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乖。”李余佑一双眼睛满是笑意。

王敏却很不喜欢他,鼓起了嘴。

沈月华笑眯眯的看着,嘴角儿弯弯的。

洪氏见状,心想以后还是多带女儿过来走一走,这外甥女分明是很喜欢孩子的,王敏常在她身边,也能解去不少忧愁呢。

眼见天黑了下来。

王敏急忙忙搬了张小杌子坐下,催道:“表姐,表姐,快讲故事给我听,娘一会儿要带我回去了!”

“讲故事?”李余佑已经第二次听到了。

“表姐讲故事可好听呢!”王敏得意的抬起下颌道,“比茶馆里的博士讲的都好,你肯定没听过的。”

李余佑便露出十分好奇的表情,也搬了一张小杌子来。

两个孩子并排坐着,都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

沈月华叫珊瑚倒一碗水来,润了润喉咙,才徐徐道:“今儿讲个李公子航海记。”

王敏不乐意了:“为什么不是敏敏公主呢?”

“敏敏公主嫁人了啊,再说她不是最喜欢沙漠吗?”

“也是。”王敏又老实的听了。

“李公子呢,从小就喜欢到处跑,可是,他没有见过大海,这大海啊,听说是很大很大的,比咱们的京城还要大,水又蓝,漂亮的不得了,李公子有次便雇了车出远门去找海。海在东边,他到达的时候,正好有一艘大船要沿着大海游玩,李公子就跟着去了。这大船啊,在海上飘了好久,船上好些人,有划桨的水手,有烧饭的厨子,有修船的师傅,李公子呢,他以前去过好多地方,买过好多新奇的玩意儿,他有一个望远镜,望远镜可以看得很远,李公子就给他们看方向,省得大船开啊开的,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有一天,他们的大船停在了一个小岛上,想休息一下,结果脚下的地忽然动了,大船摇来摇去…”

王敏跳起来,叫道:“我知道,是地震!”

“敏敏真聪明,还记得什么叫地震呢。”沈月华眨了眨眼睛,“不过这次不是哦,李公子见多识广,也以为是地震,连忙叫所有人都回到大船上,打算把船开到海里去,这样就能躲避地震了,谁料到,小岛上一整个地方都掀了起来,李公子被抛到天上,往下一看,原来不是地震,原来那小岛是一条好大好大的鱼,这鱼起码得活了一百年了。”

李余佑皱起眉,奇怪道:“既然是鱼,怎么他们看不出来吗,还要停在它身上?”

“因为那鱼睡着了啊,一睡就睡了几十年,它的背上堆了好多泥土,还长了花花草草出来呢,所以他们也看不见鱼的本来样子。”

李余佑怀疑:“世上会有那么大的鱼?”

这孩子,问题倒挺多,沈月华心想,王敏听故事的时候很专注,几乎不太注意细节,她只要听的开心就行了,可李余佑,明显不是,看来他的小脑瓜挺聪明,也善于思考。

“世上有没有那么大的鱼,谁也不知道,余佑,我问你,你见过海吗?”她决定考一考李余佑。

李余佑摇摇头。

“没有见过,是不是就不能确定有没有?”

“不,别人见过了,那就是有。”李余佑很肯定。

“那别人没见过,你也没见过,就是没有的吗?别人没见过大鱼,你也没见过,世上就没有大鱼了吗?”

李余佑一下子拧紧了眉,显然这个问题难倒他了。

他无法说这么大的鱼在世上是没有的。

沈月华狡黠的一笑,其实李余佑完全可以再反问她,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到最后只要各持己见,根本就没有谁对谁错的道理。

可李余佑到底是小孩子,一时也转不过弯来。

两个孩子足足听了半个多时辰的故事,要不是洪氏要带王敏走,她还得继续讲下去呢。

珊瑚忙端来一碗水。

沈月华几口就喝掉了,实在口渴的很,她伸手又揉了揉脑袋。

讲故事虽然有意思,但也很费脑筋,要让孩子听懂,又要有趣,说实话,她编的不容易,幸亏她前世的时代,儿童图物丰富,多多少少记得一点,再加上自己的创作,后天看过的小说,不说跌宕起伏,新奇好玩还是能保证的。

最后看到两个孩子喜欢,她成就感也蛮大。

“姐姐,我以后还能听吗?”李余佑拉住她的袖子,“敏敏不来,我能听吗?”

“当然了,只要我有空。”沈月华摸摸他脑袋。

这也算是一种娱乐么。

在这个什么都缺乏的时代,沈月华觉得生活真的有些枯燥,能开发出这一项乐趣也不错。

征服不了世界,就征服小孩子啊!

第17章 算账

沈月华养了一个孩子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王氏的耳朵里。

王氏急得不得了,连忙跑来找她。

“你是疯了啊,要帮别人养儿子!”王氏用力拍着桌子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就敢往家里领?你现在能赚几个钱啊,啊?养的起别人家孩子了!也不想想,外面的人怎么看你,只当是你生的野种,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沈月华皱了皱眉:“怎么,他们还不知道我生不出来么?”

王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抚着胸口道:“我早晚被你气死!”

“也不知道你气什么,以前哭着没儿子,我现在认个弟弟,给你当干儿子不好?”沈月华淡淡道,“又不要你养。”

王氏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她完全不晓得怎么劝女儿。

她这辈子是要死在这个女儿手上了!

王氏哇的一声哭了:“我是为你好啊,你原先只是和离,还能再找个人嫁了,如今突然多了一个孩子,谁不会多想呢?你,你以后怎么办那!”

沈月华抿着嘴不说话。

这些话她真的听腻了,听的腻死了!

天天叫她嫁人,也不知道嫁人图个什么?

她现在好吃好睡,钱也够用,哪里不好呢?

沈月华冷着脸,也不去哄王氏。

“大娘,您别哭了,别说姐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我,我走就是了。”

王氏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漂亮的男童,楚楚可怜,他伸手拿起一方柔软的手帕递过去。

“他就是…”王氏接过手帕,问沈月华。

沈月华点点头。

“哎哟,作孽啊,这样的孩子怎么会在人牙子手里的啊!”王氏拉住李余佑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啧啧两声道,“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哎,长大了指不定比女婿长得还要好呢!这,这真是你救来的?该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罢?”

“是人牙子抓我的。”李余佑轻声道:“大娘,您别骂姐姐,是我求姐姐救我,大娘,您不喜欢我,我现在就走了。”

王氏心里一揪。

这孩子多乖啊,一点也没有想赖在他们家里,她还能真的把他赶走?

外头多少坏人,这么小的孩子,谁知道会被抓去干什么。

王氏连忙道:“谁赶你走呢,好好的住着罢。”

李余佑高兴的道:“大娘,我真的能住在这里?”

笑起来更像是花儿一样了,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王氏哪里会不答应。

沈月华在一边瞧着,越发觉得李余佑这孩子不简单。

他太会看人眼色了!

王敏已经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可跟他比起来,完全不能比。

王氏后来就没再提这个事了。

恰恰相反,她还经常过来给李余佑送吃的,送穿的。

别管她做得好不好,反正李余佑每回都满怀感激的收下,还说以后长大了要孝敬她,把王氏哄得不知道多高兴。

沈月华问王氏怎么又不一点担心她的终身大事了。

王氏来了这么一句:就跟别人说,是王氏自己认养的儿子。

话里话外,都透着喜欢。

这日,沈月华刚用完晚饭不久,正盖着薄被,歪在美人榻上跟玉珠玩翻绳呢,珊瑚领着赵兰修进来了。

此时已是寒冬。

天气很冷,她屋里也都点了炭盆。

赵兰修穿一袭暗红色的家常袍子,脸颊略微削瘦,可眉宇间却意气风发,看起来,这段时间,他过的很是顺利。

两个丫头识趣的退开。

沈月华淡淡道:“只当你要年后才来呢。”

也听不出什么喜怒。

赵兰修把手里的大氅挂在高椅上,坐过去拥住她道:“本来是,但是我抽空来了。”

“那我是不是要感恩戴德?”沈月华推开他试图探入她衣襟的手,“不过,你来也好,该算的还得算清楚。”

“怎么?”赵兰修一怔。

“二十两银子拿来。”她皓白的手腕伸到他面前,“之前我铺子被封了,前后花去了这些钱,你赔我。”

“你铺子被封了?”赵兰修忙问,“现在呢?”

“现在自然好了,但谁又晓得以后还会不会被封。”沈月华哼了一声,“说什么我铺子进了重犯,这等蹩脚的借口也说得出来,你说,我是不是被人陷害的?”

“哪个部门的人?”赵兰修皱起眉。

“兵马司的。”沈月华眸子静静的注视着他,“自打你二姐同我说了那番话之后,就出事了。”

赵兰修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二姐来过?你怎么不早些同我说?就是我忙,你也应该知道,只要你派人来,我都会抽出时间来看你的!”他说着顿了顿,眼睛眯起来,“我二姐到底同你说什么了,还以封铺来威胁你?”

“叫我搬去江都,铺子宅院都买好了,只要我一句话。”

“你没答应?”

沈月华点点头。

赵兰修夸道,“做得好,不管她怎么说,你都不要答应。”

看他笑得跟百花齐放似的,沈月华撇了下嘴:“你倒是高兴,我呢?这回是封铺子,以后会要我的命,你信不信?”

他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她不敢。”

“你就这么笃定?”沈月华幽幽道,“你看,我这铺子被封的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你一点不晓得,要是我死了,只怕你发现的时候,连尸骨都找不到…”

他一把捂住她的嘴,沉声道:“你别胡说,什么死不死,你不会死的!二姐那里,我自会去找她,以后但凡有一点事,你都不要瞒我!听见没有?”

“其实你只要把协议解除,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她给出建议。

“不,你休想!”赵兰修顿了顿,“暂时,不行。”

沈月华哼了一声:“随便你,先把钱拿来。”

赵兰修忍不住又笑了:“跟个小财迷似的!”

他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她衣襟里。

沈月华一看,是张一百两的票额,便要站起来找八十两还给他。

赵兰修却拉住她手臂。

她站不稳,跌坐在他身上。

熟悉的味道忽然在唇舌间肆虐。

他很擅长亲吻,舔舐她口中每一处地方,由温柔到霸道,让她无法自持,只觉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赵兰修趁着她迷醉间,托起她臀部,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坐于自己腰间,他整个人则躺倒在了美人榻之上。

要不是脖颈间一凉,沈月华都不会发现,这姿势极其让人脸红。

她双手撑在赵兰修的胸口,试图起来,并压低声音道:“赵兰修,你别得寸进尺!”

“到底是谁自己坐上来的?”赵兰修挑起眉,“你刚才手都伸到我衣服里来了。”

“我才没有!”沈月华恼火道,“是你抓我的手…”

“可你还是摸了。”他脸颊染了一层薄红,满溢着情-欲之色。

从上方看下去,那精致的五官,修长的身材,实在诱人,好像一盘端在面前绝好的美味佳肴。

沈月华好久不曾有男女之事,顿觉小腹下面一阵瘙痒。

她脸颊也红了,微微喘气。

可真的做了,他们成什么了,炮-友吗?

沈月华不想这么干。

她咬了咬嘴唇,恨恨道:“赵兰修,你实在想要,何不去青楼?”

“你把我当什么了?”赵兰修眼里浮起了碎冰也似的寒冷,“沈月华,我警告你,你讲话最好注意些,哪家的妻子会像你这般毫无忌惮?也只有我能容你,可不代表我什么话都听得进去!青楼?我这辈子就睡过你一个女人,以后也不会有别的!”

不管是他的眼神,还是他的语调,都充满了不可击毁的坚韧。

曾几何时,沈月华也觉得自己能跟赵兰修白头偕老。

只要他一如既往的爱着自己。

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赵兰修除了爱她,他还有自己所追求的理想。

这几年,他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寥寥无几。

虽然只要有他在,她都是幸福的,快乐的,像是从不用担心未来。

可赵兰修不在的时候呢?

生活在这样一个簪缨世族,她小小一个纸扎铺掌柜,压力山大,再加上一条“不能生育”,简直就跟被判了死刑一样。

倒不是说她后悔了。

只是,人生总有好几个阶段,也许她那一个阶段已经结束了,她必需前往下一个阶段,一个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的阶段。

但是,她必须做出选择。

赵兰修也一样。

沈月华想到这里,不免心痛。

她答应这个协议,也是想给赵兰修一点时间,正如他所说的,她其实又怎么能一下子忘了他呢?

“月华。”他轻声呼唤,伸手把她拉下来,拥在怀里,“我不逼你了,但你也不要逼我,我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假如你哪一日不再见我。”

他的身上温暖,味道清新,她把头靠在他肩头,好像以前每一晚睡觉时一样,亲亲密密。

“好。”她应承了,“不过你不许跟我那个,不然我真去告你,你赵大人的名声从此就要毁了。”

他呼吸拂在她脸上:“你真狠心,不过我也不强迫你,你…”

语声戛然而止。

沈月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半开的窗口立着李余佑,正满脸吃惊的看着他们。

第18章 姐弟

赵兰修已经恼火的命令起来:“外头的小子,给我转过去!”

李余佑吓一跳,但也真的背过了身。

幸好两个人也没有把衣服全脱了,外面还盖着薄被,虽然姿势有些不雅,但还算是遮得严实。

可沈月华仍然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她怎么忘记家里有个孩子呢?

“都怪你!”她埋怨赵兰修。

赵兰修却在生李余佑的气。

他好不容易跟沈月华讲讲情话,做点事情,这倒好,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孩子,他质问道:“这孩子是谁?我看不像是你哪户亲戚家的。”

“他叫李余佑,我认的弟弟。”

“什么?”赵兰修一怔,“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