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推桌子摔碗的纷杂声不绝于耳,钟魁似乎被他骂得激起火性,“徐老三,你活得不耐烦了?”吼声传来的同时,墙壁哐一下,再接着噼啪玻璃碎地的脆响,那边已经闹了起来。

黑子和同事们嘿嘿直乐。“今天这顿饭值!等他们闹,闹完了锁两个回去。”

那边徐老三的人似乎吃了亏,徐老三犹自骂咧:“说好的于胖子正式羁押就给钱付账,妈X,老子挑唆人闹事不用花钱啊?吃的喝的都是老子拉出来的?翻脸不认帐,你娘X,我就不信传出去你干姐夫有脸?”

这话一传进这边包房,黑子立时就变色,唬一下站起来。姜尚尧连忙按住他准备拔枪的手,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黑子沉下脸,重新坐回去。

那边厢钟魁的人像是放软了身段,只言片语的说些什么却再是听不清。过了好一会,徐老三又很是不满地嚷嚷说:“这叫什么?买一送一?不就是个啥都没有的穷小子,直接守铁路小区大麻袋一扣,尸丢到哪儿都没人知道。哦,你们自己不想惹麻烦,拿我这外乡人当枪使?不行,老子不干!”

听到这些,别人不说,庆娣和黑子齐齐脸色大变,望向姜尚尧。姜尚尧无奈一笑,“最近家门口是不少闲人晃来晃去的。”

黑子两个同事有些疑惑,“姜哥,你是……和聂二有些瓜葛?”

“不是聂二我兄弟会白坐几年?”黑子说着气势汹汹站起来,“老子倒要看看,是他们脑壳硬还是枪子硬。”

“黑子!”姜尚尧一声暴喝,眼神凌厉,“坐下!”

同事依言坐下了,黑子直直地站着与姜尚尧对视,怒火中烧,“你没听见他们打什么主意?”

“我现在什么处境我不知道?现在是算账的时候么?”姜尚尧问。

“妈X,老子还没活得这样憋屈过,几个混子也治不了?现在是不是还该拜拜关二哥,感谢他保佑刚才那堆混子没看见你是谁?”黑子败下阵,沮丧地一屁股坐回去,“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理我叔,躲到冶南去了。聂二不可能放过你。我就草了,他在闻山还不够威风?”

如果说之前的热络只是基于与黑子的交情,那么现在听到这些后,黑子两个同事望向姜尚尧的目光由衷地钦佩起来。男人的本事,不光靠能力体现,也靠他的对手。

姜尚尧对黑子的话置若罔闻,操起杏花老窖,挨个满了一轮,放下酒瓶才说:“打起精神来。我去冶南是有别的事。”

庆娣忧心忡忡地僵坐一旁,他眼睛望过来时,她只觉想笑笑不出的无奈。迄今为止,他没做过任何伤害人的事,他也曾怀抱梦想甘于平淡,可尽管如此,仍难逃脱狼目环伺,时刻防备着被敲骨吸髓剥皮吮血。她不敢想象此时他淡然的表情下背负的是什么样的挣扎。

她举碗接住他夹来的一小块羊排,捏住筷子的关节泛白。

“冶南有闻山最大的资源,我是去看看有没有机会,能以最小的代价弄到两个好矿源。”姜尚尧成竹在胸,平静地说。“现在管理松懈,过个两年政策一收紧,想赚钱发财就没这么好机会了。”

听见发财二字,一桌子男人都聚精会神起来。

“现在私人煤窑和承包的矿山,最大的矛盾就是利益分配。”姜尚尧指指隔壁,“都听见了,大猜得到于胖子肯定是早些年低价承包,这些年他关照了上面,忽略了下面。当地人看着他眼红,再被有心人一挑唆,就成这局面。”

梁队点头赞同,说:“闹得很大,双方都不是吃素的,当地人彪悍,又有宗亲关系,不出事就好,出事可不是一个村两个村。”

“所以,我有个想法。和当地人谈,股份制。他们出矿源,我们出设备找销路,人工另付。一开始可能赚的少点,摊子铺开了,自然就水汇成川。”

凌万强击掌而赞,“好想头!不患寡患不均,人人有份村村联合,做得起来!”

姜尚尧沉吟片刻,又说:“也可能这想法有些理想化,比如人事关系、还有资金支持,销路倒是不用愁的,有黑子帮忙……”

这年头是人都想在矿上占些干股。梁队早按捺不住,急急说:“关系好找,我堂叔父就在县委,还能说上点话。”

黑子莫名其妙地摸摸下巴,问,“销路问我有什么用?”

“你若是参一股进来,我们的车皮先发,别人的押后些日子。那煤运不出去,堆在外面夏天自燃,冬天结块。这样还怕没人捧着钱找上门?”

姜尚尧这句话引得满堂哄然,黑子嘿嘿直乐,幸灾乐祸地说:“我叔如果知道我们背后这样算计他,还不气得吹胡子瞪眼啊?”

作者有话要说:幸福的小剧场(02)

关于槭园

庆娣熬了个通宵,从书房迷迷糊糊出来,进了卧房立刻回神。

那男人全身赤裸,只于腹下围了条毛巾,小腹的肌肉上犹有水渍。看见她,他手上毛巾胡乱搓搓头发,说:“总算出关了,快去睡觉去。”

庆娣嘴里应着,脚上像被他牵引似的,尾随进了衣帽间。“这么早?”随即拍拍脑袋,“今天是人民的大日子。”说着顺势就坐上自己的妆台,掩嘴打了个哈欠。

姜尚尧见她强打精神的模样,忍不住就伸手来拧了一下她的鼻子,“别熬了,快去睡。天天夜里研究怎么犯罪,知道的等着看你的刑侦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老大。”

“我本来就是你老大。”庆娣不满地拍开他的手。

他好气又好笑,“是是,你是我老大。”

他将腰间毛巾一扯,顺手丢地毯上,自顾着对镜穿衣服。庆娣顿觉他刚才拧鼻子的手劲大了些,痒痒的。

直到他穿上裤子,忽然发现他正从镜子里观察着她的表情,庆娣意识到前一秒自己的视线还停留在他拉裤链的手上,不由大窘。心里暗咒了声,他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堂而皇之地扯过衬衣穿上。

庆娣回想自己见过的诸多男模一一来比较,结果让人沮丧。不得不承认无论由内而外的男人味还是纯粹的肉体,他就是能令她全身血液流动加速,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与他贴近点再贴近点。还是唯一的。

还好,她也是他唯一的。

这一想,顿时让她脚趾都蜷缩起来。

“你说,我也当人民这么久了,为什么从没有机会投过什么选票?”她故意胡扯转移视线,实在是他低头扣纽扣的姿势太过谋杀眼球。

“我都是居委会大妈选的,她们也不懂选什么,忽悠说选心目中最好的女婿人选,一致二话不说,认准是我了。”

“你消遣我玩呢?”

他眼里盛满笑,长臂伸过来,大掌抚抚她半边脸蛋。“我不算好女婿?”见她认真地思考着,随即点点头,他眼里的笑意快溢出来,忍不住就欠过身,在她耳边吻了一下,说:“算你乖。”

他声音低沉,像触动了她某处敏锐的神经。庆娣只觉脚趾蜷缩着,微微战栗,她干脆盘腿坐起来,想回他一个吻,他已经离开,抽了条领带问:“配不配?”

庆娣甩开略微失落的感觉,点头赞成,“这一套够肃穆了。”想想又说:“换双红袜子吧,既不显眼,又喜庆。总要有点不同和那些老头子区分开。男人的品味,就看袜子和手表。”

姜尚尧眼里有一丝不豫,“又是那个天天屁股上插几根彩色羽毛装孔雀装得欢实得不知道自己贵姓的小公鸡说的?”

庆娣被噎住。心想周钧啊周钧,天地良心!不是我不帮你说话,是他的比喻太形象了。我每个字都不能不赞同。

“你说他要是个女的,你们天天粘在一起我真不会反对。庆娣……”他一想起他们两人大被同眠手脚缠一块就怒火中烧。

“你把他当女的好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总揪着周钧不放,彭小飞也和我们同居。还有秦晟,他可是正式的……”

“正式的什么?”

破晓的阳光穿透长窗洒在没足的地毯上,他半身在阳光中,半身笼在阴影里,紧锁而来的目光充满危险的味道。

庆娣困意瞬间消逝,不着痕迹地往妆台后挪了挪。

“正式的什么?”他一步步靠近,“谁和我说过,还没正式开始的?”

庆娣眼明脚快,但他更快,一掌握住她躲闪的脚腕。他大掌就在脚踝附近摩挲,热乎乎的掌心和微起的茧子无意地撩拨着,“谁说的?”

“正式考虑而已,我总要作个比较。”感觉到脚踝被抚慰的感觉停顿,庆娣又庆幸又无名失落,看他的研判目光停伫在自己脸上,居高临下,压迫感分外慑人,她不服输地仰着脖子,语气相反的温婉,“比较起来很是失望,他没有你帅、没有你有吸引力、没有你威猛高大。”庆娣暗呼一声:对不住了,秦晟,情势所逼。

姜尚尧果然被哄得无比舒爽,紧绷的脸掩不住眼底的笑,手掌一寸寸游弋,一寸寸向上,在她腿弯处逗留着,不停打着转。“还有呢?”

还来?庆娣搜肠刮肚地找形容词,平常信手拈来的词汇这一刻不知都飞去哪里。“没你的不凡仪表,也没你的内敛稳重,更没你的侠骨柔肠,还没你深沉睿智,最重要的是,他唱歌不好听笑起来不好看说话声音不够低沉连撸鼻涕也撸得没你有味道穿西装更没你这气质风度,我……”庆娣一把抓住悬在两人间的他的领带,连领带带人一把扯至眼前,他的手已向上游移到危险的地方,庆娣实在承受不住,微微喘了口气,“我从十五分钟前就在琢磨,你要是把这身衣服脱了,只打条领带是什么样子。”

他凝视她微泛着红晕的脸,自己也有些气息不稳,一只手在她柔软的地带抚摸着,拇指沿布料与肌肤的边隙轻轻撩拨,一只手探回来开始解衬衫纽扣。“满足你。”

“你要去人大!”他半裸的胸裎于眼前,庆娣高呼提醒他,手却不受控地伸过去,印在他胸腹间,感觉到他肌肉的收缩,她沿他中脘而上。

那柔软的手从他的坚硬烫贴而过,所至之处手下一股热流四散开来。他无声地吞咽一口,吞不下汹涌的欲望。“还有半个小时,勉强够,我可以在车上穿衣服。”他托起她下巴,凑近说。眼神交缠,气息纠结,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全裸地站在她面前,沐浴在晨间金色的阳光中,深深地深深地吻她。

他的领带被她攥得紧紧的。

小剧场献上。祝圣诞快乐!祝平安多福!

第 41 章

散席前,黑子半斤白酒下肚,性子又起。朝隔壁包房望了望,思忖了一会,说道:“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管他是敲山震虎还是打草惊蛇,我不拷几个回去今晚难受。”

姜尚尧本想一个忍字一个躲字,先过了眼下的难关,但兄弟仗义,他不好拦阻,只说:“现在撕开脸那是给德叔惹不必要的麻烦。”

黑子桀桀而笑,一脸阴险,“这你就外行了吧,几个混子还不好料理?你坐着,看哥的手段。”说完冲两同事使眼色。

三人半醉地走出门,不一会就传来踹门的声音,接着黑子大吼一声:“不许动,老老实实、都给我蹲着!”

隔壁房间惊扰声大作,瞬息平静,随即听见黑子公事公办的口吻教训说:“看这儿乱的,谁是徐老三,谁是钟鬼?自己站出来。……聚众斗殴是吧!影响人正常做生意,扰乱社会治安是吧!”间或有人叫冤,随即又闷哼一声归于寂静。

“带头的先拷起来。”黑子吩咐,然后就是纷杂的脚步声,撞击桌腿的声音,软语赔笑声,不一会,黑子的同事将两人推出来。一个问:“区队,送哪儿?”

“这儿归哪个区管,你们自己看着办。”

铁路小区这个辖块和新城区素有龃龉,徐老三和钟鬼送去一定落不着好。两同事心领神会,嬉笑着去了。

散了席,庆娣被黑子送回家门口,临下车时黑子说:“妹妹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姜大哥出任何事。”

黑子的豪迈庆娣是见识过了,莞尔望向姜尚尧,他安慰说:“真没事,我这几天去德叔那里,有些事要谈。回冶南前我给你电话。”

庆娣想走又扭回身,“要用得上,我可以去找舅舅,舅妈娘家和老乡长是亲戚,应该能说上话。”

姜尚尧注视她诚挚的眼睛,眼前似乎是雁岚的面孔,同样的清澈眼神,同样的温婉浅笑。他忽然感觉到渐已熟悉的那种深沉的情绪再次浮起,让心几乎不可负担。他梗着喉咙,除了点头之外说不出任何话表示感谢。

不待庆娣走远,黑子就一拍大腿赞一声,“好姑娘!哥哥我羡慕你。”

姜尚尧凝望她背影消失于物资局大门,才说:“哪儿跟哪儿啊?你想多了。”

“真没关系?”黑子不依不饶地,很是认真,“没关系那我放胆子追了啊,宜家宜室的不好找,这么高个的更难得。我俩身材凑一起,要是生个大胖小子出来,还不得一米九以上。哎呦喂,我妈那不得乐死了!”

听见黑子难得也能说句宜家宜室的斯文话,姜尚尧本想嘲弄两句,接着听他越说越不像样子,不由沉了脸,“二两黄汤灌得你找不到脑子了是不是?想再美,也要人家瞧得上你。”

黑子没好气,“我就不信她能瞧上你,就会瞧不上我?我也不比你差,”说着将倒后镜掰过来,“瞅瞅,哥哪点不比你帅?”

姜尚尧忍俊不禁,“行,你马上去追,追到了我给你包红包。”

黑子狐疑起来,“说实话,真没关系?”

车里好一会沉默,姜尚尧开了半扇车窗,新鲜的空气灌进来,酒后的脑子立刻清醒许多。“现在不想这个,以后再说。我现在只愁钱。”

黑子注意力转移到酒桌上的一席话,“我寻思着真有搞头。就是利益关系要处理好,哪一头归谁管,赚了钱该怎么个分法。还是回去问我叔,他经验老道。嘿嘿,有钱了哥立马买辆德国货,姥姥的,小日本的车就是没欧洲佬做的好。扎实、马力足,开起来就是给劲!”

对于黑子兴奋的梦想,姜尚尧置若罔闻。他心里盘算的是下一步从哪里开始,以及德叔的态度。

运输业最是不起眼。投资少,偏偏掐着所有行当的脖子,闷声发财,人不知鬼不觉。德叔这些年明知煤矿生意好做,但从不见他有意涉足,只是牢牢把持着闻山的运输业。可以说德叔是谨小慎微,也可以说德叔是懂得利害取舍。

那对他的计划,德叔会是什么态度?

姜尚尧之所以把黑子拉进来,无非是为多一份力量,说实在话,他对德叔的反应不甚乐观。他认为德叔的重心还是在运输上,并且会对他另找财路的想法有所忌惮。

殊不知德叔听完他俩的话后,闭目思索了一阵,再睁开眼,眸中精光大盛。“前期要投资多少你算过了吗?”

姜尚尧明白这是考较他来了,坐直了些答:“德叔,我们打算初期从小做起,因为走共同合作的形式,前期的承包费用这一块减免了不少,年产十五万吨的矿只需要三百万到五百万投资。主要是买设备和跑证照的费用。”

“证照倒是不用担心,只要你们两个用心搞,德叔这张老脸还是有点用的。”德叔沉吟着微微颌首,“前期做了不少功课?你小子,难怪躲那山旮旯去了。股份比怎么算?”

“这个要详细谈,但是决策权一定是我们的,这是底线。……”

德叔又问了不少细节问题,瞅瞅耷拉着脑袋打瞌睡的黑子不由心头火起,一脚踹黑子小腿上。

“混小子,脑子留着装马尿呢?”

黑子迷蒙蒙擦擦嘴,“谈完了?谈完了睡觉去,我明天还要值班。”

姜尚尧和光耀同时轻笑出声,德叔莫可奈何挥挥手,“去吧去吧。石头,你在这儿多住几天,走时我给你消息。”

姜尚尧答了个是。就听得德叔继续说:“别的事你也上上心,没见光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的?”

这是提条件来了。姜尚尧心如明镜,特意望向光耀,诚挚一笑,说道:“光耀哥,先麻烦你多担待点,这半年我把矿搞起来丢给人管,到时候能帮得上什么忙,你只管说。”

光耀连称不敢。德叔眯眯眼,看着这三兄弟不禁老怀大慰地笑起来。

姜尚尧和黑子出了书房,光耀忙乎着煮水,德叔兴致大发,自己动手烫起杯壶来。他将壶上水珠缓缓拭去,忽地一叹,“石头滑头了不少,不能再叫石头了。”

光耀笑容可掬,回说:“德叔,这是好事,人大了总要有点历练。”

“臭小子,有城府有心眼是好事,用到我老头子身上算什么?才出来那会说到生意上的事,推三搡四的,又跑去山窝窝当黑工,我还真以为就这么消沉下去了。哪知道藏头缩尾地,原来捣鼓了这些来和我谈条件。谈条件也算了,还把黑子拖带上。”

尽管难得一见德叔气呼呼的模样,光耀还是品出言若有憾心则喜之的味道来。当下笑吟吟地,也不做声,手上重新给德叔沏茶。

“这孩子,书没读过多少,脑子着实好用。”德叔品一口茶,咂砸嘴上余香,又说道:“省里要收紧政策了,省能源总公司年后就重组,这是要走整合资源统一管理的路子。一整合下来不知牵动多少人的神经和钱袋子,顶难而上,新书记有魄力啊!臭小子!也不知怎么琢磨的,想法倒是和上头的策略不谋而合,只不过一个为私一个为公而已。”

谈到正事,光耀肃然,认真思索了片刻,说:“德叔,这事其实有的做。于胖子这一进去,我们之前布的局也就散了。聂二这次得了手,转头目标就是我们。我看,今年生意不太好做。铁路上还能抓稳,公路上难说。”

“我也是这想法,他既然要正面打过来,那我们抄他后路去。等石头他们去捣鼓煤生意,做大了直接吞了他。”德叔眼里掠过一抹厉色。

“德叔,那……于胖子那边,他以前那几起抢劫案子,要不要把底抄出来?干活的几个还在里头蹲着,随时能反底。”

“丧狗有没消息?

“没有。石沉大海一样,这几年没半点音讯。”

“穷家富路,他走时带的那笔款子用了这些年下来,也剩不了多少了。多留意着他老家那边的动向,这个祸害不能留。”

德叔说完仰靠向沙发背,闭目沉思。灯光昏黄,光耀这一端详,才发现德叔竟然老了很多,眉间满是疲惫与厌倦。

良久,德叔长长吁出一口气,说道:“老于这回想必是要扒几层皮下来,等出来了也不成人样了。我们这一拨,聂大最狠,聂二最毒,老于最奸滑(我最实诚)。最先赚到钱发了财的也是老于,想不到临老,反而是他先倒霉。……算了,我也老了,不想手上沾太多荤。”

“是。”光耀答了句,心想古话确实没错,人一老心就软了。

年初八,姜尚尧打电话问庆娣要不要一起回冶南。庆娣早在家住够了,不顾妹妹哀怨的眼神,收拾好东西说走就要走。

爱娣捧着一包妈妈准备的吃食,磨磨唧唧地跟下楼,“我才跟向蕾蕾吵架,你又要走,这年过得真不痛快。”

“你少问人今天买这明天买那,保准不吵架。爱娣,你也学着心疼人吧,向雷攒钱也是为了你。”

下了楼来,黑子和姜尚尧早已等着。看见庆娣手上的花盆,姜尚尧微愕。想起这盆杜鹃的来历,庆娣自己先红了脸,装作不在意地说:“我妹把这花养得快死了,黑子哥能送我们回冶南就太好了,我还正愁这么多东西不好带。”

姥姥的那盆五宝珠!姜尚尧恍悟,随即杜鹃的花语一下子闯进脑海。克制。他庄重地点点头,接过花往警车后厢放。

那边爱娣不满地叫起来,“什么我把花养得快死了?明明好好的,是你一回来一天恨不能浇十遍水,睁开眼就要看你的宝贝。”

庆娣大窘,拿眼瞪一下妹妹,接着去看姜尚尧。那人被后厢门遮住半个身子,也不知听见没有。

正想着要不要把妹妹轰回去,就听见黑子凑过来问:“你妹妹?叫啥名?”

“黑柱子,要问名字直接问我好了。想泡姐姐是不是?”把东西放到后座的爱娣明显听见黑子的问话,手一拍胸一挺,一副来啊来啊的架势。

黑子一愕,往后闪了下,正好看见姜尚尧扶着车屁股一脸忍笑,老脸立即热起来。

哪知道爱娣说完那句,直接黑了面孔,“姐姐心情不好,想泡你也没招。”

黑子呼吸一滞,半晌憋出一句:“小丫头片子。”

庆娣既感好笑又深觉抱歉,讷讷对黑子解释说:“我妹、我妹刚和她男朋友吵完架,她平常不这样。”说着对爱娣拼命使眼色。

爱娣也不管那么多,垂头丧气的,“又我一人了。妈X,最好那老贱人天天去打麻将。”

庆娣不用四顾也知道其他两人此时是什么表情,喝了声“爱娣!”

爱娣吐口怨气,“知道了,不说了。你再不早点回来我就直接嫁出去了。还有,”她冲姜尚尧的方向舞舞拳头,“不许欺负人。”

庆娣自觉脸上烫得能点燃火,等爱娣上了楼她又重复一遍:“我妹她平常不这样。”

爱娣一走,黑子立刻轻松起来,问说:“那我今天算运气好还是不好?”

这话问得庆娣左右为难,幸得姜尚尧解围,“黑柱子,还不上车,你中午不用赶回来上班了?”

车往冶南而去。今天万分尴尬的庆娣话更少了些,一路看着风景,一路想着心事。既挂念妹妹在家一个人面对父亲,为此自责不已;又担心姜尚尧听见那些怨毒的话语,从而对她家产生不好的联想。

无论外表如何坚强淡定,血脉相连的家人、暴力下窒息的空气,是她从不与外人言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星期五晚上9点前

第 42 章

年后姜尚尧忙碌非常,庆娣每逢再见都要相隔大半月那么久。听舅舅说起他和望南乡的洽谈结果,本乡所在的南村有个煤层浅的露天矿公私合作,邻村另有个废弃矿半送给他。

那个废弃的矿,之前不少人来看过,都担心投资大收益少。闻山遍地黑金,私人有能力办矿的大多爱找露天井田,搞好关系租几台挖机就能开工,省力又安全,没几个人愿意下功夫找专家来勘察煤层走向和倾角、设计井下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