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宝觉得自己的腿就快被她踹断了,现在的女人怎么都那么暴力的。

端木皛皛是,她也是。

什么闺蜜,简直就是一群母老虎。

这时,康熙从那隐秘的通道里跑了出来,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那只邪恶的手,还没事凭空捏了一把,像是想到什么,一脸色胚状,极度猥琐。

不,他长得太帅,再猥琐,也看不太出来,仍是美美的男神一枚。

景飒眼尖的看到了他,一阵风似的扑了过去,“康熙,看到皛皛没有?”

“她去找卫晓了,怎么了?”

她像是看到了救星,拽着他的手,叫道,“赶紧找到皛皛,别让她看到焰火,她会疯的。”

康熙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她表现出的焦急不是伪装的,一把扣住她,“把话说清楚!”

卫晓见他没事,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听见景飒的话,他不由的笑了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焰火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炸弹!”

炸弹两个字震醒了康熙,他看向外面人群聚集的地方。

轰声一片,无数烟花从天空倾泻下来,成了红色和金色的“瀑布”,大有“飞流直下三千尺”之气势,看得一群人眼花缭乱,一个劲的拍手叫好。

因为量大,硝烟弥漫,火药味愈发浓重了。

“景飒,她是不是害怕闻到焰火的味道?”

景飒猛点头,“对,就是味道,因为它跟…”

“和炸弹过后的硝烟味道是一样的!”

因为都是火药做的。

他脸色一变,狰狞了五官,掐着卫宝的喉咙,“卫晓在哪里?”

卫宝被他骇了一跳,“在二楼,应该和我老爸在一起!”

康熙对这里很熟悉,因为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整个向二楼飞驰而去,刚打楼梯,他就见撞到了卫晓和卫雍颂。

卫雍颂见到康熙,立刻招手道,“小熙,那个佛动心深得我心,你果然…”

话还没说完,康熙像只展翅的大鹏一样跃了上来,揪住卫晓的领子,“皛皛呢?”

卫晓一愣,“她不在楼下吗?她刚才还说要带景飒出去透气…”

“你有没有告诉皛皛,今晚会放烟火!”

他又愣了愣,他连自己老爹是谁都没告诉她,又怎么会告诉她晚上会放烟火,普通人家可不会在生日的时候放烟花,真说了,铁定穿帮,倒是有些生日蜡烛会放点小烟火出来。

康熙骨节一紧,拳头一握,就想揍他一顿,是他把皛皛带来的,却什么都没告诉她。

突然,又是一声巨响,一个更大的烟花带着红红的火星飞上天空,几声脆响后,华丽绽放,像五颜六色的满天星一般,密密麻麻的点缀了夜空。

浓重的火药味四散,让康熙心脏猛的一缩,这时候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必须马上找到皛皛。

他没有忘记,那次在她家,他提起她的父母后,她是怎样的癫狂。

“卫晓,这辈子,你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

他放开手,眼神阴鸷的让人觉得像从地狱里出来野兽。

“怎么了?”

康熙不再言语,向跟在他后头的景飒追问道,“你好好想想她会躲到什么样的地方?”

景飒捂着脑袋努力回想,“如果是春节、国庆,这种可能放烟花的日子,皛皛一定会躲去酒店,她在那有预订过一个房间,要是婚庆,因为福邸在市中心,严禁平日里放烟火,婚庆的话,小区门口的电子灯牌就会发通告,皛皛也会在那天避到酒店里去,但是这里…这种突然而来的…”

她摇头,慌乱的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说到这里,她又哭叫了起来,“康熙,怎么办?皛皛会疯的,她真都很怕闻到火药的味道!”

康熙脸色一白,努力让自己冷静。

如果遇到恐惧的事情,一般人都会躲起来,但躲的地方一定是让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皛皛有PTSD的症状,应该会选择熟悉又安全的地方,但这里她第一次来,不可能熟悉,如果因为害怕要逃回家,这里是山上,没有车,天又黑了,她不可能徒步走…”

开车…

他脑中一凛,立刻回头问卫晓,“你和皛皛来的时候,开的是谁的车!”

“她的车,因为我晚上可能会住在这里,所以我让她开了自己的车!”

停车场!

她一定在停车场!

康熙一个回身,跃下楼梯,往停车场奔跑去。

对她来说熟悉又安全的地方,在这里,除了她的车,没有第二个地方可想。

何况,停车场在地下,那里听不到声音,也闻不到火药的味道。

一定是在那里!

皛皛,别怕,我来了!

Round 70 万岁爷阵亡

皛皛第一次发现自己对烟花、爆竹燃放后产生的火药味感到恐惧,是在回国后的第一个春节。

美国长大的她,从来不知道烟花、爆竹是可以随便放得,还放得那么放肆,像是不要钱一样,各家各户更像是在攀比,争奇斗艳,轰响雷鸣,一个比一个放得响,一个更比一个放得艳丽。

当时,她就怔住了。

因为在美国,私人燃放烟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首先美国人将烟花、爆竹的价格定得很高,除了价格高以外,购买烟花的手续也相当复杂,先要出示个人身份证,还要填写很复杂的个人信息的表,包括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住址、买烟花的数量种类用途等,同时还要阅读一份长长的烟花使用操作说明书。阅读完后,购买者需要签名,这就是所谓的免责声明。

所以,在美国,烟花燃放主要由政府或机构来组织,他们会邀请专门从事烟花运输燃放的人员来操作,燃放的地点和时间也有很严格的规定,不是想放就能放的,就算是唐人街,燃放烟花爆竹,也得先递交申请,通过了才能燃放。

而且,美国多以烟花为主,爆竹十分少见。

在中国,过年燃放、烟花爆竹,图个喜庆吉祥,本无可厚非,但放得那么凶残,还真是让皛皛大吃了一惊,很快又觉得挺有意思的,在美国的时候,因为住在华盛顿,她能看到烟花的机会不多,大型烟花更是只有在美国独立日,政府举办庆典的时候才能看到。

也正是这次好奇,让她发现了对它们的恐惧。

到处弥散的浓浓火药味,窜入她鼻尖时,时空像是瞬间转换了,再看不到五彩缤纷的炫丽天空,迎面是无尽的黑暗,忽然周围景色一变,转换到了至亲之人被炸碎的那一幕,场景像是重演了一遍,残肢肉末和鲜血飞溅在她脸上的冰冷、浓稠,是那么真实,堵得她呼吸困难。

火药味变成了浓重的血腥味,掌控了她的大脑,寸寸逼近,看到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扭曲的,像魔鬼一般正对着她狞笑,她恐惧地畏缩着,全身发麻,浑身冰冷,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惊惧过大,她倒在地上剧烈抽搐,口吐白沫,若不是景飒和安卉在,她或许已经崩溃了。

医生判定,这是恐惧记忆的一种,只要遇到与她恐惧的一幕相似的东西、声音、气味,都会让她不受控制的回忆起事情的每一个细节,像拉近了视角一般的清晰,严重的话可能会导致精神崩溃。

为此,对于烟花、爆竹、任何可能产生火药气味的东西,她都不会靠近,有多远就避多远。

两年下来,她再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然而今天…

当她离开康熙,走出通道时,巨大的烟火被放飞了出去,姹紫嫣红倒映在她眼里,没有惊叹,只有惊惧,灿烂过后的一缕缕白色烟雾,没等它飘散过来,她像是已经闻到了淡淡的火药味,大脑一片空白,看什么都是恐怖的,只想离开这个让她害怕的地方。

惊惧压倒了理智,她惊慌失措的想要躲起来。

但,这里她不熟悉,又到处是人,那些看到烟火叫好的声音,在她耳里都成了刺耳的噪音,震得她头疼欲裂。

恐惧之下,她连方向都辨不清出,只想离那些烟花远远的。

然后,她看到了停车场的标志,想到了自己的车。

卫氏的庄园酒店有代客停车的服务,她到了酒店大堂门口,就将钥匙交给了服务生,所以并不知道停车场具体在哪里,只能一路顺着标志寻找过去。

巨大的停车场里,因为卫氏举办宴会的关系,除了邀请的客人外,没有其他宾客,车子并不多,她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的车,车钥匙是在入口的玻璃箱里找到的,那是代客停车服务专用的钥匙存放点。

她颤抖的打开车门,急切的想要回家,但钥匙插了好几遍都插不进锁孔,一个手抖,就掉落在了车里,她弯腰摸索,却怎么也没摸不到。

外头的烟火声轰隆隆的传来,很轻,但仍将她吓得卷缩了起来,这里明明闻不到火药的味道,但是听到烟火的声音,她就像闻到了似的,惊恐抖瑟,甚至连停车场里昏暗的灯光她都觉得是刺眼的。

不能在这里,她需要一个更密闭的空间,黑暗的,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闻不到的。

等她躲藏好了,她将拳头塞进嘴巴,阻止自己逸出口的恐惧呜咽,但那无济于事。

呼吸越来越困难…

谁来救救她…

救救她…

康熙…

“皛皛!”

急促的吼声响彻在停车场里,引起阵阵回音,忽高忽低,忽轻忽响,此起彼伏。

他身后又是一阵慌张的脚步声。

“康熙,车钥匙不存在存放点,一定是皛皛拿走了!”

卫宝也随后匆匆赶来,“我刚才问了门口的保安,没有车出去过!”

这就说明皛皛还在酒店里。

康熙跃上一辆车的引擎盖,搜索着整个停车场,卫雍颂的寿宴来的都是富豪巨商,政界名流,满目都是豪车,油漆鲜亮,各种颜色,且都是最新款,数量不算多,也不算少。

倏的,一辆旧款的黑色路虎车在锃亮的豪车里跳脱了出来,分外的扎眼。

是皛皛的车!

他心中一喜,立刻跳下引擎盖,冲了过去,车门却打不开。

“皛皛!”他拍打着玻璃,贴着玻璃往里查看,却发现里头没有人。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绕着车将所有的玻璃都看了一遍,甚至匍匐在地上,看车底下面有没有她。

景飒追问道:“康熙,找到了吗?”

他站起身,摇摇头,眸色里黑沉的吓人。

难道是他判断错误了?

一想到她正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害怕着,惊惧着,他的心就像被一块无形的大石压住,痛的喘不过气来,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下来,本就急躁的情绪更像是胀满了一团热气似的,让他难以平静的。

他握紧拳头猛地砸向车玻璃,玻璃未碎,手却疼得钻心,他不禁嘲笑自己,真是没用,连块玻璃都砸不碎。

突然,一声轻不可闻的哭泣声从车里头传来,非常轻,轻的他以为听错了。

皛皛!

他一颤,将耳朵贴在车的铁皮上,但哭声似乎又消失了,他确定自己没听错,换了个地方继续贴耳倾听。

轻的像是蚊子叫的哭声,再次传进他耳里。

他看向自己贴耳的地方,是车辆的后备箱。

她在后备箱里。

虽然这两路虎是两厢车,但后头有个搁物板挡住了,无法看到后备箱里的情况。

他伸手想打开后备箱,但它纹丝不动,里头应该是锁死了。

“景飒,去拿铁锹!”

景飒的眼睛已哭的红肿,听到这句,愣怔了,“铁锹?”

“赶紧去拿,皛皛在后备箱里!”

景飒一听,立马拽住卫宝衣领,“铁锹!铁锹在哪里?”

卫宝瞅了她一眼,看她哭得鼻子都红了,这时候还是不要去计较她问话的方式了,“保安室应该有!”

他拿起对讲机对保安室吩咐了一声,很快,一个保安拿了一个大铁锹跑了过来。

康熙脱下西装,捋起袖子,拿起铁锹戳进后备箱与车体间的缝隙,使力往上撬。

啪嚓一声,后备箱的车盖被撬开,康熙扔下铁锹,急切的将车盖掀起。

窄小的后备箱里,皛皛卷缩着,目光狂乱,颤抖的唇被她的牙齿紧紧的咬着,浑身激动得抖个不停,她像是看不到任何东西,死命的往里头躲。

“皛皛?”他伸手想将他抱出来。

她突然尖啸起来,惊恐无比,纤细的肩开始剧烈地颤抖,狂溢的泪水不断从她捂住脸的十指中渗出。

康熙看到此景,再不敢轻易碰她。

她从来都没有哭过…一次都没有…

他看着她像负伤的野兽般蜷缩在角落里,不停地簌簌发抖,胸口就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刀,痛的他眼里灼热难挡。

“皛皛…”他要怎么办,要怎么安抚她。

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她惊惧的无以复加,理智像是被撕裂了,混沌的迷雾蒙蔽了所有的心智,她看不到康熙眼眶里一颗颗掉下的眼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惊恐里无法自拔。

她只想找一个更密闭的空间,黑暗的,什么也看不到的,什么也闻不到的。

黑暗,一片黑暗。

她什么也看不到…

康熙看着她,怅悯、无力感充斥着他的全身,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不能让她清醒过来,她一定会崩溃的。

他悄然爬上车,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紧紧地拥住她,被他突然拥住的皛皛,因他的碰触恐惧到了极点,奋力用指甲抠挖他的手臂,但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她害怕极了,又被他压制住了双臂,她猛力用头去撞他,。

剧烈的痛在康熙额际蔓延,他咬牙忍住了,愈发用力的抱紧她。

“我这么壮硕温暖的胸膛你不要,非要呆在冰冷的铁皮箱子里,皛皛,你也太不会选择了!”

他柔声轻哄,就像在唱一首摇篮曲。

“你说糯米生了狗宝宝后,我们给狗宝宝取个什么名字?我想过了,叫汤圆好了,你看糯米芝麻汤圆,多顺溜!”

他继续哄着,不时亲吻着她散乱的头发。

景飒在一旁听着,眼泪汪汪,伸手抓过卫宝的领带擤了一把鼻涕。

卫宝只有干瞪眼的份,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康熙突然说道,“皛皛,嫁给我,好吗?”他顿了顿,“要是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景飒本来还挺感动的,听到这句就破功了。

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结婚后,我想过两年再要孩子,而且孩子一个就够了,太多了闹腾!”

他还来劲了。

哄声依旧,暖人心脾,在皛皛的黑暗里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黑暗慢慢被击退,在她四周出现了一片最美丽的花海,微风轻拂,璨花碧草,如梦似幻,身在其中,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正在呼唤她的名字。

每喊一声,围困住她的痛苦,冰冷,也在慢慢消散。

看不见的吻,烙在她的唇上。

是多么的熟悉。

看不见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她。

又是多么温暖

心,在这一刻,悸动不已,驱散了所有的恐惧。

她黑色的双瞳不再空洞,不再黯然,闪出一丝光芒,仿佛是星河中划过的一道流星。

没有血色的脸也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稳。

她想不起任何事,只想起了一个名字,它在脑海里翻滚起舞。

“康…熙…”

这一声落下,她感觉到腰侧的大手在发颤,她想抬头看他,他却将她抱得更紧,将脸埋进了她的肩窝,他微微颤动着肩膀。

她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肩窝处有一点湿漉漉的感觉,又烫又热。

“康熙,这里是哪里?”

她有点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康熙更加用力的拥紧她,仿佛害怕她随时都会消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