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三郎望着徐家四娘子痴情的目光犹如就在眼前,秦子仕甩甩头,他也是怪了,居然会关注她。

莫不是……

他眉头皱了皱,敞开心扉重新去接纳一个女孩,他还可以做到吗?

或许过去的就真的过去了。

襄阳侯府,临近年三十儿,隋孜谦总算被皇上放回家了。

他神色有些憔悴,没换衣服就过来寻徐念念。

徐念念正巧对完账本,考虑到过年也是要给丫鬟婆子们发年货的,她正让岫红弄着名册。

“念念。”隋孜谦大步走进来,目光定定的望着她。

岫红见状,道:“奴婢去给侯爷和夫人备茶。”然后她默默的退下了,还不忘记关上屋门。

“侯爷。”徐念念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道:“寻我有事情吗?”

隋孜谦沉默的盯了她一会,突然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按入自个怀里。

徐念念浑身僵住,一动不动。隋孜谦另外一只手也圈住了她的腰间,紧紧的抱住了她。徐念念本能的扬起头,想向后退,却是变成甚至往后仰,腰部却是紧紧的贴着他。

“你、你做什么!”徐念念结巴了,脸颊通红。

“别动,我就抱一会。”隋孜谦沙哑的声音融合在这夜色里,越发显得低沉。两个人都是闷葫芦,就这样姿势待了许久。

岫红早就备好茶,可是屋里没动静,她不敢推门而入。谁看不出侯爷方才回来那饥渴的样子,好几日没见到夫人了,会想吧。

“我、我没事儿。”隋孜谦闷声道,但是放在徐念念腰部的双手依然没有松开的意思。她的身子软绵绵,特别热乎,仿佛一抬手就可以将她拎起来,然后、放在腿上?

隋孜谦很珍惜这片刻的安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回来就想看到她,看看她是否还在这个家里,还是无法忍受的又开始胡言乱语弃他而去。

好在她在呢,像个温柔的小媳妇,把整个侯府打理的井然有序。这几日在宫里也碰到些大臣,有的特意来和他谢过年礼的,应该是往年他都懒得弄,今年开始送人家受宠若惊吧。他自然把这些都推到夫人身上,渐渐地、渐渐的就会有人和襄阳侯夫人走动了吧。

徐念念快被他勒的喘不过气,道:“我呼吸不畅了。”她脸颊通红,是真的呼吸不畅了。

隋孜谦急忙松开手,右手顺带攥住了她的右手,不肯放开,道:“家里、可有事情?”

徐念念摇摇头,说:“一切安好。”

“你……”隋孜谦顿了片刻,道:“想我了吗?”

徐念念愣住,抬眼看他,目光复杂,说:“想你干嘛?”

……

“蓝家的事情解决了。皇上半个月前便派遣了钦差大臣去山东,现如今收网了。济南知府已经下了大狱,再也不会有人烦你兄长和爹爹了。”

“哦。”徐念念闷声道,没有继续接话。

“那你……”隋孜谦也有些词穷,说:“不如明日回徐府?”每次念念回娘家后,都会发自内心的轻笑,脾气也会好许多。

说起来,倒是有些时日没见父母了。

“年二十九进宫,皇上都说了,隋家家长不在,要留你我在宫里住到初五。”

……

“到时候,要委屈你和我同床共枕了。”隋孜谦小心开口,盯着徐念念看。

徐念念踌躇片刻,认命道:“知道了。”

隋孜谦心头一喜,唇角微微翘起,说:“饿了,一起摆饭吧。”

徐念念急忙称是转身却没走成,感觉自个像是棉花似的弹了回来。她的手……

隋孜谦捏了捏,像个认真的小男孩。

徐念念皱起眉头,怎么出门几日不见,感觉这大男人对她似乎有些道不明的纠缠,或者是贪恋?

为什么。

“现在的日子,我觉得挺满意。”隋孜谦眯着眼睛,突然开口,道:“念念,你长肉了。”

……手感甚好。

对于女人来说,最讨厌变胖了。

她用力抽出手,说:“吃饭!”

隋孜谦这些时日在宫里,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家里面的事情。那个突然变得厌弃他的女孩,瞪大了眼睛指责他曾经的恶行,然后他仔细想了想,确实待她不够好。于是在剩下来的日子里,他就想对她好一些。这种想法自然而然的越发深入骨髓,几日不见,如隔三秋,生出想念了。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隋孜谦活在内心丰富的世界里。他是那种要么不认定,一旦认定这样是好的就会很努力去完成的男人。所以一双清冷的眸子仿若沾了胶,粘在了夫人的身上。

她是他的夫人,他不贪恋她,又贪恋谁呢。

徐念念极其不适应中,又过了两日。

年二十八,隋孜谦带她回家了。

二月份的帝都很冷,连着下了好几天雪。整个京城银装素裹,一副白茫茫的样子。徐念念裹成个大粽子,除了小脑袋,哪里都舍不得露出来。

隋孜谦现在越发看她顺眼,怎么瞅怎么舒服,权当是小动物养着。虽然偶尔炸毛不搭理他,他也便是认了,却依然会对她很好。

这般相处下来,除了夫妻该干的事情没干以外,两个人日子都觉得过得悠闲。

徐宰相听闻女儿回家,开口就是叨叨念念,心里虽然开心,面上总要数落闺女不懂事儿。眼看着明个就要进宫拜年,不陪着夫君串夫家亲戚,还往娘家跑。

大儿子徐雨诚第一年去任上,自然是不能回京。徐柳氏想起儿子孤单单的在凉州城附属的一个小县里独自过年,心里就揪着疼,心疼儿子啊。

徐嫣嫣这半年来被磨练的管家能力直线上升,听闻姐姐姐夫来了,急忙唤来嬷嬷,先把姐姐姐夫爱吃的菜给备出来。

徐柳氏望着眼前贵气非凡的一对男女,心里特别高兴。

襄阳侯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是眼睛时不时的落在自家闺女身上,偶尔还会将女儿快掉下来的袄披体贴的往上拽一下。她那个闺女倒是糊里糊涂,睡眼朦胧,两手捧着暖炉,谁都不爱搭理似的。短短两三个月,女儿身体看起来好太多了。

隋孜谦有意讨好岳父岳母,自然在细节处小心翼翼。徐宰相刚得了一套据说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残棋阵谱,拉着女婿去书房讨论去了。

徐柳氏留下女儿,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期盼道:“我看你和姑爷感情还不错。可是……嗯?”

徐念念翻了个白眼,打击娘亲道:“娘,我们还没同房,您想的有点远了。”

……

徐柳氏惊讶无比,说:“还没同房!那你岂不是……”

徐念念点了点头,道:“我记得同娘说过呀。”

“那是你们吵架的时候!现在都已经一起过日子了,侯爷就没有需求吗?”徐柳氏顾不得脸面,质问道。她闺女太离谱了吧,目测肯定不是襄阳侯不想,一定是这丫头折腾的结果!

徐念念脸上发热,说:“以后的事情还说不好呢,不同房不是挺好的。”

“你还想着和离呐。”徐柳氏简直无法理解,道:“我要是孜谦都不想搭理你了。折腾来折腾去你到底有什么心结打不开。”

“娘……”徐念念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大过年的您别念叨我了。”

“我不念叨你,难不成你就这样过一辈子啊。成亲到现在快一年了吧,宫里面能不挂心襄阳侯子嗣问题。”徐柳氏担忧道。

“那就给他纳妾啊。求之不得现在有人来管他后院呢。”省的隋孜谦赖在她的院子里,时不时突然袭击做一些匪夷所思的动作,怪慎人的。

“你真是不知足。孜谦多好的一个男人……”

“他哪好了?”徐念念咬牙道。

“哪都挺好的,还不许谁曾经犯过错呀,你犯的错比谁都大!”徐柳氏斥她。

徐念念多少有些心虚,道:“那他可以不要我!”

“女婿不要你?你就是趁着人家纵着你开始作。女婿不要你我就要你?那么大岁数回来啃老!”徐柳氏说着说着自个笑了,她见闺女小女孩似的耍赖,感慨道:“一个个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娘~~~”徐嫣嫣安排好外面的事情,笑嘻嘻的推门而入。

徐柳氏看向四姑娘,一口气又堵在了嗓子眼,说:“念念,你帮我劝劝嫣嫣,她学你,也想赖在家里吃我和你爹一辈子……”

徐嫣嫣吐了下舌头,道:“娘,您女儿有病。我语言障碍,若是随便嫁人了,万一人家觉得我简直是个哑巴,搞不好会被休的。”

她认真的看着徐柳氏,说:“到时候姐姐和离,我被休……您和爹多没面子啊。”

徐柳氏头皮发麻,这种可能,还真是存在的。

第52章

徐柳氏快被女儿气死了,她攥着徐念念的手,说:“你瞅瞅嫣嫣,多伶牙俐齿的一张嘴,到了正事儿上就变成哑巴!哭哭哭,我都快被你妹妹烦死了。不然你和侯爷商量下,看看谁家男孩不介意娶个木讷的,我把嫣嫣嫁过去。”

她妹妹不是木讷,是见人下菜碟吧!

徐嫣嫣想到三姐夫的办事能力,急忙拉住徐念念,说:“三姐姐,你最是知道成亲的苦,可千万别把娘的话告诉三姐夫。求求你了……”

徐念念冲她眨了眨眼睛,应声道:“嗯嗯。”

“嗯什么,总之四丫头不嫁出去,我是不会支持你和离的!”

……徐念念无语,这明明是两码事儿好不好,她娘这是再犯小孩子脾气吗?

她又不傻,照目前这状况,全家人都不会站在她这边呢。不过嫣嫣的婚事儿,倒是个难题。徐念念私下询问徐嫣嫣,道:“你真是不打算嫁吗?”

身为姐姐,她没起到好的榜样作用……┭┮﹏┭┮“也不是。就是觉得嫁人这事情食之乏味,弃之可惜。若是真能不嫁,岂不妙哉?”

……

徐嫣嫣苦着巴掌大的脸,说:“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你对未来的夫君有什么要求吗?不如姐姐帮你踅摸着。”徐念念纠结的说。

“就一个要求,我和他说话不紧张……或者他能忍受我不说话。”徐嫣嫣真不是有意不嫁人,她是真有病。

“你见到外人,当真一句话都说不出吗?”徐念念问道:“不如请太医看看。”

“又不是没瞧过大夫。我也不知道,我见到三姐夫都紧张,急的想哭。”徐嫣嫣也很郁闷。

“暂且看看吧。”徐念念也没法子,安抚她道。

“不如找个哑巴吧?”徐嫣嫣灵机一动。

徐念念咬住下唇,这么美貌动人性格温顺的妹妹嫁给个哑巴,怎么想怎么觉得吃了大亏。

旁边那位被她认为温顺的小姑娘却是眼睛亮亮的,说:“若是个哑巴,我就算对他不好,他也没地方告状呀!”

……重点不是这个吧!

徐念念和妹妹胡乱聊着天,然后两个人一起哄哄徐夫人,顿时心情大好。每次回娘家都感觉特别的舒服自在,或者这就是亲人之间的感觉吧。言语间流露出淡淡的温暖,即便是娘亲的斥责,都显得可爱柔和。

她也是嫁人后才理解父母是多么的仁慈。除了爹娘以外,没人有义务接受你的无理取闹。

那么她和隋孜谦的家……

徐念念脸上不由得发热,她对隋孜谦是有怨恨的情绪的,而且不小。否则干嘛宁愿离开他,也不想忍受这种感觉带来的不可控情绪了。可是近来隋孜谦表现的真好,她很怕有朝一日,又回到从前那种状态,身不由己,对那人产生渴望的感情。

会不会再次被摔下来?

太可怕。她甩甩头,命令自己不许这么想!那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从来都喜欢做掌控者。

夫妇俩在娘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然后就回家准备进宫事项。襄阳侯京城没有长辈,年夜饭自然是要和皇家一起吃的。年二十九的晚上,圣人要宴请百官,好似重阳节那日,徐念念被装扮的仿若画中美人儿,进宫给皇后娘娘拜年。

这次两个人依然是在宫门口分开,隋孜谦驾轻就熟的帮她紧了紧了衣裳,摆正礼冠,扭头冲着前来接她的香婷宫女道:“夫人身体畏寒,替她在暖炉旁摆座。”

香婷吓了一跳,急忙称是。难不成侯爷是在埋怨她上次没照顾好襄阳侯夫人吗?其实都看着皇后娘娘指示,娘娘犯懒,他们谁会主动去做这些?

徐念念自然听出隋孜谦话里的意思,她心里有些感动,却又不想领这个人情。面对沉稳自如的襄阳侯,她的胸口处总是憋着一股气。

兴许是脸上挂怒相了,隋孜谦捏了下她的脸蛋,蹭了蹭,道:“不如我和你一起去看望姐姐?”

……

徐念念脸颊通红,身子都有些僵硬。

她思绪万千,想到云凤殿此时应该是一群女人们在互相攀比,若是让隋孜谦跟着……不成!她倒不是怕夫君被人惦记着,而是担忧隋孜谦太照顾她,简直是……无地自容。

不要!私下里隋孜谦待她做出一些亲密举动的时候,她就要发狂崩溃了,若是当众秀恩爱,真的做不到呀!

她急忙摇头,道:“谢谢侯爷体谅,无需如此,赶紧去祥云殿吧,省的让皇上等得急了。”

徐念念说的没错,不过等着急的不是皇上,而是太子殿下。

“舅舅为何还没到。”太子黎弘宸来回踱步,说:“舅舅若到了,先请到我这里。”

太监立刻应声,说:“早就派人去宫门口接了,主子放心吧。”

黎弘宸故作沉稳的点了下头,勃颈处却染上一抹道不明的红晕,哎呀,好烦心呀。不远处,一名看起来年岁不大的青年走了进来,说:“殿下怎么没在屋里面,这头多冷呀。”

“行之,我在等舅舅呢。”

被唤作行之的人是宗室子弟,黎行之,年长太子三岁,从小进宫给太子做伴读。

他听说太子在等襄阳侯,眼里闪过一抹不屑的情绪。他算是太子亲信的属下,对于同样备受太子看重的隋家,自然是没法关系融洽。更何况黎行之是宗室子弟,放在祖爷爷辈是和皇家一家,对于外戚态度颇有些不以为然。当然,这些他是不会让太子殿下看出来的。

待日后,太子殿下登上皇位,不可能只信任隋孜谦一人,那时,便是他崭露头角、争锋之日。现如今,对他地位有威胁的基本上就是隋孜谦,还有圣人捧着,打算留给下一个皇帝的秦子仕了。所以在黎行之心里,对襄阳侯隋孜谦和秦子仕面上态度恭敬,骨子里却是有敌意的。

他见太子殿下表情不自然,主动道:“殿下可是有心事儿,不知道行之可否听之?”

太子殿下立刻红了脸,咳嗽一声,说:“我、我没事儿。”

黎行之挑眉,暗道太子看起来很有问题呀。他虽然是宗室子弟,可是家里却只是看起来繁荣,否则也不会在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送进宫来做伴读。

这伴读看起来风光,却因为是伴着皇子们一起,经常受欺负。

黎行之堂兄便是受不了前太子侮辱,这才退了下来让他顶上的。黎行之八股文写的还不错,本是想走科举之路。偏偏他爹娘早逝,要仰仗大伯父过活,于是就只能顺应家族命令,放弃自己前途。好在四皇子殿下性子没那么差劲,后来还成了太子,他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明月。

想起如今府里长辈讨好的嘴脸,黎行之生出鄙夷之色,那群亲戚,呵呵……他要做未来皇上最信任的权臣,哪怕是踩着秦子仕和隋孜谦上去也好……

隋孜谦被人拦住,请到太子殿下身前。

隋孜谦冷漠的脸颊在看向太子的时候变得柔和,道:“殿下寻我?”

黎弘宸欣喜的走过去,说:“舅舅!”他欲言又止,看向两旁,道:“你们都下去。”

隋孜谦轻笑,看在黎行之没有离开的意思。黎行之和太子殿下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不想错过太子的心事儿。

没想到黎弘宸犹豫片刻,尴尬道:“行之,你也先去外面等我。”

黎行之一怔,面不改色的应了声,攥着拳头却是紧了紧。幽怨的看向隋孜谦,发誓早晚要搬到这家伙在太子殿下心里的地位!

不就是靠着皇后娘娘是他嫡亲姐姐?比得了他和太子殿下打小一起的情分?发誓要打倒太子心中第一人隋孜谦的黎行之,后来因为一些缘由,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黎行之离开以后,太子殿下抬起头,有些纠结的说:“舅舅,我有事情寻你帮忙。”

隋孜谦见他眉头紧皱,脸颊发红,道:“你先沉住气,慢慢说。”

“哦。”太子殿下应了声,却是羞于开口。

“殿下?”隋孜谦提醒道。

“我?”黎弘宸垂下眼眸,闷声道:“刚过了十三岁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