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已随风而逝。二十年后,我们的命运会怎样?杀人魔会不会把我们全都杀死?我不愿再去想。

古阳的母亲得知儿子和丈夫两次丧命在这里,她会不会把黑曜馆卖了?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如果憎恨这栋房子,也许会下令施工队把这里铲平吧!可这栋房子,毕竟是文物,不是说拆就能拆的。或许改装成小型的私人博物馆会好一些。

“要是被那些狗仔队知道,估计会像苍蝇盯腐肉一般全都涌到这里来。他们还会把二十年前的案子翻出来,搞不好黑曜馆还会被什么报纸评为中国十大鬼屋之一。”赵守仁无奈地摇头,“记得当年古永辉自杀后,我每天下班回家,总能在路上遇见一堆记者。他们缠着我问关于黑曜馆一案的细节。反复问我,真的看见古永辉消失了?是否牵扯到了超自然力量?害得我搬家都搬了好几次。”

赵守仁警官说得没错,如果我们这些人都被杀死在黑曜馆,那这一定是我国建国以来最最神秘的杀人案了。媒体一定会大肆报道,搞不好还会被写成小说,拍成电影在全国上映。也许还会有人来扮演我呢。想到这里,我竟考虑起找哪位明星来扮演我比较合适……

王芳突然笑道:“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一定把这次的亲身经历写成一本书,让广大犯罪心理学家好好研究研究,也算为我国犯罪学做一点贡献吧。”

“如果写成推理小说,一定不错!”我附和道。

“好主意!小韩,不如你来写吧!一定会很好卖!”王芳抚掌说道。

“我从没写过小说,而且文笔又不好,还是由犯罪心理学家来写比较专业。”我忙推脱。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对于写作,我是一直抱有恐惧的。从小就不会写作文,一直被语文老师骂,形容词和动词都分不清;长大后写的论文也是东拼西凑,还让同学代笔,为此差点被学校开除。我的文章都是像牙膏一点点挤出来的,从没有行云流水的感觉。我的悲哀就是文科和理科,我都没有天赋,唯一的强项就是饭量比别人好。

“我年纪大了,没有这个精力,写点严肃文章还行,小说就算了。我看你对这类小说还挺有研究,认真写一本,将来保不定是个大作家呢!”

“我的想象力贫瘠,当不了小说家。”

“你看,我们这次的案件又不需要你空想。只要把你的所见所闻如实记录下来,然后地名和人名改掉。必要的话,你再给自己取个笔名不就行了!”

王芳的建议,似乎也有点道理。我不由心动起来。阅读推理小说这些年,见过不少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杀人案,从被人为隔绝的海上孤岛到被暴风雪阻拦的古怪城堡,各种类型都有接触,可从侦探角度去破解一宗数十年前发生的案件,好像还没有见过,特别是在线索如此稀少的情况下。

“可是,推理小说最终总要揭示凶手身份吧?我们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写呢?总不见得让我随便胡扯一个结局吧?”

本格推理小说的命脉,不就是结局吗?开篇噱头再好,如果解答令人失望,总体而言,这就是一本失败的推理小说。如果开篇平平,渐入佳境,最后的答案让读者拍案叫绝,即使故事有些闷,也不失为一篇好的推理小说。

“这倒是个问题……”王芳假装皱眉思考,“不如凶手就让赵警官来当吧!你想,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这位警官一直都参与办案。如果我是读者,一定不会想到凶手是他!然而,愈是细想,愈是恐怖,无论是古永辉的消失案,还是古阳的杀人案,第一个目击或进入现场的,都是这位警官……”

“够了……”赵守仁的神色有些古怪,“王教授,你这话怎么讲得我真是凶手一样!”

“小说嘛,越是离奇越吸引人。赵队长,难道你心虚了?”王芳开玩笑般说道。

“怎么可能……”赵守仁把脸转向一边,不看王芳的眼睛。

“你别说,这么写还真有种意想不到的感觉。有点像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推理小说,最不可能的那个人就是凶手!赵警官,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我忍不住赞叹道。

“随你们,我无所谓。”赵守仁摆了摆手,显得很大度。

陈爝坐在沙发上,听着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忽然挺起背脊,像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般,取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翻阅起来。那是古永辉用来创作童话故事的笔记本,页面已经泛黄,纸质也有些脆,我生怕它们经受不住陈爝手指的力量,散落下来。幸而我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陈爝似乎也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嘴角微微上扬。

“原来如此。”陈爝抬起头看着我,“韩晋,我想我能拼凑出二十年前那起杀人案的真相了。不过还缺一块拼图,无法推理出凶手的真实身份。”

“你知道些什么?”赵守仁身体前倾,激动地问道。能看出他很在意陈爝说的话。

陈爝神色黯然地说:“我真是个笨蛋。如果我能早些察觉到一些线索就好了。古阳对谁是当年黑曜馆一案的罪魁祸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洗脱父亲的嫌疑。而我现在手头的线索,刚好可以替古永辉翻案。我现在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们,当年在黑曜馆连杀五人的,不是古永辉!而他却为此背负了二十年的血债!”

“真……真的不是古永辉?”赵守仁惊呼道,“你有证据吗?”

“证据就在这里。”陈爝将手中的笔记本丢在茶几上。

“你是说古永辉写的童话故事?”

“可以这么说。”

“陈教授,你真的知道了?”王芳也有些疑惑。

陈爝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对我说:“韩晋,你去把所有人都叫下楼,就说古阳拜托我们来黑曜馆办的事,已经办完了。虽然比预期时间晚了许多,但总算可以给古阳一个交待。”

看来这次是玩真的了。

我小跑上楼,一间间屋子拍门通知。大家见我气喘吁吁,都以为发生了大事,每个人都非常警觉。于是,我便把陈爝刚才的话转述了一遍。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了不信任,无可厚非,就连我心里都没底。光是靠一本童话和一些零散的线索,真的能证明古永辉的清白吗?我尽力说服他们。郑学鸿和祝丽欣得知后,立刻下楼;朱建平有些不耐烦,但也表示听听也无妨,我知道,他内心最希望看陈爝出丑了;陶振坤正在睡觉,被我吵醒也有些不爽,不过还是答应下楼,毕竟大家对二十年前的惨案还是拥有强烈的好奇心的。

对于陈爝,他们并不了解,所以一开始都认为这是一场闹剧。就连我都怀疑陈爝是否有些托大。

第六章 七只黑猫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客厅,空气中飘浮着紧张的气息。谁都不知道这个青年数学家想要做什么,在夜里将众人集结于此,难道他已经知悉了真相?这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追溯一起发生在二十年前的杀人案的真相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他们拖着沉重的脚步迈进客厅的那一刻,他们心里就打定了主意,陈爝只是在虚张声势。当然,这一切都是他们亲口跟我说的。

黑曜馆内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众人轮流在沙发上坐下,有些人则站着。陶振坤和郑学鸿坐在沙发上,两人正低头交流着什么;他们身边的朱建平一脸不屑,双手抱胸,双眼死死盯着陈爝,似要看穿他一般;挨着朱建平坐的是祝丽欣,她苍白的脸因为悲伤更显得憔悴不堪;而王芳则站在沙发后,一脸疑惑地扫视着大家;她身边的赵守仁嘴角叼着一支刚点燃的烟,身体斜靠在窗台边,面无表情。我守在祝丽欣身旁,生怕她因受不了刺激而晕倒。现在的她真的很虚弱,脸色极差。

陈爝站在客厅正中央,他神情严肃地扫视着屋内的一切。

“我很困啊,你有什么话尽快讲。”朱建平的声音听着有些刺耳,“没事我就回房休息了,我可没空和你们玩无聊的侦探游戏。”

陈爝转过头,挑衅般地瞪了朱建平一眼,没有说话。朱建平像是被陈爝的眼神吓到一般,闭上了嘴。屋里瞬间一片死寂。

“我们都是被古阳邀请来的。”陈爝说话的语气相当平静,“他邀请我们来这里,为的是洗脱古永辉背负了二十年的骂名。虽然古阳死了,但是我们的任务还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想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我不知道你们和古阳之间,达成了怎样的协议,我也没有兴趣知道,我只想完成古阳的遗愿,为古永辉翻案!”

没有人高声谈话,亦没有人喃喃自语,人们只是雕塑般地等着陈爝继续说下去。

“就在刚才,我突然想通了一些问题,原本纠结于细节的我,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所谓思维的盲点,就是这个意思吧。韩晋和我在黑曜馆收集线索之后,我陷入了逻辑的桎梏,根据推理完全无法锁定凶手。不,可以说离真相愈发遥远起来。根据逻辑推理得出的真相,竟然相互矛盾,究竟是为什么?直到一个小时前,我还是不能想明白。所谓当局者迷,当我作为一个旁观者来审视二十年前那起惨案时,眼前的迷雾竟然退散了。所谓拨云见日,就是这种感觉。现在,我只想把我观察推理所得出的一切,分享给大家。这也是我答应过古阳的事。接下来,我将为大家讲解我所看到的、推理得出的一些结论。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希望各位能够指证。”

“啰唆说这么多,倒是快讲重点啊!”朱建平起哄道。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王芳狠狠地说,“不想听滚上去。”

陈爝伸出双手,手掌向下压:“各位少安毋躁,我立刻就开始讲解我所知道的一切。”他说完这句话,侧身看了看我,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在那一刻,我知道陈爝一定是胸有成竹的,于是朝他使劲点了点头,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

“我相信大家在接受古阳邀请时,已经阅读过古永辉留下的童话了。我手中的是原本,各位读的是复印件,内容是一样的。陶医生,你是否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这个童话并不完全是胡思乱想,其中包含着当年惨案的线索?”陈爝将视线投向陶振坤。

“是的,我记得当时你在车上跟我讲,童话中的‘奥比斯甸王国’指得就是现实中的黑曜馆。因为‘奥比斯甸’就是‘黑曜石’的英文Obsidian的中文发音。”

这时屋子里有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陈爝点头,继续说道:“有意思的是,童话中的青蛙王子、白雪公主、蓝胡子、刺猬汉斯、小红帽、灰姑娘和穿靴子的猫,相对应的就是二十年前黑曜馆中的众人!当年被杀掉的人,都能在童话中找到替身!”

“你这样讲,似乎有些牵强吧。”郑学鸿忍不住说道。

“我承认,破解这样的案件需要一些想象力,就好比一组方程,需要同时满足方程组中每个方程的未知数的值,才能成为方程组的‘解’。我现在的假设并不等于猜测,之后会做出相应的论证。最后的答案是不是正确,郑教授可以待我说完再提出异议。”

“请继续!”郑学鸿朝陈爝欠了欠身子。

“从哪里开始呢?因为天气原因,导致我们对五位死者的死亡顺序一无所知,所以我们先遵循赵警官的叙述顺序,从女明星骆小玲被杀一案开始,先将童话中对应的人物一一列出。骆小玲在童话中对应的人物是谁呢?现在我们还不知晓,不过不着急,我们可以从赵警官那儿得到一些提示。骆小玲是在二楼浴室被溺死的,她是唯一一个没有死在自己房间的人。童话中,青蛙王子为了救出蓝胡子手中的白雪公主,分别去了许多国家寻找勇士,其中一站是水之国。相比于花之国、风之国、雪之国和黑暗之国,浴室和水之国之间的联系似乎更多。我们先假设水之国指得就是浴室,而骆小玲就是小红帽。”

“你就是瞎猜!因为浴室有水,就能代表童话中的水之国吗?你有其他证据吗?”朱建平不服道。

“证据就在这里!”陈爝翻开手中的笔记本,指着一段文字念了起来,“青蛙王子闻到小红帽脸上有香草的香味,手上散发着玫瑰的香气。就算是魔法师,毕竟也还是个女孩子,还是会用花粉来打扮自己的,青蛙王子这样想。”读到这里,陈爝停了一下,又翻了几页,继续念道,“最后小红帽被蓝胡子用黑魔法击败,倒在地上,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玫瑰的香味,气味越来越淡……”

他放下笔记本,扫了眼四周,屋内鸦雀无声。

陈爝又拿起卷宗,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说:“发现骆小玲尸体的时候,她的物品散落一地,我们看看有些什么:化妆包、玫瑰护手霜、去屑洗发露、护发素、香草润肤露、芦荟沐浴露、薄荷牙膏、牙刷、指甲油、爽肤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什么?是的,玫瑰护手霜和香草润肤露。而小红帽出场的时候,脸上散发着香草的味道,手上散发着玫瑰的香气,这不正是骆小玲吗?”

见众人没有异议,陈爝紧接着说道:“当然,这只是初步推测,之后的推理还有可能推翻之前的结论。我们都要做好这个准备。我们再来看,死在封闭房间的河源是谁?和骆小玲一样,我们从第一现场入手。因为我相信,杀人现场对古永辉的刺激是很强的,那时的画面深深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以至于在失常状态下,不自觉就会将脑海中的影像投射到童话里。我们可以用排除法,河源住在不透风的屋子里,首先排除小红帽,因为小红帽是骆小玲;排除青蛙王子,因为王子住的是宫殿,而不是密室;排除穿靴子的猫,因为它有一栋漂亮的别墅;排除住在仙女山上的灰姑娘,因为她的屋子有许多窗;更不可能是蓝胡子的城堡,那剩下的就只有刺猬汉斯了。刺猬是一种小型哺乳动物,扒洞为窝,白天隐匿在巢内,黄昏后才出来活动。这样看来,刺猬洞和河源的‘密闭之屋’倒有异曲同工之妙。除此之外,当青蛙王子第一次见到刺猬汉斯时,看见它正认真地在画画,它把水里的一条鱼画成好几条,又画了好多鱼缸,将它们都装进去。为什么要画很多条鱼呢?明明水里只有一条嘛!如果学过电影就知道了,其实刺猬汉斯并不是在画鱼,他是在画分镜头脚本,也就是俗称导演剧本的东西!”

众人同时发出了一阵短促的惊叹。我也差点惊呼起来!陈爝竟然能从这点细微之处入手,以刺猬画鱼作为切入点推理出那是河源的剧本分镜,真令我吃惊!

“分镜头脚本是导演将整个影片或电视片的文学内容分切成一系列可摄制的镜头的剧本,有时像漫画一样被分为一格一格,所以在童话里青蛙王子会把分隔开的镜头误以为是好多鱼缸,装进了许多鱼。”

“你的结论,骆小玲是小红帽,河源是刺猬汉斯,是不是?”王芳想确认一下。

“是的。”陈爝回答的声音中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明白了,请继续。”

“然后是周伟成。他被杀时,房间很乱,所带的衣物和日用品都被凶手随地丢弃。但有一点却引起了我的注意,就是周伟成没有穿上衣。要知道,那个时候是冬天,即使馆内房间有暖气,这一举动也显得很异常。当然我们不能否认他有裸睡的嗜好,但下身穿着长长的睡裤,上身赤膊就很难理解了。要不就都穿上,要不就都脱了,这样才合理。所以我认为,周伟成的睡衣是被凶手拿走的。至于为什么,我先按下不表,之后会提到。不穿上衣,这让我联想到童话中,青蛙王子他们正要赶往下一国度时,由于太过匆忙,灰姑娘把她的外套都忘在了家里,没有带出来……”

“灰姑娘是周伟成!”我脱口而出。

“You said it!”陈爝伸出右手,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

“可周伟成是男的,怎么会是灰姑娘呢?”祝丽欣突然问道,她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嘶哑。

“原本我也在琢磨这个问题,直到赵警官对我说,周伟成的性取向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他经常在学校里骚扰一些男同学。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古永辉和他是朋友,知道他的兴趣爱好也很正常。有些人在潜意识里,会将自己当成女的,性别意识模糊。周伟成就是这样的人,他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他不知自己是男是女,身体是男性,灵魂却是女性。对于性别,他不像我们非黑即白,而是灰色的。所以,他就是童话中,丢失外套的灰姑娘。”

陈爝的推理快刀斩乱麻,将一团复杂的线索整理得清清楚楚。对于他的这种能力,我甚至感到可怕。

“我们再来看刘国权医生被杀一案。刘国权是谁?剩下的选项似乎不多,我们可以在蓝胡子、青蛙王子、白雪公主和穿靴子的猫中做一个选择。我们依旧从案件现场开始观察,赵警官告诉我,刘国权所住的房间原来是古永辉妻子方慧用来存放世界各地搜集来的香水的。因为整理过的客房不够,所以拿来凑数的。而他被杀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可能是与凶手搏斗时或者凶手寻找东西时,将橱柜中的香水瓶都打翻了。这就会造成一个结果……”

“香味?”我接着陈爝的话说道。

“满世界香味!你能想象一屋子香水瓶被打碎的情景吗?你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香味,各种各样的味道扰乱着你的嗅觉。这个房间,简直就是花之国。而刘国权,则是花之国里那只穿着靴子的猫。”陈爝微微扬起下巴,自信地说道。

“只剩下青蛙王子、白雪公主和蓝胡子了!”我补充道。

“是的。被害者中,还有女作家齐莉没有提到。其实我不说,大家也已经猜到齐莉是谁了。因为只有一个女性角色,并且还有个很明显的提示。”陈爝一边说,一边翻出赵警官给他的案件卷宗,从其中抽出一张黑曜馆的平面图。

他指着齐莉所住的房间,认真地对大家说:“齐莉所住的房间原本是书房。在房间的中央,堆着两大排书架,所以要想从房门处走到窗口处,必须侧过身子才行。而在童话中,白雪公主被蓝胡子关押的房间,是一间特殊的房间,呈“工”字型。大家来对比一下,就不难看出,古永辉描述的蓝胡子的房间,其实就是黑曜馆一层的图书室。”

“照你的意思,小红帽、刺猬汉斯、灰姑娘、穿靴子的猫和白雪公主,就是二十年前黑曜馆被杀掉的五个人?”郑学鸿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紧接着发问,“那古永辉自己是谁?是蓝胡子呢,还是青蛙王子?”

“这个我们稍后再讨论。”陈爝突然停了下来,低头看着他的笔记本。屋内一片肃静。

“我们已知童话中每个角色在黑曜馆中对应的人物,接下来,我们就能依靠手中已知的线索,来求证未知的答案了。我们从哪里开始呢?就先从周伟成被杀一案来入手吧!”陈爝挑衅般地环视着众人,“大家都知道,周伟成和骆小玲的房间,位于黑曜馆的附馆内。而要进入黑曜馆的附馆,则必须得通过一条长长的观光通道。这条通道极长,慢走的话需要三分钟,请大家记住这个时间。好,我们回到案件本身。周伟成被杀死后,凶手因为某种原因,带走了他的睡衣。为什么是凶手带走的,我在之前已经论述过,衣服不可能是周伟成自己脱的,没有人会在冬天脱了衣服睡觉,就算裸睡也不会只穿裤子。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会碰到一个问题,亦即:凶手为什么要带走周伟成的睡衣呢?

“有两种情况:第一,凶手自己不穿;第二,凶手自己穿。我们来看第一种情况,凶手为何要带走一件自己不穿的衣服,可能是在衣服上留下了自己是凶手的证据,比如血液,可根据警方的记录,周伟成的睡衣却完好地出现在了黑曜馆一层中庭的地板上。凶手并没有清洗这件衣服,也没有销毁它,所以说衣服上留有证据是不成立的。那么,只剩下第二种解释,凶手需要穿这件衣服。穿衣服为了什么?除了好看之外,最原始的功能是御寒,凶手不可能爱上周伟成衣服的样式,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凶手很冷,需要穿这件衣服。那为什么会感觉冷呢?为什么一开始进入附馆的时候不冷?也只有一个解释,凶手进入附馆周伟成房间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寒冷,行凶完毕准备离开时,却气温骤降!发生这种情况,只能有一个答案,黑曜馆的空调系统突然出了问题!就在凶手行凶时,室内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毕竟馆外大雪纷飞,馆内原本那些暖气根本撑不了多久!

“照这样看,凶手披上死者的睡衣,离开附馆就行了!可是,我们的凶手运气似乎不太好,他碰上了一点麻烦。说到这里,我请大家回顾一下古永辉的童话,也就是灰姑娘的国度——黑暗之国的情节。青蛙王子他们来到黑暗之国,要经过一条小道,可黑暗之国天上的云层很厚,厚到阳光都无法射穿它。于是,他们什么都看不见,这个时候,他们忽然闻到了一股青苹果的香味。实际上,他们闻到的,是一种苹果味的气体……”

“是瓦斯!”我想起那天和陈爝经过附馆时,看见的管道。

“瓦斯是无色无味的气体,但有时可以闻到类似苹果的香味,这是由于芳香族的碳氢气体和瓦斯同时涌出的缘故。我和韩晋检查过观光通道,地上确实有被砸开修理的痕迹。加上童话里提到,经过小道时伸手不见五指,可能是通道中照明设备出了些问题。大家想象一下,空调设备、照明设备同时出问题,并且瓦斯泄露,充斥了整个通道,一定是馆内电路设备出了问题。观光通道两侧虽然有窗子,但都是被有机玻璃镶死在墙壁上的,无法通气,所以那个时候,一定是高浓度的瓦斯充斥着通道。瓦斯达到一定浓度时,能使人因缺氧而窒息,凶手运气很差,空调失灵后,又遇上了瓦斯泄漏,光是瓦斯泄漏,那他还能一口气跑到主馆,可照明设备还偏偏失灵。没有了灯光,在这条弯曲狭长的管道中,是寸步难行的。而且当时是夜里,月光被云所遮盖,眼前真是一片漆黑。”

陈爝神色郑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