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臂下垂,渐渐的,他双手握拳。

最后,他抬起手放在了脸上。

即便不照镜子,也可以从手的触感上感觉到一种凹凸不平,那是伤疤的痕迹。

他微微屏息,将手拉开,盯着手上的复活石戒指,接着再次握拳。

“答应了至少还有可能让我那么做。”他轻声自语道, “不答应的话……后果会很可怕的。”

黑暗中,像是连风都感知到了危险,争先恐后地要离开这个房间,这导致垂坠的天鹅绒窗帘不断浮起。

很快,黑暗的屋子里亮起了光芒,那光芒慑人而恐怖,坎蒂丝走在庄园之中还未离开,马尔福庄园的大厅里奏着交响乐,人们的舞步声不断传来,她像是感知到了那阵光芒,下意识回眸望向了她离开的那个房间。

她微微拧眉,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压抑感,可又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她抬起手放在心口处,想感知心脏的跳动,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心脏依旧跳得很慢很慢。

她微微偏头,随便拉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关上门,靠在门上,坎蒂丝用手按着心口,努力想要排除心中的压抑感。

片刻之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坎蒂丝抬眸望去,看见了一幅画像。

“贝尔。坎蒂丝·贝尔。”

画像上的人一头金色齐肩长发,灰蓝色的眼眸,尖俏的下巴,苍白的面孔。

他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年轻英俊,正值盛年。

是阿布拉克萨斯。

是她自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的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

坎蒂丝盯着那幅画像,好像对画像上对方二十几岁的模样感到新奇。

阿布在画像中站立着,穿着极尽奢华的巫师长袍,手中握着家主手杖,那根手杖现在已经交给了他的儿子卢修斯。

“马尔福。”坎蒂丝往前走了几步,“是你。”

阿布拉克萨斯在画像中望着她,过了一会才微笑着说:“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没想到在多年后的今天,居然可以见到活生生的你。”他略微沉吟,低声说道,“真可惜,我已经是一幅画像了,你却好像一点都没变。”

坎蒂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确定他是否知道后面发生的一切,但他大概是知道的吧。

应该是知道的吧。

阿布拉克萨斯看着沉默的坎蒂丝,他提起笑脸:“我活着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美?”

坎蒂丝因这话瞳孔放大,却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惊讶。

“如果我没说过,那你就当做我刚才什么也没说。”他微微扬唇,脸上是一个马尔福该有的典型笑容,在说完了这几句话之后,他便消失在了画框里。

坎蒂丝抬起手轻抚过已经无人的画框,几分钟之后,她离开了这里。

在她离开后不久,阿布拉克萨斯再次出现在了画框里,画像中的人轻轻抬手抚过坎蒂丝刚才抚过的画框,眼神怀念而深邃。

坎蒂丝离开了马尔福庄园。

里德尔站在窗前,透过玻璃望着走出庄园的年轻女孩,微风抚过他黑色的碎发,露出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和光洁无暇的肌肤。

卢修斯打开门走了进来,他看见了他变化的脸,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镇定,低下头说:“主人,请您吩咐。”

“现在的魔法部长是谁?”

“是康奈利·福吉,主人。”

“纯血?”

“是的,主人,他是纯血。”

“他会为我所用吗?”

“如果这是您希望的,主人。”

里德尔微笑了一下,他转过身,双手负在身后,最简单的黑色巫师袍就是最好的装束。

“谢谢,卢修斯,你总是合我心意,和你的父亲一样。”他不吝赞赏,看上去亲切又和蔼。

卢修斯谦卑地笑了:“我会很快安排你们见面的,主人。”

里德尔嘴角笑意加深,他幻影移形到卢修斯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随后便消失在了这里。

卢修斯不由愣住了。

马尔福庄园禁止幻影移形,这里的防护魔咒历史悠久力量强大,不逊于霍格沃茨。

伏地魔可以在这里自如地幻影移形,他本身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可想而知。

卢修斯微微凝眸,几秒钟后他转过身道:“出来吧德拉科,如果你下次再做出偷听这种不符合身份的行为,我会让你用所有的假期来后悔自己曾经的行为。”

德拉科直接摔倒在房间门口,白着脸道:“我错了,爸爸。”

卢修斯瞪了他一眼,直接用手杖把他勾起来,在他耳边轻声提醒道:“你尤其是不该偷听这样的对话。你应该很清楚,只要他想,他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德拉科浑身一抖,脸更白了:“抱歉,爸爸。”

卢修斯皱皱眉,把他甩开拂袖而去,纳西莎从一侧走出来,揽住儿子的肩膀道:“别害怕,小龙,你爸爸只是太担心你了。”

德拉科抿着唇没说话,他在思考一件事。

刚才和父亲说话的是他想的那个人吗?

那个人回来了?还要见魔法部长?

德拉科又想起刚才遇见的安娜教授,她好像也是从这个房间出去的。

哦该死,安娜教授她可是一个邓布利多,她难道会和黑魔王有关系?

可如果那个人不是黑魔王,那还有谁有那样的能力和权威让他的父亲卑躬屈膝?

德拉科陷入了深深的困扰当中。

第四十二章

圣诞假期结束,学生们回到了霍格沃茨,坎蒂丝也回到了这里继续她的教书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最近总会感觉到一些不对劲,好像有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盯着她,无时无刻不是如此。

某一次,她终于抓住了那股怪异的感觉,一个咒语丢过去,一片黑色的衣角被烧毁了。

坎蒂丝微微皱眉,望向衣角的主人,黑着脸的斯莱特林院长斯内普先生慢慢从角落走出来,冷声说道:“我只是来告诉安娜教授,邓布利多希望你到校长室去一趟而已,看起来安娜教授并不希望见到邓布利多,我会将你这种回应方式详详细细地告诉他的。”

说完话斯内普就要走,坎蒂丝快步追上去说:“我只是把你当做了跟踪我的人,抱歉,斯内普教授。”

斯内普停住脚步,稍稍回头道:“在霍格沃茨有人跟踪你?安娜教授确定自己不是得了麻瓜的所谓的妄想症么。”

坎蒂丝不理会他的讥诮,直接说:“谢谢你帮忙传达消息,我去见校长了,再见。”

她说完话转身就走,斯内普在她离开后彻底转过了身面对她离去的方向,他微微拧眉,手臂上的黑魔标记不断发烫发痛,搅得他心绪烦乱。

他皱着眉快步走向地窖,回他自己的办公室,可他这次回去却不同于过去那般自在随意,明明那是他自己的办公室,进去之前他却敲了一下门,等门自己打开之后,他才微微敛眸,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魔药课教授的办公室位于地下,靠近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常年阴冷,适合存放魔药,却不怎么适合人居住。

其他学院的学生每次来都会浑身发冷,但斯莱特林的学生并不会有这种困扰。

大约是因为蛇都是冷血动物?

斯内普走进办公室,门在他背后关上,他注视着办公桌后坐着的男人,男人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一头黑色的短发,披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巫师袍,办公室唯一的烛光点亮了他,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昏黄的光晕,让他看起来竟有些不真实。

“欢迎回来,西弗勒斯。”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点点转回身面对他。

斯内普没有勇气注视他的脸,下意识低下了头。

“主人。”他沙哑地低声唤道。

来人正是伏地魔。

数十年过去了,邓布利多已经垂垂老矣,可伏地魔却依然年轻英俊,如当年般模样。

不,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在得知他归来之后第一次见到他,他已经面目全非了,那狰狞可怖的面容是斯内普多日的噩梦,他是不会记错的。

仅仅是过了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他究竟做了什么?

斯内普的身体在伏地魔靠近他时不自觉地颤抖着,那是自内心深处产生的一种恐惧,他无疑是恐惧他的,他害怕他的靠近,害怕他的注视,但他却有勇气做所谓的双面间谍,这本身就是一件矛盾的事情,但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个人的本质大约就是矛盾。

“去见邓布利多了?”伏地魔靠近他,停滞了一会直起身道,“你身上有他那儿才有的甜味。”

斯内普低垂着头说:“是的,主人,邓布利多询问了我关于您现状的了解,我按照您的吩咐如实告诉了他,在回来的路上,我还碰见了安娜斯塔西娅·邓布利多。”

“……安娜斯塔西娅?”伏地魔喃喃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说了一句斯内普不是很明白的话,“这是她现在的名字吗。”

斯内普有些疑惑,他皱了皱眉,但依旧没抬头,伏地魔盯着他看了一会,带着些笑意问:“你遇到了她,都说了些什么?”

斯内普正想回答,但伏地魔其实根本不需要他用话语来描述。

几乎是一瞬间,斯内普便感觉大脑被人入侵了,极其高明的摄神取念需要他用尽力气去抵抗,他放空思想,将遇见安娜教授的一幕幕展现给他的“主人”,将不该被他发现的内容极力隐藏起来,但事实上,伏地魔并没打算看其他东西。

他的目的就只是关于安娜斯塔西娅的所有画面。

她坐在教师席上端庄美丽的样子,她面无表情上课的样子,她与斯内普说话时唇瓣开合的频率,她走路时修长窈窕的背影……

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沉迷,让人几乎忘记了从那些回忆中退出来。

如果不是斯内普满身大汗地倒在了地上,伏地魔大约还不会停止他的摄神取念。

“抱歉。”他朝斯内普伸出手,这个意图搀扶他的姿态让斯内普受宠若惊。

斯内普惶恐许久,终于还是握住了伏地魔的手,他的手冰冷、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看上去十分美丽。然而就是这样一双美丽的手,却夺走了那么多人的生命,甚至险些夺走他珍爱之人的性命。

斯内普的眸子晦暗不明,他站起来之后立刻又垂下了头,伏地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嘴角噙着笑道:“你似乎不太想直面我,西弗勒斯。”

斯内普掩在长袍里的手握成了拳,谦卑地说:“您的强大让我望而生畏,主人。”

这明显是恭维的话并没有得到伏地魔的认可,但他至少也没有反驳。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斯内普看了一会,才说:“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听从您的吩咐,主人。”

“我需要你……”伏地魔再次靠近了他,这次他的声音就在他耳边,斯内普只觉浑身都麻木僵硬了,神经也麻痹了,唯一还存在的意识,就是去解读他要求他做的事……

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

坎蒂丝报了口令走进去,邓布利多正在为她煮咖啡。

“现煮咖啡,你真幸运,坎蒂丝。”邓布利多直起身笑着说,“快来尝尝吧。”

坎蒂丝走过去说:“找我有事吗,阿不思?”

邓布利多将咖啡倒好,端起咖啡杯递给她,坎蒂丝接过来,不曾犹豫地低头喝了一口,然后抬起头面无表情道:“很好喝。”

邓布利多望着她,蓝色的眼眸里萦绕着几丝愁郁,坎蒂丝被他这样看久了,忍不住问:“怎么了?”

邓布利多笑了一下,收回视线低声道:“没什么。”

只是看见她哪怕喝到了过去很喜欢喝的东西,也不懂得露出笑容表现喜爱,心里难过罢了。

坎蒂丝已经不能体会到任何感情了,自然也感觉不到邓布利多的遗憾与烦闷,她开门见山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做,还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她变得直接了,比以前直接得多,这大概也是因为没有感情所以没有顾虑。

这样的变化让她看上去比之前无情了许多,邓布利多沉吟片刻,问她:“你去参加了马尔福庄园的圣诞舞会?”

坎蒂丝沉默了一会才说:“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在我去之前你应该就知道。”

邓布利多点了一下头说:“是的,我的确早就知道了,我想你会同意参加那个舞会,应该跟另外一个人有关系。”略微停顿,他直视坎蒂丝,问她,“他回来了,对吗?你见到他了。”

他后半句话是陈述的语气,显然他已经确定了这一点。

坎蒂丝本来就没想隐瞒他,所以直截了当地说:“是的,我见到了他,并告诉了他我的意愿。”她面色平淡无波,“他要挟了我,我没有就范,所以未来一段时间我们要加强防备,阿不思。”

她近乎于冷酷地陈述事实,邓布利多听在耳中看在眼里,不由有些苦笑。

坎蒂丝失去了一切感情,这样的事连他都会感到如此压抑艰难,就更不要提她的亲人朋友了。

所以,在他想到办法改变现状之前,还是不要让他们见面得好。

想起詹姆在圣诞假期写来的信,他大约也听到了什么,可能是哈利回家说了些关于坎蒂丝的话让他有些疑惑,所以他直接来问邓布利多,但邓布利多能给出什么回答呢?

他能给出的回答,都只是不回答。

他们都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并给坎蒂丝做选择的机会。

而且……

他想,不单单是亲人和朋友会感到伤心,这样的坎蒂丝,大约也让那个人吃了不少苦头。

伏地魔的确吃了不少苦头。

但他绝对不是那种只吃苦头不作出反抗的人。

邓布利多可以为坎蒂丝恢复感情做出努力,他也可以。

吩咐完了斯内普,伏地魔便从他办公室的壁炉离开了这里,回了马尔福庄园。

在邓布利多那里,他所能感知到的,只是一个人通过壁炉来到了霍格沃茨,又从壁炉离开了,具体是什么人,如果斯内普不说,他是不会知道的。

斯内普会告诉他这个吗?

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桌面上学生们的作业,斯内普深深地拧起了眉。

这是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伏地魔对此志在必得,他不容许他出任何差错——以他心爱之人性命为要挟。

回想起得知哈利·波特可能是那个七月末的孩子时,他跪在伏地魔面前哭泣哀求他放莉莉一马的情景,斯内普头疼欲裂。

他最终还是没有伤害莉莉,但那是因为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如果不是那个人的牺牲,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詹姆·波特的母亲在,说不定死的就是莉莉了。

伏地魔不会言而有信,可他的威胁也不能无视。

他的承诺不可靠,可他的威胁总是很可靠。

斯内普坐在那沉默着,许久许久一动不动,直到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德拉科·马尔福,教授。”

……是马尔福。

斯内普缓缓舒展眉峰,他低柔滑腻的声音响起:“come in.”

德拉科得到批准打开了门,站在门口硬着头皮道:“我来进行劳动服务,教授。”

在今天的魔药课上,德拉科和哈利又争吵了起来,惹出了不小的乱子,还害纳威·隆巴顿打翻了坩埚,哈利·波特被扣了二十分,而德拉科得到了一天的劳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