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想要嫁祸给季直良,区区几封秘信又是什么难事?

同时,刑部的华大人还拖上来一具尸体,正是当日在大牢里行刺我的送饭婆子。季淑妃的脸色又是一变。这个婆子的身份已经查明,确实是季家花钱买来的刺客,当日季淑妃气急攻心,一心要置我于死地,却没想到自己这样急于杀我,在此时看来却更加让人觉得季家是为了嫁祸于我,又怕事情败露从而杀我灭口,制造我畏罪自杀的假象!

季家既然和羊牱密谋,自然有柳雪桂的渠道,而在众人眼里,季淑妃此举既能够帮羊牱解除大理这个大患,又能够让痛恨我的季家轻易地除掉我,还顺带让季家获得暴利,这一切,都是多么的合理,多么地逼真啊。

偏巧季淑妃的母亲是羊牱人,偏巧季淑妃要在众人面前丢下荷包嫁祸给我,偏巧季淑妃要买凶杀我,谁的嫌疑大,谁的嫌疑小,朝堂上的群臣,早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判断。

第48章 冤魂

朝堂上的气氛已经冰冻,偌大的殿上站满了人,但鸦雀无声,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季淑妃和季直良都瞪着各自雪亮的眼睛环顾四周,与他们本相熟,或者根本就是季直良党系的成员都识时务的把头给低下。

钱佐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段皇爷以为如何?诸位爱卿认为此案真相可算大白?”他这话把自己的内心取向暴露无疑。

季淑妃绝望地望向高堂上的钱佐,他距离她太遥远,她从没看清过他!钱佐这不带丝毫感情的话,就是把她往死里推么?

季淑妃的眼里现过深深的怨恨,可是那股子冲天的怨气不是向着钱佐,而是向着我!她忽而发疯似的朝我张牙舞爪而来,我一个猝不及防,季淑妃的双手缠上了我的脖子,一阵缩紧,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钱倧和御林军迅速地把季淑妃给架开,但她那尖尖的指甲硬是在我的脖子上划了两道,割着我肉痛。

“戴悠梦!你这个贱女人!”季淑妃终于脱下她那件靓丽动人的外衣,此时的她哪里有往昔娇媚可人的影儿?暴露在满朝文武面前的,活脱脱一个疯癫的悍妇,“肯定是你陷害我!是你陷害我!”

我的心如同一块顽石,好像活在梦中,就连脖子上火辣辣的痛都不能让我从这梦中醒来,“从来都只有淑妃你陷害我,我一个小宫女,无依无靠,又有什么能耐嫁祸给季淑妃你?”

季淑妃双手被人给反架着,像她这样的天之骄女,怎么受得了当众被人这样侮辱,她更加地发起颠来:“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

“铁证如山。淑妃娘娘你狡辩也没用。”钱倧刚才在群臣面前展露了口才,此时兴致还未消减。

然而,季淑妃却开始不顾形象地在朝堂之上放声哭泣,惹得一众人侧目。旁边的段思胄早已经认定季淑妃父女的行径,不禁站起身子,带着几分不满,朝钱佐拱手道:“越王,如今真相大白,虽然是你的妃子,你可莫要护短,污了你的贤明,哼!”他一甩袖子,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我摸着冰凉的脖子暗笑,既然钱佐你不好开口,那就让我来帮你再点把火吧!

“淑妃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可有胆量在思慕公主棺椁前发誓么?”我冷笑地看着季淑妃,她双目微红,渗着血丝,“思慕公主香魂有知,说不定就能指认出凶手是何人呢!”

季淑妃凄厉地一笑,“只怕你才不敢吧?”

我这个提议很快就得到了段思胄的赞成,大理国笃信佛教,对这种轮回鬼神是深信不疑的。钱佐不明白我这举是什么意思,但段思胄既然赞成,钱佐也断然没有反驳的道理,这就命令太监摆驾千秋殿。

如今思慕公主只是停柩于千秋殿,倒也没有犯着破土的禁忌,不怕惊扰到公主的香魂。

段思胄一脸哀凄,他双手合什,嘴唇微启,像是念着什么佛经,兴许他也相信佛祖能庇佑他,能让妹妹的魂魄指证出真正的凶手。

思慕公主的棺椁静静地停放在那,段思胄看到那棺木,不禁潸然泪下。棺木前的香炉冒着几缕青烟,来自四面八方的微风让那青烟飘摇晃荡,似是诉说着什么。

我在那棺木前盈盈下拜,“公主你含冤不白,若是你泉下有知,也定然希望早日将那真凶缉拿归案。也还我一个清白。”我说完,站起身来,以手扶在思慕公主的棺椁之上,朝季淑妃说道:“淑妃你要是问心无愧,可敢像我这般扶着思慕公主的灵柩?”

季淑妃轻蔑一笑,她心里定然想着,难道我还能在这里做什么文章?使什么把戏?现在艳阳高照,所有人都觉得即便有冤魂显灵这样的传说,却也从来不曾见过,更何况这种大白天?鬼魂几时在白天出现过?要靠思慕公主的棺木指认凶手,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吧?

就在众人暗自摇头的时候,我收住了手,季淑妃毫不在乎地把手搁在了我刚才的位置,向我宣战似的狂笑:“我放在这里又怎样?看啊,又怎样?!”

然而,所有人的眼睛都瞪成了铜铃,甚至嘴巴张成了O型,“天…天那,公主,公主显…灵”这句话不知从谁口里说出来的时候,在这白天竟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森气。

季淑妃笑意还没有消褪,就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她的指缝间竟然有一种红色的如同鲜血般的液体流淌而出,她猛地把手抬起,棺椁外层的黑色油漆竟然一块一块地剥落,而那油漆之间也是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把整个棺椁染成了殷红…

“怎么…怎么会这样?”季淑妃看着自己鲜红的手掌,一时接受不了。她怔怔地望着全场,但除了钱佐与钱倧没有说什么,其他所有人都是一副被撼动的模样,冤魂显灵诉冤,想必这以后会是个让越国人津津乐道的奇谈轶事。

我没敢去看钱倧的表情,他心里一定对我佩服得很吧。在前一天晚上,我让钱倧在思慕公主的棺木上抹上了一层黄白木霉菌,如同白蚁喜欢吃木头一样,这种霉菌也喜欢“吃”木头。经过一夜的消化,霉菌早已经穿过表面那层黑漆,进入到棺木之中。

只是这种霉菌最怕硫磺,只要一碰到硫磺,它们的细胞就会产生一种死亡因子,促使它们自己的细胞凋亡,而它们凋亡的时候,细胞壁破碎,整个菌株变成红色的液体。

而我的手上就沾有硫磺,当我的手挪开的时候,那些细菌就已经开始大片死亡,早已经四分五裂的油漆因为这液体的冲击而纷纷剥落。

可是这一幕,哪怕在21世纪的人看来,都会认为这比六月飞雪还要有说服力吧。更何况如今是一千多年前?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恐怕比任何的推理都更能让人信服。

季淑妃一碰思慕公主的灵柩,整个棺木就七窍流血,这还用说什么吗?

一片哗然之中,段思胄扑通一声歪倒在灵柩前,他抚着棺椁嚎啕大哭:“妹妹啊,你果然是在天有灵,我这个当哥哥的让你受委屈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就连季淑妃,在看到如此血腥恐怖的场景,都被这诡异的灵异现象给震慑住了。她居然忘记了咆哮。

再后来的事,都是钱倧告诉我的,他说,思慕公主被追封为贵妃,到底是嫁过来的公主,自然没有随段思胄回去的道理。

季直良被关入了刑部大牢,树倒猢狲散,更何况他的党羽原本就只是利益的结合,我知道季直良的结局必然悲惨,看到当日太极殿外那黑压压的御林军,就知道钱佐真正的心思。

而季淑妃,被削去了淑妃封号,打入了冷宫。钱佐终究留了她一条性命。

我哑笑,那一方小院,季淑妃当日羞辱我的时候,万没料到自己有住进去的一天吧?我忽然觉得,季淑妃这境地和当初的戴悠梦又多么相似,同样是满门被抄,打入冷宫。只是,季淑妃未必能如我一样,从那里走出来吧。

当日,我最关心的是泽新辰。流求国嫌疑洗脱,听说钱佐亲自设宴重新招待玉如意的到来,他们应该也没那般抑郁了。

至于我,虽然恢复了清白,可是钱佐没有对我有任何特殊的照顾,我,还是得回到尹德妃的南薰宫,继续当一名小宫女。

尹德妃,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用最温馨的笑容去面对这个女人。

第49章 皇儿

当我回到南薰宫的第一个晚上,尹德妃就屈尊来到了我那狭隘的小屋中。床上的垫絮都被她换上了崭新的。

尹德妃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这屋子里她已经让人用艾叶薰过,除了除晦气,还按照越国的风俗,用拂尘掸去我身上的灰,更让其他的宫女替我准备一个大木桶,好好沐浴一翻,把监牢中那股臭气都给洗干净。

“德妃娘娘你不必为我操劳这许多,边边角角都被你想到了。”我故意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眼中流露出对尹德妃好感大增的感慨。

尹德妃一直表现出对我此次遭难非常同情,她一脸悲悯地说着:“这件事其实我也有责任,要不是那日我突然…突然生病,疏于防范,偏殿那边也没去照看着,否则也不至于会让人有机可乘,做出这样的祸害,更把姐姐给害了…”她说着用眼睛看我,眼眶红红的,似乎真的很愧疚。

我将头轻轻撇开,什么也没说。生病?尹德妃想告诉我整件事根本与她无关么?她定然也怕自己的真实面目败露吧?当日我还以为她因为知道钱佐与我的事而心里不痛快,所以假意称病。可是,现在我可不会那样单纯的以为了。

再抬起头的时候,我已经一把将尹德妃的双手给握住,“德妃娘娘,你千万别这么想,这件事又怎会和你有关?…说起来,悠梦也真是惭愧。悠梦在这宫里头,只怕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悠梦却也一直厚着脸没有跟德妃你说声谢谢…”

“姐姐!”尹德妃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这样子,让我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好人。“你我之间又何必说这些?”她叹了口气,“没想到季淑妃会做出这样的事,”一脸的不敢相信和惋惜,但很快就换上了一副劫后余生的欣慰,“好在姐姐你没有受到伤害。”

我静静地看着尹德妃,看样子我实在是太不了解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低估她了。只短短的几句话,她脸上的表情就换了三四种。原来皇宫才是可以培养最优秀演员的电影学院。尹德妃,尹清浅,真正的她可不是如她名字一般清澈浅显。

这天晚上的尹德妃话特别多,看起来好像是她与我姐妹情深,为我逃过一劫暗自庆幸,甚至还说些若是我能恢复后位该有多好这样的话。可是实际上,恐怕是因为她心里有鬼,怕自己的阴谋暴露,所以前来试探吧。

深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总是睡不着。即便昏沉沉地进入梦乡,却也会在下一秒突然惊醒。背后的冷汗湿透了床褥,只要一闭上眼,就仿佛看到无数的利箭朝自己射来。后宫就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地狱,直到我下定决心明日要开始自己的生化大计,才让我心里稍稍找到了慰藉。

第二日清晨,我便迫不及待地前往了御花园,御花园里植物众多,土质也比较特殊,能够收集到的微生物相比而言更多些。

微生物。我现在想到这种奇妙的生物便觉得自己真是选对了专业。没有什么比生化武器更让人畏惧的吧。一个人是由数十亿个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细胞组成的,可是人的里里外外却有数百亿的细菌。也就是说,人身上平均每一个细胞就附载着十个细菌。大多数时候,细菌和细胞能和谐相处,可是当外界的环境骤变的时候,这些微生物可就不安分了。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找到破坏人体平衡的催化剂。

御花园飘来一股浓郁的桂花香,这香气让我一阵陶醉,因昨日失眠而萎靡的精神也渐渐得到了恢复。

只是这香风中隐隐夹杂着不和谐的声音,把我的好心情也给破坏了,对着这美好的御花园景致不禁减了几分兴致。

终于,我知道那声音来自哪里,是我所熟悉的那个方向,离御花园不远的冷宫。我的双脚不知不觉地朝那迈近,声音越来越清晰入耳,听得最清楚的莫过于我的名字,戴悠梦。那女人如同厉鬼一样凄厉地喊着我的名字。嗓子已经哑了,但喊出来的咒骂就像是被加上了无数的毒咒一样,每一声每一句都饱含了怨恨敲打在我的胸膛。

门外没有任何的人看守,重重的铁锁吊在门上相互撞击着发出铿铿的金属声。她应该叫唤了一天吧。

她在喊,戴悠梦,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又在喊,戴悠梦,你这个蛇蝎女人,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但是,她喊的最多的一句是,戴悠梦,你还我皇儿的命来!你就是死千百次也偿还不清!

我在想着这句话。

季淑妃的皇儿?之前瓶儿一直跟我说季淑妃假装怀孕,然后来坤宁宫拜会戴皇后,回去以后又假装小产从而暗害戴皇后。可是,如果季淑妃并没有真正怀孕,此刻又怎会口口声声喊着她那未出世的皇儿?而且瓶儿说的话,也只不过是个猜测,更何况瓶儿说的话也未必都当真。

一想到此,我便更加地狐疑起来。按理说,以钱佐这样精明的人,季淑妃假装怀孕似乎并不好骗过他的眼睛吧?假肚子和真肚子一摸不就见了分晓?

那么,假若季淑妃真的怀孕,害她堕胎的人又是谁?我一凛,冷汗出了一背。把季淑妃的龙种给端了,又把这样的事嫁祸在我头上,一石二鸟,自己却藏在深处,这情景是多么地熟悉?

尹德妃?!是不是又是你干的?

我一下子跌入了冰窖,倘若尹德妃从那时候就开始算计人,那她的城府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她也隐藏得太完美了。

心里忽然堵得慌,倘若季淑妃确实怀了孕,对这个皇儿抱有绝对的期望,却一下子流产,加上宫里盛传是我下的药,皇上却一再偏袒我,任是谁都会心存怨恨,巴不得我早些死去吧。所以季淑妃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于我,到最末的时候终于铤而走险,雇凶杀我,都是让人能够理解的。

可是尹德妃呢?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她让季淑妃流产,嫁祸于我,还有那个树儿的骤死,想必也是尹德妃的杰作吧?如今她又再一次故伎从施,倘若说那时候钱佐顾忌到戴家,对戴皇后虚以委蛇,一切都视而不见,那么这个时候的钱佐,才不需要有任何的顾忌,尹德妃差一点就置我于死地了!

双眉纠结在一块,要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尹德妃恐怕非除掉不可!

忽然,我的肩头被人一拍,硬起的心肠猛地松懈下来,我吓了一跳,反过头来,却是钱倧。

他带着一种收敛的笑,优雅地站在我的身后:“怎么,戴皇后来看自己的胜利果实?”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回头看冷宫那并没有什么异动,赶紧把钱倧扯开,我可不想季淑妃听到我的声音,突然发起疯来。

“王爷,你帮我一个忙!”我急迫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钱倧不慌不忙,“戴皇后,你又要我帮什么忙?本王让你做的事,你还没表态呢。”钱倧绝对是个懂得讨价还价的商人。看我有求于他,赶紧先把自己的要求提上议程。

“好,王爷倒是说说看,悠梦倘若能做到的,自然不遗余力。”既然要在这深宫之中存活,总是要有同盟军。钱倧虽然狡诈,但他图的是钱佐的皇位,与我无关。以之前的合作来看,钱倧绝对是可以利用的人。

钱倧笑道:“那么就请戴皇后今日或明日屈尊到我循王府来一趟,避开耳目,咱们好好商量一番。”

“王爷是在说笑么?”我冷笑,“悠梦倘若能随意出宫,现在就不用铤而走险,在这里同王爷你合作了。”

“哈哈,不见得。”钱倧话里有话,“戴皇后一定会施展自己的才智出宫的,关键就看戴皇后有多么地钟意辰王子了。”

我的心一抖,看着钱倧那暧昧的眼神,沉声问道:“王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倧微笑道:“哦,戴皇后可能不知道,今天一早,质子府传来消息,说是辰王子忽然昏倒了,还高烧不起,戴皇后肯定要去看的吧?戴皇后去质子府,我在那找个人接你去循王府啊。”

泽新辰病倒了?!我一下子心痛起来。我有些怨愤地看着钱倧,他现在还有心情提什么去循王府!

泽新辰,星,我的脑袋开始混乱了。泽新辰的症状是那么的像白血病的早期症状,忽然昏倒,忽然高烧…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心早已经飞出宫墙外去。

可是,我怎么可能出宫?!

第50章 血证

钱倧让我自己回南薰宫去想办法。看他的模样,好像我回到南薰宫就能有法子一般。我发足狂奔,回到南薰宫的时候,正撞见尹德妃吩咐宫女准备着什么东西,看到我来,一边扯着我的手道:“姐姐你来得正好,流求国的泽新辰王子生了重病,您说我送些什么东西过去好?”

“你要送东西过去么?”

“是啊。姐姐,不是应该如此么?”尹德妃看着我,想必我那苍白的脸和迟钝的反应让尹德妃看出一些端倪,她心里不知又再盘算起什么了。

我心里一咯噔,怪不得钱倧让我回南薰宫,他一早就知道尹德妃要派宫女出宫去慰问泽新辰的病情。想来也是,尹德妃作为六宫的代表,自然得替皇上代表嫔妃们聊表一下自己的关心。

尹德妃一边介绍着都要送去什么东西,一面装作不经意地看着我的表情,“姐姐,你说泽王子病了,送些燕窝、人参去可好?只是也不知道辰王子生得什么病,这人参有多种,却也怕送错了,反而贻误了病情。”

尹德妃说着把几个锦盒一一展开,都是又粗又长的老人参,有红参、野山参,生晒参,我心不在焉地替尹德妃挑了一样:“食参以补气为主,既然不知道辰王子得了什么病,还是送生晒参好些。”

听了我的话,尹德妃连连点头,吩咐几个宫女道:“务必把这些交到流求女王手中。该说些什么话,不需要本宫再说一遍吧。”尹德妃到底是妃子,没有一定的审批程序,不能贸然出宫,所以她要把礼物送去给泽新辰,就只有托宫女去表达自己的关切。

那宫女诺诺地点头,我慌忙插话道:“德妃娘娘,不如就让我去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一直砰砰地跳,就连旁边的宫女都忍不住诧异地望向我,不明白我为何会主动请缨出去。

我可顾不了这么多,泽新辰病倒早已经让我心乱如麻。我的担忧想必都写在了脸上。尹德妃看了我一眼,却不像那些宫女太监一惊一乍,反倒微笑起来:“如此甚好,姐姐自是比我知道得多,对这些事拿捏得体,有姐姐去,既没违了宫规,又显得我们的重视,还真是两全其美呢。”

就这样轻松的,我离开了皇宫。

这一次是光明正大出的宫门。第一次在白天看越国的都城。越国的都城是杭州,可是此时的杭州却并非和后世的杭州在地理位置上完全重合。

至少,这个杭州是没有把西湖美景给包罗进去。

为了保障越国的绝对安全,宫城之外的都城都被高耸的城墙给严严实实地包裹了一圈,唤作罗城,以利于防御。都城虽小,却很繁华,街上的商铺鳞次栉比,行人往来穿梭。相对而言,越国的确是个富庶而偏安的国度。

尹德妃一共派了四个宫女,八个太监送东西出宫。尹德妃明知我对泽新辰有意还放我出宫,自然不会是她说的那番冠冕堂皇,她的真正用意恐怕也是想让钱佐注意到吧。

这样也好,至少尹德妃自认为掌握了我的把柄,而我却对她完全没有顾忌。就让她揪住我的小辫子吧,她放松了警惕,我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收集证据,把她的真面目给揭露出来。

再说,只要能见到泽新辰一面,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进入质子府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玉如意。她有些憔悴,但看到我来,马上展露出笑颜,尽管那笑有些勉强。

她穿着一袭红装,衬得她高挑娇媚,让人一下子联想到红娘子。玉如意拉着我往后面走,她说,皇后娘娘果然来了。

我没有说话。玉如意这话里带股子酸味。

玉如意又侧头看了看我,小声说道,如意一直很好奇,皇后娘娘几时起对新辰青睐有加的。

她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

玉如意是个直来直往的人,想问就直接问了。她定然是从泽新辰那得不到半点提示,所以便又转头来问我。

“辰王子人呢?他现在怎么样了?”这才是我关心的重点。回头看其他宫女没有跟上来,应该没有听到玉如意刚才的话,心稍稍安定。

玉如意无奈一笑,“劳皇上、娘娘费心了。新辰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我倒是习惯了。”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其实看玉如意的表情却不是一般的落寞。

一股悠扬的箫声传入耳际,这箫声随微风而来,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如同溪水一般潺潺地流淌在你的心头,敲打在你心间。直觉告诉我这是泽新辰吹奏的。

我不是一个懂音乐的人,但是从这箫声中,我还是听出了一丝秋怨,泽新辰那带着淡淡忧郁的双眸立马清晰地浮现在我面前。

在府中的后花园,我看到了泽新辰。长廊上,他斜倚着栏杆,病恹恹地吹着箫。前面的鸟笼里关着一只红绿鹦哥,不知是被泽新辰的箫声感染还是怎地,居然忘记了叫唤。尽管隔得有些远,他苍白的面庞还是突兀地映入我的眼帘,惹人心疼。

玉如意打算走过去告诉他我来了,被我一把拉住。爱音乐的人最怕被别人打断吧。原来星就是这样的。

一曲终了,泽新辰悠然站起身,朝我所在的方向,努嘴一笑,“你来啦?”他与我就如同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我心里一股暖流涌动。不论他是不是星,但我看见他的模样,那一刻感觉是最温暖和平静的。

泽新辰的嘴唇泛着白,脸色惨然地如同一张白纸。玉如意看着似乎有些心疼,一边说道:“我去端碗参汤来给你。”白血病的早期症状就如同贫血,看到泽新辰骤然之间单薄了一圈的身躯,看得出来,玉如意也是心急如焚。

“呃~德妃送来了几支契丹的生晒参,还是给王子吃那种参比较妥当。”我赶紧对玉如意说道。白血病到底不是贫血,调理不当,只会有害无益。

玉如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泽新辰也同玉如意说道:“如意,我想和戴…戴皇后单独说会儿话。”他的声音很虚弱,但是如同咏叹,声声诱人。

玉如意颇有几分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心有不甘,但又不可能驳泽新辰之意,便转身走了。

“坐吧。”泽新辰指了指他旁边的栏杆,微微一笑,“我这副丑态让你见笑了。”

我有些迷惘地按照他所说的,悄然坐下。他说,我再吹首曲子你听?

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点头,然后就感觉自己迷失在这动人心弦的呜咽声中。这一幕,竟然那样的相似,我仿佛回到了那个医院的大槐树下,仰天靠着大树,听星弹着他心爱的吉他…

“我们是不是见过?”这突然而来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打断,从遥远的时空一下子退了回来,我看见泽新辰一脸真诚地望着我。

我淡淡笑着,“辰王子不是问过这个问题吗?”

泽新辰缓缓地摇摇头,“我不是指那次,还有其他的什么,我不知道,对不对?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眼眶一湿,“见过。”我赶紧把头低下,把泪水强行给压下去,努力摆出笑颜。

泽新辰怔怔地望着我,细心的他终究还是看到了我那一刹那的心思,眼珠子乱转了一圈,定格在我的脸,他怀揣着无限遗憾:“可是…为什么我…”

“别说话。”我听到泽新辰这句话,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要说他完全没有印象,对不对?我怕,我怕他在这个问题上解释地太过详细,如果他告诉我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流求,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我这样一号人,那我该怎么办?

所以,什么都不要说吧,至少我心里头可以永远把泽新辰当作星。

“辰王子,你们上次说的那个千年血伏参是什么?”我岔开话题,不想让泽新辰在这个问题上纠葛。

谁知道泽新辰脸色一变,他竟带了几分怨气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戴皇后就不要管了罢。”我知道,泽新辰听我问千年血伏参,便知我想插手这件事。他担心我,不想让我为他冒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