“若是三少爷也是不领情,正好绝了这些夫人念想,不致见天儿领着姑娘上府来,倒使我们不得空儿。”她这里说着,果见蒋华宏匆匆来了,也不就座,只团团行个礼就告退了,不由悄悄笑道:“看吧,又没戏了!”

穗香却笑道:“瞧着情形,倒像是要引三少爷瞧那沁姑娘。只是府里自来是长媳管家,这沁姑娘是少夫人闺密也罢了,偏大着少夫人两岁,将来成了三少奶奶,能服少夫人管制吗?”

尚妈妈不答,心里却打着小算盘,少夫人年纪小,若真迎进一个年纪大三少奶奶,这府里将来是谁管家,还真难说。自己也不必早早巴上去,且先观望着再说。

蒋华宏不配合,行个礼就走了,尚婕也没法子,只得转头招呼众位夫人喝茶。镇南夫人待要说话,却忍了回去。乔沁捏个手帕子拧成麻花,心中极是懊恼,抿着唇不作声。

大热天,各位夫人赶着来了,其意也不在吃喝上头,见得蒋华宏跑快,也没了意思,略说笑几句,倒一一告辞了。尚婕闹了一个没趣,气道:“反正老大老二娶了亲,这底下,不娶亲就等着做和尚吧!”

贺圆和陈珠见尚婕气不行,也不敢出声。反是蒋老夫人看不过去,劝道:“华安和华宽才娶亲,华宏倒不用急。这姻缘事最是奇妙,是你就是你,跑不了。不是你,旁人再如何撮合也没用。”

正说着,却有蒋老夫人娘家管事来京城办事,顺道来请安。蒋老夫人因问起自家哥哥身体状况,管事笑道:“一切安好,只是时时念叨着老夫人,说道几年未见,着实想念。”

蒋老夫人听默然,思及自家哥哥下个月初生辰,倒要借着贺寿回一趟娘家,大家兄妹见见面。尚婕见暑热未退,劝了一回道:“现下才七月下旬,日头还毒辣着,若是这时分赶路,只怕着了暑气。这贺寿等事,我们小一辈去就行了!”

“偏他生辰是这个暑热时分,每年待要去相贺,你们都拦着。现下大家上了年纪,见一年少一年,今回必要去。”蒋老夫人不听劝,只道:“住上三天左右,再加上一来一回,不过十天光景,你们担心什么?”

尚婕没办法,至晚回房同蒋镇商量道:“每年都是我们过去相贺,今年老夫人也要去,自然不能任着她自己赶路,也得陪着一起过去。以前华安华宽未成亲,我一出了门,想着府里有老夫人坐镇,这管家等事宜倒先交与顾妈妈,她是老太太陪房,纵有些出格,也没人敢说什么,不出大错也就过去了。如今华安华宽娶了亲,再要把管家等事交与她却不妥。交与圆姐儿话,又怕圆姐儿年纪小压不住,倒费了思量。”

因蒋桔和贺子欣是另外分了院落去住,且贺子欣儿子这阵子拉肚子,也顾不得家事,正在忙乱时分,自是没空再来帮着这头料理家事。尚婕思前想后,终是下决心道:“罢了,就让圆姐儿管一下家罢!她年纪虽小,心思却灵透,况且咱们不过出行十几日,府里老奴们还能翻了天不成?日常吃穿用度自有旧例,照做就是。再叫穗香提点着些,料着也没人真敢糊弄了她。”

蒋镇见尚婕自说自话就把事情定了,不由笑道:“华安也在府里,若有事,圆姐儿自会与他相商,你怕什么?”

蒋老夫人听得要让贺圆管家,抚掌笑道:“趁着这个时候倒要看看圆姐儿如何处事。自来府里娶大儿媳妇,都要能管家。若是大管不住,由着小来接管,却会乱了长幼顺序,以至于上下不分,一团乱。圆姐儿虽说机灵,毕竟年小,就怕压不住人,正好历练一下。”

尚婕听笑道:“说起这个,倒真要让圆姐儿先学着管事才成。现下珠姐儿不过大着圆姐儿一岁,且她娇憨,将来自然不会跟圆姐儿争什么。只怕将来老三娶媳妇是要强,再要年纪大着圆姐儿,就会争起来呢!前几日瞧着那沁姐儿,见她在圆姐儿和珠姐儿跟前作一副大姐姐模样,这会想想,若是真撮合她跟华宏,倒有些不妥了。将来圆姐儿管家,碍着先时情份,只怕就不好太过管制沁姐儿人。且沁姐儿既是圆姐儿闺密,自来又看圆姐儿为妹妹,突然要喊圆姐儿一声大嫂,又得服管,只怕她心中别扭。说起来,妯娌不同闺密,她们几个要好倒没什么,就怕各人丫头不自量起来。”

蒋老夫人对乔沁本来甚为满意,这会听得尚婕话,也点头道:“这倒是。华宏若是娶了沁姐儿,倒真个怕沁姐儿趁着年岁略大,又有着先时情份,就敢驳圆姐儿回,弄不好,府里倒生了纷争。”

尚婕一边说着,倒令了请了贺圆和陈珠过来,把自己和蒋镇要陪着蒋老夫人出行事说了,又笑道:“现下我们一走,就剩了你们小一辈,这府里事,少不得让圆姐儿来照管了。”

我年纪小,且成亲不上一个月,现在就要管家,这是考验我呢?将军府婆子丫头算是少,可是数一数也有几十个人,听说好几个还是蒋老夫人先时带过来丫头,后来各自配了府里管事,最是嚣张。将军夫人自己身边陪房也是不简单,只是被弹压着,也不敢生事。这会自己管家,这一干人还不趁机抖威风?贺圆本待要推辞,想一想又不妥,待听得尚婕说道才去十天左右,倒放下心来。不过十天,凡事照旧例也就过去了,有难以取决事,略拖一拖,蒋老夫人和尚婕也就回来了,倒不用怕。因定一定神,应了下来,笑道:“我虽不懂事,但有尚妈妈和穗香姐姐帮着料理,应该不会出大错,况且还在华安哥哥他们在府里呢,夫人只管放心!”

尚婕见贺圆没有胆怯推辞,暗暗点头,拿了账簿等物出来,翻开笑道:“这是日常开销及各府里人情往来账簿,各个事情都有旧例,你只管照着旧例,斟酌着办了就是。我们一走,别人还罢了,有几个老婆子,只怕就要作怪,我先着人敲打她们几句,若有过份,待我们回来,再办她们。你不用和她们置气。”说着又讲解一下各府里红白喜事要如何回礼,来了婆娘要打赏若干等事,说口干,才让贺圆捧了账簿下去细看。

至晚,蒋华安回房,见贺圆在灯下看账簿,愣一愣道:“怎么看起这个来了?”

“老夫人和夫人她们明儿要到你太舅爷家贺寿,让我管家呢!”贺圆瞅一眼蒋华安,溜下椅子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道:“安哥哥喝茶!”

蒋华安接过茶,喝了一口才道:“你还小,哪里会管什么家?照着先前那样,让顾妈妈管着不就得了。”

“这会不管,将来也是要管,不若现在先学学。”贺圆摇摇头道:“不过十天功夫,能有多少事要处理?”

蒋华安放下茶杯,摸摸贺圆头道:“既要看账簿,就该把灯芯挑亮些,这么暗,小心看坏了眼睛。”

贺圆见蒋华安说着话,挑亮了灯芯,低下头悄悄笑了,极是甜蜜。那一天自己身上来了,蒋华安倒没有往书房去睡,就歇在房里了。谁知过后也没人来提要分房事,他也不提,每晚进来与自己睡一床。这些天下来,自己倒有些习惯身边躺着一个人。若是他突然去安歇在书房,只怕自己还不习惯呢。

蒋华安换了衣裳出来,却见贺圆伏在桌上睡着了,悄悄过来帮她合上账簿,轻手轻脚抱了上床。见她小小身子缩成团,脸蛋红扑扑,略瞧了瞧便转开眼,吹熄烛火睡了。

第二日起来,尚婕把婆子丫头全聚在一起,正正脸色把自己和蒋镇要陪老夫人到舅老爷家祝寿,这十天要让贺圆管家,尚妈妈和穗香从旁协助等事交代了。

顾妈妈是蒋老夫人陪房,最是老资格,历来尚婕出门,倒让她管着家。昨晚上听得尚婕这回出门,却要让贺圆管家,已有些嘀咕,今儿见得尚婕亲自交代了,却暗暗冷笑:少夫人一团孩子气,过门不上一个月,凭什么管家?再说了,小孩子家家,一两银子买多少东西,只怕她还不知道呢,管个屁?这十天里,不被人坑蒙拐骗个够才怪!

尚妈妈本来不服气顾妈妈,这当下听得不是顾妈妈管家,心中暗喜。再一听让她协助贺圆管家,更是喜上心头。哼,陪着夫人过将军府这么些年来,事事都被顾妈妈这个老货压着,这回老夫人和夫人一起出门,让少夫人这个小丫头管家,明摆着是我出头日子到了。夫人贤惠,看在老夫人面上,纵这个顾老货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除了老夫人和夫人,这府里就是她最大了,看这回不收拾一下她。

贺圆见底下婆子和丫头一听让自己管家,都各自使着眼色,有几个甚至微微撇了嘴角,只作不觉。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都是强悍有手段,治这一干人服服贴贴,如今这两尊佛要一起出门,这些人嘴脸只怕就要露出来了。

贺圆默默,这十天里,有谁敢欺我年小,趁机作弄,看我扮猪吃老虎,降魔除妖!

要出妖蛾子

“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往舅老爷家去贺寿,让圆姐儿管家?”贵姐一听消息,吓站了起来道:“圆姐儿先前在府里只顾学刺绣,管理家计等事,还不及教导她,现下让她管家,怎么管过来?将军府家下等人虽不及贺府人多,听得几个妈妈都是有来头,可不容易管伏。要是她们出个难题,就怕圆姐儿理不过来会让人笑话。若是在她们跟前失了面子,以后要管起来,更是难管。”

“姑娘年纪小,成亲又不足一个月,论理不该她管家,这摆明是将军夫人要考验姑娘呢!”秋苹扶贵姐坐下,笑道:“奶奶也不用太过忧心,不过十天功夫,料着不会生了什么大事出来。这管家,最大事不过是月例银子和厨房里采办各项进出,再加上各府里人情往来,这三项不出大错,其它也没相干。”

“这是七月底,正是厨房采办结账时候。过两天就八月份了,又是各府里发月例银子日子。到了初一这天,还得领了府里众人祭拜天公,初二到子母庙上香,初三合着是应该给家下众人做秋装时候,初四……”贵姐说着停了下来,皱眉道:“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如果是月中走,有得力妈妈协助着,圆姐儿随意应付一下,也就过去了,偏生现下是月底和月初交结,是各府里最忙乱时候,就怕圆姐儿料理不过来。”

春莺这会也急道:“这可怎么是好?不若使一个得力管家妈妈过去将军府服侍姑娘,顺道帮着一些,过了这个坎儿再说。”

“这会儿听得圆姐儿管家,咱们就忙忙遣管事妈妈过去,不知道,就会说咱们趁着这时机,往将军府捞好处去呢。况且圆姐儿管家,这娘家万万不得插手,以防生闲话。”贵姐否定了春莺意见,心里直急。因贺圆嫁急,没来得及给她配管事妈妈,只跟过去杏仁并两个掌管嫁妆妈妈。本来想着尚婕等人答应让贺圆每月过来住一半时间,这些管家等事项,再行慢慢教导她便是,谁知这成亲不足一个月,就让她管起家来,实实令人发愁。

“虽是这样,总不能看着姑娘在将军府吃亏吧?”

贵姐见几个丫头都代为着急,想一想道:“有了,我们要避嫌,不能于这个时候去见圆姐儿,词哥儿却是能见华安。待我把管家要注意紧要事写了,嘱词哥儿过将军府去,寻个机会拿给圆姐儿,或可解一时之忧。再有,若是华安能够不着迹给圆姐儿撑腰,任是谁,也不敢太过份。”

却说贺圆自蒋老夫人和尚婕去后,头两天尚算风平浪静,第三天才起来,未及用饭,就有顾妈妈领了一群人候在小偏厅外,嘀嘀咕咕说话。

因蒋华安一大早就出了门,杏仁也怕贺圆应付不来这些婆子,已是着小丫头忙忙去请尚妈妈和穗香,谁知小丫头回来道:“杏仁姐姐,尚妈妈和穗香姐姐昨晚吃错了东西,今早拉起不了床,正央人来禀少夫人,请一个大夫来瞧瞧呢!”

“怎么这么巧?”杏仁气急,“夫人让尚妈妈和穗香姐姐帮着少夫人料理家事,这才两天,她们就生起病来,却叫少夫人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她说着,听得外头嘀咕声渐大,忍不住揭了帘子道:“各位妈妈,不是说好每日卯时未再过来回事吗?这会才卯时二刻,少夫人还没用完饭,你们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哟,杏仁啊,我们等得,外头人等不得。”顾妈妈皮笑肉不笑,指指管厨房李婶子道:“今儿送鱼送肉小贩过来,都要同李婶子结账,李婶子不敢这么早来烦少夫人,我只得领了来。这会月底了,早前一些干货铺也派了伙计来结账。现下都候在府门外呢。这要让他们久等了,知道,便说是少夫人管家了,忙不过来,自然迟些。不知道,还以为将军府想赖账。咱们将军府可从没干过这等持强凌弱事,我这不是着急了吗?”

贺圆和陈珠正一起用饭,听得外头有婆子声音,哼一声道:“昨儿安哥哥在府里,她们过来了也不敢高声,现下是打听着安哥哥他们出了门,这就放开喉咙说话了。”

蒋老夫人和尚婕一出门,陈珠就觉着这些婆子怠慢起来,催个水沐浴居然要小丫头跑两趟,本有些嘀咕,这会听得外头声音渐大,也不忿起来,气道:“夫人才出门两天,她们就欺上来了,岂有此理!”

正说着,听得外头婆子越说越大声,贺圆只得使一个小丫头道:“看看外头是谁?都请进来回话。这般堵在门外说话,不知道,还以为发生大事了。”

杏仁听得要账人都候在府门外,倒吓了一跳,见得小丫头出来传话,忙揭了帘子让顾妈妈和李婶子她们进来。又去贺圆耳边嘀咕了几句。

尚妈妈和穗香都吃坏了肚子?贺圆一听微微皱眉,不是尚妈妈和穗香想趁此机会让自己向她们低声,就是顾妈妈搞鬼,没可能这个时候一齐吃坏了肚子。她这里想着,吩咐杏仁道:“既是吃坏了肚子,自然要请大夫,你且传人去请一位大夫进来给她们瞧瞧罢!”不管真假,这表面功夫都得做足。

顾妈妈领了李婶子和几个有头脸婆子进门来,见丫头不敢怠慢,已是忙忙端了脚踏让她们坐下,脸上都透出得意来,各自递个眼神儿。瞧吧,不过十一岁小丫头片子,能厉害到哪儿去?一早就听得尚妈妈和穗香吃坏肚子了,可不是天赐良机,正好拿捏一下这个小丫头,看她不求着我们?她年纪又小,又没和少将军圆过房,居然就真拿自己是少夫人了。过得几年能圆房再说大人话罢!

贺圆见顾妈妈领了人进来,只略请了安,就大刺刺坐下了,抬头扫她们一眼,放下粥碗,待小丫头收拾干净了,这才问道:“顾妈妈,难道夫人理家时,这些人也是这么早来结账么?”

“那倒不是。”顾妈妈领着一大帮婆娘进来,见贺圆端坐着半点不慌,心里哼一声,嘴里却笑道:“因八月初一府里要祭拜天公,却要采买各式牺果,这些人除了来结账,更带了牺果过来。谁先到,府里自然先跟他们采买。他们怕别人先到抢生意,这便早些来了。”

“哦!”贺圆这会漱了口,又接过杏仁递过来手巾,擦了嘴,这才道:“一条归一条,先结了账,再采办罢!”

顾妈妈一怔,原以为说一群人候在府门口要结账,尚妈妈和穗香又不在跟前,贺圆会慌了手脚,这会只要自己出出主意,这结账事自然由自己排比了。一排比完这个,采办牺果事自然也由自己干了,没承想这小丫头居然不慌不忙。

“李婶子,这外头人要结账,自然有账目报上来,你先报一报,我对得上,先结了,对不上,叫他们再算一次。”贺圆好整以瑕,不就结个菜肉账嘛,有多难,看看这顾妈妈,搞以为结个账是天大事。说着叫人递上账簿,翻开念了起来。

李婶子虽是顾妈妈亲家,她胆子没顾妈妈那样壮,在贺圆跟前倒不敢太放肆,这会见得贺圆镇定,愣一愣道:“少夫人,他们还没报上账目来。”

“没报上账目结什么账啊?”贺圆正好接过杏仁递过来茶,喝了一口,把茶杯放在桌上道:“夫人理家时,这些人还没报账,你们就敢冲进来大呼小叫了?你们分明是欺我年小,想着先吓住我,然后凡事就让你们作主了,是吧?”说到后面,声音严厉起来,吓李婶子道:“不敢不敢,我马上去叫他们报上账来。”

顾妈妈见贺圆不过一刻功夫,就跟李婶子对完账给了钱,不由暗暗咬牙,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看账居然有一手。她这里暗暗递个眼神给李婶子。李婶子会意,对完账对贺圆道:“少夫人,明儿就是八月初一,这采买牺果事却要今儿都备办下来。往日采办过几个小贩,倒早早就把东西挑来候在府门口,是不是跟他们把东西买下来?”

贺圆不动声色看一眼顾妈妈,嘴角一翘,笑微微道:“牺果等物,自然要今儿备办,只是这买东西嘛,自然要货比三家,谁家便宜就买谁家,哪能因为人家早早挑来就赶着买他?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早早挑来。”哼哼,想借着采办牺果,让我买贵,然后你们拿回扣吗?没门!

却说尚妈妈躺在床上,却已着心腹婆子往小偏厅去打听了两回今早情景,听得贺圆镇住了顾妈妈,倒愣住了,自语道:“没承想小丫头倒有些道数。”一边说着,悄问道:“穗香如何了?”

“穗香自然是真拉了肚子,估量着没个两三天,也好不了。明儿祭拜天公,自然是你老人家跟在少夫人身边,穗香得靠边站了。”婆子嘿嘿笑道:“到时你老人家侄女儿自然能代了穗香位置站着。”说着低了声音,凑上去道:“凭你老人家侄女儿那姿色,不信少将军看不到。少夫人还小呢,少将军如何打熬得住?只要你侄女儿被瞧中了,你老人家在府里位置,顾老货是比不上。”

大家斗心眼

尚妈妈原本不姓尚,却姓李,是尚府赐了姓,这才随主人姓尚。尚妈妈哥哥叫李彦宏,当时是尚府马房小厮,因他善于喂马,便被尚婕要到了将军府,派去马房喂马。那一回李彦宏正喂马,大腹便便妻子李氏来找他,不提妨一匹悍马见有人亲近李彦宏,一下吃了醋,居然飞起马脚踏了李氏一下,李氏被踏翻在地,捧着肚子叫痛,居然就地生下一个女儿来。后来李氏请蒋老夫人给女儿赐名。蒋老夫人随口取一个云字,李氏女儿便叫了李云,可是府里众人因李彦宏这女儿是在马房出生,偏不叫她李云,只叫她马云。

马云出身低贱,偏她天生有一股狐媚气,惯会服侍人,巴结着尚妈妈这个姑姑,让尚妈妈在尚婕跟前给她讨一个好差事。尚妈妈倒也出了大力,让马云进了尚婕房内当差事,掌管着四时衣裳。因她今年十五岁了,尚婕年初要把她配了小厮,谁知她哭哭啼啼就是不肯,又不说原因。尚婕只让尚妈妈去问,也没问出什么来,只得暂时作罢。尚妈妈虽没问出什么,悄悄观察了一段时间,却猜出马云是生了别心。寻了机会同她道:“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只是将军府自来不纳妾,你这是妄想。”

马云低声道:“我不信少将军一点不动凡心,我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尚妈妈见马云不死心,倒动起心眼来,这侄女儿渐渐长成,已是出落一朵花儿似,府里好几个小厮来自己跟前走动奉承,安什么心,自己也明白。只是配了小厮能有什么出头之日?若能给蒋华安瞧中,不单马云,就是自己,也马上水涨船高。她这里想着,倒不再劝马云,反暗暗给她找机会,无奈蒋华安身边不要丫头服侍,一时也不能得手。

待三月份蒋华安和蒋华宽领了绣女到北成时,尚妈妈便马云好一阵谋划,谋划着待蒋华安回来,要寻个机会让蒋华安看见马云洗澡,这样他就不得不负责下来。可是没料到蒋华安从北成回来,当天就迎娶了贺圆过府,倒使她们谋划落了空。现下蒋老夫人和尚婕出了门,贺圆又年小,却正是行事好时机。这会摆弄倒了穗香,眼前少了一个人看着,明儿祭拜天公时,再让马云如此这般,不怕蒋华安不中计。

却说贺圆让管事去问了牺果价钱,那几个小贩本来同顾妈妈约好,待要抬高了价钱来卖,到时再分一点好处与顾妈妈。谁知出来问价钱不是顾妈妈,却是将军府另一位经常出外给蒋华安等人采办物品管事,一时却不敢欺瞒,倒老老实实报了价钱。贺圆待管事采办了牺果进来,笑道:“今儿大家都起了一个大早,倒是辛苦了,来人,打赏!”嗯,打一棍给一个甜枣,这个法儿应该古今通用罢!

小丫头倒是精乖,不让我们沾到油水,显了精明,又懂得打赏,让人高兴,年岁虽小,确实不能小看。顾妈妈这会倒收起轻视心,暗暗寻思着:这采办牺果就算揽过手,也谋不了多少钱,如今却得另寻法子谋一注大财方罢。

顾妈妈先时配了蒋老将军身边一位侍卫,偏那年南昌与北成交战,蒋老将军领兵出战,这位侍卫当时随军,敌方一箭射来,侍卫用身子代蒋老将军挡了箭,命丧当场。因着这个原故,蒋老夫人分外看重顾妈妈,尚婕也极厚待她。只是顾妈妈儿子这几年在外头庄子里混不如意,几个孙子又到了娶亲年纪却没聘礼,寻着顾妈妈一说,顾妈妈只得把私已给了。老人家手头没了钱,却没了安全感,渐生了贪念,想着蒋老夫人和尚婕睁一眼闭一眼,只候着机会要在将军府给自己捞一笔养老金。如今蒋老夫人和尚婕出行,府里只有贺圆管家,实实是一个好机会。

贺圆是知道顾妈妈在蒋老夫人和尚婕跟前有脸面,见她给自己使绊子,却也不能太过较真,待她也接了赏,却笑着道:“顾妈妈,尚妈妈一病,这府里诸事只能同你商量了。明儿就是祭拜天公日子,我第一次领着大家行此祭拜之礼,礼节要如何行,还请妈妈到时提点我。”

她们这里说着,小丫头进来说道给尚妈妈和穗香请大夫来了。贺圆一听,转向几个在旁边服侍婆子道:“大夫来了,烦请一位妈妈领进去给尚妈妈和穗香姐姐瞧瞧。”

几个婆子见尚妈妈和穗香病了,顾妈妈又虎视眈眈,贺圆居然谈笑间就结了肉菜账,接着采办了价钱公道牺果,这会又给尚妈妈和穗香请了大夫来瞧病,事事不乱,一时都收起轻视心。听得让人领大夫给尚妈妈和穗香瞧瞧,有一个同尚妈妈要好,便忙忙去了。

因尚妈妈是尚婕陪房,穗香又是尚婕最得力大丫鬟,这下双双病倒,贺圆也不敢怠慢,待大夫瞧完出来,着人给了诊金,又问病情。大夫只笑道:“不过两样不该一起吃东西放着一起吃了,这才引致腹泻,并不甚要紧。妈妈吃少,倒没大碍,今日净饿着,晚间喝点清淡粥,料着明日就好了。姐姐吃多,还得将养几日,开两贴药煎着服下就是了。”

若是顾妈妈捣鬼,一定会让尚妈妈多吃点,穗香少吃点,而不是相反。贺圆眨眨眼,瞧着这情况,拉肚子事儿,必是尚妈妈自己操作。尚妈妈这是要给自己添乱?还是想看顾妈妈和自己斗,然后她出来渔翁得利?抑或另有其它目?

贺圆和顾妈妈等人斗心眼,贺府众人却各各担心着。

“这管家治理内宅,除了要压得住人,还要恩威并施,才能收服人心。只是圆姐儿年小,兼且只管理十天,也不宜得罪人,对家下婆子丫头等人,略过得去,睁一眼闭一眼,让人得点甜头儿,万不可逞强要胜。”贺老太太也听说贺圆要管家事,传了贵姐过来嘱道:“纵使圆姐儿吃亏些,自有将军夫人回来去收拾家下等人,你于这个时候切切不可到将军府去说三道四。”

“老太太放心,我有分寸。”贵姐笑着把自己写了一些管家要注意事,让贺词拿到将军府递给贺圆事说了,又道:“圆姐儿虽年小,毕竟是长媳,将来自然要管家。将军夫人这么一搁下就走,料着不单要看看圆姐儿是不是管家皮子,也是要借机看看底下老奴们能翻出什么事来,回来好收拾。将军府别还好,只底下几个老奴嘴脸分外令人生厌。将来圆姐儿管家,这几个老奴若是收伏不了,怕是难以舒心。”

贺老太太点头道:“将军府男人娶亲娶迟,又不善纳妾,配备陪房便不是备着作通房,而是备着助夫人们管家,未免强悍能干些。偏咱们圆姐儿这次嫁急,却没备了能干管事妈妈一起过去,这就落了单。这些老奴见着圆姐儿身边没能干管事妈妈,肯定要算计一二,或是要钳制住,好以后继续作威。只不过才十天功夫,料着她们最多闹闹心,也翻不出什么大把戏,倒不必太过忧心。”

她们这里说着,贺词倒到了将军府,恰好蒋华安回了府,两下见过,笑着说了几句。贺圆听得贺词来了,忙忙出来相见。贺词一见贺圆出来,就拉了细看,摇摇头道:“怎么瘦了?听得让你管家,可累坏了罢?”

他们兄妹这里说着,蒋华安一个同僚过来拜访,蒋华安自去外厅迎接。待蒋华安一走开,贺词便把贵姐写好一个小册子递了过去,笑道:“听得你管家,爹爹和娘都急了,只是这个时候不方便过来教导你。娘待要把话嘱了我,再让我转叙给你听,又怕我交代不清楚,赶着写了这个,叫我拿过来。你晚间好好看看。”

贺圆拿过展开看了几眼,见写着要怎么管理婆子,辛苦完要如何打赏,写详细。又有初一祭拜天公时礼节要如何行,初二上子母庙上香要如何跪叩,初三给家下人做衣裳用什么式样等,洋洋洒洒好多页。不由感动,低声道:“娘还是这般不放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