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骤然飞红,还没想好怎么驳他,身子骤然一轻,她惊呼一声,又怒又恼地捶他的肩膀,却不敢大声:“拂衣!放我下来……”

“看见阿声看妙妙的眼神了吗?你做长姐的,别管得太多,瞎操心。”

他抱着怀里挣扎的少女,青丝上散落着阳光,慢悠悠往回走,“天气真好,咱们也抱回去。”

*

“咯吱咯吱——”

漏窗受了力,慢悠悠推开条缝,转轴发出拉长的喑哑响声。

妙妙整个人被他死死压在窗边亲吻,一丝细细的风从窗缝吹进来,灌入她脖颈里。

他终于离开她的唇,放她喘了一口气,她才从窒息的边缘拉了回来,脚踩实地面的瞬间,双腿一软,像是酸软的后槽牙咬了冰块,险些跪倒在地上。

他就站在面前好整以暇地接着,顺势一搂,将人抱进怀里。

凌妙妙将他推开,只是那推也没什么力气,她脸颊通红,眸中泛着水光,身体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羞恼:“你走开……”

慕声抱着她不撒手,手指卷着她的头发吻了一下,眸中漆黑:“我错了。”

凌妙妙推开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模样,心下一凉。

这黑化了半截的人,那黑暗的一面始终存在,蠢蠢欲动,一旦情绪到了临界点,他便在失控的边缘。

“你要真生气,就跟我吵架呀!”凌妙妙语无伦次,嘴唇还在隐隐发痛,她拿手背碰了碰,“这又算什么?”

他的情绪发泄,种种都是隐忍迂回,再骤然爆发,没有一样反应是正常。

“可我舍不得跟你吵架……”他又贴上来,顺着她的头发,“我只想要……你。”

中间低下去的部分凌妙妙没听清,皱起眉头:“嗯?”

慕声低眸望她,眸中带着一点笑意:“我现在不生气了。”

凌妙妙气笑了:“我生气,你快把我气死了。”

“所以你不要让我妒忌……”

“你别想太多了。”凌妙妙打断,黑白分明的眼严肃地望着他,轻道,“我和柳大哥在大白天正常对话,没有犯清规戒律。”

慕声凝眸望着她:“……他跟你说什么了?”

“说……”她梗了一下,想起了对话内容,觉得有些棘手,“这个……不能告诉你。”

他眼眸一暗,语气带着凉意:“你心里就这样念着柳拂衣么?”

凌妙妙头皮发麻,摆着手警告:“别,别提这个。”

“我偏要提。”他嘴角翘起,眸中的情绪显见地不稳了,整个人也就脱离了掌控,“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死了,再去嫁给柳拂衣,嗯?”

“……”她只得保持沉默,愠怒地瞪着他。

“妙妙,让你失望了,我轻易死不了的。”少年的指尖微微颤抖,面上仍然笑得像明媚的迎春花:“……那死的柳拂衣,你还喜欢吗?”

凌妙妙吓得后背一凉,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生怕他下一秒就付诸行动,语速飞快:“你要敢伤柳大哥性命,我记他一辈子,恨你一辈子,听到没有……”

他一怔,望着她的眸中似有黑云翻滚,旋即点了点头:“好。”

他垂下眸子,掩住了眼中的危险神色:“那你以后可以不跟他说话吗?”

“那不可能。”凌妙妙望着他,“我跟谁说话,那是我的自由,你怎么管得比我爹还多?”

“……谁都可以,他不行。”他抬眼望着她,漆黑瞳仁在睫毛掩映下,那样的亮,“好吗?”

“不行。”凌妙妙的火也被激了起来,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你管天管地,也管不到这个份上。”

“……”他沉默片刻,漆黑眼眸温柔地凝望着她,“我好想把你绑在我旁边,让你哪里都去不了。”

凌妙妙再度被气笑了:“你试试看啊。”

*

十分钟后。

“慕声,你给我放开……”

女孩以一种略有奇怪的姿势坐在椅子上,脸色反常地红,再仔细看去,她的双手让收妖柄反剪背在身后,身上拿一指宽的长长绸带,缚在了椅子上。

她先前还剧烈挣扎,只是她发现他结的绳子极妙,看上去不太牢,可是实际上不仅不会被她挣松,反而弄得她衣衫凌乱,她动一下,他的眼神就暗一分。

妙妙不敢动了,手指在背后蜷了蜷,碰到了套在她腕上的收妖柄,心内切齿:真想不到,收妖柄还有此妙用呢。

慕声坐在她旁边,手里捏着把匕首,垂眸给她削苹果,削得细致耐心。

“你现在就是削一万只兔子也没用。”凌妙妙冷眼瞅着他的手,“快点放开我。”

他手指一顿,兔子耳朵“啪”地削断了,他停下来,将断掉的耳朵小心地搭在断口上,垂眼望着它,半晌才道:“妙妙,它也很疼。”

“疼?”凌妙妙没听出言外之意,冷笑一声,“又不是我把它耳朵削掉的……”

她觉得自己跑了题,望着他的脸,杏子眼中满是恼意,跺了跺脚,“你不能这样捆着我,快点给我松开。”

少年无声地将兔子拿起来,喂到她嘴边,柔和地问:“吃吗?”

作者有话要说:1.

老柳:生活真美好。

慕瑶:辣鸡直男气得劳资脑壳痛。

2.

咯吱咯吱——

慕瑶:弟弟在磨刀?

慕声:呵。

3.

妙:你试试看啊。

声:好啊。

☆、迷雾之城(七)

“不吃, 你拿开!”凌妙妙冲着兔子发火,又觉得气不过, 就着他的手, 照着兔子屁股狠狠咬了一大口,边用力咬边委屈地骂:“你有病。”

慕声捏着苹果, 黑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将所有的表情收进眼底,在心底喟叹。

她这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凌妙妙吃完了苹果, 冷静了一下,放低了声音:“子期,你放开我,好好说。”

他脸上危险之色还没褪去,眉梢眼角显出些艳色, 睫毛低垂的模样, 像一朵带毒的妖花:“就这样说。”

“这样怎么说?”凌妙妙跺着脚瞪他, 气得七窍生烟,憋了半晌,严肃地憋出一句控诉, “你……你不尊重人!”

不单不尊重她,还不尊重整个女性群体, 靠力量优势制服她, 什么人呐!

慕声望着她,眸中偏执的依恋如同浓稠的夜色。他倾过身子,虔诚地碰了碰她的嘴唇, 语气缠绵悱恻,又像是在撒娇:“我爱你。”

“……”妙妙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你想绑我到什么时候?”她的嗓子都有些说哑了,清了清嗓子,语气都有些打蔫了,尾音里带着几丝委屈,听起来像是在撒娇,“我胳膊要断了……”

慕声骤然抬眸,飞速地收了收妖柄。

凌妙妙双手骤然解放,未及收回来,他已经顺着她的手臂极其柔和地按了按,沿着血管的脉络捋了几下,仰头看她,“还疼吗?”

凌妙妙摇摇头,满脸希冀地看着他,见他只是卸了反剪她手腕的收妖柄,毫无解开绸带的意思,表情迅速垮了下去,气鼓鼓道:“疼。”

他眸中一凝,怜惜一闪而过,“我再帮你按按。”他捏着她肘关节耐心地揉了十分钟,问:“好点了吗?”

他仰头看人的时候,瞳仁和上目线的角度恰到好处,藏起了所有的爪牙,只剩单纯无辜的美,恨得人牙痒痒。

凌妙妙咬着唇,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望着头上房梁:“我想喝水。”

他顿了顿,随即将茶盏送到她唇边。

妙妙就像笼里的小鸟儿,就着主人的手臂啄几滴甘泉,差点憋屈成一只火鸟,在他手心里炸毛。

妙妙故意将他使唤来使唤去,绕着小小一间房来回跑了一刻钟,他依然没有不耐烦,反而愈加兴致高昂。

而且,她语气越软,他越耐心温柔,眸中光芒越盛,几乎到了灼热的程度。

凌妙妙颓然靠在椅背上想,她大概明白怎么能脱身了。

——哭一下兴许可以,黑莲花最怕她的眼泪,仿佛流下来的不是水,是滚烫的岩浆。

而且,不能是那种大义凛然的哭,而是要她楚楚可怜、梨花带雨、撒着娇求着他哭。

妙妙闪动着杏子眼,冷静地望着少年的侧脸,无声地起了一后背鸡皮疙瘩。

——等下辈子吧。

她气急败坏地想。

两人都没察觉,临近的墙根上洇出了几块黄色的水渍,如同隐形巨人飞檐走壁的脚印,一步又一步。

又过了十分钟,妙妙有些坐不住了:“子期……”

慕声抬眸:“嗯?”

她颊上不受控制地浮上了绯红颜色,踌躇了一下,鼓足勇气,尽量使自己显得高傲而漠然:“我想小解。”

少年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他果然向她走来,俯身抽掉了她身上的绸带,凌妙妙还没来得及窃喜,便听得他平静地在她耳边道:“我抱你去。”

“……”她眼中的雀跃骤然折成了滔天愤怒,往后缩去,“我不想去了,你走,快走!”

“……”慕声撒了手,漆黑的眼珠无辜地望着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凌妙妙扭过头不理他,手指烦躁地拨弄着裙摆,心里后悔极了。

——早知刚才不该喝那么多水的。

耳边细细一丝风来,倏忽一股熟悉的腐臭味扑面而来,骤然吸进肺里,灼得鼻子都痛了一下。

随即是“咣当”一声巨响,她惊异地一回头,一股黑云形成了一堵墙,几乎要撑开屋顶,黑云里伸出一双手来,正死死掐着慕声的脖子。

凌妙妙脚下一热,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水,拖在地上的裙角浸湿了一圈。

少年的身影在黑云之下若隐若现,脸色发红,额角青筋暴起,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小笙儿,喝了你这么多血,我真舍不得杀你呢。”

那声音咬牙切齿地响起来。

她凝聚了这些日子积蓄的全部力量,非但体型膨大数倍,连声音也变得粗哑起来,听起来越发贴近宛江船上时鬼王雌雄莫辨的声音。

小打小闹的骚扰,水鬼终于玩够了。她铭记着血海深仇。这次是猝不及防、出手怨毒、一举便要致对方于死地的偷袭。

不择手段,他非死不可。

凌妙妙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了上去。

桌上那收妖柄明晃晃地放着,刚才他为了绑她卸下来,还没来得套回去;慕声的收妖柄,一只在她手腕上,一只搁在桌上,他此刻空手接白刃,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少年脸上挂着淡漠的挑衅之色,他任凭水鬼掐着,在难以脱身的攻击中艰难地伸出了一只手,手指相碰,“砰——”地炸出了一朵橘黄色的火花,却不是朝着水鬼的脸,而是越过她,径自朝着远方而来。

“砰。”

火花精准地落在绸带绳结上,连妙妙的衣服都没碰到,缚得紧紧的绸带瞬间滑落了。

“……”凌妙妙骤然脱困,扶着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火花炸了一下还不算完,从她身上滚落到了地下,在地上连续炸了四五下,一直炸到了门口,好似一个焦急的小精灵,着急火燎地引她出门。

凌妙妙愣了一下,抬头望去,慕声没在看她,也没能发出声音。

刚才那个任性的火花,令他错失了自卫良机,整个人被黑云压到了墙角,连炸火花的余地都没有了,在这种索命的攻击中,只得徒手飞速拉住水鬼掐他脖子的手,单凭肌肉的力量与妖物抗衡。

他的双手因用力而有些颤抖,脸上还挂着漠然的笑容,只是嘴唇血色褪尽,额角青筋暴起,显见地已经被弄得有些眸光涣散了。

——都这样了,还逞强托大呐?

她顿了顿,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冒,只觉得头重脚轻,捡起桌上的收妖柄,毫不犹豫地砸了过去。

收妖柄“砰”地打散了一片黑云,几块森白的骨头伴随着水花哗啦啦地跌在地上。

收妖柄开始在空中嚣张地飞舞起来。

这一个还不够,她冷静而盛怒地往黑云深处走,捋下手腕上另一只收妖柄,也砸了过去。

黑云斜压,劲风猛地扫在她脸上,像是谁打了她一个耳光。

她感到耳根火辣辣地痛,背后瞬间冒了一层热汗,脚步却没停,在这三四秒的时间里摸遍全身,掏出了来这个世界积攒下来的所有符纸:这其中有柳拂衣送她的,慕瑶送她的,还有慕声原先留下来的,足有板砖厚的一沓。

她不分门类,照着水鬼的脸,五张五张地往出飞,像是照着靶子在远处狠狠扎飞镖,“啪啪”“啪啪”“啪啪”,那靶子钝得很,若是扎得不够用力,就要脱靶了。

她甩得越来越快,手臂很快失去了知觉,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剧烈跳动的心脏则是核心的发动机,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可怕的能量。

手上捏着的符纸肉眼可见地迅速变薄,两只收妖柄在黑云中穿梭来去。

水鬼躁动得越来越厉害,桌上的花瓶被扫到了地上,茶盏碎了一地,凌妙妙的半边身子都被飞溅的水渍打湿了,还在坚持向前走,嘴里飞速地念着口诀,从头到尾,反反复复,几乎是照着水鬼的脸不住地扔符纸了。

心脏发疯似的狂跳着,手,步子和嘴,她都不敢停,似乎一停下来,他们两个,就会再无翻身之力。

她扔出了最后一片符纸,几乎隔着黑云站在了慕声面前。

与此同时,水鬼发出了一声尖利的长啸,门窗共振起来,黑云乱舞,如同一个被烈火焚烧的女人,发出变了形的呐喊,旋即——

“哗啦——”水渍下雨一般淋了凌妙妙满头。

她闭眼抹了一把水,再睁眼的时候,黑云烟消云散。

一枚白森森的头骨咕噜噜滚落在地上,裸露的牙齿枕着满地水渍,空洞洞的眼眶斜对着地面,似乎在不甘地望着尘世。

收妖柄飞回慕声手上,少年倒退几步才接稳,脸上还没有回过血色来,黑眸如墨玉,怔怔望着眼前的人。

女孩额发湿透,两颊发红,一双眸子亮得似灼灼星火,安静地睨着他,气喘吁吁地冷哼:“不用谢我,我很早以前就想打死她了。”

手臂放下来,瞬间酸软得抬不起来了,她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伸手托住了小臂。

“妙妙……”他一步迈过去,伸手拉住她柔软的手臂,颤抖着手检查了一下,他几乎不敢相信,刚才她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一步一步主动,连续不断地甩了一百多张符纸。

是……为了他吗?

一阵恍惚,一种慌乱的狂喜,伴随着极近负罪的怜惜将他淹没。他将湿淋淋的人搂进怀里,全然不顾她的衣服将他的胸前也打湿了一片。

他就像充了气的气球,她只要伸手轻轻一戳,便瞬间漏了气,打回了原型。

他近乎蛮横地抱着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身子在微微发抖。

这样紧紧贴着她,才让他觉得好受一点。

妙妙脸颊红扑扑的,赧然挣开他,忍着手臂的酸,扭头着急地跑掉了:我想小解……”

*

太阳西偏,酒肆成排的灯笼次第点亮,花折的大厅里很快坐满了人,小二在席间穿梭忙碌,桌上的珍馐一道一道增加,迅速摆满了。

茶杯在慕瑶指尖转动,她靠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两个座位,有些疑惑:“他们俩……今天还打算来吗?”

柳拂衣轻轻拍她搁在桌上的手背,顿了顿:“不来反倒更好。”

慕瑶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梆子声响。

老头出场时,没有前几日那般神采奕奕,似乎是没有睡踏实,眼下两块乌青。看到二人,苦笑着用眼神打了个招呼。

为他带来的无尽虚名与财富的故事,毕竟是已故之人不堪回首的血与泪,却被他肆意讲出来,供后世之人消遣调笑。

偶尔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安。

“慕容氏临盆在即,沉浸在幸福里,全然没想到,她美满的生活即将四分五裂,以后的桩桩件件,都使得她远远偏离原来的人生。”

慕瑶和柳拂衣对视一眼,竖起耳朵听。

“我们先前说过,赵公子是高门大户的公子爷,他愿意隐居在远离长安的无方镇,辞了大好官职,摒弃身份,告别挥金如土的生活,家里人却不肯放任他这般碌碌一生,当下便带着人坐船跑来无方镇寻他。”

“这一年四月,他们找到了赵公子和他的妻子,对慕容氏大为不满。”

老头嘲讽地笑了笑:“世家大族的青年才俊,身上背着家族的荣耀,怎能只为自己而活?即使他不能在朝中有自己的势力,至少他的婚姻,是应该对家族有利的。”

“赵公子的姐姐查了慕容氏的身份,不知是是哪个荒山里长的野丫头,无父无母,没有亲朋,更别说家世如何,说她是平民都是抬举。在他们看来,一个只仗着漂亮面孔的低贱丫头想做赵公子的妻子,还将他留在这偏远的小镇不归家,已是天大的罪过。”

“赵公子的姐姐三番五次派人去请他回家,都被赵公子回绝,他不胜烦扰,甚至放出话来,若再惊动慕容氏,他就与她断绝姐弟关系。”

“赵公子的姐姐果真安生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她只派了一个方士,上门与赵公子说了一炷香的话,随后离开。”

他顿了顿,深陷在眼窝中的浑浊眼睛,流露出浓重的悲悯:“五天后,赵公子独自一人踏上了返回长安的航船,头也不回地,将慕容氏永远地留在了无方镇。”

作者有话要说:妙妙确实早就想把她打死了→ →

很久很久前的一章。

虽然是个小炮仗女孩。

软绵绵的情话是说不出来的,但是妙哥能做都做了。嗯。

☆、迷雾之城(八)

“那方士给赵公子说了什么?为什么他就撇下慕容氏走了?”

“是呀是呀!这时候快生了吧……”

台下嘈杂声起, 听众义愤填膺,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

老头抬抬手, 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待下面安静下来,:“那方士只是递给赵公子一张符纸, 对他说,‘那慕容氏不是普通人,您若不想被她蒙在鼓里, 白白受人蛊惑,便去试一试。’”

台下霎时鸦雀无声,只余老头的声音在响:“赵公子当即愣住了。他没有立刻去找慕容氏,而是看着桌上的符纸,静静地回想这些年的日子。

“他想, 在他活过的二十多年里, 他从未见过慕容氏这样貌美的女子——至少按照他的标准, 没有人比慕容氏长得更顺眼。她为人毫无矫饰,性子也随和温柔,简直就像是高山上的雪莲花, 没有经过任何俗世的沾染,让他也时常怀疑, 像她这样天真的人, 是怎么平平顺顺地长到这么大的?”

“他在书房里坐了好几日,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眼中的慕容氏,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她?他平生最厌恶女子伪装矫饰, 而慕容氏似乎是为他量身打造,一举一动都合他的意,倘若慕容氏的天真纯净,从一开始就是伪装呢?”

“赵公子并非什么天真之人,他生在外表光鲜、内里腐败的锦绣朱门,长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阴谋诡计、人心怨毒,他见得多了,便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现实。这个猜想令他如坠冰窟,只觉得自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夜之间全部破碎了。”

“他开始一遍一遍回想自己对慕容氏的浓烈感情,从初见那日起,他对慕容氏的爱有增无减,只恐自己不能掏心掏肺,甚至连他这样自负自傲的人,在她面前总会产生自惭形秽的感觉。”

“而他对她的迷恋,到底是不是真实呢?”

“他恐慌地回想着,他对慕容氏这样夸张的爱,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被蛊惑产生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