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任由波斯人劈头盖脸的把她骂了一顿,然后努力发出声音来,对他说,“给我半个小时,七点之前面包就能出炉。今天必须要营业。”

波斯人不相信,但是他不介意看米夏出丑。他天性里就对女人怀抱着恶意,不会放过一切羞辱她们的机会。

“好啊,如果七点之前面包没有做好,今天所有损失都从你工钱里扣!”

米夏只进屋去脱掉那身脏兮兮的大裙子,就在衬裙外面套上面包师的白袍子,挽着袖子开工了。

“让马萨和哈伦进来。”她唯一的要求是,“我需要两个打杂的。”

上午八点钟,面包店前还排着长队。

波斯人连早餐都没吃,下楼看见只增不减的客人,面色稍微有些阴郁。

“平时有这么多人吗?”他问。

米夏微笑着给客人分装面包——她的微笑只是服务态度,整个人从精神到肉体依旧是虚脱的。

还是她身旁负责找零的小学徒马萨接口,“平时还不到今天的一半。”小学徒没见过这么多客人,精神亢奋,“我们已经卖出两倍的面包了!我就知道大姐的面包一定比伊万的卖得好。”

波斯人狐疑的望着米夏。而米夏抽空回头,对打杂的哈伦说,“你过来替我一下,我要进去看看炉子。”

波斯人跟着米夏进了烤面包房。他确信面包卖得比平时好肯定有什么秘密,十有□他要为这些多卖出的面包付更多的成本。他极需迁怒对象,不到铁板钉钉,是不会承认米夏的才能的。

他是老板,

米夏任他检视。她带上手套,从烤箱里取出下一炉面包,掰了一个丢给波斯人,“尝尝看怎么样。”

面包金黄饱满,热腾腾的白气里仿佛有一只手在勾搭波斯人的胃袋。他的肚子叫的更厉害,脸上却是越发刻薄的表情,“你用了多少蜂蜜?”

“不比之前多。”米夏回答,“你可以核对。”

波斯人死命找茬的表情令她稍稍找回了自我。她端着面包屉往外走时,刻意回头妩媚的微笑——她知道自己看上去越漂亮越受欢迎,波斯人就会越嫉恨。

“趁热尝尝。”她说。

波斯人恼怒的攥紧了手上的面包,那暄软的手感吓了他一跳。他赶紧把面包掰开,当他发现暄软的秘密时,惊诧的抬头望向米夏,“你往里面吹了泡泡?”

米夏差点就真的笑出来。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能体会到到身为穿越者的优越感——至少她受过良好的教育,懂得基本的礼仪和常识。而在这个时代,受教育是贵族才享有的特权。贫民,甚至包括大部分富有的小商人,都还是文盲。

不过她知道这不好笑。万一客人也这么想,她就要倒大霉了。

“我昨晚走之前就和好面,放在地窖里了。”她说,“葡萄汁放在地窖里,两个月就能变成葡萄酒。面团也是一样的——基本一样。”

波斯人将信将疑。

直到米夏出了烤面包房,他才想起另一个破绽来,追到前台,“就算你的面包比伊万的香软,也不可能忽然多这么些客人!”

“可不是忽然。”米夏微笑着回答他,“昨天我可是跑遍整个翡冷翠,送出了足足三百个面包。一个面包怎么也有三个人尝过吧?这样算下来,起码有九百个人知道我们店里面包好吃。他们今天都可能来光顾店里。”

波斯人跳起来愤怒的对米夏挥拳头,“你敢送我的面包?”

“可是我问过您了,您说可以。不信问马萨和哈伦。”

小学徒立刻回过头来帮米夏作证,“她确实问过您,您答应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波斯人正在为恋人的背叛而悲愤,以为米夏只是想把卖剩下的面包处理掉。

波斯人试图对米夏挥拳头的时候,有人捏住了他的手腕。

是一个穿着黑军装的孔武有力的男人,手臂粗壮,胡子拉碴。在他面前波斯人就像干瘪的豆芽菜。波斯人显然认出了他,终于骂骂咧咧的甩手离开了。

那个男人前面站着银色头发的军官,俊秀的面孔上毫无表情,蓝色的眼睛就像不化的极冰。

“你还能笑出来,真是难得。”军官说,“有消息了,你

听不听?”

米夏静默的垂着头,“我在工作,”她说,“后面还有客人在排队……”

“局里多少人在轮班?”军官忽然回头问他身后的大块头。

“自己人八个。还有市政厅派来协助的二十四人队。一共三十二个。”

“那就来八十个面包。”军官面无表情的说,“一会儿带回去,给大家发福利。”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西幻就是比较冷啊……

chapter 5

魔鬼

一屉面包也不过才40个,下一屉要10分钟之后才能出炉。

原本一炉可以烤3屉面包,但是因为他把米夏扣在巡法局里,让米夏迟到了整整两个半小时,所以米夏没时间一次准备好所有的面包,就只能做好一屉烤一屉。如果客人要的面包稍微多一点,她很容易就会断货。

何况现在烤箱里也只剩2屉面包,而米夏没有准备下一炉的材料——如果不是终于把所有面包都做完了,她也不会有空闲出来贩售。

军官就是看清楚这一点,才故意找她麻烦的。

米夏真是恨透了这个敏锐又不怀好意的男人,尤其恨的是这个男人还保护过她,所以就算她恨他她也不能报复他。

“马萨。”她只能回头吩咐她身边的小学徒,“去外面等着,如果有新的客人来排队,告诉他们今天已经贩售完毕,请明天惠顾。”

然后她才对军官说:“客人请去排队。”

“雷罗曼诺。”军官面无表情的说。

米夏不明所以。

“我的名字。”他低头整理自己的白手套,而他身后的大块头很快便搬过来一张大椅子,用袖子擦干净。雷罗维诺从容的坐下来,“你可以叫我雷,如果舌头不够用,叫我罗曼诺也行。”

颤音对米夏来说确实很困难,但她还是倔强的、用标准的拉丁语叫了一声,“雷。”

军官眼睛里浮现出淡薄的笑意,米夏便知道自己又让他得逞了。

梅伊叼着袖子揭开鲜血淋漓的伤口。痛楚让他冷静,他金色的眼睛里闪耀着冷漠而平稳的光芒,就像潜伏中的捕猎者。

那半片折断的刀尖卡在他的肉里,他伸手去挖的时候才想到自己的指甲已经被米夏剪掉了——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在他一掌挥过他的脖子,而那个男人还能对他挥刀的时候。

他俯身下去,用舌尖清理掉伤口上的鲜血,探到那半片刀尖的位置,然后用牙齿将它拔了出来。

伤口不可避免的扩大了。鲜血却已经不再小溪似的流。

他的痊愈能力一直很惊人,再惨不忍睹的伤口,最多三天也就长好了。只不过痊愈的过程中他会尤其暴躁,难以克制的渴望鲜血和肉食,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会有汹涌燥乱的攻击欲。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忍不住想,也许那些人说的对,他真的是一只野兽。

可是明明知道他是一只野兽,为什么还要把他当人类养大?告诉他要保护人类、忠于人类,永远不背叛人类?

既然把他当人类养大了,为什么又要在他认为自己是一

个人的时候,告诉他他只是一只野兽?

不过也许是他自作多情了,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当人类看。谁会给一个人类取名叫1501号呢?只是他太愚蠢、太自欺欺人,一直不肯认清现实罢了。

梅伊躲在草垛里,一个人舔着伤口。

离天亮还有些时候,他有充足的时间抹除自己留下的痕迹。然后他就可以回家了。

那个女人为他准备的早餐还放在屋子里的柜子上。里面有一片午餐肉,是她昨天晚上省下来的。只要她回家晚一些,应该就不会发现他受过伤。

至少他保护了她。所以这点隐瞒,应该不算什么吧。

雷罗曼诺耐心的等了米夏半个小时。不过中间他也没闲着。有巡法使来向他报告了些什么,他们低声讨论着,最后他还签了一份文件。面包店里办公绝对没有巡法局里方便,但他因陋就简,并且毫不介意顾客们投过来的警惕视线。

米夏介意,可她没办法。只能更友好的对顾客微笑,解释,“他们只是来买面包的。”

而他也就果真抽空抬头,面无表情的配合,“八十个,记得给我留。我等着拿。”

等所有的客人都离开之后,米夏终于没必要再维持笑容。

“你究竟还想让我做什么?!”

“只是向你通报一下最新进展,让你心里有点准备。”雷公事公办的说。

他走到柜台前面,问一旁帮工的小学徒,“她下班了吗?”

小学徒还处在崇拜英雄的年纪上,有这么仪表整洁,面容英俊的军官老爷跟他搭话,他感到莫大的荣幸,立刻就端正的站直了身子,“是的,长官!面包卖完了,只要再把店里打扫干净就可以休息了!店里我和哈伦会负责打扫,您可以带大姐离开了!”

胳膊肘往外拐……怎么会有这么不会看眼色的学徒!米夏都想拿扇子扇他。

而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尽管看上去面无表情,他的目光却仿佛很柔和,“那么就麻烦你们了。”

小学徒从来没有被贵族这么温和的对待过。一直到雷带着米夏走出很远,他还激动不已。

米夏也十分惊诧。她确定雷是个贵族——他说罗马口音的拉丁语,措辞典雅,断句如诗,听他说话你就知道他接受过多么规范的语法教育。而且他甚至连一杯茶都没有亲自倒过,全部都是身边人在合适的时候沏好了端给他。他们为他服务,甚至不用他开口吩咐。他就只需要端正的坐着,把玩自己带了白手套的手指,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

在翡冷翠,事实上在整个教

皇国,贵族和平民之间都存在着不可逾越的沟壑。贵族们或许会踩着平民仆役的脊背上下车,但他们甚至不会允许平民亲吻他们带了白手套的手指。更不用说像雷这样,亲切的去拍一个孩子的肩膀……除非他在性骚扰。

“别这么看我。”雷冷漠的说,“我不是个变态。”

“别草木皆兵,”米夏解释,“这是赞许的眼光。”

“那可真是荣幸。”雷半垂下睫毛。米夏这才注意到,他的睫毛也很长,就像落了雪一样的银白色。这让他的眼睛显得更清冷,不能说好看,但也挺别致的。

雷垂着寒冰似的眸子,“如果只是因为我拍了那少年的肩膀,那你可表错情了。我出身并不比他高贵。”

“哦。”米夏松了肩膀,微笑起来。她想,不是贵族——他总算还有点可爱之处。

他们在大圣堂前的广场上找了个座位。

几个巡法使在附近逡巡,替他们放哨。

那庞大的建筑在他们身后矗立,每一扇门窗都超出人类的尺寸很多倍,连照明用的蜡烛都得爬到扶手梯子上用火炬来点,简直就像是巨人的居所。但那里不属于巨人,属于教皇国唯一的神。那神明如此的辉煌庄严,连堕落的妓_女也可以拯救。此刻妓_女们正赤着脚跪在广场前祈祷,成群结队。最盛大的庆典上也见不到这么多美丽而年轻的面孔。

可惜这个白天她们不接客。她们脸上带着虔诚,那虔诚让她们圣洁如圣女。她们在为死去的同伴祝祷,大概也在为自己的未来祈愿。

米夏确定,雷是故意带她来看这景象。但她猜不出他的目的,而他也没有提。

他只是在长椅上坐下来,静默的望了一会儿跪着祈祷的妓_女,眼睛里无喜无悲。

然后才转向米夏,“你运气很好,确实有东西绊住了他。他才没能对你下手。”

“东西?”

“是,东西。大概2尺到3尺高,腿骨有力。它从至少一丈远的地方跳起来攻击疑犯,并且击中了。但疑犯没有受什么伤,他回手反击,砍伤了它——疑犯是成年人,也许有4尺或者更高。但是那东西大概很可怕,疑犯退避了两步之后,就跳到水里逃跑了。”

他们用的尺是肘尺,米夏不知道确切长度,但估计在45公分左右。而一丈等于四尺,大概是180公分。

2尺到3尺,这么大的野兽在翡冷翠这样繁华的城市里是不可能潜藏的。何况他救了她。米夏倾向于相信他的人性。

“他受了伤?”

“桥柱上溅了一大滩血。”

是说他受了很重的伤,米夏的心情微微沉重下来。

“你怎么知道就不是疑犯的?”

“因为颜色。”雷说,“它始终保持着鲜艳的红色,人类的污血滴上去就会被它化掉,简直就跟活物似的。那不是人类的血……”他停顿了片刻,“而我知道,凶手是人类。”

雷的目光一瞬间凌厉如冰刃,他对凶手的痛恨显然已经超出了职权需要,米夏怀疑他们有什么私仇。

不过雷没有再解释下去,他只是说,“我已经给主教送了血样,估计不久之后就会有结论。如果我没猜错,我们大概遇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他余怒未消,米夏怕被波及,便不招惹他。只是说,“又不是疑犯,这么在意他做什么?”

“因为它见过凶手的脸。”

米夏笑起来,“你指望一只野兽能帮你指认凶手?”

“我可没说它是野兽。”雷的目光缓和下来,甚至透出浅淡的俏皮来,他压低了声音,“你没听人说吗?翡冷翠的下水道里,潜伏着魔鬼。”

他对魔鬼的兴趣显然也超出了一个教徒的本分。米夏下意识的远离他,雷注意到了她的防备,但是并不在意。

有过不止一个爱慕他的女人在成功的靠近他之后又畏惧的逃走。而米夏甚至算不上其中的一员——她根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亲近他。

“魔鬼披着人类的皮,”雷说,“它不会无缘无故的救你。也许你认识它,只是没有意识到。为了自己的安全,”他那双极冰一样冷的眼睛里有深沉期待的光芒,简直就像一种咒语,“想起它,找到它。”他说。

米夏的脑海中闪过梅伊的身影。但一晃他就消失了——米夏憎恶有人把她的孩子想象成魔鬼。

她平静的摇头,“我不认识,也不记得。”

雷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的眼神变得可怕。有那么一瞬间米夏甚至怀疑,如果他能做到,也许他会真的剖开米夏的头颅,把写着答案的脑浆拽出来看。

但是他什么也没做,他显然也为自己的暴怒而懊恼。迅速站起身,背对着米夏整理他的手套。

“什么时候想起来,我随时恭候。”他对一旁逡巡的大块头巡法使挥了挥手,“佐伊,你来跟他说。”

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留言!留言!

chapter 6

争执

大块头看上去有些拘谨,看米夏的时候浑身不自在,显然他和雷的搭档里负责说话的那个不是他,“他没有恶意,只是……发生了很多事,”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有一瞬飘远,悲伤像灰尘一样蒙上他麦黑色的脸,“……他急于找到凶手——我们都恨不能立刻抓到那个混蛋。”他的肌肉不受控制的虬结起来,却不知该对什么用力。等他终于平复了愤怒,便又用一种很复杂的,同时掺杂着怜悯和笃信的目光望着走远的雷。

“最近小心一些,”他平静、温和的说,“你看到了凶手,他可能还会来找你。雷想提醒你的,其实是这件事。”

从药店里出来的时候,米夏就觉得有人在跟着她。

不过这没什么好怕的,十有□是雷还不死心,派人跟着她看能不能找到“魔鬼”的线索。如果凶手也再次来找她,那他就更称心如意了。而对米夏来说,有一个保镖也能稍稍安心一点,所以没什么不好。

她在城南的下水道入口前停了下来。

翡冷翠的下水道蜘蛛网一样交织密布,最宽的地方可以跑三辆两匹马拉的车,最窄的地方大概只能让人爬着通行。下水道主路上有检修通道,污水一般流不到那里,可以在上面铺席子,搭草棚。里面通风还好,也并不总是臭烘烘的,至少在下雨天和刮寒风的夜里,它是个还不错的容身之地。因此翡冷翠的流浪汉大都聚居在这里。

不过现在还是白天,没人愿意待在阴湿腐臭的下水道,他们大都外出晒太阳或者觅食,下面只杂乱丢着各种脏兮兮的御寒衣物。

米夏一直走到下水道的尽头,挑了个还算大的分支,把一小瓶止血药和一块面包留在哪里。轻声说:“魔鬼先生,谢谢你。”

她出来的时候和跟着她的那个人擦身而过。不出所料,是她在雷身边见过的面孔。他用不能理解的眼神望着她,却并不开口问她。他对附近玩耍的孩子说了些什么,孩子收了他两个铜板和一张纸条,便欢喜的跑去帮他传信了。

佐伊收了孩子给他的纸条,付给了他另外两枚铜板。然后把消息禀告给雷。

“她真的去了下水道。”

“那就派个人去守着。”雷头也不抬的说。

片刻之后,他握着羽毛笔的手停了下来,又问道:“她带了什么去?”

“一小瓶止血药,一小块培根,还有一块面包。”佐伊说着便微笑起来,“也许她真的不认识魔鬼——她相信是下水道里的魔鬼救了她,所以就去感谢它。真是个……呃,这也算知

恩图报吧?”

雷冰蓝色的眼睛里光芒淡漠,他没有回答佐伊的提问。

“她认识,并且十有□想起了什么。但是她想保护它,所以什么都不说。去下水道也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他略顿了顿,“随便是什么都好,总之让人去下水道守着,但我并不认为会有什么收获。”

“这还真是矛盾的指令。”佐伊笑道。

“是啊,矛盾……”雷的目光一时有些迷茫,就像冰面上泛起了雾气。但那雾气很快就散去了,“我该学会怀疑自己,”他说,“必须得学会。”

米夏的脚步很赶,她急着回家去看梅伊怎么样了。

亚诺河上有好几座桥,圣三一桥是离她家最近的一座。不到半天之前,她差一点在这里被杀。哪怕只是想起它,她身上都会发抖,但她并没有刻意避开它。

她必须要尽快从阴影里走出来。她可以容许遗憾、思念甚至悲伤纠缠自己一辈子,但恐惧不行。恐惧令人卑怯,她已经在物质上贫穷了,不想在精神上也被俯视。

这个点翡冷翠的人已经都起床了,亚诺河上也热闹起来。

美第奇家的雇佣兵正在桥上侦查,他们心情很不好,因为昨晚的凶杀案,他们不止没有抓到凶手的影子,甚至连第一手资料都没有弄到。巡法局把现场打扫得很干净,一点线索都没有留给他们。

而翡冷翠人聚集在圣三一桥和亚诺河两岸指指点点的围观。米夏跑过去的时候听到他们在议论。

连续杀人犯再度现身的消息已经传扬开来,魔鬼阻止了他的消息却无人知道。人们感到不安,宗教裁判所不管这些事,而巡法局徒劳无功,现在连雇佣兵也保护不了这个城市了。那杀人犯无往不利,听说这次他下手的对象已经不再是□。

不安的情绪迅速传染,终于波及到了贫民区。

其实贫民区经常死人,亚诺河里每个月都有新的浮尸,打捞上来的尸体有时甚至都没有人去认领。但是因为死人而不安,还是头一次。

因为凶手的手法实在太恐怖了。只要想象一下那邪教祭祀似的血腥情形,再不惧生死的人也要从心底里颤栗起来。

不安引发烦躁。米夏一路到家,沿途遇见好几个输光钱回家打孩子的醉汉。

然后等她到家,发现自己的孩子也在被人打。

梅伊抱头蜷缩着。那胖女人又糙又硬的手掌接连拍在他背上,她的身后还站着那个脏兮兮的混球。小混球假装抹着眼泪,实际上偷偷对梅伊做了几个鬼脸,炫耀自己

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