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了不起啊!你打我一下试试?”朱建平站在赵守仁面前,挑衅地说,“今天我们就住这儿了,哪里都不去!看你能拿我们怎么样!”

赵守仁皱起眉头,一把将朱建平推了个踉跄。朱建平嘴里不停叫唤:“警察打人!警察打人!我要去告你!”

他不理睬朱建平,而是走到古阳面前,厉声道:“我知道你是古永辉的儿子,也知道你很想为你父亲翻案。可这栋房子非常邪乎,不能住人,你们几个赶快离开这里。破案是警察的事,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对啊,破案是警察的事。这件事交给你们二十年了,然后呢?答案呢?你们怎么可以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就认定是我父亲杀的人?就因为死者身上有我父亲的指纹?”

赵守仁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赵队长?你怎么在这里?”王芳从众人身后探出头来,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王教授?这……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看来,赵警官也被眼前的故人惊呆了。

“这事说来话长,你还是先进屋吧。”王芳冲赵守仁招了招手,见他岿然不动,于是走上前去,连拖带拽地把他拉进馆内。古阳则吩咐柴叔把门关紧,千万别再让陌生人闯进来了。

既然王芳认识这位警官,我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原来,赵守仁和王芳曾一起侦办过几起案件,王芳作为犯罪心理学顾问给了赵守仁不少意见。特别在犯罪心理画像方面,王芳可是在中国排得上名号的专家之一,所以赵守仁对她还是相当信任的。

进屋之后,王芳让赵守仁先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才回到客厅。

问及他浑身湿透的缘由,赵守仁说当时他是得到下属报告,说有人进驻黑曜馆,于是便驱车赶往这里。谁知快要赶到的时候,车轮被路上的钉子给扎破了。也不知谁这么缺德,在路上洒满了长钉。他又没带雨伞,只能徒步走到这里。

王芳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向赵守仁叙述了一遍。他安静地听完之后,竟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沓厚厚的资料。

然后,他说出一句令在场所有人都惊愕的话。

“二十年前,也就是1994年的冬天,我是第一批进入黑曜馆连环杀人案现场的刑警之一。也是我,亲眼目睹了古永辉从三楼房间消失的诡异景象。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发生的一切。”

“你……你是当时办案的刑警……”陶振坤推了推眼镜,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谁知第一次出警,就遇上了这档子事儿。现在眼看就要退休了,可黑曜馆一案,永远是我心中的一块阴影。这些年来,我不断从各处搜集线索,并调查了每个死者的背景。但是,依旧搞不清楚他们在黑曜馆的那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样就可以了。”陈爝突然开口道,“案件很快就会破获的。”

“你说什么?”

“既然赵警官你这边有那些年的案卷资料,我这里又有古永辉的童话笔记,两者结合在一起,一定可以还原二十年前黑曜馆里发生的一切。既然我们知道了当年黑曜馆里所发生的事件,那么破案不就方便许多了吗?就像做个加法那么简单。”

赵守仁狠狠地给了陈爝一个白眼,然后对他说:“案件的资料只有王教授可以观阅,其余闲杂人等都不行。”

陈爝也没有立即反驳,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郑学鸿教授似乎忍受不了这场闹剧,起身离开,上楼回房了。走之前,他也没有和大家打声招呼,还真是一个有个性的老头啊。而朱建平则在一旁斜着眼,不怀好意地看着正在与王芳说话的赵守仁。陶振坤不说话,只是不断擦拭着滴下来的汗水。

“我想和你打个赌。”

赵守仁看了看陈爝,不耐烦地说:“我没有兴趣和你打赌。”

“你把你知道的有关案件的所有情况都告诉我,三天之内,我会告诉你谁是凶手。”陈爝的表情很认真。

“你疯了吧!”

“错过这个机会,或许你这辈子都无法知道真相了。难道不想试一试吗?”陈爝像是抓住了他的心理弱点,步步紧逼,“把案情告诉我,于你于我都没有什么损失。”

“陈爝在美国念书时,还曾经做过洛杉矶警方的顾问,关于这点,你可以去问王芳教授。”古阳补充道。

赵守仁将信将疑,把目光投向了王芳。王芳苦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怎么样?”

赵守仁的内心似乎在挣扎,表情有些狰狞。过了一会儿,他仿佛放弃了选择,脸上出现一副孤注一掷的表情,问陈爝:“三天?”陈爝点头。

赵守仁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道:“好吧……”

冥冥之中,他或许能感觉到,这个案件诡异之极,若非使用特殊的手段,破案将遥遥无期。当然,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猜测。至于在当时的情况下,赵守仁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何以会信任一个陌生的数学家,答案恐怕只有问他本人了。不过,那时若是真听从他离开黑曜馆的话,之后那些恐怖至极的杀人事件也不会发生了。

只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聪明如陈爝,也不会预料到未来发生的事件。

哎,行文至此,回想起那年黑曜馆的恐怖经历,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淌了下来。

第三章 恐怖的研究

以下内容是我用录音笔记录的赵守仁警官的叙述。为了保证叙述过程的原汁原味,以及照顾读者的阅读习惯,我决定一字不易,把他的原话记录下来。

1994年12月19日,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我甚至还记得,那天是周一,是我从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后前往警局任职的第一天。我是在刑警队徐队长手下做事的。那天上午我们接到报警,称北郊的黑曜馆内发生了连环杀人事件,请我们务必迅速到达现场。不待接线员追问,电话就断了,而且追查不到来电信息。

我们一开始都认为是恶作剧,可接到报警又不能置之不理,于是便召集了十余位警员出警。前几天天降暴雪,路况非常糟糕,我们几乎花了半天时间在路上颠簸。由于是第一次出警,我非常紧张,心里不断叨念阿弥陀佛,希望不要出事。那时我才二十多岁,胆子小,遇见连环杀人狂还是很怕的。也不知道车开了多久,我们终于抵达了黑曜馆。

这栋古怪的邸宅那时大门紧闭,我们敲了半天,也没有人来应门。

徐队是第一个感觉到气氛异常的,他吩咐一组小队在外部接应,不能让人逃跑,另外一组和他一起进入馆内。我被分配到了后面那组,和徐队一起撞开黑曜馆的大门,闯了进去。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香气,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像是好多香水混合在一起散发出的气味。我们继续往里冲,之后进入馆内所发生的一切,大部分和媒体报道的情况相同,在此我就不再复述了。总之我见到了身披血色浴袍的古永辉在密室里消失,最后奇迹般地出现在了五公里外的雪地上。而媒体不知道的,是其余几位受害者的状况。

其余被害者的尸体死亡时间难以判断,我接下来的叙述,主要是以发现尸体的顺序为准。

第一个被发现的死者是女明星骆小玲,死因系机械性窒息,她是溺死的。案发现场在二楼的浴室。骆小玲是唯一一个死亡现场不在自己房间的人。浴室里没有什么指向性的线索。骆小玲的浴袍应该是由于挣扎才掉落在了地上,她全身赤裸,地上还有掉落的化妆包、玫瑰护手霜、去屑洗发露、护发素、香草润肤露、芦荟沐浴露、薄荷牙膏、牙刷、指甲油、爽肤水……甚至还有手电筒,也许是怕浴室突然停电才随身携带的吧,可惜里面没有电池。因为是女明星的关系,她对外貌非常注重,以至于洗个澡也需要带很多很多护肤专用的产品。这些东西,清一色是从国外进口的,瓶体上的文字都是英语,我都看不懂,不过和齐莉包中的像是同一品牌。从现场看,她应该是洗澡后被杀的。

第二个被杀的是文学教授周伟成。他的颅骨被钝器击打,造成颅内出血而亡。房间很乱,周伟成所带的衣物和日用品都被凶手随地丢弃。他下身穿着睡裤,上身赤裸地倒在地上。周伟成没穿上衣引起了我的注意,最后我在浴室的洗衣机里,发现了许多他带来的衣服,而他的睡衣,则被发现丢弃在黑曜馆一楼中庭的地板上,没有被清洗过。为什么我们会知道这件睡衣是他的?因为周伟成在每件衣服上,都会缝上自己的名字。这种怪癖还真是少见,不过我小时候倒是见过不少老派的人会这么做。顺带一提,周伟成和骆小玲所住的房间,并非在黑曜馆的主馆,而是在附馆。从主馆通往附馆,必须经过一条名为“观光通道”的甬道,如果慢走的话需要三分钟左右。对了,或许和本案没有什么关联,我就随便这么一说。周伟成的负面新闻很多,其中,有说他的性取向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这是我去他任教的大学调查时,一位男同学告诉我的。他说周教授经常会骚扰一些男同学,令大家很难堪。还有一件,是论文造假事件,而且身为文学系的教授,周伟成居然被暴出连基本的英语都不会,这事当时闹得很大。无风不起浪,经过学校内部调查后,发现似乎还真有其事,周伟成也几乎要被革职,这时却接到了古永辉的邀请。哎,现在的冒牌教授真是越来越多了。当然,死者为大,过去这些不雅的事情我们也不用多提。

第三个被发现的死者,是住在黑曜馆二楼的青年导演河源。河源的死因系机械性损伤,身上有多处明显的锐器伤,直接死因是内脏破裂引起的大出血,死状凄惨。因为死者身材肥胖臃肿,体重达100多公斤,所以出血量奇大。尸体周围散落着剧本、打火机、马克杯和叼在嘴边尚未点燃的骆驼牌香烟,用牙齿紧紧咬着。尸体离书桌有一段距离。他的杯子打翻在地,杯中的咖啡流出,沿着门缝流淌到外面,地上的咖啡渍还依稀可见。床头柜上座机的电话线被人用刀片割断,听筒无力地悬在半空。对了,那时黑曜馆所有的电话线都被割断了,但听筒都乖乖地搭在电话机身上。被害人河源的剧本是他下一部将要投拍的电影,是部侦探片,名叫《罪之断章》,讲述一位大学生协助警方破案的故事。河源对此类题材很感兴趣,认为中国推理题材电影少,如果能完成一部高质量的侦探电影,那他将会达到事业上的另一座高峰,在商业性和艺术性间达到一种平衡。河源死亡的这间屋子被称为“密闭之屋”,因为整个房间没有窗户,犹如地下室一般。作为导演,可以算得上半个艺术家,他选择这间奇怪的屋子住下也可以理解。

第四个被杀的是刘国权医生。他的房间比较诡异,因为进入现场时,地上都是玻璃碎片。房间里的玻璃柜被打破了,橱柜里的香水和花瓶打翻了一地。不仅如此,在其他人的房间也有不少香水瓶的碎片,不少瓶子还被砸碎在黑曜馆的各个楼层。我们一进馆就闻到刺鼻的味道,恐怕就是这些香水吧。这个房间原来是古永辉妻子方慧用来存放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香水的。由于客房不够,所以被充当了卧室,让刘国权暂时住在这里。顺带一提,河源对香水非常有研究,曾经在时尚杂志上开过专栏,对法国香水的品种和品牌大谈特谈,俨然一副专家模样。在刘国权的包里面发现了一些日常用品,还有不少野外求生的用具,如瑞士军刀、罐头食物等,看来他还是个居安思危的人。他的裤子挂在门后,口袋中没有发现什么,只有一串钥匙,钥匙上还有个微型手电。刘国权的死因是外源性毒物中毒,化验结果表明,是刘国权服用了含有氰化钾的咖啡,导致呼吸障碍而死亡。那杯含有剧毒的咖啡,则放在了他的床头,里面还留有半杯致命的液体。哦,还有件事我想提一提,也不知有没有用,他的包里有一张全家福照片,一家三口一起照的,有他的妻子和女儿。哎,真是可惜了。

最后一个被发现的死者,是女作家齐莉。她的死因系机械性窒息,疑似压迫颈项部所致死亡。凶手应该是用绳索将其勒杀的。死者手上有玫瑰味。死亡现场是在一层的图书室,齐莉的尸体靠在大门后方。奇怪的是,房间中央有两个书架,其中靠北的一面书架上所有的书都被拿下来了,丢弃在地上。电话线被凶手割断,听筒盖在座机上。走进现场,像是踏入茫茫书海一般。图书室里有床,当夜齐莉应该是住在这里的,因为我们在房间里发现了她的衣物和日用品,还有一瓶进口的玫瑰护手霜,是和骆小玲同款的。奇怪的是,现场都是从书架上丢落的书籍,死者手边还有一支蓝色圆珠笔,笔尖的圆珠已经不见了,恐怕是圆珠笔掉在地上时遗落的。对了,圆珠笔边上还有个微型手电筒,只是没有装灯泡。

以上就是我们发现的五名被害者的情况。很遗憾,由于天气寒冷,被害者相继被害的时间间隔又短,遗体又遭到破坏,所以法医难以检验出准确的死亡时间。也就是说,我们也无法确定凶手杀人的时间顺序,只有当事人古永辉知道。

被害人姓名

骆小玲

周伟成

河源

刘国权

齐莉

被害人职业

女明星

文学教授

青年导演

医生

女作家

致死原因

机械性窒息

颅内出血

机械性损伤

外源性毒物中毒

机械性窒息

谋杀手段

溺死

颅骨被钝器击打

内脏破裂引起的大出血

服用含有氰化钾的咖啡

用绳索将其勒杀

死亡现场

二楼浴室

黑曜馆附馆周伟成房间

黑曜馆二楼河源导演的卧室

刘国权医生卧室

一层的图书室

尸体状况

由于挣扎掉落在了地上,全身赤裸,地上还有掉落的化妆包、玫瑰护手霜、去屑洗发露、护发素、香草润肤露、芦荟沐浴露、薄荷牙膏、牙刷、指甲油、爽肤水、手电筒

周伟成所带的衣物和日用品都被凶手随地丢弃。他下身穿着睡裤,上身赤裸地倒在地上

尸体周围散落着剧本、打火机、马克杯和叼在嘴边尚未点燃的骆驼牌香烟,用牙齿紧紧咬着。尸体离书桌有一段距离。

裤子挂在门后,口袋中没有发现什么,只有一串钥匙,钥匙上还有个微型手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