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着陈爝的视线望去,包括我在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家发出阵阵惊呼。

只有陈爝语气坚定地说道:“柴叔,凶手就是你。”

即使被陈爝当面指名,柴叔依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站着,好像陈爝所说的一切,和他本人毫无关系。

“陈教授,你在开玩笑吗?”过了好久,柴叔才从口中挤出这句话。他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如此从容的表现,甚至让我怀疑起了陈爝的推理。

“我手上有三颗子弹,每一颗都可以要了你的命。”陈爝低声道,“关于你身上腥味的推理,只是其中一个。”

“哦?我倒也好奇其他两个是什么,愿闻其详。”柴叔扬起眉毛,挑衅般地说道。

“是关于你为何要取走陶振坤的衣服。”

“为什么呢?”柴叔假装好奇地问。

“因为你怕刷油漆时,一不小心,让油漆沾在衣服上。这样会很麻烦。”

“所以呢?”

“所以你就脱下自己的衣服,穿上陶振坤的衣服来操作,这样即使衣服上沾上了油漆,别人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反正陶振坤的衣服最后都会被你处理掉。可如果是你自己的衣服出了问题,第二天突然换装会使我们起疑。但是,只留下陶振坤的内衣内裤的话,动机又太明显,所以你索性就把他剥个精光。”

“陈教授,你可真有想象力。那容我再问一句,为什么只有我会这样做,其他人不可以吗?换句话说,你凭什么单单怀疑我一个人?”

“因为杂物间里有雨衣。”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杂物间有雨衣,但很可惜,尺寸都偏大,你穿着不合适。其他人可以套上雨衣犯罪,可你却不行。因为你的身材太矮小了。披上大尺寸的雨衣,会让你非常难受,对刷墙的工作也有影响。所以你只能脱下陶振坤的衣服。”

柴叔的神色开始变化,从原本的镇定自若,转而变化为有些手足无措,脸上的肌肉也从松弛变为紧绷。当然,这只是我主观的看法,不代表其他人的意见。

“你说来说去,都是臆测,没有根据的。如果说个子矮小所以不能使用雨衣,那么朱建平个子也不高,他也完全符合嫌疑人的条件。你认定是我杀死了古阳和陶振坤,那么请拿出证据来!虽然我现在年纪大了,却也不是随便可以被冤枉的人,黑锅是万万不背的。如果你硬要说是我干的,那么我请问你,我是怎么杀死古阳的?难不成像我这般的老东西,还会穿墙术?”柴叔声音嘶哑地说道。

“杀死古阳,根本不需要穿墙术。”陈爝轻描淡写地说道。

“陈教授,请你清清楚楚地说明白,不要糊弄大家。”柴叔催促陈爝。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个痛快!大家应该还对古阳被杀的密室留有印象吧,严格来说,古阳的房间不能被称为完全密室。因为在防盗门链的地方,还留有一段几厘米的空隙。而凶手,正是利用了这个空隙,实施犯罪的!柴叔,你方才说为何我不怀疑朱建平,因为除了他没有‘气味’外,在杀死古阳这件事上,他也完全没有办法做到。杀死古阳的疑犯,只有在吃饭期间曾接近他房间的四个人而已,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谷阳的房间,遑论犯罪。你们四个,分别是祝丽欣和陶振坤一组、韩晋和你一组。根据之前的推理,排除年龄不符的人、身高不符的人、以及无法靠近房间的人,剩下的就只有你了。”

“搞了半天,你还是没有说明凶手是如何办到的。就算我是凶手,你也得告诉我,我是如何在韩先生眼皮底下杀死古阳的吧?”柴叔冷笑道。

回忆当时的情况,虽然如陈爝所说的有防盗门链,可我确实没有瞧见柴叔在防盗门链处动什么手脚,也没拿出刀子。他在我跟前的行为,我是看得一清二楚。难道他在门上安了什么我察觉不到的机关?

“你就是在韩晋的眼皮底下,杀死古阳的!”陈爝厉声说道。

“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你可以问问韩先生,当时我究竟做了什么……”

“当你在韩晋身边杀死古阳时,韩晋并不知情。”

“怎么可能!那我是如何办到的!”柴叔的情绪也开始激动起来。

“很简单,你用你随身携带的刀具,透过门缝,插入了古阳的脖颈里。”

陈爝这句话,像是遥控器的暂停键,瞬间静止了时间与空间,众人呆在原地,似乎没听明白,或者来不及做出反应。过了片刻,大厅才爆出一阵狂笑——是柴叔!

“太可笑了!你自己也曾说过,利用防盗门链的空隙来刺死古阳,是非常困难的!况且又有人监视,根本无法办到!”

“我可没说,你是透过防盗门链杀死古阳的。要知道,当你们推开一扇门时,除了防盗门链处会留出空隙,门的另一边也会留出一段空白,也就是门的合页处!”

听见陈爝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大脑出现了短路。原来如此!我像是被闪电击中,浑身战栗起来。原来如此!一扇门,当你推开它时,另一边也会相应出现空隙,这是谁都知道的常识啊!我们竟然都忽略了!当防盗门链被推开几厘米时,门的合页处也会空出一段相当可观的空隙,足以让凶手将凶器插入被害人的脖颈!

“对你来说,也是一场意外。”陈爝接着说,“我曾经和韩晋说过,古阳是个很喜欢恶作剧的人。从前我和他在国外念书时,他就经常躲在门后,待我进门的瞬间跳出来吓唬我。在韩晋和柴叔上楼叫古阳吃饭的时候,他也筹划着一次恶作剧。他悄悄躲在门后,想给韩晋一个惊喜!然而,当韩晋推开房门,把头凑近防盗门链观察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柴叔却从合页的缝隙中看见了背部紧贴在门缝上的古阳。一个可怕的计划在他心中诞生,电光石火间,柴叔从身上取出刀具,透过合页,狠狠刺向了古阳的颈部。与此同时,韩晋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异常,依旧呼喊着古阳的名字。被刺中脖子的古阳疼痛难忍,却因咽喉受损发不出声音,他倒在地上,用尽力气爬到房间中央的时候就断了气。而脖子溅出的血液,也因为红色房间的掩护,被巧妙地藏叶于林,令我们无法察觉。这个诡计相当大胆,没有一定的心理素质,是无法完成的。可一旦完成,真是天衣无缝的密室杀人!”

“他……他在我背后杀人?”听到这个消息,我浑身颤抖起来。

“是的,也只有柴叔,可以随身带着刀具而不被怀疑。毕竟他是厨师,身上有水果刀或料理刀,也很正常。”陈爝补充道。

想到柴叔用杀死古阳的凶器,为我们做了一顿又一顿的晚餐,我就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我能想象得到他当着大家的面,边用水清洗刀具上古阳的血液,边和我们谈天说地的情形。这个人简直就是恶魔,是心理变态!

“在开门的一瞬间杀人,真是没有想到。”就连见多识广的教授郑学鸿,也为柴叔的杀人计划惊叹不已。

“一派胡言!这都是你信口开河的说辞!全是你的想象!”柴叔愤怒地挥舞着拳头,仿佛随时准备扑向陈爝。

陈爝相对平静,他看着因暴怒而五官扭曲的柴叔,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你说有三颗子弹可以置凶手于死地,你只说了两个,还有一个是什么?”王芳走近陈爝身边,悄声问道。

陈爝有些犹豫,他在犹豫该不该说。有时候,真相本身比杀人事件更令人恐惧;有时候,真相是一幕人间悲剧,更甚谋杀本身;有时候,我们宁愿不要真相……而这一切都是我在经历过黑曜馆事件后才领悟到的。那个时候,我和在大厅中的其他人一样,期盼着陈爝的答案。

一直沉默的祝丽欣,此刻如同洪水决堤般,对着柴叔嘶吼道:“你为什么要杀古永辉?还杀死了古阳,什么事让你对古家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一个你都不放过!”

陈爝做了个手势,示意祝丽欣冷静片刻。他把头转向柴叔,冷冷道:“祝小姐这个问题,由我来替你解答吧。”柴叔欲言又止。

陈爝不等他有所反应,紧接着说道:“据郑教授告诉我,在许多年前,古永辉曾经爱上过他的一个女员工,名叫白艳。他疯狂追求过白艳,但被拒绝了,原因是白艳有未婚夫,她不是个随便的女人。可是,古永辉好胜心切,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是珍贵。某一次,他兽性大发,强暴了白艳。谁知没过几天,白艳就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跳楼自尽了。而这位白艳女士的未婚夫,就是柴叔您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恐怕没什么可抵赖的,等警察来了,一查便知。你为了替未婚妻报仇,卧薪尝胆,假装成来应聘的管家,从而设计了一出连环杀人案,并把所有罪孽全都推卸到了古永辉的身上,是不是?”

“我不承认。”

“白艳是四川成都人,虽然你极力隐藏自己的口音,可我们还是可以从对话中听出一些方言来。比如我们刚进黑曜馆时,你招呼我和韩晋,说‘这里倒拐’,实际上就是让我们这里转弯,倒拐是四川话。还有很多例子,我就不在此一一举出了。柴叔,你是四川人,这点不可否认吧?”陈爝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是又怎么样!”柴叔狠狠地瞪着陈爝。

“请耐心听我说完。在得知自己的丈夫背叛了自己后,古永辉的妻子方慧非常气愤,她一怒之下离开了他,独自去了巴黎,而归来的时候,却已经怀有身孕。可是,这个孩子却不是古永辉的。直到古永辉去世,他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古阳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说到此处,陈爝有些语塞,他是吞吞吐吐地讲完这些话的。

柴叔面部的肌肉开始抽搐。这时,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爝仿佛鼓足勇气般,对柴叔说:“方慧为了报复古永辉,和其他男人结合,生下了古阳,然后再把古阳送回古永辉身边,由他抚养成人。在这里,柴叔,我只想问你四个问题。第一,你的血型,一定不是AB型,是不是?第二,请问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古永辉的妻子方慧本人,所以并不认识她?第三,在白艳死后不久,是不是有个年轻貌美的少妇,曾向你投怀送抱,有过几次关系后又人间蒸发?第四,你经常咳嗽,是不是有哮喘病?”

听他说完,我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就算再让我猜一百次,我都猜不到这个结果。方慧为了报复古永辉,竟然找到了柴叔,然后和他发生了关系。而古永辉对此却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会是仇人的骨肉。而方慧,或许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来偿还古永辉对柴叔犯下的罪行。另一方面,又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古永辉。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柴叔癫狂地摇晃着脑袋,似要把陈爝的话语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我和古阳是同学,他患有先天性哮喘的事,我是知道的。而进入黑曜馆后,我发现你不止一次气喘、咳嗽,恐怕也是有同样的疾病。众所周知,哮喘属于遗传病的一种。我最初把这些事联系起来时,也觉得难以置信。我不忍心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我希望我的推理是错的……”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柴叔像野兽般对着陈爝狂吼,他跪倒在地上,奋力地用拳头砸向地面。一拳又一拳,直到鲜血染红了地板,他也没有停止的意思。他仰起脖子,如鬼泣般吼叫起来,双眼溢出泪水。持续了数秒,他又开始号啕大哭,双手环抱着头。

精心策划的犯罪,竟尽数归还到了自己的身上。我看着趴在地上精神崩溃的柴叔,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该为陈爝抓到凶手高兴,还是为眼前这场悲剧咨嗟惋叹。我相信,此时的柴叔,心中的怒气与怨恨早已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悔意。

“是的,你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许是出于负疚感,在进行总结发言时,陈爝颓丧地低下了头,只留下一声叹息。

终章

转眼到了年底。

大约在九月份的时候,我被一所教育机构聘请,开始了忙碌的工作。能够自己支配的时间很少,更别提休长假了,黄金周我仍是在备课中度过。尽管如此,也算有了份正当的工作,相比之前茫然的人生要好太多。我本以为充实的生活会让我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可事实证明我错了。

离开黑曜馆后的两个月内,几乎每个晚上,我都会从噩梦中惊醒。那些死去的人在我眼前徘徊,只要闭上眼,他们的脸孔就会在我脑海中浮现。为此,我甚至去看了心理医生。听完我冗长的叙述,医生沉吟片刻,对我说:“韩先生,我建议你把这次的事件用你的笔记录下来。这样对你精神状态的恢复会很有帮助。”

“记录下来?”我瞪大双眼,“我无法面对这一切,你却让我回忆它?”

“我就是要你面对它。只有面对恐惧,你才能克服。”医生不容置喙,“你这种案例我见过不少,按我说的去做,一定没有问题。”

既然如此,我只有服从。方才各位耐心读完的,便是我对黑曜馆杀人事件的所有回忆。可是,陈爝在阅读我这篇回忆录后,表示有许多方面的叙述和他的记忆不符。最后我还是决定不予理睬,坚持自己的记忆。由于写作时反复想起那些恐怖的画面,导致我的睡眠质量比之前更差了。整夜的失眠让我精神衰弱,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我完成了这次事件的回忆录。写完最后一笔后的那夜,我睡得特别沉。

至此,我终于挥去了缭绕在心头的那片乌云,黑曜馆杀人事件也彻底落下了帷幕。

作为补充,我还想在这里交代一下黑曜馆杀人事件的后续。对回忆录中其他人物没有兴趣的,可以跳过不看。

在陈爝推理出凶手身份的第二天清晨,运送食物的车就来到了黑曜馆。工人听了我们的叙述,非常惊讶,立刻报警。警察赶到后,封锁了现场,让侦查人员取证。

面对警察,柴叔没有为自己辩护,坦率地承认了罪行。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他在警察面前全盘托出了二十年前杀人案的真相。他的供述和陈爝的推理差不太多,只是细节上有些出入。

认罪后,柴叔跪下对着警察磕头:“人都是我杀的,请你们判我死刑,我只求一死。”站在柴叔面前的那位年轻刑警,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扶起柴叔:“判不判死刑,法官说了算,我说了不算。”

至于有些疑问,我再次统一答复一下。

石敬周看了我的手记,对我说:“凶手在二十年前的一件案子中打碎了现场所有的香水瓶,并且把香水撒到别人房间,而这个死者根据推理是第四个。我觉得凶手不需要这么做,因为当时馆里只剩三个人,他只需要迅速把第五人杀掉就行了。另外,他这么做也达不到掩饰自己的效果,因为馆里剩下的人也可以去推理,推理出凶手可能不认识香水品牌或者有鼻炎。当时我记得另一个鼻子不通的人是齐莉,第二个死的就是她。所以凶手这么做反而欲盖弥彰。”

我回答说:“柴叔当时鼻子不通,身上又沾了香水的味道,他怕香水的味道会被怀疑,所以要将香水擦在其他人身上。但是,如果他只是把香水洒在剩余几人身上,那岂不是承认香水和谋杀案有关吗?就像是在说,洒香水是为了掩盖犯罪行为!而如果他把香水洒在整栋黑曜馆里,那迷惑性就更强了,谁都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者是不是凶手干的都不清楚,可能这么做和杀人还无关呢!”

石敬周对我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追问道:“二十年前柴叔也是管家吧?为什么不去换套衣服呢?”我又解释道:“是有换洗的衣服,可有一个问题,他不知道香水的持久力如何啊!有些香水很厉害,你洗一次澡不一定能洗掉,所以保险起见,凶手会把香水洒一洒,这才是万全之策。”

“那关于柴叔偷被害者物品这件事,有个地方我一直没想明白。如果柴叔从杀人现场偷走物品,也就是每杀一个人,就从那人的手中取走一件物品,那会产生一个问题啊,油漆桶是几时从柜子中拿出来的呢?放置第一件物品时,油漆桶就得拿出来吧?”

“其实很简单,在凶手还未展开杀戮时,就已经把油漆桶取出,并将油漆都涂抹在古永辉的房间里了。你想,凶手这么做真是一举两得。一方面可以起到恐吓的作用,令当时的访客们心惊胆战,自乱阵脚,又可以借此动作,把柜子空出来,以便藏匿自己的物品。”

石敬周点点头,又接着说:“还有,既然凶手也在馆内,无法和外界联系,那二十年前是谁报的警呢?”

“方法很多啊,毕竟这起连环谋杀案凶手从很早就开始策划了。我随便举个例子,他完全可以付钱雇佣某个人,约定那人在某时某刻向警方报警。”

石敬周摇头道:“古阳被刀刺中脖颈,导致喉咙受损无法发出声音,这个我能理解,但是溅出的血迹为什么没有被发现呢?虽然房间被涂成了红色,难道门缝和门背后也被涂成红色了吗?”

我立刻说:“那当然,关上门,房间内部全都被凶手刷成红色啦!四壁都是红色的,这样才能有藏叶于林的效果啊!”

就算回答了他这些问题,石敬周依旧不依不饶:“对了,还有关于二十年前凶手在密室消失的问题,他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去偷别人的东西,而不是自己预先准备一个高度合适的东西呢?他也不能保证偷来的东西能够凑出这个高度吧?”

我显得有些不耐烦,沉着脸说道:“他可能是按照自己的实际需要拿来的。大致能用就可以了,如果最后实在不行,他会自己再找,没想到运气不错,还真凑到了这样高度的东西。但是如果直接拿个椅子,就会立刻被怀疑,必须要用零碎的东西搭起来才看不出凶手的原意。当然这些都是我的臆测,如果你需要标准答案可以自己去问柴叔啊。”

“人都要被枪毙了,还问个屁?”石敬周撇了撇嘴。

“是啊,很多事情只有上帝和柴叔知道,那你问个屁呢?”我揶揄道。

石敬周无言以对。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我可以在这里记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