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发的什么?

邵荣挑眉,随口说了句“送到了你就吃”,挂掉电话。他福至心灵,打开几百年不看一眼的朋友圈看了看,里头除了狐朋狗友们发的聚餐照之外就是俞舟那灰不溜秋的午餐图。

再一看,哟,巧了,这胆小鬼居然正好说想吃这里的东西。

邵荣眉头扬得更高。这事儿不太合理,首先,俞舟是那种看到一条关于自己的消息时就会心惊胆颤的家伙,百八十年都不会发一次朋友圈;其次,这胆小鬼前些天还和他闹分手来着,怎么可能一转眼又公开发这样的话。

想到俞舟闹分手的事,邵荣打开联系列表,戳了其中一个人。

这几天邵荣忙完了,也已经想出点眉目来:年前他就是从这家伙这里得知俞舟跑那个姓李的家里过年的。

这家伙一向嘴巴没上拴,既然他认识俞舟,没准早和俞舟说过些什么。

比如和俞舟提起过郁言。

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俞舟见到郁言时的异样了。俞舟这人胆子小,性格又软弱,得知他喜欢郁言肯定会想着“退位让贤”。

真是伟大啊,连男朋友都能让!邵荣理清了情况,冷嗤一声,给好友发了句话:“滚出来。”

那边麻溜地回复:“您老不是在给郁言践行吗?”

邵荣没理,直截了当地问:“俞舟找你了?”

“没有!”那边矢口否认。

“我明天要和你哥见个面,我不介意和他好好聊聊。”邵荣威胁。

“找了找了。”那边马上改口,“可这次我真没说什么,是鱼神他问我事情而已!”

“问你什么?”

“鱼神问我你以前为什么和人分手,我就说‘那些家伙作天作地没一个好的不是天天逼着邵荣秀恩爱就是一个劲跟邵荣要这要那,和鱼神你完全不一样,鱼神你不要怕,邵荣绝对不会甩了你’。我保证我没说别的!”那边对天发誓。

邵荣看了看那边发来的话,什么“这次我真没说什么”“我保证我没说别的”,一看就是什么都给说了。邵荣又不傻,哪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俞舟这是明着提分手不成,想来个曲线救国让他主动踹了他!

真亏他想得出来啊!了不起!

邵荣结束对话,又点开俞舟发的那条朋友圈瞅了眼,嗤笑着点了个赞,懒洋洋地敲字回复:“宝贝你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

第18章 【不会累的】

“我有事,先走一步。单我买了,你们继续。”邵荣的声音打破了雅间里其乐融融的气氛。

其他人惊疑不定地看看邵荣,又看看郁言,猛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真的变了。邵荣和郁言之间发生了什么吗?不少人心里都浮现这么一个疑问。

郁言没有开口相留。他知道邵荣这个人是强留不住的,你越想抓紧他,他对你越是不屑一顾。郁言的神情有些勉强,却还是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你有事就先走吧。”

邵荣起身去结了账,开车回了家。家?邵荣开门的一瞬,脑海里忽然掠过这么一个字眼。

这是家?

邵荣小的时候有两个保姆专门照顾,吃的喝的也有专人准备。学校有什么活动也会有专人到场,及时地把所有情况汇报给他父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缺什么。

后来接触的人多了,他才知道一般的家庭不是这样的。

邵荣在十五岁那年撞见平日里严厉而冷酷的父亲和一个女人非常亲近,身边还带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父亲看着那女孩时脸上满是慈爱。

邵荣觉得这事儿太丢脸,回家闹了一场,母亲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只指责父亲没有做到承诺的事、让他撞见了这种事情。

没过多久,那女人和那女孩就被他父亲送到了国外。

正是叛逆期的邵荣觉得有什么东西崩裂了。当时邵荣闹了次离家出走,玩够了才肯回家。只是在那以后父子关系彻底降到冰点,一直到现在都没缓和。

家这种东西,对邵荣来说太陌生了。

他原以为他们家就是这样子的,父母工作使然、性格使然,根本没办法改变。他渐渐才知道,父母之间只是单纯的利益结合,连他的出生都只是纯粹的意外——否则的话,他们有兄长一个就够了。

他父亲也可以当一个体贴的丈夫、一个慈爱的父亲,经营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只不过那个家属于别的女人、别的孩子而已。

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有俞舟在的地方是家?

邵荣掏出钥匙,开门。

小狗儿胖胖听到动静,甩着尾巴跑过来,朝着他发出汪呜汪呜的低叫,像是在和他打招呼,又像是在讨好他。俞舟正在洗澡,桌上已经收拾干净,邵荣把胖胖赶到一边,自己往沙发上一躺,交叠着长腿打起游戏。

俞舟洗完澡听到外面外放的游戏声,愣了一下,走出来看向半躺在沙发上的邵荣。

邵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接着玩。

俞舟脑海里蓦然冒出另一个“男女朋友最令你厌烦的举动”:游戏和我你选哪个?

“邵、邵荣,你可以帮我吹一下头发吗?”俞舟结结巴巴地抗议,“游戏有什么好玩的,你天天都在玩游戏。”就、就不能多陪我一下吗?最后一句话憋在俞舟喉咙里,怎么都没好意思说出来。

邵荣余光见俞舟耳根涨得通红,乐得不行。

这无理取闹的作态可做得不怎么标准啊,这结结巴巴、支支吾吾的,不仅达不到无理取闹的效果,还会让人想把他拆吞入腹。

邵荣把手机一扔,把俞舟压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说:“游戏当然没你好玩?我明明每天都有努力喂饱你,你还埋怨起我来了,看来是我不够卖力?”

俞舟要哭了。

这好像不太对。

邵荣抵上去亲了亲俞舟,见他湿漉漉的刘海垂头丧气地贴在额头上,瞧着怪可怜的,难得好心没再吓唬他,拉着他进房间吹头发。

替俞舟把细细的头发丝弄干,邵荣咬了口俞舟耳朵,笑着问:“好了,宝贝你还有什么吩咐?”

俞舟有些气馁,静静地窝在邵荣怀里不动。

邵荣见俞舟那可怜相,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他低头亲俞舟的唇,把俞舟亲得手脚发软,毫不客气地吃干抹净。

他倒要看看俞舟到底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逼他说分手!

第二天一早,俞舟继续锲而不舍地执行他的计划,比如吃过早餐之后他牵着胖胖对还没吃饱的邵荣说:“我要带胖胖出去走一圈,你、你得负责洗碗。”

邵荣挑眉:“洗碗?”邵荣别说洗碗了,盛饭都没怎么做过。

“对。”俞舟一脸坚定,“两个人一起生活,你也得负责一半的家务。我负责做饭,你、你得负责把碗洗了。”

家务问题也是导致同居情侣吵架分手的重要原因。

邵荣兴味盎然地追问:“是不是还要把地扫了?”

俞舟哑巴了一会儿,磕磕绊绊地说:“当、当然!”

俞舟逃似也地出门遛狗。

等他牵着胖胖、踏着晨曦回到家一看,一只圆溜溜的扫地机器人呜呜呜地往他脚边撞,看着笨头笨脑,把他两只脚尖都亲了一遍才绕个弯往回扫。

俞舟:“…”

邵荣从沙发里坐起来,勾起唇朝俞舟笑:“大宝说扫地拖地的活它包了,看着好像没我什么事。”至于洗碗,二宝在厨房忙活着呢,咕隆咕隆地低叫着冲刷碗碟上的油渍。

邵荣等着没出门,就是想看俞舟呆若木鸡的模样。见俞舟憋半天憋不出半句话来,邵荣瞅着他直笑,起身理了理打好的领带,走近往俞舟唇上亲了一口:“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宝贝你尽管说。”

俞舟什么都不敢说了,怕邵荣再买点什么回来。他几乎是落荒而逃:“我先去上班了。”

这一天的工作依然很清闲,俞舟拿出纸笔在纸上写谱,是程霖他们准备弹的那首曲儿。俞舟觉得音乐真是奇妙,明明他是这么安静、这么无趣一个人,却也能跟着曲子找到一点儿澎湃热烈的感觉。

这种奇妙之处,大概就是它令人沉迷的地方吧?

不管你是什么样一个人,在音乐面前都会被一视同仁,你可以跟着它笑,跟着它哭,跟着它体验所有你不敢体验的事、面对所有你不敢面对的东西。

俞舟傍晚带着谱子到活动室,和程霖他们一起配合练习。

练过两轮,俞舟才酝酿好开口的勇气。他对曲子做了点改编,让它变得更适合在舞台上表演。

程霖没想到俞舟还有这样的能耐,把谱子拿过去看了看,脑子跟着曲谱在走。

等把整首曲子的改编都看完了,程霖看向俞舟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俞哥你就是传说中的扫地僧吧?”

熟悉起来以后,程霖对俞舟的称呼就从俞医生变成了俞哥。

其他人也拿过去看,看谱能力差点的直接试着按照俞舟的改编练了一遍,也都认同程霖的评价:“俞医生你是怎么做到又是学医又是学音乐的?哦,我想起来了,俞哥还会做超好吃的小饼干。”

“我平时没什么事,”俞舟不好意思地说,“所以空闲的时间比较多。”既然没别的事要做,那自然是把时间都花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可是学这么多东西会很累吧?”程霖也说。

“不会累。”俞舟说,“做自己喜欢的东西不会累的。”

程霖对上俞舟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

确实是这样,只要自己喜欢,花再多时间在上面都不会觉得累。和俞舟在一起是一件非常棒的事,哪怕心里藏着的那只野兽再怎么胡搅蛮缠横冲直撞也莫名地能平静下来。

程霖感觉自己也被注入了无限活力。他才十四五岁,往后的人生还长得很。

这么长的一辈子,不做点什么有价值的事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

程霖脸上第一次出现真正开朗明亮的笑:“那我们接着练习吧!”

接下来几天邵荣到外地去了,一直没过来。俞舟的分手计划暂时搁浅,全新投入到乐队的排练里。

预选这天,俞舟穿上了邵荣给他买的夹克,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摇滚音乐家气质。负责选节目的老师一时没认出俞舟,看了程霖递上的报名表他才回过味来。

这是什么?这就是亮点啊!

这要是音乐老师参与,那肯定没什么好说的,可俞舟是校医来着,专业不对口,纯民间高手!

这就是宣扬学校校风优良、人才辈出的好机会!

负责老师已经在心里打了个勾。听完俞舟几人的曲子之后更是满面笑容地说出结果:“好,你们过了!回去继续好好练习吧!”他看向额头渗着细汗的俞舟,夸道,“俞医生你可真是深藏不露,我看你的水平够出去开班教学了。”

“我就是自己摸索着玩玩。”俞舟说。

“对了,你朋友刚才来找你,不过出去打电话了。”负责老师说着,目光转向门口,朝俞舟示意,“看,回来了。”

俞舟抬头看去,只见邵荣拿着手机走了进来。俞舟心头一紧,感觉背脊上的汗都凉了许多。

程霖看到邵荣,也替俞舟紧张。他忙说:“俞哥你有朋友来了就先走吧。”

俞舟恍然回神,看着走向自己的邵荣。邵荣朝其他人笑了笑,光明正大地拉着俞舟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邵傻傻:我老婆特别可爱

第19章 【在我手上】

俞舟和邵荣一前一后走出礼堂,俞舟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邵荣说,“下了飞机想过来看看,就来了。”

邵荣这一趟飞的是首都,回来前他去见了他外公。他外公有意给他找对象,还说如果他真的喜欢郁言就豁出脸去和郁老爷子谈。

邵荣拒绝了。

在他外公开口表态的时候,邵荣忽然发现自己对郁言并没有那么喜欢。如果真的喜欢,他不会这么久都不行动,他真正想要的东西,难道会因为一个老头儿的阻挠而不去争取吗?

不,绝对不会。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不够喜欢。他捧着郁言,他应郁言的约,只是一种少年时延续下来的习惯。

当看到郁言的挣扎犹豫时,邵荣忽然明白这是一场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较劲:他看到郁言动摇了,对这场角逐也就失去了兴趣。

他没有兴趣与郁言一起生活,没有兴趣和郁言在床上翻云覆雨,更没有兴趣当那个扯着绳放风筝看郁言能飞多高、看郁言能在多少人之间左右逢源的人。

相比之下,他更想看看俞舟的“分手计划”会怎么进行下去。

这个傻里傻气的胆小鬼可真是执着,他出差期间还时不时给他发点查岗短信,甚至还在晚上睡觉前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在外面,这么晚了该睡觉了不要在外面乱搞。

要是换了别人这么干,邵荣早觉得烦透了,俞舟这么干邵荣却觉得可爱得很。既然俞舟这么努力地想当个河东狮,他当然得好好配合。

邵荣一点都不避讳,牵着俞舟的手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俞舟起初有些紧张,看邵荣一脸坦然也就不那么害怕别人发现了,小心翼翼地回扣邵荣的五指。

邵荣感觉到俞舟的小动作,转头笑睨着他。俞舟耳根微微发红,细碎的刘海随风轻轻动了动,秀气的眼睫半垂着,小声说:“刚下飞机该先休息的。”

“这不是看你那么想我,想早点来见你吗?”邵荣随口说着,“我要不来,还看不到你在礼堂舞台上玩乐队的样子。了不起啊,几天不见都能上台了。”

“我,”俞舟说,“程霖他们的吉他手要出国了,才找我等一等。那孩子挺好的,很有天赋。”

他会答应程霖也不是真想上台,而是看到程霖的迷茫和无助。程霖与那黄毛少年的处境,让他想起了少年时的自己。

俞舟嘴拙,很多话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和邵荣说清楚情况。

邵荣挑眉说:“当着我的面夸别人就不怕我吃醋?”

俞舟瞠目看他:“他才、他才十四五岁!”

“十四五岁怎么了?”邵荣说,“青春期的臭小子脑袋里能想的东西可多了,我又不是没有过这个时候。”他斜睨着俞舟,一脸的揶揄,“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没有,你可是传说中的‘好学生’。”

俞舟不吭声。他十四五岁的时候确实没有动过心,那时候他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不是跟着外公学做菜就是跟着外婆学吉他,学习当然也得兼顾着——这样一来,他自然没有时间想别的。后来、后来…

邵荣见俞舟脸色微僵,微眯眼,危险地看着他:“哟,原来你也有过?那时候你牵的是谁的手?”

“没有!”俞舟忙否认。邵荣这人脾气不好,惹恼了他他随时能翻脸。这可是在学校,俞舟不敢想象邵荣在这里发飙的后果。

“有就有,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邵荣嗤笑一声。俞舟喜欢过别人这件事让他不太痛快,可那会儿他又不认识俞舟,难道他还能跑回十来年前去把那家伙揍一顿,威胁对方离俞舟远一点,高调宣布“俞舟是我的,谁都别想碰”?

邵荣把俞舟带上车,走过去亲俞舟。亲够了,他才说:“以前地就算了,以后你再牵别人的手,我就叫人去把那人的手剁了。看你还敢不敢!”

俞舟忽然有点害怕,害怕听到邵荣说这样的话。他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他越是想让邵荣提分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越偏离原来的模样。

要是他什么都不做——要是他没有提出分手,他们之间可能还是会维持着原来那平静无澜、互不相扰的相处方式。

如果邵荣真的不想和他分手呢?

俞舟系好安全带,偷偷看邵荣侧脸。邵荣的侧脸很好看,英挺俊朗,幽邃的眼,高挺的鼻,偏薄的唇——

俞舟猛地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他第一次感到后悔,后悔两年前的自己那么贪心,贪婪地想要放纵自己,贪婪地想要和心有所属的邵荣相偎取暖。

邵荣是喜欢郁言的。

邵荣一直是喜欢郁言的。

俞舟在心里反复默念好几次,心情终于平复下来。

是的,邵荣是喜欢郁言的,只要邵荣决定要去追郁言,就没有他什么事了。

对,就是这样的。邵荣最不喜欢他这样的人,邵荣不喜欢他的胆小如鼠、不喜欢他的优柔寡断、不喜欢他的软弱与爱逃避。

邵荣他,他不会喜欢他的。

邵荣不愿意和他分手,是因为分手先由他抢着提了出来。邵荣一向最骄傲了,绝对会觉得被他提分手是一种耻辱。

所以——所以,他只要惹烦了邵荣、让邵荣来提分手就好。

学校离他们家也没多少路,俞舟还没回过神来邵荣已经停好车。邵荣见俞舟不知在想什么,连车停了都没发现,恶劣地凑近亲了上去。

俞舟忙推他。

邵荣笑着调侃:“我以为你魂儿出了窍,得我吻你你才能清醒。”

俞舟嗫嚅着说:“没、没有。”

两个人几天没见,回到家自然又是一番亲近。

俞舟为了预选的事准备了一下午本来就有点累了,这么一折腾自然早早睡下。邵荣刚从飞机上下来,也有些困了,搂着俞舟沉沉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俞舟提前到了学校,越想越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他要想个办法在招邵荣烦的同时,还得减少和邵荣在一起的时间。要不然照这样下去,他们都要从一个月见上几次变成同居状态了!

俞舟想来想去,在学校同事组团报班学驾照的时候把名字报了上去。负责人是个非常热情的年轻老师,叫楚恩。他看到俞舟的名字后热络地加了他好友,还把他拉进驾照群里。

俞舟一进群,大伙就聊开了,都说俞医生最近人气高涨,学校贴吧和很多班级群都在聊他。

俞舟很不习惯当话题中心,起了个头问大家要买什么样的车,成功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转移开。

中午吃过饭,俞舟见没有学生过来,就打开电脑从群里下驾照笔试软件。

软件还没装完呢,校医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了。俞舟抬眼一看,立刻起身上前把人往病床上扶。

来的是两个熟人,程霖和他那黄毛弟弟。两个人年纪其实一样大,程霖只比黄毛弟弟大几天,这会儿两个人还真是难兄难弟,大家都伤得不轻。

紧接着,程霖两人的班主任也到了。那是个斯文又温和的年轻男人,见了俞舟点了点头,自我介绍说:“俞医生,我是楚恩,早上我们还聊过的。”他无奈地看向俞舟,“这两个刚才没来上课,我出去找人,一到那儿这两人就成这样了。”

俞舟没想到程霖的班主任正巧是楚恩。他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上前替程霖两人看伤。

楚恩免不了在一旁语重心长地劝道:“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商量着解决吗?你们好歹也算两兄弟,有了矛盾不能轻易动拳头,你看看你们伤成这样,我怎么和你们父母交代?你们要是高考前弄这么一遭,伤了胳膊伤了手,高考还能考吗?”

程霖和他那黄毛弟弟都一声不吭,尤其是伤得更重的黄毛弟弟。

俞舟已经给程霖两人检查完了,他抬头用他一贯温吞的嗓音对楚恩说:“不是他们打架弄的。”

楚恩的说教戛然而止:“什么?”

“程霖是左撇子。”俞舟拿出药水替黄毛弟弟处理伤口,口里说,“弄出这伤的人显然不是左撇子,所以他身上的伤不是程霖弄的。”

“这样吗?”楚恩还没来得及细问,校医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来的依然是上次赶到学校的那个女人,女人看到程霖和黄毛浑身是伤坐在那,一阵急火涌上心头,上前骂道:“你这丧门星,一天到晚不学好!我花钱养你供你读书,你就这样回报我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架打架打架,我看你干脆别念了!”她上前又要扬起手往黄毛脸上扇巴掌。

一只手抢先抓住了她将要落下的手掌。

女人看向抓住自己的俞舟。

俞舟有一双令人没办法对他生气的眼睛。他沉静、温文,却又有着难言的坚韧。

俞舟很少出头、很少主动和别人说话,可是看着程霖和黄毛,他想到了少年时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想,要是有人帮自己说一句话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句都好。

可惜没有。

俞舟说:“不是这样的。”他转头看向程霖,“你们不是打架,对吧?”

程霖不喜欢黄毛的妈妈,怎么都不愿意承认她是自己的继母。可看着一旁的黄毛,程霖终归还是开了口:“是他救了我。我们的乐队进了五四晚会的预选,学校的另一个乐队找了外校的人来堵我,说要废我一只手,他正好路过,就帮我打跑了他们。”

一直没说话的黄毛暴跳如雷,骂道:“谁要救你?我要是看清他们堵的是你,我才不会多管闲事,让他们弄死你最好!”

黄毛妈妈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她不由看向班主任楚恩,想从楚恩口里确认一下真实性。

楚恩从俞舟开口说伤不是他们互殴弄的就信了大半,这会儿自然是坚定地站在自己学生这边。不管怎么样,见义勇为肯定比打架斗殴好。楚恩立刻给了黄毛妈妈肯定答案。

黄毛妈妈脸色有些僵,她显然不是个擅长向孩子认错的人,和天底下的父母别无二致。她硬梆梆地问俞舟他们的伤怎么样,要不要转到外面的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