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垂眼凝视着怀里把玩银行卡的小姑娘,莫名觉得胸腔里暖烘烘的。
“芽芽就像小太阳。”他捏着她头顶的丸子头,“芽芽要开开心心的长大。”
少年说这话时眼里有光,简朴的语言有着最真挚的祝愿。
叶芽抬头静静看他几眼,纠正:“芽芽是四叶草,要给所有人带来小幸运~”
爸爸说了,这是四叶草的责任。
哥哥也好,老师也好,所有人都应该得到幸福。
话音刚落,屁股被轻轻踹了下。
叶芽不开心仰起头,对上叶霖川没什么感情的双眼。
“干嘛呀!”
叶霖川单手握着水杯,冷冷说:“四叶草你挡路了。”
叶芽鼓脸,慢悠悠向旁边蹭了蹭,一直目视叶霖川进入厨房后,她吐出舌头做了个可爱的鬼脸,之后收回目光,拍拍沈昼肩膀:“我周六要去工作,家里就交给沈昼哥哥照顾啦。”
她说起话来和小大人似的,反差萌差点又让沈昼笑出来,半天憋住笑,轻轻应下。
知道叶芽周六的工作是直播,全家人坐在一起商量谁陪着过去,首先要排除叶子煜和沈然,接着排除叶清河,他那天要去医院进行常规检查;其次排除沈昼,他要留在家里辅导弟弟功课,这么一来就只有……
沙发上的四个人全部看向无所事事换着电视台的叶霖川。
“爸你的车不是送来了,刚好可以带芽芽去童心之家。”叶清河简单直白道,“我看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当芽芽的临时经纪人吧。”
“零食经纪人?”
叶芽皱眉,小心翼翼把手上刚吃了一半的小面包藏在背后,生怕叶霖川过来给她抢了:“我不要阿弟管我的零食……”
阿弟凶巴巴的,肯定不会多给她吃好吃的。
叶清河无奈笑了:“不是这个零食啦,是辅助你的工作,算是助理。”
那就好。
叶芽松了口气没再管,拿出面包继续吃。
“爸,你觉得呢?”叶清河眼巴巴看着他,恨不得立马得到确切的回答。
叶霖川当然觉得不行。
他怎么说也是金融界的成功人士,曾经的首富,再怎么落魄也不能给一个奶娃娃当助理。
可是孩子们的眼神太过灼热殷切,叶霖川握着遥控器的手一顿,拒绝的话梗在喉咙,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叶清河知道父亲性子内敛,不好意思直接答应,于是顺着给了个台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叶霖川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算是默认。
兄弟几个默契地相视一笑,继续看电视。
**
翌日早八点,叶芽穿戴整齐与叶霖川一同出门。
他从何助理那里拿来的是一辆普通的大众车,后座没有设安全座椅,叶霖川为叶芽扣好安全带,这才坐到驾驶座位发动引擎。
一路寂静,四十分钟后抵达儿童之家。
“到了。”叶霖川下车开门,语气冷生生的。
叶芽没有立马下车,在叶霖川不解的眼神中翻过小书包,小手从里面取出猫咪钱包,掏出一块钱递过来,示意他接。
叶霖川皱着眉头不明所以。
叶芽奶声奶气说:“小费。”昨天电视上就是这么演的,司机给女主角开门,女主角给了司机一张钱。
叶霖川:“……”
见他半天不接,叶芽也不勉强,重新装好钱背着包包下车。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童心之家,可想而知叶霖川的出现再次引起瞩目,同时还有低低的交谈声。
“我没看错吧,那个是叶霖川?”
“新闻不是说他抛妻弃子逃去国外了??”
“喏,那个是叶霖川的小女儿,现在破产,就把孩子推出来赚钱,啧……”
处于话题中心的叶霖川双手插兜,眉目懒散,像是没听到那些对话似的一脸无所谓。事实上的确无所谓,哪怕他现在狼狈落魄,一无所有,迄今所得到的成就也是这些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飞鸟哪会在意蝼蚁非议。
叶霖川的漠然更坚定他们心中的想法,一时间讨论扩大,打量的目光更加肆意。
听到所有对话的叶芽停步,转身拉了拉叶霖川衣角,张开双臂:“抱抱。”
叶霖川向前看了眼:“这不都到了。”
“我不管,抱抱!”叶芽跺了跺小脚,神色迫切恨不得立马飞进怀里。
叶霖川扯了下嘴角,不耐烦地抱起叶芽。
小姑娘好像有胖了点,抱在怀里肉感十足。
索抱得逞的叶芽紧紧环住叶霖川脖颈,眼尾垂下,嘴角耷拉,小脸写满落寞难过,她故作伤心,奶甜奶甜的嗓音清晰回荡在大厅之中:“阿爸你放心,芽芽一定好好赚钱给你治病。”
叶霖川眼睛瞪大,身子一个踉跄。
“……??”
“……???”
什么鬼玩意?!
迷惑间,叶芽那一双小手捧起他的脸,眼里泪光闪烁,可怜又深情:“阿爸,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误会你,芽芽也不会误会你,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爸爸。”
?
???
这、这不是昨天电视剧那个台词?!!她都记住了?还活学活用!
叶霖川全身僵硬,一口老气差点没上来。
周围诡异寂静半晌。
“叶霖川病了?”
“听说叶霖川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被股份驱出公司的,官方发布的消息也是在家养病,难不成……”
势头一转,众人看着他的眼神由嘲讽转为同情。
“你看他女儿,还那么小。”
“唉,说来也是。要不是生活不易,谁舍得让这么可爱的孩子出来工作。”
“……”
话说的越来越过火,叶霖川太阳穴狠狠跳了跳,抱紧叶芽阔步流星进入电梯。
叮。
电梯门关上,缓缓上升。
叶霖川立马把她放下,厉声呵斥:“你刚才乱说什么呢?”
叶芽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紧紧搂着小书包,眉眼坦荡:“我是小宝宝,小宝宝就喜欢乱说话。”
“?”什么歪理。
他心口梗住,想教训却不知怎么教训,想骂又骂不出来,一时间呆立在电梯角落,眼神中满是复杂。
叶芽摇头晃脑:“童言无忌,你别生气~”
以前妈妈讲故事的时候告诉她,人类很容易被骗,原本她还不信,现在总算信啦。
——人类都是小猪猪,电视机上的台词都相信。
成功欺骗大人的叶芽莫名感觉一丝小骄傲,双脚迈出电梯,像个大佬似的晃进摄影棚。
叶霖川一脸深沉跟在身后,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把电视机卖掉。
昨天只是看了半集狗血连续剧就了不得了,要是再看点别的……
叶霖川胸口一疼,闭眼顺了顺气跟着进去。
叶芽这周六会忙一些,早上要拍三个小时照片,下午七点左右还要和主播一起进行三个小时直播。
服装师不敢耽误,拎着叶芽去里面换第一套衣服,留叶霖川独自在角落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太难了,机械键盘进了水,我码字软件锁定太多出不来,眼看时间要到了,只能用手机上的码字软件同步,结果半天同步不上电脑的章节!
还好同步上了,差点失去我的小红花。
话说你们有遇到不用买V就能看文的情况吗?
早上中午12点更新,不能熬夜了,真的…
☆、057
叶芽很快换好衣服出来, 今天要拍的是童心之家与电影《梦幻精灵》特别联名款,服装系列取名为精灵。她刚一现场便引起叔叔阿姨们的惊叹声,呼声很大,叶霖川视线轻飘飘过去。
站在人群中的小姑娘头戴花环,身穿条雪白的小裙子,后背特意安了双质地透明的翅膀。薄纱裙极为轻盈, 垂在上面的细珠做工精致,整体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她嘴唇上打了点口红,衬着眼眸黑亮,皮肤雪白,就连点缀在眼角下的泪痣都变得明艳许多。
就像是从欧式童话中走出的小精灵, 美丽又惹人怜。
“芽芽好可爱!”
“看这边看这边,姐姐给你拍照!”
没等摄影师行动,工作人员倒是迫不及待对着她连拍几张。
叶芽很是配合的给了几个Pose, 突然又想起昨天的电视,她对着镜头, 左眼用力一眨, 学着女主角的样子给了一个稚气青涩的wink。
这谁顶得住。
“芽芽wink我!”
老阿姨们癫狂的样子活像是追星女孩。
安静坐在角落的叶霖川好像和他们不是一个次元的,除了平静就是疑惑。他单纯想不通,一个奶毛都没退的小孩子至于吗……
距离开拍还剩五分钟不到,摄影师把人赶跑, 招呼叶芽坐到镜头前。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走到叶霖川身旁,心满意足翻着手机里的相片,脸上露出姨母笑:“芽芽真是太可爱了, 以后我的小孩也这么漂亮就好了……”
可爱?
漂亮?
叶霖川身体后仰,不禁道:“你……觉得那个小妖怪可爱?”
男人声线低沉,女生这才发现身边有人,她看过来对着叶霖川英俊的眉眼一愣,红着脸点了下头:“可、可爱啊?你是……芽芽父亲?”
“嗯。”叶霖川淡淡一应,眸中没什么表示。
“你不觉得芽芽长得很可爱吗?我觉得明星的孩子都没她好看,长大的话肯定很受男孩子欢迎……”
叶霖川沉默不语,深深济凝视着聚光灯下的小姑娘,试图在她身上找到一丝可爱来。
此时女生笑了,“按理说家长都觉得自家孩子是最可爱的,我二姨家那孩子长得和熊大似的,家人照样每天在朋友圈炫耀,一分钟十张照片都不带重样的,就连大便颜色都拍出来显摆……”
听到这儿,叶霖川面露恶色,沉沉说了四个字:“大可不必。”
什么傻子父母会拍孩子的屎放在公共平台,不是恶心别人就是恶心自己,当然这种恶心自己的行为叶霖川这辈子都不会做。
六套衣服顺利拍完,摄影师放叶芽去休息。
她被摆弄了一个小时也不觉得累,结束后独自坐在镜子前一动不动。就这样过了五分钟之后,一直暗中观察的叶霖川按捺不住好奇心的过来。
叶芽一双大眼睛看着镜子,嘴里念念有词。
附耳一听,她说的是:“石头剪刀布。”
“你在干嘛?”
“猜拳。”
叶霖川看了眼镜子,她的确是在和镜子里的自己猜拳,猜的还挺认真。
“那你赢了吗?”随口一问。
叶芽点头,眼睛不眨的说;“赢啦。”
“……??”
!!!!
叶霖川脊背发凉,抱起叶芽向旁边的休息椅走去。
叶芽咯咯笑了,得意洋洋活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狐狸:“骗你的。”
“……”
“又不是见鬼,不然怎么可能赢啦。”
叶霖川身体僵硬,无言应对。
噗!
旁边的摄影师,助理等一干人等都对叶霖川发出无情的嘲笑。
叶芽拍了拍叶霖川肩膀,故作老成:“阿弟,记得不要相信小孩子还有女人的话,尤其这个女人还是小孩子。”
叶霖川面无表情放到她椅子上坐下,气不过,伸手在她脸上拧了把——
决定了,晚上回去就找个回收旧家电的把电视卖掉。
“阿弟,我想上厕所。”叶芽拉了拉叶霖川袖子,低声说。
叶霖川没有抬头:“自己去。”
叶芽瘪了下嘴巴,跳下椅子独自出门向厕所跑去。她着急去厕所没怎么看路,猛不丁与突然窜出的身影撞了正着,两人踉跄后退,被叶芽撞到的小男孩不留神跌倒在地。
他没有起来,像机器人似的盯着她。
叶芽恍了下神,走过去说了声对不起。
赵辰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她有些担心,正想伸手搀扶,一阵外力突然向肩上袭来,叶芽身体不稳摔坐到地板上。
“小兔崽子是不是没长眼睛?!这是你们家大马路啊跑来跑去的!要是把我们家辰星撞坏了你配得起吗?”女人精致妆容下的面颊因愤怒扭曲,气不过,又在她腿上踹了脚。
“我们辰星可金贵着呢。”女人抱起赵辰星,狠狠瞪叶芽一眼扬长而去。
走廊前后无人,发生的短暂插曲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她呆呆坐在地上迟迟没有反应。
[芽芽?]系统担心地叫她一声。
叶芽长睫轻颤,思绪晃动,双臂支撑住身体想要站起来,没想到微小的动作牵扯到膝盖,电击般的疼痛让她重新跌坐在地上。叶芽小心翼翼掀起裤腿,粉粉的膝盖青了一块。
——被高跟鞋踢的。
“呜……”眼泪瞬间蓄满眼眶,叶芽眨眼正要哭,突然想起脸上抹了亮晶晶的金点点,哭的话一定会被弄掉的。
“咕噜。”
为了不弄掉好看的金点点,叶芽强行把眼泪吞了回去。
系统:[芽芽痛不痛?]
“痛……”虽说眼泪忍回去了,哭腔却还有,叶芽委屈巴巴,“我要妈妈……妈妈……”
怎么又要妈妈了?
系统心疼坏了,切换到食人花妈妈的声线好生安慰了许久。
妈妈熟悉的声音让叶芽心情好转,她咬紧雪白的小牙齿,扶着旁边墙壁站起,一瘸一拐慢吞吞向摄影棚内移动。
田又琴也在里头,正蹲在地上帮赵辰星调整礼服。见她进来,田又琴轻蔑翻了个白眼。
“芽芽怎么出去那么久,准备下我们要开始了哦。”
“嗯。”叶芽轻轻应和,拖着发疼的左腿向换衣间走。
她走姿怪异,瞬间引起叶霖川注意。
“站住。”
叶芽看过去。
叶霖川眉头微拧,目光下移,“你腿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叶芽立马想哭。
小姑娘捏着衣角,脸儿沉沉,就恨没把委屈两字直接贴在脸上。
不用想都知道被欺负了。
他一把揪过叶芽,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冷声问:“哪边?”
叶芽鼻尖红红的指了指左腿。
叶霖川放轻动作把裤腿卷起,膝盖上青紫的磕伤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格外突兀,伤口有些发肿,他薄唇紧抿,心底无端冒出怒意。
“谁干的。”叶霖川眼底淬上寒霜,冰冷又危险。
叶芽难受的啃着手指头,要字含糊:“我……我把人撞了。”
他没了耐心,加重语气重复质问:“我问你是谁干的。”小孩子不小心摔倒绝对摔不成这样子,明显是被人故意踹的。
他凝视叶芽那张小脸,小孩脸上没泪痕,看样子一直忍着回来的。
这个念头让叶霖川的怒气抵达顶点,心里腾腾冒着鬼火。
叶芽偷偷朝田又琴瞄了眼,很快小心收回,窝在他怀里半声不吭。
“芽芽,我们准备准备要开始了!”造型师在不远处催促。
叶霖川刷的下从椅子上站起,掷地有声:“先不拍了。”
众人愣住。
他眉眼不善,抱着叶芽一步一步过去。
“田女士,请问我女儿的腿是你弄得吗?”叶霖川眼睑低垂,高高俯视着田又琴。
他曾在公司宴会上见过田又琴,仅有一面却深深记住了她。这女人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商品四处推销,想利用孩子挤入上流社会,为自己谋取利益,只是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
田又琴也认出了叶霖川,表情凝滞,畏惧自眼底一闪而过。
随即想起这人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叶氏总裁了,顿时脊梁挺直,趾高气昂道:“我说这小孩怎么这么不知礼数,原来是叶总的女儿啊。哦我忘了……”她挑眉弄眼讥刺着,“您已经不是叶总了。”
旁人意识到情况有变,齐齐扭头看来。
有人注意到叶芽腿上受伤,惊叫声:“芽芽腿怎么了?”
叶芽环着叶霖川脖子,小声说:“阿姨踢我……”
田又琴今天穿了双细跟鞋,小孩子皮肤娇嫩骨骼脆弱,哪怕是不小心踢一下都遭受不住,一时间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味道。
“你们评评理,这小孩走廊乱跑撞了我们家辰辰,我身为母亲不心疼啊!”田又琴嗓音尖锐,翻了个白眼,“怪她自己不好好走路,我踹她那也是急火攻心,情有可原!”
这番话让所有人眉头皱起。
田又琴平日就喜欢找人不痛快,老公升职后更加猖狂,欺负底层是常有的事儿。他们惹不起,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说来最可怜的还是孩子,像木偶似的被捆在跟前,随意动一下都会换来责骂。
摄影师叹了口气,让助理找来医药箱:“叶先生,你先给芽芽紧急处理一下,待会儿我让人送你们去医院,医药费的话我们会出的。”
叶霖川不语,瞥了眼田又琴,接过医药箱重新坐回椅子。
他的不作为让田又琴极为得意,朝着他背影唾了口:“孬种。”
叶霖川眼睫低垂,内敛沉默地为叶芽膝上涂抹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