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里,连玉一字一句的说着,缓慢,带着苦涩。

“连玉,听说。”半响,我找回自己的声音:“听说,你在课堂昏倒了。”

“不是的,那时只是贫血性休克。”她朝我笑了笑。

好好爱他吧,那个人因为你变快乐了,这比什么都重要。利连玉在离开时说。

从蓝桢烈的书房里出来的是一个叫做阿仆杜拉的中东人。现在是蓝桢烈的阿拉伯语老师,在他离开后,我进了蓝桢烈的书房。

蓝桢烈正在聚精会神的对着电脑,看见我的第一个动作是合上他的笔记本电脑,动作慌张。

“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他把我拉了过去,直接抱住怀里。

“桢烈,据我所知,你懂得已经够多了,可为什么每天还会被各种各样的课程排满。”看了一眼他躺在书桌上的电脑,我忍不住问。

“我多才多艺不好吗?”蓝桢烈把头放在我的脖子上。像一只小狗。

“包挂请来大卫。金先生给你上课”大卫。金有名的职业赌徒,曾出过书,最经典的语录是,永远不要低估你口袋里的最后一分钱。

“你想知道一些什么”蓝桢烈的身体明显变得僵硬起来。

“我也不知道,桢烈,”我回抱住了他:“我只是有些不安,你有保镖,你会格斗,你学那么多东西,你每次出门都会带帽子,这些都让我不安。”

南方集团的继承人一直在世人的眼中是神秘的,从未在公众面前露脸过媒体对于他的描述是一个长期居住在海外的二十二岁的男孩,偶尔捕捉到的画面少得可怜,而且难露庐山真面目。

“这些,等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再告诉你好吗?我和我的爷爷订过协议。”蓝桢烈一脸的恳求。

“好吧。”二十五岁,蓝桢烈的二十五岁对我来说太过于遥远。我甚至于向都不敢去想。也容不得我多想。

礼拜天,我来到斯塔基心里医疗诊所。远远的,我看到了从诊所里出来个人,那个人我并不陌生。

侧身躲在角落里。看着利连城上了自己的车。

斯塔基是丽达的前夫,两个人虽然离婚了但关系一直很好,斯塔基也曾在国际红十字会呆过,我初到红十字会都是他在关照着我,他的私人诊所在上海已经成立两年半了。

见到我斯塔基很高兴,先是来了个美式大拥抱。

“嘿,爱丽丝,越来越迷人了。”现在的斯塔基讲的中文已经很地道了。他把我带到了他的会客室。

“丽达要我问候你。”在他的下一个拥抱前,我忙说,这个美国人有点热情过度了。

我们聊了一会,在我的感觉中,斯塔基不像个心理医生,倒像个知识渊博的大学教授。

“斯塔基,你认识利连城吗?”终于,我忍不住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斯塔基一本正经。

“他是我认识的人。”从斯塔基的神色中我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的简单:“你告诉我吧,这对我很重要。”

“他是我的病人。除此之外,我不能再告诉你一些什么了,爱丽丝。”迟疑了许久,斯塔基缓缓的说。

“病人?”我没有想过竟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答案,怎么会是病人呢?一个专攻心里学的人竟会是一个心理疾病病患。我的心一沉。

“斯塔基,求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样一种状况。我请求你。”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苦苦的哀求着他。

旋转木马(四)

给方浩打了一个电话,我就卷缩在那张沙发上,任凭越来越沉的暮色席卷了整个房间。

自厌,斯塔基给出的短短两个字就像挂在天空上厚厚的阴霾。

方浩回来了,居高临下的愀着我:“怎么啦?这般失意为那般?”

“方浩,你觉得利连城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直直的望着他。

“利连城,”方浩沉思良久:“其实,我和他也不是很熟,在没出国以前当过一阶段的邻居,记忆里是一个沉默聪明的孩子。”

“你们一直有联系吗?”

“没有,我们是在最近才碰到的。也没有很熟,只是有一天他无意中在我的手机里看到你的照片,他跟我说,你曾经在他家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在你的感觉里。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是一个藏得很深的人。让人难以捉摸。”

方浩还想说些什么,门铃响了起来。一打开门,方浩在门孔里瞄了瞄。朝我恶作剧的笑了笑,伸出手把自己的头发弄的很乱,解开了自己衬衫上的两颗扣子,把门打开。

蓝桢烈风一样的卷了进来,直接往房间里冲。

“蓝桢烈。”我叫住了他:“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受诱导了。”蓝桢烈无奈的看了方浩一眼。

和蓝桢烈吃完饭后,我们把车子停在一处空地处,这里可以看到浦东机场,可以听到飞机从头顶上划过的声线。

真想把你变小,然后藏在口袋里,那样,谁也看不到你,谁也抢不走你,蓝桢烈如是说。

我有什么好的,这是我第二次对他说。

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听着他在我耳畔说着。

“我记得有位设计师说过这样的话,在这个世界上,最动人心弦的不是美丽的女人,不是性感的女人,而是迷人的女人,美丽的女人会满足你的视觉效果,性感的女人会满足你的生理效果,而迷人的女人会让你浑身充满了魔力,让你长时间受她的吸引。在我的心里你就是那个迷人的女人。”

这是我听过最为动听的情话,许久以后我依然记得那时天空的颜色,记得当时他说着话的表情,记得那时车厢里的温度。

十月初,命运又和我来了个大回转,把我从云端深处狠狠的拽了下来。那是很很多歌早晨一样,我下了公车,在医院的门口,我看到了利连城,脸上带着疾风暴雨般的气息。把我塞进了他的车子里。

我们的车停在一家私立医院前,利连城把我从车上拽了下来,我们上了电梯,来到了一间病房前,推开门。

连玉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鬼,手上挂着点滴。

“十二个小时前,她才从加护病房转出来,因为服用了过多的安眠药,我的爸妈现在在香港,目前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知道那个傻丫头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她说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知道那个任何人也包括你。”

“林四月,你现在满意了吧!连玉自从和那个姓蓝的小子分手后每晚都要靠安眠药才能睡得着。”

走了过去我轻轻的抚摸了连玉的脸。怪不得脸色总是不好。我不是个多情的人,对于连玉因为是利永华所珍惜的,所以我一直抗拒着,不想和她变的亲近,初到利家时,是她第一个牵我的手,依稀记得那个女童的手小小的,又柔又软。

泪水滴了下来,落在床沿上。抚摸着她的脸,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晚上再来,。”匆匆的抛下这句话后,我逃似的离开病房。

艳阳下,年轻的情侣站在我的身旁等着公车,手上挂着购物袋,女孩念叨着男友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而男孩则是埋怨着女友刚刚让他在朋友的面前让他下不了台,公车停在他们的面前时,男孩把女孩护在自己的身前一起上了车。

车子逐渐远去,心尖上似乎有什么涌动着,我羡慕他们,羡慕他们简单单纯的小幸福。

拦下了一辆计程车,我直奔蓝桢烈的住所。

蓝桢烈正在跑步机上,见到我很是欣喜,从跑步机走了下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紧紧的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我不知道那种从心底深处冒出来惶惶不安来自于哪里。

“怎么了?”他的手盖在我的手背上。

“桢烈,我们一起去逛街。”脑海中浮起公车站那对情侣的脸:“不带司机,不带保镖,不把脸遮起来。”

秋末,我们走在这座繁华的城市,像所有的人一样。我想,我是快乐的,虽然那种快乐类似于生命里头最后的狂欢。我看着姑娘们朝我投来的羡慕眼光,看着我的心上人紧握着手朝气蓬勃的摸样,看着他在商场上和人家砍价,看着他帮我提着大包小包的。

我们一起吃了便宜的午餐,一起在超市里抽奖,一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一起和摆摊的小贩讨价还价。

电梯里。空荡荡的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蓝桢烈突然倾过身来,把他的唇覆盖在我的唇上,缠绵而温柔,我闭上眼睛,回应着他,从九楼至一楼,在商场的透明电梯里。走出电梯时,我们的脸上潮红。像偷吃了供品的孩童。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我想,它会是完美的一天。

带着棒球帽,穿着滑轮的少年朝我们冲过来时,我直直站在原地,那时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是,蓝桢烈会不会在一次把我当成人肉盾牌,那时,真的很想知道,可是,上帝没有给我这个机会,瞬间,有人冲了过来,一窜眼花缭乱之后,少年脸贴地面被狠狠的按着。那个箭一般冲过来的人是小光,而刘已经护在蓝桢烈面前,神情严峻。

就在刚才,我欣赏了一场足以与电影娉美的动作场面,周围的人目瞪口呆,有人竟还忽发奇想的想找出隐藏的摄影机。我觉的自己有些想笑。

短短的几分钟毁掉了一天建立起来的愉快轻松。

蓝桢烈第一时间冲到我面前,表情复杂:“对不起,四月。”

“你其实知道他们一直在跟着我们,对不对?”我冷冷的问。

“开始不知道,后来才知道的。”

“回去吧!”我捡起了地上的购物袋。

一回到家,关上门后,蓝桢烈就从后面抱住了我,笑嘻嘻的:“生气了?今天出门前我真的有警告他们不许跟着。”

“好吧,我保证下次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蓝桢烈。”我回头:“看来你真是如他们所说的一样是个王子啊。”

“别这样!四月,你就理解我理解我一下嘛。”蓝桢烈的眉宇间已有了隐忍的迹象,他并不是一个耐心的人:“其实,那也没什么的,他们不会来干涉我们的。”

“可被四只眼睛盯着,我没那种习惯,而且,我还很不喜欢。”

“那我叫他们以后不要盯着你。”蓝桢烈提高了声音。

“蓝桢烈,你知道我在指的是什么的。”所以的压抑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突口:“对着你,我觉得累,原本,我的生活一早就规划好了的,可你硬生生的闯了进来打乱了一切,我常在想,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就好了,可你偏偏不是。我要的其实很简单,像普通人一样恋爱生活,可今天看来好像很难”

我说,蓝桢烈,好像,我们一直在掩耳盗铃。

我与幸福之间的距离(一)

挂在他手腕上的袋子纷纷落了下来。放在袋子里的物品散落了一地。

“所以。我们算了吧这样的话你如此轻易的说出口。”

“所以,你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因为,你随时都准备喊停。”

“林四月,你以为只有你累吗?我也会累,怕你生气,我尽可能的不去做一些你讨厌的事,比如赛车,比如和朋友彻夜狂欢,尽管有时候你做的有些事让我很不高兴,有些话我我很想问你,但怕你不高兴我让它烂在肚子里。比如我不喜欢你见方浩,有时候夹在你们中间我觉得自己像那个多次来白痴,比如我很好奇你和利连城的关系,它就像一根刺一样的卡在我的喉咙里,这些,让我感到厌倦。”

蓝桢烈寒着一张脸。

“厌倦?”精致的水晶工艺品映着我苦涩的笑容:“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厌倦了,好了,桢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走向了门口。我觉得自己在这里再也呆不下去了。厌倦?原来丽达说对了,当朋友比当情侣来得好,所以,在她和斯塔基选择了和平分手。

在门关闭的那一刻,我听到了来自屋里的巨大声响,那些声响中伴随着玻璃的破碎声。

连玉还是没有醒过来,她紧闭着眼睛孤独的躺在病床上,像童话中沉睡的公主,利连玉,在记忆里很像那些童话中善良美丽的公主,甚至于我觉得她是属于城堡的,她和她的王子最终会在城堡里快乐幸福的生活着。

如果没有我,蓝桢烈会和她在一起的吧。我坐在她床前的椅子上,模糊的想着,尽管蓝桢烈对利连玉最初仅仅是喜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还是会爱上的吧!连玉是多可爱的女孩。

“怎么办呢”我喃喃自语。

“离开他。”利连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轻轻的一声宛如平地的一声惊雷。

秋末夜凉如水,我和利连城来到了医院的顶楼上。

“我要你离开他。”里连城凝视着夜空,城市的灯光把他照得形同鬼魅,危险而阴翳。

“连城,”我艰难的吐出这个名字:“对于蓝桢烈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和他在一起并不是为了报复。”

“这些我不管,我不想听你们是因为何种原因在一起的,我要的是你离开他。”

“我不会离开他的,你应该知道你并没有这个资格,所以。。。。。”

“没有所以。林四月,现在你只需要静静的听,然后,你就会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了。”利连城的眼里隐藏着风暴。

“知道吗。林四月,你知道我是以何种心情离开的,十六岁,人生里最为明媚的季节,有向往,有梦想,有憧憬。可你只为了你所谓的仇恨生生的把它毁了,毁了我对于爱情的全部想象,毁了一个少年对于父亲的美好形象,我多希望你能长着一双能看透心灵的眼睛,那样你就会知道我有多么的痛苦了。”

“多傻,在你做出那样的事情后,我竟然不怪你,我竟然怨恨我的爸爸对你和你的妈妈做出了那种始乱终弃的事,我竟觉得一切是我应该受到的,那天,我竟还担心我爸爸的那一巴掌是否会大疼你,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整天处在一种自责之中。”

“于是,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我跑去学校看你,结果发现你在另一个男孩的怀里,笑得不知道有多灿烂,我才知道利利连城有多傻,你怎么会自责呢,你应该比很高兴才对,我就是以这样的心情离开上海的。离开的时候我把那颗树给毁了,我以为把他给毁了一切就会消失了。”

“十八岁的时候,我交了一个女朋友,我们愉快相处了两年,可是有一天她哭着对我说。连城,我发现我再也当不了替身了,再下去我会疯掉的,我知道你一直在我的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可我现在没有办法了,连城,你说,我要是不看到那张照片就好了,那样,我还可以自欺欺人一下,可我偏偏看到了。”

“那张照片是你和那个男人订婚的照片,我像一个小偷一样把它从家里偷了出来,放在我从来不读的书本上。我觉得谁也发现不了那个秘密。可谁知道最终它还是被发现了。”

“连城,求你,求你,不。。。。不要再说了。”我蹲在地上,泪流满面,如置身最为冰冷的黑漆漆的海水。

“不说,我也希望到死的那天吧这些藏在心底,枯死,烂死,可是你逼我说出来的。可,林四月,你必须给我仔细听,因为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二十岁的时候,我从香港逃遁到英国,因为我发现比起恨你,我更恨你是我有血缘的姐姐这个事实,知道这个发现另我有多害怕吗。于是,我该修了心里学,我想用自己学的一切来帮助我自己。我还接受了心理治疗。”

“在连玉告诉我你回国的时候,我回来了,我觉得自己好像可以以一种健康的心里状态淡然的出现在你的面前,谁知道一个照面就把一切否定了,看着你美丽妩媚的摸样拉着别的男人的手时,我觉得自己所有的血液都在沸腾着。你知道我那晚有多绝望吗?林四月,我但愿你知道。”

“多不可思议。迷恋自己的姐姐,这应该是一个很大的丑闻吧,不知道那些卫道士会做何感想,可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嘲笑我,唾弃我,可唯独林四月你不行,因为,是你先开始的。”

所有的力气离我而去,就这样我瘫坐在地上,看着丽连城一张一合的嘴,可脑海里却异常的清楚,清楚的记载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林四月,你说。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利连城在我的面前蹲了下来。

“连。。。连城,你是,你是。。。。。在骗我的吧?”我结结巴巴的说:“你是因为,因为讨厌,才。。。。才开的玩笑吧?是。。。。是恶作剧吧。。”

“恶作剧?呵呵。。。。。”利连城站了起来,扯开了个好看的笑容。朝顶楼的栏杆走了过去。

“姐姐,要不要我从这里跳下去来证明我说的一切都属实?”他站在栏杆上,风扬起了他的衣角,像一只即将离去的鹤。

我连爬带滚来到他的面前,抱住他的脚。

“连城,连城。。。,不要,我相信,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

“连城,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对不起了。。。。”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知道自己受报应了,所以上帝为了让我痛苦,把乔带走了。”

“连城,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但离开那个孩子不行,我好不容易让自己接受他。我喜欢他,我不想让他对我失望,所以,连城,我没有办法。”

空荡荡的顶楼里,回响着我的哭泣声。如许久以前听过的哀怨的胡琴声。

“林四月,我们还真是一个父亲所生的,在听说这些后你还能这样,行,够自私,好了,竟然你不想离开他,我也没有办法。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我松开了手,他说的没错,林四月是自私的,从来都如此。

我与幸福之间的距离(一)

血缘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可以让你产生一种类似心灵的感应,我们把它称之为第六感。

在松开手转过身的那一刹,我反身扑了过去,一切仅在毫厘之间,还好,我抓住了他。

“利连城,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抱住他,我呜呜的哭了起来,像个委屈的孩子。

“林四月,我来告诉你,如果你和他在一起,我想我会疯掉的,我也知道自己这样是一种病态,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你得离开他。”

此时,我的手机响起了,蓝桢烈的名字在手机的屏幕上跳动着。

把手机拿给了利连城:“你来接,就说我和你在一起。”

利连城接起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