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不自禁有些喜滋滋,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娇喝:“什么人!”

只见玉如意端着个瓷碗,却怒目对着假山背后。

假山背后一个身影一闪,出来一个仆人,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奴才该死,刚才太困了,不小心在这里打了个盹。”

“哼,胡说!”玉如意的眼神依旧犀利,带着几分狠劲道,“这质子府里有什么人,都有什么底细,我玉如意心里头可跟明镜似的。再说,这后花园是随随便便进的么?你再不招,别怪我使辣招!”

“嘻嘻。”那仆人见再瞒不过,便站了起来,一边拍土,一边笑嘻嘻地说道,“流求女王果然是厉害的角色,什么都瞒不过你呀。怪不得皇上都不敢在你这安插眼线呢!”他把脸上的大把络腮胡子一扯,却不是钱倧是谁?!

第51章 男色

玉如意和泽新辰看到钱倧都是一脸不解,两人互望了一眼,都不知道钱倧到底想干什么。

玉如意虽然迷惑,却也面不改色,“王爷居然能化身小厮轻易混进质子府来,倒真不简单呢。”这一句话即是对钱倧的肯定,但也侧面向钱倧展示了质子府并不好惹。

钱倧挠了挠脖子,似乎刚才被假胡子弄得有些痒痒,“对了,刚才我好像听到了千年血伏参,是不是?”

他这话一出,玉如意和泽新辰脸色都是大变,玉如意看钱倧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手别在后面握成了拳头,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一拳砸出去。

钱倧倒是丝毫不以为意,抖了抖身上的那件粗布短衫,一边伸手去逗泽新辰身边的鹦哥,一边说道:“千年血伏参乃是我太祖皇帝从东海仙岛上寻来的宝物,这么多年来,一直保佑着我越国,使越国国运昌隆,人丁兴旺,女王和王子要是打这棵仙参的主意,可不大妙啊!”他眉毛上扬,一副欠揍的模样。说得好像不痛不痒,但话中的涵义却让人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劲来。

笼子里的鹦哥吱吱叫唤起来,呀呀叫唤着两个字的短语:“皇后,皇后…”我一愣,再看其他人的表情,也都是一阵踯躅。倒是泽新辰却突然极不自然地把头别了开去。我一下子好像明白过来。

鹦鹉学舌,定是有人天天在它耳边念叨着这两个字,才让它给偷偷学去了。我不禁心头一喜,但是一想到钱倧刚刚说的这番话,又让我心底一寒。

怪不得泽新辰不愿让我插手这件事。怪不得玉如意要偷偷潜入皇宫去盗取。这棵什么参居然被赋予了这样强悍的象征意义,竟然上升到了国家的高度。想要取得这棵参来救泽新辰,看样子不止是有些困难,基本上是无甚希望。

玉如意听到钱倧说穿自己的打算,脸都绿了,她抵死不承认道:“王爷说笑了。我玉如意哪里赶动那仙参的心思?我和新辰不过是因为听说越国有这样一棵能带来鸿运的红参,觉得好奇罢了。”

“红参?”我倒是也好奇起来,什么千年血伏参,还是从东海仙岛采摘来的?说得这么玄乎其玄的。这世界上难道真有什么灵物不成?

钱倧只是笑笑,倒也不和玉如意争辩。“女王放心,本王此来,绝不是要找你们麻烦的。更何况,只要血伏参安然无恙,本王也拿不出任何证据不是?哦,说起来,二位能够洗脱嫌疑,是不是该谢谢本王?”他倒是念念不忘自己顺水做的人情。

他这话虽然厚颜无耻,但玉如意却脸色缓和,挂上了笑容,显然很买钱倧的帐,虽然玉如意心里有数,钱倧绝不会是大发慈悲帮两人脱难的,但救命之恩大过天,于是便又同钱倧客套了两句。

钱倧忽而指着我,对玉如意道:“借你这花园,我要和她说个话!”

玉如意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她也不多问,只对钱倧说道:“王爷放心,这后花园没有我的吩咐,无人入内。”她又带有几分笑意地望向我,“娘娘也放心,同你一起来的宫女太监我也都让人安置好了,他们不会来打搅你们的。”她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调不经意地上扬了一些。

泽新辰回望了我和钱倧一眼,一语不发,任由玉如意搀扶着自己,退出我的视线。

“王爷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还需要去循王府么?”没想到钱倧为了躲避钱佐的耳目,居然费了这大的周章,要不是泽新辰病倒,钱倧也寻不着这样好的时机吧。

钱倧摇摇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慨然道,“没想到质子府倒是个密议的好地方。你别看这园子不大,但你在园子外,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别想看真切这园子,更别说一眼望穿。”听了钱倧的话,我不由自主地细细打量起这个花园。

同样是亭台楼阁,同样是假山水池,我怎么就没瞧出有什么门道。

钱倧依旧在兴叹:“钱佐为表尊重,不在玉如意眼皮底下安插眼线,却不想给我造了个便宜。哈哈!”他忽而望向我,眼眸中掩饰不住的兴奋,“我去同玉如意商量下,借园子给我。日后戴皇后出来会情郎,也可来此同我幽会。”

我白了钱倧一眼,“王爷费这许多劲,就是要和我说这些不正经的话么?”

钱倧不再玩笑,忽然把腿往前一伸,裤管子往上捋起,我眉头一皱,没想到钱倧也有这样粗俗的动作,正要数落,裤筒里掉出一卷画轴。

钱倧捡起来,递到我手上,示意我打开看。

这画轴约半米长,指尖触摸着画纸,厚实平整,把红绳解开,一个美男跃然纸上。这男子面如冠语,唇红齿白,一双单眼皮的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对细弯的柳叶,如同妖娆的狐媚一般。他手中持着一串红红的相思豆,脸上似笑非笑,尽添了几分女子的妖媚。要不是他穿着一袭鹅黄色的男式长袍,我差点把他当作是个女子。

我望向钱倧:“王爷你这是何意?”

钱倧自我打开画轴,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听我问起,却又有些怀疑似的,“戴皇后对画中人当真没有印象么?”他想从我眼眸中捕捉什么。不过,看来他有些失望。

“王爷何必明知故问?我失忆的事,王爷不是一早就探听到了。”我重新看了看画上的男子,想到他穿的是黄色,不禁问道,“这又是哪家王爷?”

钱倧道:“他可不是什么王公皇子。他是晋国第一大财主。”他的眼神还是没从我脸上挪开。

“哦?他怎么可以用这种黄色?”我随口问着。印象中,黄色不是皇家的专用颜色么?莫非五代十国这个时期,这种禁忌并不流行?

“晋国皇帝特许他使用的。”钱倧叹了口气,看了我一眼,说道,“看来戴皇后是真的不记得了。”

钱倧这话里有话,一再的试探,让我不由有些恼怒,“王爷有话就直说好了。何必拐着弯子绕我!”

钱倧一愣,连忙解释道:“戴皇后不要误会,只是本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初如漆似胶的一对璧人,在皇后心里居然没留下半点印迹,真让人惋惜。”

“一对璧人?王爷是说?”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说戴悠梦和这画中人有一腿么?我再次凝视这画像,画中人每一根发丝都描绘出来,而他手上相思豆,鲜艳的如同一颗颗红心,仿佛每一颗相思豆都寄托着一缕情思,作画的人倒真的费了好多心思。

“王爷没有骗我吧。”我将信将疑道。

钱倧指了指画卷下方的一行娟秀小字,道:“这是不是皇后的笔迹,皇后总认得吧?”

那一行小字是:但愿君心似我心。没有署名。

再看那一张美轮美奂的面孔,总觉得妖娆娉婷,没想到戴悠梦居然喜欢这种小受类型的男色。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我莞尔一笑。虽然无法辨别这笔迹是不是戴悠梦留下的,但对这件事倒也算是默认了。因为钱倧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还骗我,他需要的是我与他的合作,既然泽新辰这个把柄已然在他手上,他对我自然要露出真诚的一面。

对于一个对过去毫无记忆可言的“戴悠梦”,钱倧把种种过往都告诉我这个重生的戴悠梦。

画中的男人,名叫慕容楚歌,是晋国最大的财主,财富大到可以一只手顶起晋国。能够有这样多的财富而不被人拔除侵吞,是因为慕容楚歌有着更强大的势力。

所以,他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

表面上作为商人的慕容楚歌,暗地里却经营着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在五代十国这纷杂错乱的时代,争权夺势,尔虞我诈,简直比家常便饭还要常见。可能前一刻还一起觥筹交错,纵情歌舞,一杯酒落了肚,还没明白状况,人头便也落了地。

这样一个时代,慕容楚歌这种买卖是最不缺主顾的。当然,能做这种买卖的,可不是一般人。谁能把皇帝老儿当猪猡一样屠宰?

慕容楚歌,还有一个让中原人不齿的身份。他的母亲与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生母乃是同胞姐妹,他算是个异族。

钱倧说慕容楚歌能够一手支起晋国,一点也不夸张。他的财力以及他的人脉,能够帮石敬瑭反叛唐国经营起一个晋国,也同样能够一手把其颠覆。晋国皇帝石敬瑭曾经妄图摆脱慕容楚歌与契丹的束缚,却反而以割让土地而草草告终。

事实上,慕容楚歌只是一个商人,至少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所有人都以为他因为石敬瑭的宠信才有今日的富有,却不知本末倒置,是因为他的富有才缔造了晋国。

除了少数几个人,没有人能把他与最大的杀手组织联系起来。而钱倧非常有幸地知道了他这个身份。

第52章 旧情

但是现在,钱倧却将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告诉了我,或者说,在我还没闹明白慕容楚歌和戴悠梦是什么关系的时候,钱倧便把慕容楚歌的老底全盘揭露出来。

盯着画轴上那美男子,一脸纯净,真没看出来,他还是一个有着多重身份的厉害角色。更没想到戴悠梦作为越国人,会爱上这样一个复杂的异族人。我心里暗笑,不是大家闺秀都十分讲究么?戴悠梦竟然如此时髦?

笑容终究没有藏住,钱倧看我盯着画像忽而笑了,有些不解地问起。

“没什么,只是好奇之前的我怎会喜欢上一个契丹人而已。”

钱倧摇摇头,笑道:“皇后娘娘当时只知道慕容楚歌是个晋国的商人,仅仅如此。”

“哦?”我眼眸中带上了一丝玩味,“王爷现在怎么这么爽快就把他的老底都告诉我了?”

“因为今日的皇后已经不是昔日的戴小姐。”钱倧似笑非笑,“皇后从鬼门关回来后,便同换了个人似的,想来阎王爷的那碗孟婆汤除了能让人忘却前尘,还能使人开窍。”

“王爷有机会倒也不妨去试试。”

戴悠梦与慕容楚歌的相识,源于都城外的西湖。那次戴悠梦的父亲戴襄患了重病,戴悠梦作为女儿,自然得表示孝心,于是备了轿子,同丫鬟前往西湖以西的灵隐寺烧香,祈求菩萨保佑她父亲的平安。灵隐寺年代久远,加上传言灵隐寺将会有弥勒佛降世,使得灵隐寺的香火异常旺盛。

戴悠梦为父亲祈了福,求了平安,了却了心中一桩事,和丫鬟们出来的时候便也心情顺畅了许多。

回城的时候途经西湖,便萌生了游湖的念头。戴悠梦是大家闺秀,平日里自然没有机会出来游山玩水,看到这美若西子的湖光山色,怎不心动?

戴悠梦到底是少女心性,看到湖面上的游船点点,自然也心痒起来。若是平素,戴悠梦也不会动这样的念头,偏巧现在没有其他人相陪,全由她自己拿主意,于是戴悠梦大着胆子跟贴身丫鬟去租游船,想要把这西湖给好好游览一番。

可是,想来天气晴爽,那日游湖的公子淑女不少,戴悠梦去租船的时候,偏巧最后一艘游船被别人给雇了。

听到此,我会心笑了。故事往往就是在无数个不巧和巧遇中产生,想必这租游船的就是钱倧和慕容楚歌。

钱倧力邀戴悠梦上船。越国虽然也讲究男女有别,但到底不像宋之后那样避如瘟神,大家闺秀也会出来会客的。戴悠梦作为戴襄的女儿,自然是见过钱倧的。循王的盛情相邀,戴悠梦想了想,倒也欣然接受了。

或许远处空蒙的山色,近处清幽的荷香早已让戴悠梦迷失其间。这一次,是戴悠梦与慕容楚歌的初见。

按照钱倧的说法,慕容楚歌对戴悠梦一见钟情。这倒也不是什么奇事。戴悠梦的相貌虽说不上国色天香,但也让人眼前一亮,加上官家小姐,不比那些庸脂俗粉,慕容楚歌作为一个商人,戴悠梦与他平日里见的女人必定有所不同。而且越国的女人小家碧玉,水灵灵的,和晋国的女人大相径庭。初来越国的慕容楚歌就这样成为了戴悠梦的追求者。

从那之后,慕容楚歌便开始频繁的假借钱倧的帮助“约会”戴悠梦,戴悠梦最终不敌慕容楚歌的攻势,也为他开了情窦。

当然,这些都是钱倧的说法,我听着他的说话,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看画像和画上那一行小字,却隐隐觉得事情并不完全如此。

或许女人的第六感是强烈的,又或许我到底占用了戴悠梦的身体,多少还是能感受到她的心思。

从这幅画看来,戴悠梦对慕容楚歌的情思恐怕比慕容楚歌对她还要深重。甚至这爱怜之下,还有一丝哀怨。

我明白钱倧一个劲说是慕容楚歌苦苦追寻戴悠梦的目的。他是为了顾全我的颜面,作为一个女子,自然该矜持些。即便真的是我先对慕容楚歌有意,钱倧也不好明说的。

我莞尔一笑,接着钱倧的话茬道:“可是天公不作美,虽然我与他两情相悦,但我父亲却要把我嫁给钱佐,对不对?”

“是。”钱倧看了我一眼,本来还一副把握全局的神色,却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迷惑。“只不过,钱佐主动找相爷提起这门亲事。”

他当然会主动提。我冷笑。钱佐为了表达自己对戴家的“忠心”,自然会主动取悦戴襄,恐怕还会冠上对戴悠梦钦慕已久这样的连篇鬼话吧。

“我有和我父亲提到过慕容楚歌吗?”我望向钱倧,可是钱倧摇头笑了,我也笑了。钱倧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呢?

或许戴悠梦抗争过,或许戴悠梦不敢把爱上一个晋国商人这样的事告诉她父亲,然后就逆来顺受地嫁给了钱佐。戴悠梦到底是戴襄的女儿,她知书达理,孝顺贤淑,又怎会忤逆她父亲的意思呢?

更何况,戴悠梦也许早就被其父灌输了要嫁入皇家这样的思想吧。

我脑海里腻想着戴悠梦和慕容楚歌的一切,那时候戴悠梦应该是偷偷幽会吧,没有人知道她和慕容楚歌的事,即便她的贴身侍女,也只知道戴悠梦是去见循王钱倧了。

只是,这样的“地下情缘”并没能维持多久。

总之,戴悠梦嫁给了钱佐,而慕容楚歌早在戴悠梦嫁人之前就因为晋国的一场内乱离开了越国,他在得知戴悠梦成为皇后之后,再也没有来过越国。

“这副画是什么时候画的?”我居然为戴悠梦惋惜起来。

“你在进宫的前夕让我把这画交给他,后来我托人带给他,他又退回来了。”钱倧有些赧然。

“退回来了?”我稍稍一滞,转而苦笑道,“看来他并不似王爷说的那般喜欢戴…喜欢我。”总觉得戴悠梦有些单相思的味道。

“那倒未必。”钱倧饶有深意地一笑,“凡事没有绝对的。戴皇后就如同一壶好茶,喝得越久,便越发觉得味在其中,让人着迷。”

我冷笑了一声,没理会钱倧的有意奉承,“王爷告诉我这些,莫非是想让我帮王爷拉拢慕容楚歌,借助他的财力势力帮你夺得钱佐的皇位?不过,王爷和慕容楚歌想必也熟识得很,又何必通过我这一层?”

“聪明!”钱倧赞叹地笑道,“戴皇后果然是一点就通。不过,除了想让戴皇后拉拢慕容楚歌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看我翘首等待他说的话,钱倧顿了顿,指了指他自己的胸口道:“本王还想请皇后帮我取他胸前佩戴的一块玉。”

“什么?”我噌地站起,直觉告诉我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做的事。“既然慕容楚歌把那玉贴身保存,想必不会轻易给人。即便我问他要,也不见得会给吧?”虽然不知道那块玉有什么名堂,但一个贴身保存,一个费尽心思想要去夺取,肯定价值连城。

且不论慕容楚歌有多爱戴悠梦,他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就算不是心狠手辣,也至少能分清楚轻重,断不会把玉双手奉送。

钱倧笑得更甜美了,“皇后怎么这会儿又糊涂了?皇后若是和慕容公子郞情妾意,还怕没有这样的时机么?趁慕容公子熟睡之际,把他胸前的玉给偷偷换了,定然能神不知鬼不觉。”他投向我的暧昧眼神,让我顿悟!不禁气得牙疼。趁他熟睡之际?钱倧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让我对慕容楚歌虚情假意之外,还要通过肌肤相亲来盗取那块玉?

看我的脸色大变,钱倧赶紧适可而止,“皇后法子多,若是和慕容公子亲近了,自然拿得到。”

说得好听!倘若钱倧要我出面才能拿到那块玉,肯定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近距离碰触到慕容楚歌,抑或是他忌惮慕容楚歌的武功,不敢贸然行动。想那慕容楚歌做这杀手的头子,也整日防着别人,又怎会让人轻易接触他?那我又怎么可能轻巧拿到?

“什么玉,让循王你这般大动干戈?”

“慕容公子身上那块玉叫做银月玦。”

“银月玦?那是不是还有半边叫做金日玦?”我一时口快胡诌道。被称为玦的玉,一般是半边月牙,合二为一,则称为玉环。

钱倧居然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娘娘知道我为何要那块玉了吧?”我一愣,本来还在嘲笑取这名字的人没什么想象力,听钱倧这样反问,想必所谓的金日、银月玦还有些名气。

但我还是只能摇摇头,装腔作势道,“头有些昏,只隐隐记得这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来历。”

第53章 玉玦

银月玦和金日玦若是追溯起来,要说到武则天。武则天女主天下,本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为了让百姓拥戴,于是便杜攥出弥勒佛转世这样的幌子。大唐境内大兴佛寺,几乎每家佛寺都有弥勒佛的金像,而所有弥勒佛的面相按照武则天的相貌来铸造…

人们渐渐习惯了素有“佛缘”的武则天被冠以了弥勒佛祖这样的头衔。愚昧的百姓去寺内拜佛,便也是拜她。以至于武则天以周代唐,在大唐内并没有兴起太大的波浪。

而这两块玉玦倒也立功不小。据说在武则天登基那日,两块玉玦从天而降,落在武则天的面前,大放异彩。这两块玉玦一个代表太阳,一个代表月亮,放出各自的光芒,就如同日月同辉一般。

于是,渐渐有了一种传言,这两块玉玦若是同时出现在谁的手中,那个人便是弥勒佛转世,是救苦救难的神仙菩萨。不用多想便也知道这一出好戏是武则天团队导演的,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每一个朝代的更迭,每一次的农民起义,哪个没加点玄幻色彩?只是或许这两块玉玦真的有些过人之处,或许大家对武则天特别的关注,也或许后人在牵强附会之中把这两块玉玦演绎地更加传奇,假做真时真亦假,总之,得两块玉玦者得天下,这个传闻算是尘埃落定了。

加上武则天被逼退位的时候,也确实把这两块玉郑重地交给自己的儿子,之后唐皇一代代相传,让这两块玉玦越发神秘,让这样的传闻更加地逼真。

再之后,唐覆灭,这两块玉成为了诸王、诸将、别有用心者争夺的对象。谁都想名正言顺地拥有帝位,虽然有这玉玦不见得能成事,但绝对是锦上添花的宝贝。而这,让我万万想不到的,竟然还是钱佐与钱倧的约定。

钱佐兄弟的祖父,也就是越国的太祖皇帝曾拥有金日玦,能让“日月同辉”,两块玉玦在他手中合二为一,是太祖皇帝一辈子的心愿。可惜这个心愿,直到他死了,都没能实现。于是心愿变成了遗愿交托到钱佐的父亲,也就是越国的世宗皇帝的手上。不幸的是,世宗皇帝非但没有找到银月玦,还让人把金日玦给盗了去,世宗皇帝一时气急攻心,病倒在床,身体每况愈下,竟然就这样不行了。他算是死不瞑目。临死的时候自然嘱托钱佐、钱倧兄弟俩以及钱氏子弟,务必把两块玉玦找齐,告慰他在天之灵。甚至糊里糊涂的,还说要谁要是找齐了两块玉玦,钱佐这个太子就理当让贤,把皇位让给他人。

这样昏聩的话语,也就只有世宗皇帝这种气到极致的垂死老人才说得出来的。但钱佐作为“孝子”,自然得当着奄奄一息的世宗皇帝许下诺言,旁人或许没有当真,毕竟要做一国之君,并非有两块玉玦这样简单,即便你想,玉玦也不是好得到的。但钱倧这个有心人却记下了。

我看着身旁的钱倧,他说到得玉玦者得天下的时候,竟是那样的神采飞扬。当他说到他的表现从来都不输给于钱佐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钱倧虽然也是庶出,但生母在旁,自然不同于忍辱负重的钱佐。他年轻气傲,平日里或许爱出风头,或许自命非凡,相比而言,为了能获得戴家的信任,钱佐一直表现得懦弱而愚笨,钱倧又怎会甘心屈于这样的一个钱佐之下?他认为自己才适合做越国的皇帝。

可是,他究竟没有钱佐想得深远,即便钱倧表现再好,再出众,没有人敢支持他,就算皇帝一人欣赏,也不能翻身。但是,现在有了一个这样的机会,钱佐亲口答应会把皇位双手奉上,钱倧又怎会轻易放弃?

“所以,你费尽心思定要拿到那枚银月玦?”我摇摇头,钱倧现在发现钱佐并不似当初那么简单,难道还会相信他羽翼未丰时的一句承诺么,“那么金日玦在谁手上?”

随口的一问,却换来一个让人震惊的答案。

“钱佐手上。”钱倧眼光中略过一丝杀意,寒气逼人。

“什么?”我有些糊涂了。

“金日玦当初确实被人给盗走了,这么些年,我苦苦的寻找,费尽多少力气,把金日玦给找了回来。可惜,一夜之间,辛苦全部白费!”钱倧回忆到当时的哀痛仍不免心情激荡。

我似乎猜到了什么,凄然一笑,道:“你的金日玦被钱佐骗去了?”

“噷,你倒是挺了解他的!”尽管钱倧努力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想调侃我,但这件事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还是从他的眼眸中透露出来。

钱倧一直没有把钱佐放在眼里,自然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这个道理。

钱倧取得了金日玦,还没走进京城,就被蒙面人在夜间夺了去。钱倧当时差点也没像他老爸一样气得昏死过去,功亏一篑,金日玦既然没在手上,钱倧也没道理伸张。但是钱倧一直没有找到是谁抢了他的玉玦。那贼人就如同空气一般。和他近在咫尺,他却浑然不知。

“知道我怎么证实的吗?”钱倧双眼眯成了一条线,但那里还是一片寒光。他最终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钱佐。

“还记得我派人装作流求舞姬去刺杀你们吗?我不过是为了逼钱佐使出他真正的武功。”钱倧恨得牙痒,“人在最危急的时刻,只会使出自己最拿手的看家本领。他救你的那些招数,和从我手中夺去金日玦的招数一模一样!”

这一句“一模一样”仿佛来自钱倧的心底深处,空洞洞的却甚是有力,那宣判着钱佐就是真正的盗贼。

钱倧在钱佐找他密谋把戴家端掉的时候,就渐渐意识到钱佐是怎样的一个厉害角色,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演戏,他甚至演了二十年!钱倧于是想到了钱倧恐怕就是抢去金日玦的人。离京城不远,钱佐才好下手。而自己若是把玉玦找到,对皇位威胁最大的人,恐怕就是钱佐!

他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冷静,更是不甘心起来,心高气傲的他要和钱佐比个高下!钱倧于是开始冷眼旁观,于是开始学会了演戏。

我顿时感到悲哀,皇权与这些被皇权耽搁的男男女女,就如同鸡与蛋的关系一般,到底是因为他们高超的演技使得这皇权更加复杂扑朔,还是因为皇权的扑朔而使得他们拥有影帝般的演技?

一切豁然开朗。钱佐与钱倧之间的瓜葛竟如此复杂。

“你既知银月玦在慕容楚歌手中,钱佐会不知道吗?”我倒急他人所急。

钱倧愤懑地脸色因为这句话倒添了几分喜气和得意,“说起来,钱佐人虽阴险,却不比我的耳目众多,莫说他不知银月玦的下落,即便他知道戴皇后你入宫前与我幽会过,却绝对查不到还有第三人!哈哈,说起来,他不如我,这天底下,如果是我想找的人,就没有找不着的!”他夸下海口,忽然想到什么,觉得不妥,“当然慕容楚歌除外。他的真正身份,要不是他自己有意透露,我恐怕也不能窥见。”

“哦?”我有了些许兴趣,慕容楚歌,真有这么厉害?

钱倧刚才还满脸乌云,现在却嘻嘻一笑,不分轻重地刮了刮我的鼻子,说道:“当然,要不是他有求于我,想必也不会告诉我。”他暧昧的冲我笑,我自然明白他所指的是何事。

我岔开话题,“可是,金日玦若真的在钱佐手上,你就算有了银月玦又有何用?除非两枚玉玦都被你得到,不过,看似有些困难。”虽是嘲讽,但绝对是实话,以目前的情形来看,钱佐可不会让钱倧有机可乘。恐怕金日玦藏在什么地方,都没人知道。

钱倧笑吟吟地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霸道而狡诈的笑,“那可不一定!谁说非要两枚玉玦在一起?你别忘了,我父皇是因为哪一枚玉玦殡天的?”

钱倧看似十分轻松的把他的计划对我说了,虽只寥寥数语,便让我噌地站起,冷汗沿着背顺流而下,湿了半边。

钱倧,好狠毒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