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眸色深邃,见她坐得远,也坐了起来。他伸手一拉细带,床边的幔帐便垂落下来,昏暗的烛光被这纱帘一遮,更是暗了些许,坐在床上的两个人只能隐约地看着彼此的轮廓,盯着对方好半晌,才习惯这样的暗色。

浅浅的呼吸声,原本也听不见,徐良玉不知道他来亭兰院干什么,才坐了片刻竟是听着他的呼吸声都觉得一声一声清晰得很,莫名的,她想起之前给她擦脸时候,不自在地动了动。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李德也动了动,离她更近了:“本想明天再与你说,但是横竖也睡不着,就过来了。”

她抱住膝盖,竖起了耳朵。

他轻咳了声,好像难以启齿一样,好半晌才吐出话来:“原来住这个院子的,就是满月,她是我在外面捡回来的,长得瘦瘦小小,因为常年被她那酒鬼爹逼着,总干些粗活,虽然瘦小但力气很大。”

听他提及满月了,徐良玉几乎是本能地微微往前倾身,她好奇这个故事,好奇得不得了。

李德停顿了片刻,继续:“我给她取名满月,希望只有月圆没有月缺。与其说捡了她回来做个丫鬟,倒不如说她被我养了她三年,才有了点人样,她在我身边三年,人也白了,好看了,胆子也大了,胳膊腿都长肉了,可算有个小姑娘的模样了,却是早早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平淡。

但是中间停顿了几次,徐良玉似能在这里面听出些别的来。

那些他不能说出口的东西,还有满月这个名字,光只听着,就能脑补出很多来,院子后身那建了一半的房屋,荒草以及每次提及这个名字,他的反应都是那么的强烈。

然后变成那样冷漠的一个人。

幔帐当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浅浅的。

李德忽然倾身,他上的酒香更像是一种毒,缠住了她整个人,让她呼吸都紧了又紧。

二人靠得很近,她眨眼,再眨眼:“然然后呢,她是怎么死的?”

李德再倾身,到了她的耳边:“你猜呢?”

到了近前,才觉出他口中酒味更盛,恐怕是就寝后才喝的酒,她偏着脸,竟在此时察觉到二人之间流动的暧昧来,这和她的本意相悖,连忙侧身避开。

可李德此时正是酒意上头,哪肯就此放过她,她往后退坐两步,他便往前两步,更是一把按在了她的脚踝上,她才要动,他握着她的脚踝顺势靠过来,不等她反应过来,鼻尖已经抵住了她的。

徐良玉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眨着眼睛:“殿下喝醉了,别这样。”

到底喝了多少酒,到底有没有酒醉,只有他自己知道:“不如这样,你帮我把满月忘了,让我以后彻底记不起,怎样?”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他:“怎么,帮你?”

话音刚落,唇上当即被一片柔软覆住了,酒香一下窜入口中,徐良玉慌忙来推他,可也不等推开,李德轻轻一吮,已经先推开了她,他径自倒在一边,似轻笑出声,又似是呓语,没听清什么。

徐良玉又恼又气,一把掀开幔帐想要走了,可这个时候又无处可去。

谁知道李德这是耍酒疯还是什么,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掀开了幔帐也能看见他背对着她的肩,一动不动地,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比划了两下,可惜不敢真的下手,只得咽了这口气。

无缘无故地,亲她一口干什么!

她咬着下唇,颤巍巍叫了声殿下,他没有应。

再试探着上前推了他一推,他还是没有动,以为是真的醉酒了,徐良玉也算是给他找了一个借口,跪爬两步,到里面拽过了一个软褥,本来是打算不管他了,自己去外面的榻上睡的,但是才抱了怀里,后退着要下床去了。

之前没有动静的李德却是动了一下。

他依旧是背对着她,语气淡淡地,却是不容置疑地:“以后,别再问她的事。”

本来对满月也就是好奇,现在被他这么一来,当真反感起来,满月是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当她稀罕问呢,这回也不去外面榻上了,徐良玉赌气地把软褥往地毯上一扔,这就要下床去了:“殿下放心,没有以后了。”

说着两下铺开褥子,连枕头都不枕就躺了过去。

也不知是她的口气听着实在不舒服,还是怎么,李德霍然起身。

他两步下了床,走了她的身边,她抓过薄被才要盖,人已经低下了头来,烛火跳跃当中,她看见他的脸在面前放大,然后李德伸手抓过褥角,将她整个人都卷了起来。

徐良玉低呼一声:“啊,你干什么!”

她倒是想挣扎了,可惜她被褥子卷成了个卷,李德弯腰一个用力就连被带人都举了起来,她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被他长臂一捞一举再一抱一扔,连被就滚了床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其实是两个受伤的人,相互治愈的故事,这么说你们相信吗?

第50章五十章

第五十章

不知名的虫儿欢快地叫着,一大早上,一笑坊里丫鬟们可是忙得脚不沾地。

因为李德悉数换了雍王府大半的丫鬟婆子,所以新来的丫鬟人数有限,张良娣因病着,院子里要了四个小丫头过去,她派头也足,早早起了,穿戴整齐,妆容精致,分别给四个小姑娘起了新名字,□□来夏华秋月冬去,也算是好记了。

本来不想起的,但是小丫头们都在说,殿下还让荣生外面请了个掌事,议事的时候,徐娘子一直跟着在一起了,怕是她再继续病下去,内务管事都要换人了,赶紧扑了胭脂,早早出了一笑坊。四个丫鬟都跟在她的身后,张良娣脚步不快,白着张脸,直接走到了无了院来,可惜门口有侍卫队拦着,不许她进园子,她知道李德是恼了她的,也不敢再在门口打转。

可不敢在这园子门口打转,她却是敢进亭兰院的。

昨个晚上就听丫鬟们说了,李德并未让徐良玉跟他回园子,现下既然分了院子,那早晚也会厌倦,事实上好歹她还是天后亲封的良娣,是李德后院的女人,徐娘子虽然与他走得近了些,但是连个名分都没有。尤其才回来时候,两个人犹如掉进蜜罐子似地,总在一起,还让她住进了李德的屋子,这回可算分开了,却不知道是顾及了天后,还是腻了她。

亦或,是她想太多,不过是一个小寡妇,正妃进了门恐怕连个正经妾室都算不上。

想到此处,她又觉心安。

天后放在她身边的两个婆子谁也不敢撵走的,荣生表面是全都换了人的,其实这两个都撵了灶房去,暂时先避开殿下,过几日再要回院子里去就是了,她这个人总是多疑的,站在亭兰院门口徘徊了片刻,当即走了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时间还早,她扬起了脸来。

走了正堂口石阶下面,正好有一个小丫鬟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她连忙欠了欠身,端着个水盆不知所措地站了一边,张良娣对着她轻轻笑了,招手让她过来问话:“徐娘子起了没有,我早起无事寻她来,和她说两句话。”

绿歌是才进府的,不敢得罪她,老老实实答了:“徐娘子起来了,梳头呢!”

张良娣缓步走上前来,她站了门前,单单瞥着绿歌,绿歌连忙给她开了门,屋里的确有人说话的声音,徐良玉才梳了头,换了一套桃粉襦裙,抹胸下胸型挺实,抹胸上面肤白如雪,颈子上挂着一块不大不小的血红玉,与她双唇上的朱色交相辉映,衬得她肤色银润,玉一样的个人。

青萝和绿云一前一后,给她仔细整理着裙摆。

她自己也缠着披帛,一抬头便看见张良娣走进来了,脸上的笑意便消散了去,戒备地看着她。

张良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上前来几步,就来抓徐良玉的手:“妹妹,姐姐我…”

可惜徐良玉对她心有芥蒂,因为讨厌和她有任何的接触,当即侧身避开了:“张良娣有话直说,良玉虽然是跟着殿下进的园子,但是未有名分,不敢高攀,不必姐妹相称。”

女人脸上的笑容这就有点挂不住了:“妹妹竟说气话,都进了这园子了,和我一样都是殿下的女人了,自然是要以姐妹相称的,也是姐姐之前误会你了,这才闹了这么一出,殿下向来与我亲厚些,爱耍脾气,护着你些我都懂得他的良苦用心,现下园子里也就咱们两个,日后正妃进门了,说不定还有侧妃,姐妹之间应当和气的,是我耍性子是我的不是。”

她轻飘飘的三两句,就是花言巧语想让她往多了想去。

可惜徐良玉也是在气头上,她能多想的只是暗暗骂了李德三两遍,恨不得这就进了里面去给他拽出来,让他对着他的张良娣去。本来昨天晚上就恼了李德,他今个一套明天一套的,之前是假做夫妻,她配合了,然后他心情不好就赶了她来亭兰院,她也来了,结果他半夜三更来了,还借酒轻薄她,说什么让她帮他忘了满月。

一个提都不让她提起的人,她为何要帮他。

过去从前她都能坦然面对,她永远不会借由谁去故意忘记檀笙,但是也不愿意替代谁,和他假戏真做。本来恼了他,是要住在地上了,可他连被带人卷了一起,直接给她摔了床上,他甚至还警告她,不要乱动,否则他指不定会干什么。

她是真挣不开,只能瞪眼等着。

可惜他始终没有放开她,后来她也实在困乏睡着了去。

睡着了之后,不知怎么才挣脱开来,迷迷糊糊一早醒了,竟然是跟他同床共枕的还盖着一床被子,她从前睡觉时候就习惯了抱着东西,或许是习惯使然,睁眼时候,她发现自己枕在李德的肩头,还一手抱着他的腰身,可是吓得不轻。

赶紧下地穿衣洗漱,才梳了头,穿了新裙,张良娣就来了。

恐怕她是不知道,李德就在里面,徐良玉缓步走了桌边,一手拿起上面放着的个锦盒,轻轻一抬上面的银扣,吧嗒一声,盒子开了,这是昨天天后让人送了她的一个小玩意。

盒子很是精美,上面图案繁复,可里面摆着的东西,一入了眼底,她背对着张良娣,微微皱眉,淡定地合上了锦盒,轻轻一推,又是转过身来。

到底还是个少女,比张良娣小了十余岁,尤其一梳了辫子,更显闺中妙色。

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大中听:“是非对错都已经过去了,张良娣不必菲薄,打心底不喜欢我的话,也不必强颜欢笑,你是不知现在脸上笑得多假,我人微言轻无所谓,倘若有朝一日正妃啊侧妃啊都进了门,良娣这般对待,怕是被人一眼看穿,还是再回去修炼几年,到时候也好求个容身之处不是?”

她眼底也有笑意,只不过这笑意全是讥讽。

不知为什么,张良娣身子一晃,手抚住额头这就要昏过去的模样了:“你…”

徐良玉看了眼她身后的春夏秋冬,站得老远也不上前:“还不扶着你们良娣些,可不要在亭兰院昏过去,我怕沾了病气,殿下晦气。”

张良娣也只这么一晃,便是站稳了,闻言便是冷笑,向前一步来,她眼圈竟也有一圈的红,再不遮掩自己的厌恶,扬声哼道:“不怕实话告诉你,我若与天后讨要,一个亭兰院而已,想住便住,不过陪着殿下几个日夜,便在我眼前耀武扬威的,你也配?”

说着直往前来,徐良玉一动未动。

人到近前来了,果真扬起手,她才一把抓住张良娣的手腕。

春夏秋冬才进雍王府,也不敢上前,青萝和绿云却是来扶张良娣,徐良玉左右一瞥:“你们起开。”

她人虽然比张良娣矮那么一点,但是气势却在,少女模样分明娇俏,但眼中全是狠厉,一把甩开张良娣的手,见她还要上前,更是大力将人摔开:“可不,一个亭兰院,我想住就住,不想住可以去殿下的院子住,没办法,殿下喜欢我,我不配难道你配了?”

张良娣也没想到她进了一趟大明宫还敢与自己动手,巴不得摔一下证明自己被欺负了,顺势就倒在了地毯上了:“我好意来与你道歉,你还敢打我,我看雍王府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春来去找殿下来,让他看看徐娘子怎样欺人太甚的,不给我个公道我也没脸活了,这就去天后面前请命,赐我白绫吊死算了!”

她也是拿了帕子擦着眼泪,一脸悲戚。

徐良玉憋了一夜的气,在她来找茬的时候都撒她身上了,推了她也不后悔,拍着手还站了她的面前,一眼瞥见春来当真要溜才是回头:“站住!”

小丫鬟叫苦不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拿眼睛看着张良娣。

这些个新来的也没有什么眼力见,张良娣手里的帕子都要拧坏了:“还不去请殿下,要看你主子我死在徐娘子手里吗?”

说着才要抹眼泪,却瞧见面前的徐良玉气笑了,少女就站在她的面前,甚至还蹲下身子来伸手来扶她:“算了,不过一声称呼而已,你愿意就称你一声姐姐,快起来吧,别叫殿下跟着着恼了?”

她发泄一通,不过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李德正在里面睡着早觉,横竖也吃不了什么亏,这才来给张良娣一个台阶下,可惜女人以为她当真怕了,自然是横眉立目:“怎么?徐娘子现在知道害怕了,可是晚了些!””

这个人,永远不知进退,徐良玉厌烦与她说话,当即站了起来:“不是要请殿下吗?不用去无了院,他就在里面…”

说话间,就像是印证了她的话一样,轻轻的脚步声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李德才抓过外衫披在身上,他长发还披在肩头,脸上分明是全是恼怒。

张良娣眼泪是真的留下来了:“殿下…”

他怒目以对,宿醉之后还带着些许的起床气:“够了!”

李德抬眸,看着徐良玉目光复杂。

可惜她给了他一个白眼,一手按在了桌上的锦盒,轻轻拍了拍:“殿下还是多听听张良娣的话吧,她委屈得很呢!”

说完叫了青萝,快步走了出去。

第51章五十一

第五十一章

因为亭兰院被人占了,徐良玉让青萝在前院堂口摆了饭菜。

一早起来吃的也是简单,她没有胃口,只盛了点菜粥,其实菜粥也吃不下。张良娣这个人,头脑简单却能屈能伸,手段简单又十分毒辣,她也不知依仗着什么,受天后庇佑,若非如此,只怕李德早就给人处理掉了。

能看得出来,张良娣一早来她这,是不知道李德在。

她不过是以为进了一趟大明宫,徐良玉就该服软了,想拉拢自己一下,见拉拢不成恼羞成怒又想耍老套路,到时候去李德那倒打一耙,没想到弄巧成拙,李德在里面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自然是要护着徐良玉的,所以犯不着吃亏。

就是心里不大舒服,前有李德拿她消遣,后有良娣扰她清净,心烦。

才吃了两口,李德负手走进了前堂,荣生紧随其后,手里也提着食盒。

桌子上还空着许多地方,徐良玉坐在一头上低头喝粥,暗自白了他一眼。

很快,他挨着她坐了下来,荣生提着偌大的食盒,但是拿出来的竟然也是简单的粥,别无他物,青萝在后面看着荣生,悄悄瞥着他们主仆的脸色。

徐良玉喝粥,身边的人轻咳了一声。

徐良玉继续喝粥,身边的人又咳嗽了一声。

她抬起头来,没好气地看着他:“殿下这是怎么了,风寒了?”

他拿着汤匙在粥碗里搅了搅,虽然没有抬头,但是余光当中已经瞥见,他的口气也像是漫不经心似地:“张良娣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今天是个意外。”

她诧异地看着他,反应过来他在示好才嗯了声。

他喝粥。

她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再开口,也低下了头。

可才低下头来,李德又是开口了:“昨天晚上我喝醉了,抱歉。”

这是抱歉的态度吗?

徐良玉眼皮一跳,嗯了声,喝粥。

她一副很不在意的模样,让他不得不抬眼又看了她一眼。

她没什么表情,仿佛是真不太在意一样,他皱眉,当即站了起来,走到帘子处,伸手一挑,从前堂走了后面去。荣生却破天荒的没有跟上去,青萝就等着他走好和徐良玉说话来着。

□□生也不收拾碗筷,却到了徐良玉的跟前来。

他深深地给她揖了一揖:“徐娘子,昨天我们殿下从大明宫回来心情不好,喝了不少的酒,他从来克制,即使酒醉也不太会显露出来…当然了,这也可能和满月有关。”

吃个早饭也三番五次被打扰,徐良玉一下将粥碗推远了些:“和谁有关系,都和我没关系,以后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满月这两个字,你们殿下说了,不许再提,什么叫不许再提,懂吗?”

荣生也是不起,继续躬身:“既然不愿重蹈覆辙,那我好心提醒徐娘子一句,现在你的所作所为,殿下都看在眼里,可能你不太能理解,但是我知道这两天怎么回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徐良玉不耐地瞥着他,站了起来:“什么怎么回事?”

荣生叹了口气,缓缓道:“满月从前是个可怜见的小姑娘,可她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柔弱,相反,自从到了殿下身边,她恃宠而骄,任性得很,而且,还总用自己的小聪明与张良娣斗智斗勇嗯…说实话,虽然我从不觉得徐娘子与满月有什么相像的地方,但是如果有心往一起想的话,是会自以为是以为像的。”

她眉一挑,怪不得她怼张良娣的时候,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古怪。

等等,那李德也是觉得她和满月有像的地方了?

这都什么事啊!

更是焦躁,一点耐心没有了:“你跟我说这些话什么意思?”

她语气已经尖锐起来,目光渐冷。

荣生再揖,却已哽咽:“殿下从来没偿受过什么真心对待的,倘若可以的话,请徐娘子善待殿下,其实他是一个可怜的人,身边也无非就一个檀郎,是真心待他,可惜还早早去了…”

这算什么,听他提及檀笙,徐良玉怒从心起,转身就走。

青萝咬唇,恼了上前来捶荣生,到了跟前又心生畏惧,收敛了些力气,轻轻捶在了他的肩头:“就你家殿下可怜,我们徐娘子不可怜?檀郎对于你们来说或许是好的,可多伤人呢,那样的人害得我们徐家成什么样了?要不是他我们徐娘子也不会莫名其妙地跟着你们殿下,现在忐忐忑忑地,还受那人欺负…”

说到后面,声音是越来越小。

青萝往张良娣的院子指了一指,也是豁出去了:“所以你还是去求你们殿下吧,对我们徐娘子好一点,我们才能也对你们好一点不是?”

一口气说完,她也不等荣生做出任何反应,蹬蹬蹬追了徐良玉就跑了。

荣生:“…”

云裳坊

吹一口气,两指一弹,蓝紫色的花儿随着抖动立体地呈现在两个人的面前。

柳相宜比量着徐良玉的身形,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料子,天气越来越热了,这层麻衣可以穿在里面,外面披上薄纱,花儿模样若隐若现的,很有美感。

徐良玉趁着他去裁剪的空当,也拿了绣线在在版样上比划着。

青萝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的,一直咬着指尖,一会儿走过去了,坐下来了,一会儿又站起来走回来了,偶尔抬头看她一眼,也是一言难尽的模样,版样上的花纹,如果纯手工来绣的话,得费一番功夫。

徐良玉需要绝对的安静,才要下针,青萝又走了过来。

实在无语,徐良玉抬眼:“你这是怎么了,走来走去的,屁·股上长刺了?”

青萝见她问起,咬着指尖,一下子踱到了她的身边来:“小娘子,我好像闯祸了,完了完了,等咱们回去,你就知道了,刚才我气不过说了荣生两句,回去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徐良玉无语,忙问她说了什么。

青萝照实说了,实在气不过还捶了旁边的柱子一下,这一下可是实实在在捶的,用了好大力气。

是的,恐怕只有这个一起长大的姑娘才真正了解她心底的苦和委屈,徐良玉眼底微热,飞快别开了眼去,青萝还在担忧荣生将她的控诉告诉李德,这个殿下真的是翻脸无情的,她…她只是牢骚和气不过…

这傻姑娘急得都快哭了,徐良玉站起来,一把拥住了她:“放心吧,没事,你别想太多,我在雍王府,就是李德摆着好看的一个物件而已,而他于我,也不过是互相利用,在彼此都有用的时候,不会真把我怎么样的。”

青萝抿唇,坐下来抱住了她。

两人说着闲话,又过了片刻,柳相宜去而复返,此时这条新裙才算出活,他双手捧在手里,走了徐良玉面前,慢慢递到了她的面前,是无比的虔诚:“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第52章五十二

晌午的日头明晃晃的,天气当真是一天比一天暖和了。

徐良玉伸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扬着脸看着空中几卷懒懒白云,她才穿了新裙,薄纱披在外面,露出里面的一朵由下往上盘缠过来的蓝紫色花儿,绣工隐隐约约的,和版样不同的是,穿在身上,花纹更为立体,随着她来回走动,飘逸得很。

青萝赞叹不已,柳相宜低着头看着她,也难得露出笑意来,徐良玉扬着脸见他笑意,伸手抿了下脸边碎发:“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说着不自在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裙子有点长?还是我个子太矮了?”

柳相宜扶过她肩头看了一眼,也是失笑:“可能是我刚才量错了,是有点长,我让人再改改吧。”

徐良玉身形娇小,其实穿这种长裙的话,更不显个头。

青萝在她后面拖着裙摆,让柳相宜低头来量,做个记号,可这种裙子下摆都是蜿蜒的刺绣,不好拆,,徐良玉提着裙边,在心底盘算一圈,又放了下去。

柳相宜拿了尺子,才要扯过来,徐良玉一把拦住了:“不是裙子的问题,在鞋上面做点手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