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肯定是个皇子?”

汪右林道,“太医署里有个专门看男女的人,几乎没出过差错,那人断定朱贵人这一胎肯定是皇子。”

姜秀娘也是学医的,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道,“要是我也能跟他学一二,也就能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男女了。”

汪右林笑,温柔的摸着姜秀娘的肚子,道,“肯定是女儿。”说完就去看姜秀娘,其实心里是有点担心的,但凡女子都是希望生个儿子,并非多么喜欢男丁,只是因为在宅门里想要立起来,必须要有个儿子才能撑起腰杆子,虽然汪羡康对姜秀娘很是亲近,但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

姜秀娘却没想那么多,道,“羡康想要个弟弟,他一个人太孤单了。”姜秀娘想起汪羡康每次看到双生子都很是艳羡的样子。

汪右林见姜秀娘说的认真,目光里毫无芥蒂,想着到底是自己多心了,柔声说道,“我整日在外面忙,羡康大了总要去外面读书,要是生个女儿,就能日日陪着你,也省的你一个人在家里寂寞。”

姜秀娘没想到汪右林竟然这般想的,一时心口发烫,抬头看汪右林,见他也含笑望了过来,在朦胧的烛火下,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风仪出众,俊朗不凡,不自觉地就凑了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自从姜秀娘有了身孕开始,汪右林一直都很克制,但是不等于没有想法,如今看她这般柔情蜜意,眼睛里满是依恋和情意,只觉得口干舌燥的不行,心中爱的不行,只恨不得把人吃了,和她融为一体。

姜秀娘自然感觉到了汪右林的反应,虽然有些羞涩,但还是伸手握住,道,“上官夫人说,只要不是太激烈,是可以行房的。”

这句话就好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汪右林眼中燃起熊熊烈火来,暗哑的说道,“原本想要怜惜你的…实在是顽皮的不行。”

一时屋内春光无线,事后姜秀娘只觉得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依偎在汪右林的怀里,被他有以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后背,几乎是要睡了过去,却还是忍着,说道,“老爷,我能见见德清郡主吗?”

汪右林抚摸着姜秀娘后背的手一顿,姜秀娘颇为犹豫,“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汪右林不舍的让姜秀娘失望,道,“好,我给你安排。”汪右林在宫里安插了不少人手,就是宫里的亲卫军统领也是他的人。

姜秀娘很是高兴,怕是汪右林误会,解释道,“我就是想看看她,当初一起生死与共过,总是不一样的情分,要不是她一直帮衬着…说不定我都没办法活着出来,又或者已经被糟蹋…老爷,你捏的我疼了。”

汪右林这才发现自己下手太重了,差点捏红了她的手腕。

姜秀娘自然是知道为什么,安慰道,“都过去了。”

汪右林现在想起来都是后怕,那之后只要是姜秀娘出门,就把自己身边的金纬轲放到姜秀娘的身边,专门管着她护卫的事情。

不过两三日,汪右林就迎了一位客人回来,那人穿着一件宫女的绿色衣裳,素面朝天的,看起来精神却是很好。

“德清姐姐。”

德清郡主坐在了姜秀娘的身旁,惬意的吃着她切的夏瓜,道,“还是这里舒服呀。”眉目舒展很是高兴的样子。

姜秀娘想起她的处境来,说是回宫之后就拨给了朱贵人,那朱贵人以前因为放浪形骸,被当时太子妃的德清郡主当面训斥过,为了这件事,朱贵人对德清郡主很是很是厌恶,每日里都想办法羞辱她,不是跪在地上擦地,就是让她去洗马桶。

只是那样的生活依然没有抹掉她身上的优雅,除了眼角的鱼尾纹更重了,人也瘦了一圈,看起来依然很精神。

德清郡主含笑说道,“我晓得你为什么要见我,你帮了我良多,后面的路只能靠我自己了,你不用担心,我不后悔入宫。”

姜秀娘许多话一时堵在嘴里,没办法说出来,她就想问问德清郡主要不要出宫…别的没有,这个她还是能请汪右林想办法的。

“我没什么亲人了,唯一的儿子也病故了,唯独陛是我的期盼,即使亲人又是夫君,就算是永远不会接纳我,只要能远远的看着就行。”德清郡主很是豁达的说着,“人不过一死,就这样吧。”

姜秀娘很是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如同神仙眷侣一般的人成了如今的模样,道,“你知道明国公的次女要入宫了吗?”

“知道,挺好的,宫里太乱了,是要一个人来管管了。”

姜秀娘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德清郡主比她看的明白,比她想的多,只好紧紧的握着德清郡主的手,说道,“我不知道如何帮你。”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但这是不可能的。”德清郡主见姜秀娘这般赤诚,心中也感动,忍不住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什么办法?”

“只要我能诞下皇嗣,哪怕是个公主,我都能想办法让陛下回心转意。”德清郡主太了解皇帝了,一开始还是不解,到了如今却是看明白纠结所在,因为她的缘故,先帝怒急攻心的提早驾崩,作为至孝的皇帝是没办法原谅自己,同样不会再接纳她。

这是皇帝作为一个儿子唯一能做的事情。

第83章第83章

第八十四章

之前德清郡主为了诞下子嗣,费了不少力气,每日里调理的药就没断过,更是听从燕喜的嬷嬷话行房,原本夫妻之间十分私密亲热的事情,最后变成了例行公事一般的无奈,到最后两个人筋疲力尽,根本就没有了心思。

那时候还是夫妻恩爱之时,如今两个人形同陌路,如何还能诞下子嗣?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所以这话只不过就是德清郡主更姜秀娘说说心里话而已。

姜秀娘看到德清郡主十分落寞的神色下来,心中不忍,转了话题,说起她的身体来,“上次跟说身子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原来德清郡主之前一直宫寒,只不过当时身份精贵,精心调养着就治愈了,只是如今在宫中就没有人能照顾他,又要做许多粗活儿,碰到凉水是经常的事情,那宫寒就又开始了,每次来月事就疼的不行,道,“还是那老毛病,就是宫寒。”

正好梁氏在府邸,正是擅长妇科,姜秀娘忙叫人去喊她。

梁氏给德清郡主把了脉,又开了方子,只是德清郡主在宫中不过就是一个宫女的身份,按道理生病了连看郎中的资格都没有,哪里还有地方给她煎药?姜秀娘就道,“夫人,您换个药丸子的配方吧。”

梁氏沉吟了下就换了个药丸子的配方,只不过今日是配制不出来的,需要三四日的时间,姜秀娘跟德清郡主说好,改日给她送到宫中去。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德清郡主就告辞了,毕竟不能在外面久呆。

结果等着送出门的时候,却是遇到了刚好来拜访的杜三娘,一时三个人在门口相遇,杜三娘先是不敢置信,不过很快就惊喜的喊道,“娘娘,是您?”

姜秀娘原本就猜测两个人认识,谁知道居然很熟稔。

德清郡主笑着颔首,矜持而优雅,好像她依然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一般,只是纠正道,“杜小姐,我如今不是娘娘了。”

杜三娘这才想起自己马上就要入宫了,而嫁给的就是皇帝,德清郡主的夫婿,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说点什么。

德清郡主自然看出来了,也不多话,得体而亲近的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杜三娘真的很喜欢往汪府里来,要不是怕被姜秀娘嫌弃,几乎是要天天来串门子了,顺便把菜地里还剩下的几十个夏瓜给吃光了,那夏瓜她吃了一次就上了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吃完不仅是味觉,更是神清气爽的很是舒服。

回去之后念念不忘的,特意找了许多瓜地,每次都说最优质的夏瓜,等着吃了一口就觉得和姜秀娘家里差太多了。

她这才理解姜秀娘为什么要自己种菜了,因为外面卖的真的没法比。

只是见到德清郡主之后,杜三娘有些蔫蔫的,她入宫的越来越近了,过阵子就有宫里的教养嬷嬷来教她规矩了,那之后真是哪里多去不了。

跟姜秀娘闲聊了几句,吃上了惦念已久的夏瓜,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

***

这一天是汪羡康水痘痊愈的日子,姜秀娘很是高兴,进了汪羡康住的院子里,看到他正在跟人玩陀螺,正拿着鞭子打…看到姜秀娘来了,高呼一声就跑了过来,等着跑到跟前却是突然刹住了。

“娘!”汪羡康笑的像个小太阳一样,依恋的喊道。

其实汪羡康早就可以出来活动了,只不过因为身上的水痘还结疤脱落,这才拖到了今天。

姜秀娘弯下腰一把抱住了汪羡康,道,“娘都听你瑞珠姐姐说了,你虽然痒,但是都忍下来了。”在仔细打量孩子,脸上也好,胳膊上也好,没有留下疤来,心中很是欣慰,“你不是一直想吃秋蟹,只是因为是发物这才没有吃上,走,咱们今天中午就吃秋蟹。”

汪羡康高兴的不行,熬了快二十天了,终于是结束了。

结果忽然间,他就一惊,离开姜秀娘的怀抱,轻轻的把手放在姜秀娘的肚子上,很快就惊喜的喊了起来,道,“娘,这是弟弟在跟我打招呼吗?”

姜秀娘一直没有胎动,她心里多少有点担心,只不过梁氏每次给她把脉都说一切安好,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总是有些不甘心,谁知道这孩子第一次胎动居然是在这种时候,笑着说道,“是呀,弟弟在跟你打招呼。”

汪羡康难掩激动,把脸贴在了姜秀娘的肚皮上,柔声说道,“弟弟你要听话,然后快点出来陪我。”

姜秀娘满心的爱怜,忍不住揉了揉汪羡康的头。

汪羡康病的时候,许多东西都不能吃,如今治愈了终于可以放开来,只不过秋蟹吃到第二只就不吃了,他有些腼腆的说道,“我要留给弟弟吃。”

姜秀娘忍不住笑,道,“等你弟弟出生,这些螃蟹早就坏了,不过毕竟是发物,别吃了。”说着又给他夹其他的菜。

王瑞珠一直尽心照顾这汪羡康,不过几日就有些消瘦,只不过精神头很好,看着姜秀娘和汪羡康这般亲密,又想起这些日子看到汪羡康,虽然年纪幼小,但是却像是小大人一般的行为来,实在是觉得喜欢,想着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孩子…

王睿智发现自己不能想了,以前在家中父亲严厉,母亲慈爱,只是父亲诸多妾侍,在家里整日为着讨好爹爹而争吵,实在是烦不胜烦,她还当所有的大富之家都这样,等着到了首辅府邸,这才发现所谓的恩爱夫妻,竟然这般的美好。

原来还可以把日子过成这样。

正在想事情,看到汪羡康拿了公筷给她夹了菜过去,道,“瑞珠姨,娘让我给瑞珠姐姐道谢,多谢你一直照顾我。”

汪羡康实在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如今痊愈,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眼眸如星星一般,纯净无暇到毫无杂质,对着她这般一笑,只觉得心都软了,很是高兴的夹了那菜吃了,揉了揉他的头说道,“你都喊我姨了,照顾外甥不是应该的。”

一时间,和乐融融,气氛很是融洽。

第二日,姜秀娘去帮梁氏配药丸子,自然是给德清郡主的,看着调制药丸的蜂蜜水,想了想还是趁着梁氏不注意,拿了瓷瓶出来,把里面所有的露水都到了进去,最近因为要汪羡康治病,留的已经不多了。

等着做好,梁氏有些奇怪的说道,“这味道未免也太香了些。”随即查看了下药材和材料,确定没有错误这才松了一口气。

梁氏怕是姜秀娘多想,毕竟是她帮着自己打下手的,道,“这制药是十分严谨的事情,一丝一毫都不能错,不然就等于害人。”

姜秀娘很喜欢梁氏这种认真的样子,恭敬的说道,“师娘,您说的是,正是应该如此。”

梁氏是真的很喜欢姜秀娘,恭敬而乖巧,体贴而温柔,却又不是一味的柔顺,还内有韧劲,大事上自有主意,可以主持大局,越发是相处越发觉得没做成自己的儿媳妇有些可惜,又想起自己那个儿子来,道,“过几日重楼就要来京了,这边有个故交得了重病,那病情有些复杂,只能让重楼来看。”提起儿子,梁氏满满的骄傲,只是想起他的婚事却颇为头疼,“小时候就和旁人不同,不爱说话,也不像是别的孩子那般爱玩,给他一本书能看一整天,就是饿了都不知道吃饭。”

姜秀娘一边把药丸装到匣子里,一边听梁氏提起上官重楼小说的事情,觉得颇为有趣,道,“原来师傅小时候就这般好学。”

“你师公一开始当然是高兴的,后来发现这孩子不通俗物的时候已经是晚了,他连跟人说寒暄话都不会。”梁氏叹气,“后来又带了琉璃那孩子来,说是童养媳,我当时差点气晕过去了。”

“我们也不是嫌弃琉璃,主要是那孩子年岁太小了,如何是良配?这哪里是媳妇,明明是养女儿。”梁氏说起这个就一肚子的苦水,“前几日见他写信回来,说是会生火做饭了,还学会了女红,说是孝敬我,给我捎了一双鞋,喏,就是我脚上穿着的这个。”

姜秀娘明明觉得应该是同情上官重楼,但是看到那双手工精湛的绣花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想笑。

“笑吧,别说是你,就是他几个兄弟,看到这些都笑的不成样子了。”梁氏无奈,道,“我恐怕是第一个穿着儿子做的绣花鞋的娘了。”

只是别看这般说,姜秀娘能看出来梁氏很是爱惜那鞋,地上有一滩水,却是怕弄湿了,小心翼翼的跨过去。

姜秀娘把那药匣子交给汪右林,让他找个机会递到宫里去。

宫里的朱贵人脾气越发大了,这一日午觉起来,见皇帝没有往日那般来看自己,很是烦躁,喝了温茶水,去院子里,看到德清郡主正爬在地上擦青石板。

朱贵人一想到自己生完孩子就死了,而这个欺辱自己过的人还活着,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朝着德清郡主就是一脚踢了过去。

第84章第84章

第八十五章

朱贵人一开始只是找个发泄的途径,结果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原太子妃这般狼狈,只觉得心中畅快的不行,朝着她就狠狠的踢了过去,她听到德清郡主痛苦的闷哼声就兴奋的开骂道,“说我放浪形骸?说不知羞耻!总比你这个下不了蛋的老母鸡强!”

又想起自己往日的种种,祖母虽然贵为长公主,但是被先帝嫌弃,在金陵几乎是被人瞧不上,第一次失去贞操还是被那个所谓要娶她的男子…再后来她就发现不过是玩弄她的手段。

她就开始破罐子破摔,慢慢的从男人手中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日子居然比原来失势的郡主还要滋润,而得到先帝的谅解,能回到京城,还是她想办法贿赂的情夫,只不过家里却是不说感激她,反而诸多的冷眼。

她并不后悔自己走上这条路,但是太子妃这样一个,从小被人呵护在手心里的人是怎么明白无可奈何的滋味?

那般高高在上的,不过只是因为没经历过她的痛苦而已,她又比她高贵哪里去?

等着德清郡主转过脸,一旁的宫人惊的捂着嘴,因为她满脸的血不说,伸手一抹,竟然还摸出来一颗牙齿来,肯定是跌倒的时候牙齿碰到青石板了。

朱贵人一时有些愣怔,谁知道这时候德清郡主却是拿了帕子出来擦了擦嘴角,然后从容的站了起来,说道,“你们就这么看着?贵人可不是怀着皇嗣,这般哭闹,万一有个好歹,谁能担待?”

这话说的那些宫人一时紧张了起来,汤姑姑在东宫的时候就伺候过皇帝,说起来也是老人了,和德清郡主很是熟悉,这会儿服伺着朱贵人的正是她。

汤姑姑板了脸,说道,“都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扶着贵人进屋歇着?”

朱贵人这才回过味来,正要发怒,却是被汤姑姑冷冷的目光吓了一跳,她听到汤姑姑说道,“朱贵人,您说陛下要知道知道您现在这般,会怎么样?”

这话说的朱贵人立时就没了脾气,蔫蔫的被宫女扶着进了屋里歇着。

汤姑姑站在原地,朝着一旁的宫女使了眼色,道,“还不请御医过来给德清郡主瞧瞧伤口。”

女宫女颇有些犹豫,德清郡主以前自然是尊贵的,但是现在今非昔比,只不过是被皇帝厌弃的罪人而已,按照她的身份,是不能请御医看病的。

德清郡主摆了摆手,道,“不过磕掉了一颗牙齿,无碍,只是今日没办法擦地了。”说完歉意的看了眼那汤姑姑。

等着德清郡主走后,汤姑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到底是长在太后身边的,那气度就是旁人比不上的,只是可惜了。

回到宫女住的大通铺,因着白日都要忙着,屋内只有她一个人,她照了照镜子,掉了左侧的一个虎牙,这会儿都已经是肿了,整张脸像是猪头一样的… 她打开抽屉,摸出姜秀娘给她准备的药丸,不仅是给她治疗宫寒的,还有其他风寒,清热去火的。

那药丸虽然苦,但还带着蜂蜜的甜,慢慢的口中融化。

这冰冷的皇宫,唯独这样的温暖让她心里有些好受,总算还有人在乎她,温热的眼泪就这样措手不及的流了下来。

她一时恍惚,忽然想起九岁的时候换牙,长出虎牙来,她照镜子很是不喜,觉得不太齐整,为此不在开口说话。

太子为了哄她开心,还特意瞒着太后带她去宫外转悠,让她骑在他的肩膀上,笑着说道,“我们德清笑起来最可爱了,最喜欢看你的虎牙。”

如今虎牙不在了,那些过往如同烟云一般消失了。

***

姜秀娘的身子越来越沉,第一场小雪的时候已经是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走路,汪右林很是很担忧,总是想尽办法早点回来陪她,就是汪羡康也变的异常乖巧,有一次姜秀娘在炕头上做针线,汪羡康在一旁的炕桌上写大字,姜秀娘却是不自觉地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中听到汪羡康跟旁人悄声说道,“我娘睡着了,我去书房看书去。”

然后被人扶着躺在了炕上,还有一双小手轻轻的给她盖上被子,那种感觉却是极为的贴心。

姜家寄了信过来,还叫人捎了不少药,都是今年新制的。

今年姜家的药就卖的更好了,根本就是供不应求,几乎是抢东西一般,药丸子出来之前,许多人都在药铺外面连夜排队等着,姜秀枕来信问姜秀娘要不要提价,他们家没有涨价,但是许多药铺,在他家进货是一个价,一转头就会加价好几倍卖出去。

姜秀娘很是头疼,他们家药几乎都是常用的,最是给普通小老百姓的用的,这一提价谁还用得起?不就是给那些贵人用的。

最后决定开药铺,在江南和北地主要的郡县开几个,而且那药丸不会转到其他药商手上了。

这又是一笔不小的钱,虽然他们家去年赚了不少银子,但是大多数都用来给姜秀娘凑嫁妆了,还有不少买了药苗,所剩下不多了,姜秀娘当时就跟汪右林商量,把自己嫁妆拿了出来,虽然不多但是先把北地的开起来。

姜秀枕还给姜秀娘说,姜秀文决定重新参加科举,拿了行囊去了书院,就是过年也不回来了。

姜秀娘估摸着,这是还想着王瑞珠呢,果然没过几天就收到了姜秀文的信,问她如果考上秀才,能不能在跟王瑞珠提一提他的婚事?

姜秀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王瑞珠不愿意,她是不敢再说的,这种事还真是不能勉强,那信一直压着,思考了很久才回他,说道,男儿志在四方,不能只想着那些情情爱爱,参加科举光宗耀祖是他作为姜家儿郎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的事情,如何变成了成亲的筹码?

或许是姜秀娘说的有点狠了,姜秀文过了很久才回信来,只说自己以前想到太浅薄了,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给姜家拿个功名回来。

姜秀娘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不几日皇帝就要大婚了,姜秀娘已经是许久没有见过杜三娘了,婚前一个月,她就被拘在家里学规矩,想来肯定是很忙碌。

这一天,姜秀娘正在跟李姑姑说年货的事情,她让采买的管事买两份,一份是要送到姜家村去的,所以要提前准备。

正说着听到丫鬟来禀告说杜三娘来了,她看事情差不多了就起身去了待客的厅堂。

厅堂里烧着暖墙,屋内暖烘烘的,姜秀娘只穿了一件单衣,即使这般也显得身子厚重,有丫鬟扶着才能坐在椅子上。

杜三娘很是歉意的说道,“又来叨扰您了。”

姜秀娘笑着说道,“每次都这么说,结果却还总是过来,不就是想吃我种的夏瓜,可是都给你吃没了,如今一点没剩下。”

杜三娘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撒娇道,“夫人,您又打趣我。”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变得极为熟稔,姜秀娘那地里的夏瓜,几乎都是杜三娘给吃了,隔三差五的吃一个,回去的时候还会带着一个。

“今日没有夏瓜,不过还有我种的其他菜,三娘就留在这里用膳吧。”冬日之后姜秀娘听闻还有人盖暖棚,在棚内种菜,叫人去学了过来,也在后院的菜地里盖了暖棚,所以虽然是冬天,他们家还有新鲜的蔬菜吃。

“那三娘就却之不恭了。”

叫厨房摆了桌,杜三娘一看都是很平常的菜,杏仁豆腐,三黄鸡,松子豆干,一盘炒菘菜,蘸酱胡瓜…汤则是乌鸡汤。

吃饭的时候,汪羡康一直不忘给姜秀娘夹菜,就是王瑞珠也是会照顾姜秀娘,三个人之间很是和气亲密,杜三娘见了心中羡慕,随即想着姜秀娘的性子…就是她也喜欢,旁人估摸着都是一样的心情吧。

高高兴兴的吃了饭,汪羡康就去读书了,王瑞珠虽然开朗了许多,到底还是不愿意出门,更是不爱跟人说话,也径自回了屋。

杜三娘觉得这样刚好,她正是想找姜秀娘诉苦,叫旁人听见多丢脸,道,“光是规矩就学了一个月,要是做不好就要挨手板,一开始一天都要被打几十个,手都肿的不行,我爹娘偏说教养姑姑说的对,以前是太纵着我了。”

“我就不明白了,当初他们生了我,既然把我丢在乡下,让我跟野孩子一样长大,又为何把我接回来?总觉得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杜三娘撅着嘴说道。

姜秀娘发现,杜三娘说着话,总是往窗户外瞧,似乎在等什么人,果然不过一会儿就看到上官重楼回来了。

上官重楼在景宸哥已经一个月了,白琉璃则是留在了姜家村,托吴氏带着。

第85章第85章

第八十六章

“上官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上官重楼正在门外和姜秀娘说话,因着屋内还有杜三娘,姜秀娘就没让上官重楼进来,毕竟要避嫌,谁知道杜三娘自己推了门走了出来,还笑吟吟的问着上官重楼。

姜秀娘这才道,“这是明国公府的杜小姐,马上就要入宫了,你们认识?”

上官重楼还是摇头。

杜三娘有点失落,道,“上官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小时候你给我瞧过病。”

上官重楼道,“从小就跟着爹爹出外行医,给许多人诊脉治病,实在是记不住。”

上官重楼走后,杜三娘一直都显得有些蔫蔫的,道,“夫人,上官郎中不记得了,不过首辅大人应该会记得,我那时候才入京没几年,吃住什么都不习惯,我娘虽然不敢管我,可是姐姐却很苛刻,说我行为粗俗,没有一点公国府大小姐的样子,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生了一场大病,还是爹爹来了汪府,找了上官郎中过来,这才把我那病给医治好了。”

“我那时候郁结,说想去凫水,但是一个大家闺秀,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了,毕竟不雅,上官哥哥就说,他们上官家在一处僻静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月湖,去那边凫水,没有人能看得见,等我病好了就带我去。”

姜秀娘没有想到杜三娘和上官重楼还有这一段故事,她又想起之前杜三娘几乎就央求着来府邸做客的时候… 那时候是不是也存了想要见到上官重楼的想法?

不过这些都无从得知了,杜三娘不日就要入宫了,以后宫外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联,就像是她自己说的那般,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凫水了。

等着杜三娘走的时候,有些难过的握着姜秀娘的手说道,“夫人,我以后恐怕没办法随意出宫了,您要保重。”

姜秀娘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柔声说道,“你也保重。”

过了几日,皇帝就大婚了,因着不是初婚,倒也没有大办,只是迎了人进去,在后宫里喊了诰命夫人和一些太妃们办了封后大典,也就结束了。

晚上,洞房花烛夜,杜三娘终于见到了皇帝,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有了皱纹,身材肥胖臃肿,那华丽的缂丝龙袍穿在他的身上,不显得贵气,反而衬托的他稍微歪斜的嘴越发的丑陋。

杜三娘强忍着不适,伺候皇帝宽衣解带,等着上了龙床,被皇帝触碰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皇帝经过这些日子的恢复,手脚终于可以动了,但是那歪斜的嘴却是没办法,一直都治不好,说话的时候,吐字不清,要认真的听才能明白。

“陛下,您轻点,我怕疼。”杜三娘哽咽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