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声的脸动了一下,长长的眼睫低垂,在微微侧头观察凌妙妙的脸。

她立即闭上眼睛装晕。

慕声的耐性被耗到极致,既然背上的女孩人事不省,他也无需再顾忌什么。

左手一沓符咒一字排开,悬浮于空中,咬破右手食指,先在妙妙唇上轻轻一点,再以沾鲜红血液的手指为笔,从右向左,飞速写过去。

妙妙让他点了一嘴血,不小心吃进去一点,舌顿时尖盈满了带着异香的甜腻。

天,居然有人的血是甜的……

那些水鬼要血,不会是把慕声的血当了蜂蜜吧……

胡乱想着,下意识还想伸出舌头去舔,慕声猛地回头,狠狠道:“别吃。”

话音未落,血字已经划过十来张黄纸,笔锋狠狠一顿,手指离开,那些符咒重重抖动几下,像被撒开的纸牌,骤然朝四面八方飞去。

登时,狂风呼啸,硕大的兴善寺宛如被风吹动的纸房子般,鼓胀胀地兜住了风。门窗剧烈摇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巨大的佛像发出嗡嗡的震颤声,贡品桌上的烛台、香炉,骨碌碌地滚落一地。

红光骤然绽开,伴随着躯体炸开撕裂声,无数喑哑尖利的声音此起彼伏,宛如有几百个人努力摇晃着快散架的老旧架子床,让人心头发颤。

二人的头发和衣袖被狂风吹着,飘在空中荡漾不止。

凌妙妙小腿肚子打颤,闭上眼睛,只能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

记忆仿佛回到了宛江船上那一日,少年浮在空中,衣袖如蝶翅伸展,红光满室,烫得人眼皮发痛,连风声都仿佛杀戮的刀子。

反写符。

她不看慕声的脸也知道,他又使邪门歪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第23章引起过比较大的争议,我猜这章也会有争议,写了一点我自己的看法,太长了!不想占正文版面,放在评论里啦,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评论区看。

最近都是一更,因为三次元真的忙T T虽然字数少点,但希望保证质量(我会说这本一开始是打算周更的吗!这么忙的一年还开文我也是佩服自己T T)或许有很多不足,但会坚持做到不坑不水不烂尾。我爱你们!晚安!

☆、魂魄与檀香(七)

风停浪止。

凌妙妙半睁开眼, 惊异地发现, 泥塑像的残肢堆成了小山,分列两侧, 黑莲花宛如一艘破冰船,给他们毫不费力地清出了一条光辉大道来。

她倒吸一口冷气,险些把嘴里的珠子咽进喉咙里, 一时呛住, 便疯狂地咳嗽起来,“呸”地吐了出来。

“咳咳咳……这……这是什么?”

慕声周身红光暂歇,眉宇间戾气未消, 反手狠狠一拍她的大腿:“吃进去!”

这一拍毫不怜香惜玉,惊得凌妙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含进了嘴里,心里咚咚直打鼓。

甜甜的血不让她吃,这什么味也没有的珠子强迫她吃, 什么世道。

她顿了片刻,含着珠子含混不清地问:“你……不是要把我丢下吗?”

慕声沉默了半晌,狠狠道:“你再多话, 我现在就把你丢下。”

凌妙妙噤声。她看出来了,黑莲花救她, 一定是经历了百转千回的心灵路程,正在对自己不该有的仁慈生闷气呢。

“那你放我下来, 我……我自己走吧?”她小心翼翼地睨着慕声的后脑勺,扭了两下,本想从他身上滑下来, 却发觉自己的身体僵成了一整块石塑像,别说走路了,连“扭”这个动作也无法完成,大惊失色,“我怎么动不了了?”

脑子一转,反应过来,悲愤地喝道:“你又给我背上贴那鬼符纸?!”

慕声顿了顿,强压怒气解释道:“你的身体连媚香都抵抗不了,嘴里含青丹,再贴一张定身符,才勉强镇得住,懂么?”

凌妙妙颓了下来:“……噢。”

原身真是弱,弱到人神共愤的地步,穿书挑战者脆弱如她,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拿了赵太妃的玉牌,就要替她找到舍利子,现在她想找,却成了这幅尊容,慕声又是个有心看戏的……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算算时间,应该已经过了二更,什么时候才能与主角团汇合?

“哎,慕声——”

妙妙最受不了死气沉沉的长途。

以往出去玩,坐在副驾上絮絮叨叨防止司机睡着的准是她,她声音又脆又亮,即使压得很低,也像银铃轻响,再疲惫的路上都是欢声笑语。

她笃定了心思找人说话的时候,格外无知无畏:“你知不知道有种虫子眼瞎,为了防止误食自己的孩子,小虫子一出世,老虫子就分泌一种液体给它抹在身上,靠气味分辨,你刚刚是不是也……”

慕声回头凉凉地横她一眼。

兔子趴在他背上,毛绒绒绒的脑袋在他脖颈间来回磨蹭,嘴里不知胡说些什么玩意,偏生他一个不注意,全听进了耳朵里。

有种虫子眼睛眼瞎……她这是说谁呢?

以往他与慕瑶在一起,姐姐开口闭口术法道义,见过别家姑娘,也都谈些风雅之事,到了她这里,事事都反常。

他有时真的疑惑,凌妙妙当真是养在闺中的大小姐,不是山野竹林里什么动物成的精?

“别生气嘛……”妙妙顿了顿,长长叹一口气,吹的他脖颈一阵痒,“我不是有意把你说成老虫子的,我就是好奇。”

他眸光沉沉,竟然有些想笑,她身上有一种泛着傻气的聪明,让人不能轻易妄下断言。

“反写符一出,难以自控。你刚才若是舔掉了我的血,我出手不识人,你可能会死。”

妙妙心想,那不就是猜对了呗?故弄玄虚。

“不过,我那么大一张脸,你做标记为什么非涂在我嘴上,让我一个不注意吃到嘴里,你还骂我……”

慕声回头瞥见她轻颤的睫毛,刚消掉的火再次横出,刹那间蔓延全身。

为什么血珠迸出的刹那,对着那一张白皙的脸,偏偏往她嫣红的唇上一点?

为什么?

总有些事情发生时只一瞬,不可细究。若要强行细究,非得使人暴躁不可。

“……你的话太多了。”

凌妙妙觉查出黑莲花语气中的烦躁,心下顿明,自己又踩线了。

眼下这个节骨眼有些敏感,作为冉冉升起的朱砂痣,想要一点点替换掉别人心中的白月光,进一步水到渠成,退一步功亏一篑,事事都要格外小心。

况且,她现在还根本没有这个自信。

画风一转,一秒钟切换成了思春少女:“对了,你说慕姐姐他们是不是也会被这媚香暗算啊?”

听见慕瑶的名字,慕声的心立即提了起来,再一细想,柳拂衣和慕瑶都是经验丰富的捉妖人,就算有人中招,那也只会是脆弱的端阳帝姬。

下一秒,凌妙妙的声音果然响起,听在耳中酸溜溜的:“万一端阳帝姬仗着自己中了媚香,对着柳大哥动手动脚,占了柳大哥便宜怎么办?他那样温柔的人,定然不会拒绝,到时候……啊!”

四肢百骸仿佛一瞬间被虫蚁爬了满身,那一股难挨的感觉瞬间席卷而来。

“慕声!”她感觉到自己正在眼泪横流。

慕声有些出神地看着手里的符咒,睫羽倾覆下来,他刚才听到一半,怎么就一股邪火直顶天灵盖,想也没想,“刷”地一下就把她衣服上的符纸给撕了?

……

“啊……你快给我贴回去……”妙妙无法自控地在他背上扭起来,宛如一个被白/粉诱惑的瘾/君子,额头上爬满冷汗,“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

慕声轻轻半回过头来,冷眼将她望着:“现在舒服了吗?”

妙妙抬起眼,眉毛上都是湿哒哒的,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黑莲花微微一笑,水润润的黑眸深不见底,语气分外温柔:“舒服了就安生些。”

这一路上,凌妙妙过得非常精彩。

媚香入骨,半死不活,偏偏嘴里还含着一颗金丹,吊着她,昏不过去。

迷迷糊糊间出现了幻觉,恍惚看见空气中出现了原身的脸,阴郁地嘲笑着她,仿佛在说:“不自量力。”

“对不起,我再也不骂你了。”凌妙妙望着她涕泗横流,伸出一只手虚空去抓,想跟她握握手,“兄弟,你惨啊,嫁给这种人,你太惨了……”

慕声耳聪目明,感觉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响动,绷紧了神经。

凌妙妙比他想象中硬气,一路上安静得像一具死尸,无法控制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他背上,却死活也不肯吭一声。

这会儿,他听见她突然开始嘟嘟囔囔说些什么,脚步一顿,竖着耳朵听,只听见她哼哼道:“凌虞……对不起……我再也不骂你了……”

慕声一怔,微微侧头,怕她真是难受得失了智,还刻意颠了颠,想把她弄醒:“……你骂你自己做什么?”

这一颠不打紧,凌妙妙正昏昏沉沉,嘴一张,口中青丹“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骨碌碌——”在黑暗中滚远了。

“哇——”凌妙妙霎时间眼前一黑,彻底厥了过去。

慕声:“……”

他一下子绷紧后背,竟然有些无措。真是作死……他身上青丹也是救急用的,荒郊野地,他哪里再去弄一颗青丹来?

他犹豫了片刻,矮下身来,想把凌妙妙放在地上。谁料少女一个回光返照,醒了过来,两颊晕红,两眼亮晶晶的,盈满了泪水,死死拉住他的袖子,生怕他有所动作:“从地上捡的,我才不要吃!”

这地上可全是妖怪的残骸和血液,来来回回让他们踩上几趟,不知成了个什么光景。

慕声扭头和她对视了半晌,确认她神色中的抗拒是认真的,已然让她折腾得没了脾气:“那你想如何?”

“去那边。”她手一指,折腾着酸软的胳膊和腿,强撑一口气,十分自觉地趴在了慕声背上,一手紧紧揽住他的脖子,仿佛生怕马儿尥蹶子,将她踢下来,“殿中的金身大佛像……镇……镇得住妖邪。”

那座佛像,可是整个兴善寺重重殿宇内供奉神像中最贵重的一座。

皇家一掷千金,用足金打造了一座最辉煌、最震撼的神灵真身,每次赵太妃前来兴善寺,首先都要去正殿参拜。

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即便兴善寺再邪,那样沉重的足金在被一笔一笔雕刻出神圣眉眼的瞬间,冥冥之中也沾染上了空灵的佛性,不动声色,庇佑众生。

他们不知道,就是在这座佛像前,端阳帝姬七窍出血,赵太妃慌乱之中曾听见那个又细又喑哑的声音传来:

“信女赵沁茹,你是不是拜错地方了?”

*

案桌上两盏烛火,光明璀璨。妙妙靠在供案旁,脸上的嫣红慢慢褪去。

只要仰头望去,就会看到那座金身大佛如山般巍峨屹立,映着昏黄的火光,金光璀璨。它以一个略微倾斜的角度,慈悲地俯瞰芸芸众生。

妙妙靠在佛脚边,心中一片平静,颇有种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滋味。

“慕声,你怎么不过来?”

少年一人立在殿中,像是虚虚一道黑影,是世间最不可捉摸的游魂,直到风吹动他头上的发带,这才平添了几分少年人的生动。

他闻言慢慢回过头来,走近了她,似乎觉察到什么,毫无尊敬之意地仰头看上去。

佛祖的眉眼仁慈肃穆。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凌妙妙怀疑自己耳鸣,竟然听闻背后什么东西在震颤。

这种声音,宛如将要孵出小鸡的蛋,发红炙热,惴惴不安……

待到看见慕声的神色,她的嘴巴才慢慢张开,犹如石化般回头望去。

“咯咯咯咯……”

佛像,正在以一个非常快的频率颤动,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受到了强烈的感应。

凌妙妙瞪着慕声:“这是……这是……”

慕声眯眼看着佛像,笑容毫无温度:“邪物,还真是对同类敏感呢。”

作者有话要说:每晚12点更新~都是存稿箱自动发的,如果到时间还没刷新出来,可能是审核遇到问题了,会延迟一些。评论较多原谅我不能一一回复,但都有看,鞠躬感谢大家的喜欢。晚安 ww

☆、魂魄与檀香(八)

黑莲花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只是这年头, 邪物见邪物,也兴打个招呼?

妙妙一面向慕声奔去, 一面注意到他手腕上滑落了收妖柄捏在手里,禁不住汗毛倒竖:“你想干嘛?!你不要对佛祖不敬……”

话音未落,收妖柄猛地击出, 直捣塑像的脑袋而去。

凌妙妙:“……”

阿弥陀佛, 黑莲花一人做事一人当。

慕声神色异常严肃,他的动作极快,犹如暴风骤雨侵袭, 在收妖柄飞去的同时,一沓符纸一抹,在空中排开,借着旧伤口的一点血, 只来得及划了一横,那些符纸便迅速形成个包围圈,像龇牙咧嘴的恶犬, 又如一圈利箭,狠狠向着塑像攻去。

可怜皇室的金身塑像, 头脚被围,四面楚歌, 转眼间受到无数攻击,金光迸射,直入人眼。

妙妙本能地拿手臂挡住眼睛——

“原来, 你见了我不是兴奋……”

慕声眼角微微发红,眼中跃动着沸腾的杀意,有些无趣地慢慢熄灭了,“是害怕啊。”

妙妙睁开眼睛,这场战役快得出乎意料,眼前只余几缕呛人的烟雾。大殿中又恢复了死寂。

是妖物太弱?还是慕声太强?

或者……

塑像呢?抬眼一看,几乎被惊出一身冷汗来,“足金”塑像拦腰斩断,破败的下半身漏了个大口子,里面竟然是中空的,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带着棱角的影子。

妙妙凑过去看,借着烛火的微光,隐约可见那是一个红漆盒子,再细细一看,盒子外部乃是牛皮包裹的,由于时间过久,皮子腐烂剥落,显得斑斑驳驳。

她胸中一阵心跳,爬上了供桌,弯腰将那盒子拿了出来,“呼”地一吹,厚重的灰尘飞开,四处起舞。

二人对视一眼。

慕声毫无兴趣地往她手上瞥了一眼:“打开罢,这就是赵沁茹要的舍利子。”

妙妙颤抖着手将其打开,盒子没有上锁,只是端口的皮子磨破,有些锈住了,开得时候,发出了一丝挠心的咯吱声。

黄绸布上躺着两枚黑乎乎的小石子,妙妙禁不住望黑莲花,“这就是舍利子?”

慕声也望着她:“看我做什么,我也没见过舍利子——”

忽然间手背一凉,骤然有一道黑影,从盒子中“倏”地跃出,落地变成一个人的模样,弓着背,飞速地钻入破落佛像背后的墙内。

她猛地被他往边上一拉,慕声仓促道:“先别跟来。”

随即“嗖”的一声,妙妙眼睛一花,慕声已经追着那黑影而去,消失不见了。

佛像背后的墙上有一个波光粼粼的圆形大洞,那边似有云气飘摇,看不真切,显然是个幻境结界。

“喂……”她拍了拍墙壁,墙壁是实心的。

刚才那一下,是妖物太弱,还是慕声太强,亦或是……根本是个请君入瓮的陷阱?

慕声生来张狂自负,置死地而后生,刀山火海,亦作坦途。对于他,陷阱和挑衅,都一样是邀请,只有赴约一条路。

那她呢,追还是不追?

妙妙心一横,她将盒子放下,将小石子拿手帕一包,揣在袖中,踏上供桌,一头扎进了圆洞。

*

柳拂衣的体力正在飞速消耗着。

树林中迷雾重重,清冷的月光照着满地落叶,白雾如棉云丝丝缕缕地飘荡,缠人的眼。

如果只有他和慕瑶一路相携而行,倒还好说,只是背上还有一个中了媚香的端阳帝姬,一路上要人留意照顾……

“柳大哥……”端阳两颊酡红,声音里带着哭腔,柳拂衣感到有些棘手,半回过头去,“怎么了,殿下?”

端阳在他背上扭来扭去,扭得慕瑶脸色更黑,“本宫……本宫真的很难受……”

“殿下且忍忍,就快到了……”

条件不好,只好创造条件。慕瑶身上带着伤,这种时候,顾不得男女大防,君臣有别,柳拂衣背着她,给她口中喂了一颗青丹,轻柔地嘱咐她含着。

端阳脸上凄风苦雨:“我们要走到哪里去?”

柳拂衣的神色坚定:“回宫去。”

然而,眼前茫茫一片白雾,不识前路何如,慕瑶瞥见粗壮的树干上那道熟悉的菱形刻痕,望着柳拂衣叹了口气。

又走回原地了。

旧寺早已成了恶鬼的大本营,二人不敢懈怠,一路杀来,好不容易才救出了被吓掉了半条命的端阳帝姬,又让帝姬中了媚香,手忙脚乱之际,不慎一脚踏入这个幻境。

幻境中总是这样一个月夜,端阳吓怕了,对于时间流逝毫无感,他们却知道,外面可能已经过了一天或更多。

捉妖人的符咒,对于厉鬼秽物事倍功半,柳拂衣和慕瑶身上的符咒,就在一次次消耗中用得差不多了,若是有盈余,也不至于放任端阳帝姬扭成了麻花儿。

脚下猛然一凉,二人警惕地向下望去,原来是一只獾,飞速擦过了柳拂衣的袍角,踩着落叶“嚓嚓嚓”地掠过去。

慕瑶感到一阵精神紧绷下的眩晕,此刻突然放松,有些迷茫地想:幻境里也会有獾吗?

端阳帝姬早如惊弓之鸟,将头埋在柳拂衣脖颈里,吓得尖叫起来:“那是什么……”

柳拂衣让她叫得耳鸣,强忍眩晕拍拍她手臂:“没事的,没事的,是动物……”

话音未落,那獾回过头来,转瞬间变成一团蜷缩的黑影,伸展了四肢立起来向柳拂衣直冲过来。

“拂衣——”

“啊——”

慕瑶和端阳同时尖叫起来。

柳拂衣真的很倒霉。

倘若他只有一个人,抖展袖袍,身披月光,妖魔鬼怪,不可近身。偏偏他此刻背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遇事只会尖叫的帝姬,他一时施展不开,又怕跃开去,那东西会趁机掳走端阳,只得咬着牙,正面对着那黑影,生生受了一击。

那黑影是个人。

低等的妖物,是绝对不会如此精准地攻击捉妖人的脆弱点的,柳拂衣柔软的腰腹连带着他抵挡的手,就被他用刀剑般的黑气精准地捅了进去。

慕瑶眼睛都红了,一通炸火花从掌心蹦裂,如排山倒海之势,一路炸到眼前,直烧成一片火墙。

那黑影似乎很惧怕火,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向后倒退几步,几乎消散成一片黑烟,在不远处再次聚拢起来。

与此同时,慕瑶裙角仿佛扫起白雪,旋转而来,挡在柳拂衣身前,四五片符咒自掌心一拍,朝着黑影翻了出去。

“柳大哥!柳大哥!”帝姬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柳拂衣身受重伤,白衣上满是鲜血,眼看要站不住了,他唇色苍白,强撑着一口气将她放在了地上,只道:“没事,殿下,不要怕。”

端阳将他抱在怀里,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慕瑶听见端阳尖利的叫,一时心乱如麻,只是回头看顾的一瞬间,身后那黑影飞速地伸出了一根刺,似乎是专等她的走神。

“啪——”

千钧一发时,一个火花——不能叫做火花,简直是一团汹涌的火球瞬间爆裂开来,火球内核是冷酷的蓝色,外周是带着斑纹的橘色,如此绚丽而杀伤力巨大。

黑影让这火球“轰”地地一炸,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鸣,嘶鸣的尾音里,依稀听出一个男人咆哮呐喊的味道。

这是陶荧的怨灵。

慕声的袍角翻飞,惊起漫天落叶,枯败打卷的落叶被巨大的力量斜冲出来,形成一道漩涡,将其围在中间,经受不住这猛烈的风,在空中喑哑地碎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