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然抬脸,女人端端站在面前,不似玩笑话。

李德脸色不太好,回来的车上,她曾问过他,是什么想要取她性命,是什么人想要害她,他没有回答她,只告诉她这些日子不要离开雍王府,常在他左右就是。

此时张口就说要去见武后,他面色顿沉:“你疯了,天后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徐良玉没有疯,他当时没有回答她,但是没有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这个时期,高宗已经不大管事了,太子监国,武后当政,她没有别的选择,倘若人家想要叫她死,她躲过了今天,也躲不过以后。

懊悔之余,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这个时候躲避不是办法,与武后眼中李德这个叛逆的儿子在一起也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她得去见武后,亲自去走出一条生路来,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也希望还能有活下去的希望,倘若什么也打动不了她,即使真会死,说不定还能穿回去。

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

是以她并不恐惧了,能淡然地站在李德的面前了。

李德不知她心意,自然不肯:“此事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或许他有办法能保住她一时,但是此时她不过是存活在他与武后的置气当中,他又能护她多久,依靠谁都不如依靠自己,想要活下来,很简单,让自己有用就好了。

她目光哆哆,毫不退步:“不,殿下送我进宫,我见了天后,自然有话要说,上次她送了我一样小东西,我感怀在心,这次也备了大礼送给她,殿下也请放心,我惜命着呢!”

这姑娘现在可不像一个小姑娘,李德定定看着她,此时再看她这身装扮,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也没犹豫太久,这就站了起来:“好,你随本王进宫,如不得活路,本王也给你一条活路。”

说着拂袖。

她笑,随即跟上。

出得门了,说是要去大明宫,荣生也是诧异,不过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按捺住了。乘坐上车了,李德端坐在旁,徐良玉暗自吁着气,挑起窗帘往外看着,蓝天白云,在一方高墙当中只显一方天地。

李德神色淡淡地:“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本王也能保你周全。”

徐良玉回头瞥了他一眼:“不,我想去。”

她想了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账薄来:“殿下帮我把这个呈上去就好。”

兴庆宫距离大明宫也就那么远,走路都能用不多久,何况坐车,片刻功夫,马车停了下来,二人相继下车,自有人带她们进入宫门,紫宸宫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天后听闻李德带了徐娘子入了宫,也是准了驾。

她依旧在含象殿里,太子监国之后,身体总不大好,许多政务也需要人来处理,武后才收到了消息,放出去的爪牙,扑了个空,徐娘子让李德带回了雍王府去。

她也并未在意,只冷笑一声。

不过片刻,还未等理会,这个不孝儿子,竟然带了人亲自送上门来。

是狂妄,还是来恳求,都不是她看得上的。

含象殿里香炉寥寥,淡淡的香气飘散在空中,徐良玉跟着李德走进殿内,不亢不卑地微垂着眼,背脊溜直。武后端坐案后,她随着李德上前施礼。

武后的目光淡淡落了两个人的身上,身后的宫女给她打着扇。

李德跪拜:“母后万福。”

徐良玉也跪:“天后万福。”

武后淡淡目光在二人脸上打了个转,态度也是冷冷地:“才走了没多会儿,又回来干甚,走的时候都没拜一拜,回来还拜的什么,什么儿什么臣,本宫看你眼里可没有母后了,呵~”

李德也丝毫没有悔意,这母子之间,亲情淡漠。

徐良玉可不能在这夹缝当中任其这样对峙下去,她拿出账薄来,双手举在头顶:“天后容禀,如今婺州有灾,民女有二十余万石米粮愿意捐赠百姓救苦救难。”

她可真会说,这二十万石粮,说不说,都已经是天家的了。

武后扬眉,定定地看着她。

少女之姿,穿着华丽,微微扬着脸,竟然也大胆看着她。

神色当中,徐娘玉眨着眼,无喜无悲:“让雍王殿下退下,民女还有比这二十万石粮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天后,生死不过几十年,二十万石粮也救不了国库,但是民女知道有一个人能救。”

她紫棠色的裙摆在周身荡开,给这小姑娘添了些许妩媚。

李德诧异地盯着徐良玉,在车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并未回头,依旧扬着脸。

她举着那账薄,还是之前拿给他看过的,二十万余粮来处存处,才要开口,武后已经对着他摆了摆手:“我儿退下。”

李德站起,要待上前,武后冷冷道:“退下!”

他不知徐良玉要干什么,但是在她背后能看见她挺直的背影,身上紫棠色幽静而美好,似她的决心一样,说了句儿臣告退,又走了她的身边,微微倾身,拍了拍她的肩头:“我在外面等你。”

这句话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武后听的,徐良玉轻轻颔首,并不回头。

李德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了背后,武后神色不明,只意味深长地瞥着她:“你这小姑娘,有点意思,我朝中事,能轮得到你来议论,国库如何,岂是你懂的的?”

徐良玉将账薄放在地上,双手按在身前,低头叩首:“国之大事,民女不懂,但是民女知道,库之需,可不是这区区二十万石米粮可以做到的,有一件事天后务必知道,是民女能为自己争一分口粮争一条活路,是货币流动,粮资运通的通天大路。”

武后眼帘微动:“说来听听。”

徐良玉扬声说道:“先夫曾是一名粮吏,天后也知,长安城的粮食多从江淮过来,具体每年从江西湖南浙江淮南等道运过来,一般先运到河阴,在这里留一部分粮食囤积;然后运到陕州,在太原仓囤积一部分,然后运到长安的东渭桥仓库。假若淮南米价为每斗几十到一百文钱不等,到达东渭桥的时候,每斗米价还要加上两百到三百文钱的运输费用。每年光只运粮费用可想而知,十万石多少,二十万石多少,民女不才,但是经过许多场地仔细研究过,死局可解,每年可给朝中省出几百万贯经费,货币一旦流通起来,钱又生钱。”

女人终于抬眼,凤目凌厉:“你可知,妄议国事,便是个死罪。”

徐良玉伏身不起:“民女只知,赈灾也好,国库也罢都与民女无关,民女只求一个活字,求天后给民女一条活路。”

武后似沉吟片刻:“也罢,那你说来听听,几百万经费如何省得。”

她将心理演算了无数次的话全盘托出:“江淮地区从有粮到无粮很快,都运走了,但是那边货币多,边关地区粮食多,但货币却少。往年江淮地区每年要运一百一十几万石粮食到河阴,如果只运三十万石北上,留八十万石以低于市场价五十文钱的价格,也就是每斗八十文的价格,我们可以适当卖给当地缺粮的百姓,这样一来,可总计获得货币六百四十万文钱。其实这八十万石粮食不需运输,省下运输费用六百九十万文钱,两者相加等于获得货币一千三百三十万文钱。

有了这一千三百三十万文钱,两百万送到长安,用来收购长安地区生产的粮食,以每斗百文钱的价格收购二十万石粮食就地储存。这时从江淮地区还运送上来三十万石粮食,在太原仓留十万石,还有二十万石运送到长安。两者相加,长安地区就储备了四十万石粮食。

以上等同于用掉二百万文钱,余下一千一百万文钱。

此后朔方五原等地粮食丰收,直接将银钱投到边关,按边关的粮价再加上一倍价钱,收购粮食可达一百三十五万石。种地的边民售粮以换得所缺乏的货币。将一百三十五万石粮食储存起来,可解决十万官兵的口粮问题。如有余钱,可以做来年收购粮食之用,如果没有,可做粮差。西部遥远,等江淮地区货币到达时,粮食收购时机已过去,不过长安离边境相对较近,可以先从长安仓库里支用一部分到边关买粮,江淮过来的货币就不用去边关,送到户部的仓库抵数。如此一来,货币流通,运费省下,国库充盈,是以天下安定,天后福泽,百姓有幸。”

武后一手按在案上,全程听了,悠悠叹了口气:“你说的倒有点意思,那么现在跟本宫说说,你避开我儿,想要个什么?”

荣宠一世,生儿育女,自古以来,皇子皇孙身边的女人,莫不是要个名分而已。

她看着徐良玉:“起来说话。”

徐良玉并不起身,只抬了头跪直了:“民女斗胆,想求一粮吏来做,既能暗中督促,也能替天后做些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68章六十八

第六十八章

暗夜当中,星月当空。

李德站在窗前,神色复杂。

身后跪着一个玄衣男子,年纪轻轻的,光溜的脸上,一点胡茬都没有,他下颔处还有遮面的面巾,一进雍王府才是摘了,桌子上放着热茶,是荣生才倒的。

李德盯着夜空当中的那一轮明月,淡漠如斯:“粮吏吗?”

年轻的男子沉声应道:“是,徐娘子向天后讨了一个小粮吏的职位,天后应了。”

李德嗯了声,沉吟片刻。

他在含象殿外等候了一炷香的空,徐良玉便出了大殿,她走了他的面前,才是拿出了帕子擦汗,显然在里面时候也是强撑着颜面。二人出了大明宫,他问她都和母后说了什么,她却说没什么。

也是神色太过疲惫,他没在问。

入了夜了,宫里的小公公得了空出来了,立即进了雍王府来。

她竟是不想要个名分,即使现在真的是他的女人了,她也没有在这千载难逢的时候,要个名分。

他有点好奇她到底对母后说了什么了:“货币流通,她怎么做到的?”

男子想了下,竟是一字不差,向他复述了一遍:“徐娘子说,长安城的粮食多从江淮过来,三江口过来,江淮地区从有粮到无粮很快,都运走了,但是那边货币多,边关地区粮食多,但货币却少如此货币流通。依着往年江淮地区每年要运一百一十几万石粮食到河阴,如果只运三十万石北上,留八十万石以低于市场价五十文钱的价格,也就是每斗八十文的价格,我们可以适当卖给当地缺粮的百姓,这样一来,可总计获得货币六百四十万文钱。其实这八十万石粮食不需运输,省下运输费用六百九十万文钱,两者相加等于获得货币一千三百三十万文钱。

她说有了这一千三百三十万文钱,两百万送到长安,用来收购长安地区生产的粮食,以每斗百文钱的价格收购二十万石粮食就地储存。这时从江淮地区还运送上来三十万石粮食,在太原仓留十万石,还有二十万石运送到长安。两者相加,长安地区就储备了四十万石粮食。

以上等同于用掉二百万文钱,余下一千一百万文钱。

此后朔方五原等地粮食丰收,直接将银钱投到边关,按边关的粮价再加上一倍价钱,收购粮食可达一百三十五万石。种地的边民售粮以换得所缺乏的货币。将一百三十五万石粮食储存起来,可解决十万官兵的口粮问题。如有余钱,可以做来年收购粮食之用,如果没有,可做粮差。西部遥远,等江淮地区货币到达时,粮食收购时机已过去,不过长安离边境相对较近,可以先从长安仓库里支用一部分到边关买粮,江淮过来的货币就不用去边关,送到户部的仓库抵数。如此一来,货币流通,运费省下,国库充盈。”

李德静静听完,回身走了书架旁,抬手一抽,当即拿下了一张地图来。

他铺开在桌面上,按着男子复述的,伸手在江淮,长安,边关处点了点,他的目光在几地流转,一百万石粮食,三十万石粮食,八十万石,六百四十万银钱怎么计算来的,一千一百万文钱怎么计算来的,指尖微动,货币流通到国库,边关军民有粮,江淮有银,长安城是货币双赢…

不由心神微动:好一个徐良玉!

他还真是小瞧了她,从前檀笙举荐她的时候,他从来不以为意。

却不想他以为她不过是有的小聪明,此时却给了他一个大惊喜,如此运粮,一年经费从负损到双赢,局势顿时扭转,只不过现在就是其中关键问题来了,都由谁去实施这些事情。

若是贩粮兴起,粮价被抬起了,怕是给人空做新嫁衣。

他回眸,淡淡瞥了一眼:“你先回去吧。”

说着回手拿笔,按着地图制定了运粮的路线,又将货币流通的几个关键点记录下来,只等热茶也变成了冷茶了,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几条线路可行,扶着袖子将笔放了笔搁上面,这就端起了茶碗来。

抿了一口,才发现茶已经凉了。

他不以为意,就着凉茶喝了,才放下茶碗,荣生匆匆来了。

李德亲自卷了地图和详略图,荣生快步到了跟前来:“殿下,徐娘子回了亭兰院就没出来过,我过去瞧了瞧,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青萝和绿云绿歌陪着,都该干什么干什么,没有一丁点的异常。”

李德嗯了声:“她歇下了?”

荣生忙是低头:“我问了一嘴,说是太累了早早睡了。”

这分明就是敷衍的话,大抵也有我早睡下了有事明天说的意思,李德嗤笑出声,才要拿起茶碗,突然发现已经空了,不由将心底的恼意牵扯了出来,啪地将茶碗重重按在了桌子上面:“倒茶的时候就只知道倒一碗,机灵着点!”

荣生只得低头:“主子说的是。”

他连忙回头去寻茶壶,也是才走开些,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带着女人特有的嗲音,入了内来:“殿下~”

李德顿时头疼,屋内烛火跳动,不等他应声,张良娣推门已经走了进来,她这两日好容易消停了两天,可能是也得了什么风声了,赶得巧点来了。

女人一身白裙,懒于妆容,脸上也不过是淡淡扫了眉。

张良娣回身撵了丫鬟们在外面等着,踩着裙边慢慢走了面前来,她福了一福身,抬脸时可见双眼微肿,脸色苍白,可见是真瘦了的,消瘦的肩再无往日嚣张。

抬眸时候,她的目光在他腰间顿了顿。

佩玉当中,虎面的平安木牌显得十分扎眼,她心中欢喜,更是上前,近了一步:“殿下!”

李德当即皱眉:“退后,之前本王与你说过,不许近前,可是忘了?”

淡漠的模样一如既往,张良娣退后一步,却也含泪笑道:“殿下知晓我的心意就好,此去赈灾,臣妾愿同殿下同去,徐娘子不愿去的话也不当勉强,臣妾只愿陪伴与殿下身边,照顾殿下而已,求殿下成全。”

说着跪了下来。

她微扬着脸,越看木牌,唇边笑意越是大。

李德一手按在桌上,只是冷笑:“徐娘子不愿去?谁说的?”

张良娣以绢帕掩唇,无辜地看着他:“自然是徐娘子说的,为着殿下去赈灾的事情,臣妾眼睛都快哭瞎了,她不大想去,还极力愿意让我去伺候着殿下,可是真的呢!”

他起身,与她身边走过。

张良娣话还未说完呢,跪着转身,想要追上去,可人脚步匆匆却是这就到了门前去。

她叫了声殿下,偌大的大屋里却只剩回音,起身再追了出来,门口春夏秋冬四个丫鬟都低着脑袋,一个个像个木头桩子似地杵在石阶下面,她倚门,门一动还差点将她摔了去。

荣生跟着李德身后,亦步亦趋地。

可惜跟到了亭兰院,人又不叫他跟了,只说让他安排一下,打点热水过来,他要在亭兰院洗漱,要留宿亭兰院。此时院子里只有高处挂着的两盏红灯还亮着,很明显厢房和徐良玉的屋子都漆黑一片了。

荣生回身去安排事宜,李德先走一步。

到了门前,他没有敲门,只手推门,可惜里面却是里面却是插上了,一时没有推动。

月光映在他的肩头,李德竟是没想到自己吃了一记闭门羹,他抬腿,重重踹了两脚,可是毫不留情地喝了一声:“开门!”

说是叫了一声,其实估计隔壁院子都能听见了。

屋子里立即点起了灯火,一个丫鬟模样的捧着灯往出来了:“谁呀!徐娘子睡下了!”

李德冷冷道:“我!”

灯影就映在门前了,小姑娘披着外衫在里面也是没好气了:“你?你是谁啊?”

他怒不可遏,更是后退了一步,这一次是蓄积了力气,狠狠踹在门上,里面的人也是才要开门,房门咣地被人一脚踹开,力道大得震得她胸前一麻,当即摔倒在地。

李德一步迈进门内,低眸瞥着她:“可看清楚了,本王是谁?”

徐良玉其实真是睡下了,青萝照顾着她,也陪着她睡了,这才披着外衫出来,冷不防隔着门被李德踹了一脚,一抬头见是他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磕头:“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实在是徐娘子今个惊着了,回来就来病了,她也不叫我出去说,一个睡了一会一惊的,晚上还着了热了,婢子这才陪着的,也没想到殿下会过来,这才冒犯了…”

李德哪有时间听她说这些,他大步走进,快步走了床前去。

青萝忙是追了上前,拿了灯亮又放置在了床头上面,这时候有了亮了,才是看清。

床上的少女长发披散开来,薄被盖着她多半个身子,她露在外面的脸白得像个鬼,一见光亮,又或许是听见了动静了,此时已经醒了,半梦半醒当中,一睁眼看见是李德在面前,是松了口气的模样:“殿下怎么来了?”

她额头上都是汗,李德伸手覆上去,却是不热。

青萝忙在后面解释道:“这会出了汗了,不热了,但是总是惊着。”

说着,就像是印证了她的话似地,徐良玉突然从被底伸出一只手里,她一把抓住了李德的手,还轻轻扯了下:“我总是梦见有人过来杀我,有光亮我睡不着,可黑了我也害怕。”

她闭着双眼,眼帘微微的颤动,似在梦呓,又是在与他撒娇一般。

莫名的,他胸腔当中的怒火突然就消散了个干干净净,李德当即坐了床边,回眸示意青萝吹灭了灯火,屋内顿时一片漆黑,他脱鞋上床,合衣揽住了她的肩头,一揽一扣,少女裹着薄被,这就偎在了他的肩头。

不知是谁温柔的声音,就印在少女的额间:“别怕,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猜剧情发红包,猜猜下章剧情,增加难度了,我啥都不说看看谁能猜中哈哈~~~

第69章六十九

第六十九章

天才一亮,房门顿时开了。

老大夫带着药童走了出来,荣生跟在后面送他们,立即有人又将房门紧紧关了严实。

徐良玉迷迷糊糊睡了半宿,到了后半夜竟然又是烧了起来,她还说着胡话,满口背诵《孝经》《论语》,直叫人哭笑不得,老大夫说她是惊厥所致,喝些汤药镇镇惊,解了热就好了。

这边让人熬了药,等着她热度退去,才让荣生将老大夫送回去。

李德就靠坐在床边,徐良玉偶尔抬眼,他便覆过手去,蒙住她双眼,她睡不着的时候,就抓着另一只手轻轻晃晃:“殿下?”

白藕一样的手腕十分纤细,叫着殿下的时候,和别人的声调不一样。

带着一丝丝的依赖,他轻轻覆住她双眼,偶尔掌心她眼珠微动,听见她叫他,他就轻轻应上一声:“嗯。”

“殿下?”

“嗯。”

“殿下?”

“嗯。”

“殿下?”

“嗯。”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沉沉睡去,他看着掌心下那半张脸,倾身。

真的还是个少女啊,唇瓣还有她特有的味道,软软的,香香的,也不过是一夜之间,两个人的关系突然奇怪起来,他没想到她还是处子之身,一下就变成了他的女人了。

时间到了,也是该走了,荣生站在门口轻轻扣门。

他一夜未眠,也不觉疲惫,起身就走。

脚步声逐渐远去了,青萝吩咐了绿云和绿歌去打点热水,自己则到了无了院门口打探了一番,片刻之后,李德换了朝服,洗漱一番,果然匆匆走了。她赶紧返身回来,蹬蹬蹬跑进了大屋来,快步到了里面,差点一头缠上。

李德走之前还放下了幔帐,她没头没脑地胡乱一扒拉,一头钻了进来,忙是推了推徐良玉。

徐良玉睡得很沉,一动不动。

青萝推着她的肩头,又来掐她的脸:“小娘子,小娘子快醒醒,醒醒啊!”

之前她就说,倘若她的病得不醒过来,一早上一定叫她起来,还有事没有做,捧着她脸狠命揉了揉,昏昏沉沉当中的徐良玉终于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青萝的俩只爪子,半张脸都麻了。

青萝见她醒了,赶紧凑了她的耳边说道:“殿下上朝去了,你不是还有事要办?”

徐良玉浑身是汗,此时有些虚弱,她双手摊开,一脚踢开了薄被:“嗯,让我缓缓。”

软枕上也被她汗浸透,怕她受了风气,拽过幔帐给她遮住了。

头还有点晕,就这么躺着一时还不太想动。

身上都是汗,青萝拧了帕子来给她擦脸,两人才说了两句话,院子里突然起了脚步声,在屋里听着轻得很,主仆两个面面相觑间,房门被人推了开来,张良娣的笑声就先传了进来:“妹妹怎么说病就病了,姐姐我一听说赶紧过来看看,可是看过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