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一道好闻的香气飘了过来,叶芽鼻尖动动,仰起头来:“我饿啦。”
叶霖川等着红绿灯,面无表情:“幼儿园不是管饭。”
“没吃饱。”叶芽摸了摸小肚肚,她今天有心事,晚饭没怎么吃,到现在早就饿了。
叶芽环顾周遭,在隔壁街看到大排档,小舌头舔了舔:“阿弟,我想吃那个。”
叶霖川目不斜视:“没钱。”
“我有!”有钱就是底气足,叶芽拍拍书包,“我有钱!”
小孩子吵起来属实让人烦,叶霖川掉转车头,领着叶芽去了对面的烧烤一条街。
这条街开的都是餐饮,街边摆满桌椅,每桌几乎都有光着膀子的男人和谈笑风生的女人们。酒杯碰撞,灯光喧嚣,充满市井气。
叶霖川这辈子都没来过这种地方,紧紧夹起的眉头中满是嫌弃。
叶芽拉着叶霖川找到一家烧烤店,看着炭火上滋滋冒着油珠的肉串,叶芽舔了舔嘴唇,咕噜声咽了口唾沫。
“要点啥?”老板嘴里掉了根牙签,眯着眼问他们。
叶芽指着炉子上的肉串说:“我要肉肉!”
老板被逗笑了:“什么肉肉呀?”
叶芽叫不出名字,不由看向叶霖川。
他说:“随便来点。”
“得嘞,你们先去旁边坐,一会儿就好了。”
叶芽蹦蹦跳跳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现在是忙的时候,那张桌子还没来得及擦,上面沾染油污,叶霖川犹豫许久,最终没有坐下,静静点了根烟去旁边抽。
肉串很快上来,叶芽左右一串右手一串的吃得香,见叶霖川身影孤单,起身把其中一串递过去:“给。”
叶霖川低头。
一会儿工夫那张小脸就蹭的脏兮兮的,嘴角一圈油,脸上还沾着辣椒孜然末,叶霖川看不下去,掏出张纸巾亲自动手擦了擦。
“给你吃。”叶芽踮起脚尖,小胳膊举的高了些。
“我不吃。”叶霖川害怕不干净,拒绝果断。
“吃嘛~”
“不吃。”
“吃嘛吃嘛~”
那根竹签危险的晃来晃去,让叶霖川一阵心惊肉跳 ,皱眉接过,小心翼翼咬了口。肉串烤的刚好,外焦里嫩,咬一口肉汁四溢,香的舌尖都能掉下来。
真他妈好吃!
叶霖川也不嫌脏了,坐回椅子多点了十串。
小姑娘胃口小,吃了两串差不多就饱了。
“和我说说。”
她迷茫歪头。
“你签约那事儿。”叶霖川问,“舒美辰帮你办的?”
夏家只有舒美辰一个清闲人,她老公定不会那么没理性的帮忙干这档子事,想来想去只有舒美辰最可疑。说不定开始也犹豫,但是架不住小姑娘软磨硬泡,要是再撒个娇,换个人都会缴械投降。
谁成想叶芽矢口否认:“不是姐姐。”
这话挑起了叶霖川的好奇心:“那是谁?”
“不告诉你。”这是叶芽的小秘密,才不会轻易让阿弟知道。
叶霖川拧眉,勾地痒痒的:“老夏?”
她摇头,不管叶霖川怎么问都在摇头,闭口不谈这件事。
叶霖川冷哼,身子后倚,不屑道:“爱说不说。”
哼!
她也不稀罕说!
叶芽看了眼桌子上的竹签,默默把自己吃的两串分开放在前面,拉开书包从里面取出一百元大钞,举起手晃了晃:“叔叔,我要结账!你再帮我打包带十五串!”
“好嘞,八十一算你八十。”老板擦擦手过来收钱,见付款的是小姑娘,笑了,“帮爸爸看钱?”
叶芽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对不对,不是八十一。”
噗,这小姑娘还会算账。
老板耐着性子问:“那是多少呀?”
叶芽指了指叶霖川,一脸正色:“我们分开算。”
刚吃完准备发车的叶霖川:“???”
叶芽用那稚嫩的小嗓音说:“我们AA制。”
“???”
AA制?
这小兔崽子还懂得AA制?
旁边两桌人看过来,见叶芽认真算着账,顿时哄堂大笑。
老板也没见过这种小孩,“行,那算你五十。”他看向叶霖川,“您是三十。”
叶霖川磨磨牙,狠狠瞪叶芽一眼从口袋翻钱。
左边口袋空的,右边也是空的。
别说钱包,手机都忘了带。
叶芽看出男人的窘迫,眼儿亮亮:“我可以借给你~”
叶霖川深吸口气:“行,借。”
叶芽美滋滋把钱递过去,找钱时顺便让老板把钱换成了几个零碎的。
她装好钱拿着肉串,转身找叶霖川抱上车。
***
两人到家带回满屋的烧烤味,四位哥哥一边因她回来而喜悦,一边对着袋子里还热乎的烤串流口水。叶芽把烧烤递过去给他们吃,叶霖川去对面送钥匙,顺便叫大婶过来给她洗澡。
隔壁大婶姓钱,五十多岁,目前在居委会工作,长得慈眉善目,天生一副热心肠。
叶芽光着身子坐在堆满水的浴缸里,水里游着一只小黄鸭。
钱大婶往叶芽后背上泼着热水:“你这家里兄弟够多啊,不容易吧?”
一个男人照顾五六个孩子,看着都嫌累。
叶芽重重点头,“是不容易。”她现在是个赚钱养家的小妖怪啦,要是不好好工作,哥哥们是会饿死的。想到肩上重担,叶芽重重叹了口气。
“所以说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看你爸也不像是个会干活的。”
叶霖川过去递钥匙的时候大婶特意关注了一下手,啧,手指头比女孩子都娇,一点褶子都没,指头肚子嫩的好像能掐出水,这种男人看着人高马大,其实放在工地搬砖都没人要。
叶芽再次点头:“他不会干活还脾气不好,所以我要懂事点。”快点长大撑起这个家!
这话出自一个三岁女童之口莫名惹人心酸,钱大婶眼角挤出两滴泪:“都说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是颗草。唉,以后想吃啥就去找大婶,不用客气,大婶那口子是干厨师的,都能给你做。你们兄弟几个还小呢,可要养好身体。”
说起来家里好像刚买颗西瓜没打开,待会儿送过来给孩子们吃。
叶芽手里捏着小鸭子哼唧:“有妈的孩子是颗草,没妈的孩子是野草~~”
钱大婶被逗乐了,没纠正,由着她唱。
她很快洗完被钱大婶抱着出来,桌上那十五根肉串早就被兄弟几个瓜分的一干二净,此时都围在桌前做作业,见叶芽出来,他们齐齐看来。
刚洗完澡的小姑娘香喷喷的,眼睛里沾着水汽。
钱大婶放下叶芽,回自己家抱了个西瓜送给他们吃。
叶芽没有去吃西瓜,转身拉开书包取出钱,把那些钱分别装好,跳下椅子来到几人面前。
小姑娘双手背后,像是有话要说。
叶清河眼底带笑,“芽芽藏什么了?”
“我……”叶芽脸蛋红红的,“我去赚钱啦!!”
几人不明所以,知晓一切的叶霖川没任何表示。
叶芽骄傲挺胸,“芽芽要给你们发零花钱。”
零花钱????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懵了。
叶霖川无奈摇了下头,没阻拦。
“哥哥。”
被叫到名字的叶清河茫然起身走过去。
“给。”叶芽往他手上放了一个长方形的“红包” ,这个红包是叶芽今天在学校时手工做的,上面还写着名字。
叶清河。
叶清河眼角一跳,心想小姑娘能赚几个钱,估计就是一毛五毛的,他不忍打击妹妹的心情,配合接过:“谢谢芽芽。”
叶芽大爷似的点了下头:“沈昼。”
得嘞,哥哥都省了。
沈昼忍着笑走过去。
“给!”
小小的纸袋上落有:沈尺旦。
沈昼:“……”这是把他名字分尸了。
“沈然。”
“子煜。”
叶芽一个一个叫下去,最后就是——
她目光落在角落默不作声吃西瓜叶霖川身上,清清嗓子:“叶霖川,快来领零花钱!”
噗——!
突然起来的一嗓子直接让叶霖川呛了嗓子。
他吐出西瓜子咳嗽两声,惊讶竟然有自己的份。
“爸。”叶清河推了下叶霖川。
叶霖川放下西瓜走了过去。
“手。”
叶霖川勉强配合,伸出手掌。
叶芽拿出最后一个钱袋,打开,开口朝下倒了过去。
啪嗒。
一个小小的硬币从里面跌至掌心。
——一毛钱。
估计从犄角格拉搜刮出来的,上面还带着烧烤味。
叶霖川嘴角一抽,看了过去。
叶芽费力仰着头,小奶音软软绵绵,慢吞吞提示:“你还欠我三十块。”
叶霖川:“……”
作者有话要说:一家之主叶芽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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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晋江BUG,红包发了两次,收到两份的不必惊讶。
这章是双更合并,大家明天见啦。
☆、056
他们本来以为红包的钱只比一毛多点, 结果打开就傻眼了。
全是红票子,平均每人一千二左右。
叶霖川把玩着手上钢镚,面上装着满不在乎,实则对着每人的红票票有点点发酸。
这小兔崽子除了给他的一毛和吃饭的钱,竟一分不留发了出去。
叶清河定定看着手里红包,片刻问道:“芽芽, 你这钱哪儿来的?”
加起来怎么也有四千九了,她一个三岁小宝宝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的钱?难不成是爸给的?不能,他爸现在穷的和什么似的,哪来的闲钱给叶芽。
叶芽一脸骄傲:“赚来的!”
赚……?
叶清河懵了。
她炫耀似的把自己的签约与拍照过程完整复述,说完下巴微昂, 静等兄长夸奖。时钟滴答转动,四位少年眼神全在她脸上停留,呆呆地发怔, 傻住一样。
他们的沉默让叶芽格外不安,背在后面的小手搅了搅, 脚尖向里并拢。
“哥哥?”叶芽骄傲的语调低下几分。
叶清河回过神, 把钱塞回到纸袋里,其他人跟着塞进去,默契的叠放在一起。
“芽芽,家里用不着你去赚钱。”叶清河说, “我会向学校申请奖学金,我们学校奖学金很高的,够我们生活。”
沈昼点头附和:“下周会举办全国数学比赛, 第一能拿三万块奖金呢。”
他脑子聪明学习好,最近抓紧时间努力努力,拿个前三名应该不成问题。
这也点醒了叶清河,对沈昼笑笑:“我们可以一起参加。”就算一人失利,另外一人也能拿回奖项,左右都不会亏。
沈然与叶子煜面面相望,挠挠头,腼腆道:“那个……我们争取少吃点。”
他们不会数学也拿不到奖学金,除了吃好像没啥特长,少吃点就是为这家做贡献了。
五个孩子惨兮兮地想着如何为家里赚钱维持生计,叶霖川片言不语听着议论,许久起身,默然回了屋。
叶清河没有注意到父亲离去,抱起叶芽:“芽芽还小,哪怕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也轮不到你来养家。”叶清河摸了摸她软绵绵的脸蛋,“除了数学比赛,我还可以参加钢琴比赛,辩论比赛,都有钱的。”
小时候总是抱怨父亲让他学了太多不喜欢的兴趣,现在想想反倒感谢起家长的压迫。一技傍身总比什么都不会的强,哪怕落到绝境也可以靠着才艺挣些吃饭钱。
叶清河没有办法帮父亲分担债务,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不为他增加压力。
他们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我不要哥哥太累。”叶芽抬起眼皮,眼里是浓郁的心疼,她伸出小手放在叶清河胸膛上,满是担忧,“太累的话,心心是会生病的。”
叶清河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当下愣怔,内心涌出无尽的温暖。
“再说了,我都和人家说好了,不能违约。”她晃着小脚劝说哥哥们,“只有周六日拍照片,有小朋友陪我不累的。还能穿很多漂亮的小裙子,摄影师叔叔也很好,把芽芽拍的很漂亮。”
叶芽在某些方面很固执。
她年纪小小却信重承诺,一旦允诺绝不能反悔,哪怕再苦再累都要兑现诺言,这是妈妈教给她的道理。
叶清河深吸口气,见她眸色倔强便也不再强求,妥协道:“好吧,那你要搬回来和哥哥们住,不可以再离开了。”
家人们都答应了,叶芽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拉长语调,软绵绵说了一个好~叶清河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又亲了亲她的小脸。
“芽芽想吃什么?沈尺旦哥哥可以给你做。”
沈尺旦哥哥是谁?
叶芽歪着头茫然思考。
沈昼指了指钱袋:“喏,沈尺旦。”
某些方面,沈昼是很小心眼的。
叶芽恍然,红着脸不肯承认自己写错,想了想说:“它们吵架分居啦,不是我写错的。”
噗嗤。
沈昼绷不住笑出声。
笑过后,沈昼看着桌上的钱,“我们随身拿着也没有用,要不给叔叔保管吧,叔叔毕竟也是一家之主。”
一家之主?
叶芽不懂就问:“一家之主是什么意思。”
沈昼说:“就是可以赚钱可以管事的家长。”
可以赚钱可以管事的家长?
叶芽双手撑腮,陷入沉思。
她现在是可以赚钱的妖怪奶奶,那么说她就是可以管事的家长喽?
叶芽点点头,伸手把刚发出去的红包全拿了回来,分别抽出一百块钱给他们:“那我是一家之主。”
“……?”
“以后你们想买什么可以找我。”叶芽拍拍胸脯保证,“我身为家长一定会满足你们要求的!”
说完又苦恼皱起眉头,嘴里嘟囔:“可是我的钱钱要藏在哪里呢?”
书包里不安全,会丢掉;家里也不安全,弟弟会偷花。
叶芽琢磨半天都想不到好办法、只得继续求助哥哥。
要是以前叶清河不会介意把自己的银行卡给她,可是现在银/行卡因为父亲的关系已被冻结,继续办理的话仍有冻结的危险。
“你可以藏在这张卡里。”看出叶清河眼目中的窘迫,沈昼取出自己的卡放在桌上,“或者沈昼哥哥去帮你存,存好再交给你保管。”
沈昼是孤儿又没有监护人,这张卡是当初求助福利机构帮忙办理的,里面除了这两年攒下的钱,还有一部分是叶家打给他的生活费,他没怎么花,叶家老小过来后,沈昼把这笔钱用作全家开销。
叶芽看看钱又看看卡,没有犹豫的交给他,末了不放心叮嘱:“那沈昼哥哥,不可以丢掉喔。”
沈昼哑然失笑:“放心,不会丢掉的。”
***
沈昼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放学就去存好钱,晚上回家把那张小小的银行卡交到叶芽手上,细心告诉她密码和注意事项。叶芽双掌捧着卡,头顶小叶子因为激动地心而左右摇晃。
“密码不可以告诉别人。”
叶芽翻看着那张薄薄的卡片,脸蛋因为欣喜泛起潮红。
她仰起头,眼睛亮亮的:“沈昼哥哥,你蹲下。”
“嗯?”沈昼配合蹲在她面前,“怎么啦?”
叶芽一个猛子扎进沈昼怀里,噘嘴在他左脸上落下一个亲亲,自然靠着他说:“谢谢沈昼哥哥,沈昼哥哥最好啦!”
小姑娘声音甜滋滋的,撒起娇来格外熟练。
沈昼一愣,随即笑了,摸摸她的头:“芽芽也最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遇到叶芽,他整个人生都变得明亮起来。起码吃鱼不会再卡喉咙,坐公交不用担心等不到车,各种繁琐的小霉运似乎都与他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