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皇帝因为金日玦的被盗而身亡,倘若这枚金日玦被人发现在钱佐手中,而钱佐又从不把金日玦拿出来示众,有心人稍加鼓动,恐怕会让人怀疑钱佐根本就是那个从世宗手中窃走玉玦的盗贼。他身在宫中,偷走金日玦本就不难,要不是他心里有鬼,又怎会一直藏着不拿出来,恐怕他根本就是想早些气死世宗皇帝,从而登上帝位。

届时钱倧有了慕容楚歌的财力和势力,自然能纠结一大帮人质疑钱佐,甚至名正言顺地把他这个虚伪的“盗贼”拉下宝座。

就算钱佐把金日玦藏得很深,永不拿出来示众,那么钱倧也是第一个找到另一枚玉玦的皇子,有了慕容楚歌的相帮,恐怕钱佐的帝位也会动摇。

看到我一脸苍白,钱倧居然抿嘴笑,“戴皇后怎么了?嫁祸他人,反咬一口,这一招我可是跟你学的。”

我白了他一眼,冷笑道:“王爷若真是学悠梦,可学的不诚心呢。王爷之前不是说让我用假玉玦换取慕容楚歌的真玉玦么?如果是这样,慕容楚歌知道你拿了他的玉玦还会同你合作?”

第54章 太医

钱倧稍稍一滞,笑道:“旁人笃信这日月同辉的事,我钱倧可从没把这事当真。再说,皇后到时同慕容公子商量一下,只说我暂借他的银月玦,事后还给他就是。”

钱倧说的轻松,但那一句“商量”背后又包含了多少东西?钱倧他计划的好美。若是我向慕容楚歌借用银月玦,他便会给,那我与慕容楚歌之间又到了怎样的地步?还是…钱倧所说的关于我的那部分计划有所保留?

我看了钱倧一眼,他似乎觉察到了我的怀疑,赶紧露出甜美的微笑,“皇后你想得太多了,我不过是想到皇后偏巧与慕容楚歌的那一段情愿,总归是可以用上的。说起来,也不见得需要皇后插手,只是既然能因着皇后的关系,和慕容楚歌多些接触,那得到银月玦的希望便多了一分。”他笑得再美好,在我看来,那笑容怎么都像是一个渐渐收紧的绳套,慢慢把我的脖子给勒住。

或许钱倧终究欠缺了一点经验,他在我面前表现地太锋芒毕露了,他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却忘记了我只是被迫成为他的同盟者。若是他在我按照他要求的角色慢慢上路之后,再一步步加重砝码,我或许骑虎难下,倒还渐渐接受了。可是现在,钱倧那颗野心,被钱佐一激怒,恐怕早已经膨胀得足以把他给吞噬掉。那我,又怎么能相信他对我的保证?

我暗笑自己,差一点又着了道。钱倧既然想要利用我,那便让他利用好了。他对我加大砝码,我又凭什么不对他提要求?

互惠互利,你来我往,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睆然微笑,重心在握。“王爷说到可要做到啊。对了,王爷,咱们如今是同盟,我帮你取得慕容楚歌的信任,你也需要帮我才行。”

“哈哈。”钱倧倒也不去琢磨我到底是真心相帮,还是虚情假意,总之,我既然向他提要求,即是答应了帮他做戏。那他也得表现诚意。“戴皇后让我帮什么忙?”

“王爷不是说,这天底下,没有你找不到的人么?”我微笑,“还请王爷帮悠梦找个人。”

“谁?”

“御医。”我冷冷地看着他,“当初诊断季淑妃怀有身孕,替她安胎的御医。”

钱倧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显然想不明白我怎么会突然之间去找那个御医。在他眼里,季淑妃的事已经结束,可是在我这,那只是一个开始。

不出两日,钱倧便托人告诉我,那个御医已经找到了。他借口让那个御医给泽新辰看病,让我去质子府见那个御医。

只是,我想要再出宫去质子府,却不是那么容易。

好在我那日回宫向德妃复命的时候,我告诉德妃,玉如意说送去的那两支生晒参很有效,正好对泽新辰的血证。

当时德妃笑着说,到时候要多送两支去。

于是,我厚颜去找德妃,说不如再送两支参去。我说得很冠冕堂皇,无非是些让流求国质子“宾至如归”的场面话,我知道说这些话,没人信。我说得越多,德妃便越会认为我想掩饰什么。

那就让她认为去吧。我对泽新辰的关心,是我的弱点,德妃以为我挂牵泽新辰,以为握住了我的把柄,却不想我实际上是去收集她的罪证。更何况这个弱点,目前来看,并无任何可利用之处。

尹德妃略做思考,便答应了。又吩咐几个宫女,备好了礼物,让主动请缨的我往质子府送去。

我知道她会答应的。表面上,她对我客气,我说的话,她不作回驳。实际上,她也很想让我和泽新辰联络联络感情吧。

或许她会把我去质子府的事,有意无意透露给钱佐?可是就算钱佐知道,也捉不到任何我逾规的把柄。

我只是好心去给泽新辰送人参的。

质子府内,玉如意看到我乃,脸上有些面无表情。她终究是不喜欢我的。或许她觉得我会给她们带来麻烦,抑或因为泽新辰。

女人之间的直觉很敏感,我看出了她对泽新辰的爱,她又如何读不懂我?但是她对于我的到来基本上是无可奈何。因为她那比现代装了n个安防系统的中央银行都要强悍的后花园被钱倧无情地征用了。

不过,我还是很佩服这个女人。

据说,流求的王庭模式很混乱,有些类似于大禹与夏王朝那个还未分清楚禅让和世袭的时期。泽新辰的父亲与哥哥都是流求王,泽新辰的哥哥还没留下半个血脉就夭折了。按理来说,兄终弟及,是不少民族和国家都默认的规矩,就连尊儒的汉族都在皇帝无子的时候,奉行这条法则。可是流求不是。

泽新辰的哥哥没有把皇位交给自己的弟弟,而是给了自己的老婆——玉如意。

玉如意是泽新辰的嫂嫂。可是,她对泽新辰绝非叔嫂那么简单。

或许番邦外国总是不乏弟弟在哥哥死后,续娶嫂嫂这样的事例,玉如意对泽新辰有意思,虽然人尽皆知,倒也没人阻拦和不耻。只是向来英雄呵护美人,玉如意一介女子,却偏偏反了过来,对王子百般关爱,怎不让人钦佩?

或许我在看玉如意的时候,也在审视自己。抑或许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一柄守护爱人的宝剑,心中有爱的时候,便会勇敢起来…

泽新辰今日的状况比上次好些,脸上有了血色,眸子依然清洌。

他对着我笑,一边任由御医为他把脉。

钱倧和玉如意站在旁边各怀心事。

一时,号完脉,太医黑着个脸走出来,我和钱倧跟出来,以及和我一同来的尹德妃的宫女。

我望了望身后的人,对御医摆出一副忧心如焚的模样,“王太医,辰王子的病怎样?”

钱倧也适时地朝御医指出一条道路,似乎是怕泽新辰听到自己的真实情况而压低音量,“王太医,咱们借一步说话。”

后花园中,王太医叹了口气,对泽新辰的病症很不乐观,“辰王子所患的是血证,这个,血证嘛,比较笼统,总得来说,就是血不循常道,这个上溢于口鼻诸窍,下泄于前后二阴,都属于血证。”那太医在我面前卖弄了半日,被我极不耐烦的打断了,“王太医不用说了。辰王子的病,我比你清楚。”

王太医年纪一大把,蓦地听到我那样说,有些诧异地抬头望着我,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之前钱佐也有派太医来替泽新辰诊视过,王太医以为钱倧是专门慕名把自己请来,还真当自己医术高超呢。

我不慌不忙道:“辰王子面色不华,神疲乏力正是元气不足,脏腑虚衰的表现;,如今又发热昏倒,却是体内虚火扰乱,我虽然不知辰王子脉象如何,但见他气阴两虚,想必脉象也是细数无力。王太医,我说得可对?”

王太医一愣,旋即拱手笑道:“没想到戴娘娘原来医术高超。”嘎然不语了。

我当然清楚!别的病我不懂,中医更是一窍不通,可是星的病我又怎么会不知道?白血病的种类,白血病的治疗方法,中医西医…关于白血病的一切,我都烂熟于心中!如今泽新辰的病,和星早期的情况根本一模一样。

“我只问一句话,能治愈么?”问王太医的时候,我听见自己的心悬在了舌头下,随时准备停止跳动一般。

“恕微臣无能。”王太医的声音细弱蚊蝇。他可以开许多药方,可以用药物暂时扼制病情的恶化,可是根治?我心凉了。难道要我再一次眼睁睁看着星离去而无能为力么?还是,还是把希望寄托在那颗千年血伏参上?

一想到难以讨得的血伏参,我不禁朝钱倧望去,却见他也正冷不丁地看着我,我打了个机灵,倘若血伏参真能救泽新辰的性命,区区一块银月玦,我就不信我搞不定!

“戴娘娘还有什么指示?”王太医倒好像有些不耐烦了。我到底是被废的皇后,对我太恭敬了,与礼不合;与我走太近了,又怕惹火烧身。

恢复冷静的我,稍稍撩起裙子,往旁边的石凳坐下了。又朝王太医指了指邻座,示意他也坐下,“王太医别急嘛,悠梦还有几件事要问呢。”

王太医抬头看了看我,又瞧了瞧钱倧,隐隐感觉到什么。或许我脸上的笑,目的性太明确,让他感觉不怀好意吧。

“当年可是王太医说季淑妃怀有龙种的?王太医还替季淑妃保得胎?”

王太医听了这话,忽然老脸一绿,身子顿时矮了下去,磕头如捣蒜,“皇后娘娘,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微臣驽钝,微臣驽钝,还请皇后娘娘恕罪!”他现在忽然把对我的称呼一改,态度上更是来了个大转变。好像在他面前的我,已然变作了一头母狮。

“王太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竟然有些憋气,“我不过问你几句话而已。”

但是王太医却好像充耳不闻,仍旧跪着喊饶命。我忽然明白过来,季淑妃和我不合之事早已经沸沸扬扬。现在季淑妃满门被抄,她自己也被打入了冷宫。虽然不能证明她的失宠与我有关,但至少我现在在宫里头又活泛起来了,关于我的风言风语恐怕也不少。

王太医怕我翻旧账,此时是来找他的麻烦。

我只好说,“王太医多虑了。以前的事,我绝不追究,只是,你需要老老实实回答我。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可隐瞒。”

那王太医一听这话,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喜上眉梢。

我问,季淑妃是真的怀有身孕?

是。王太医答得十分肯定。

第55章 游湖

是,季淑妃当然怀孕了。这个答案并没有让我意外。

“季淑妃的龙子没有保住,也是王太医诊断的?”

王太医一听这话,免不了又是一阵战栗,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渐渐平静下来,沉重地点点头。

“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我耐着性子,着重强调着,“实话实说。”

王太医一直忐忑不安,在他心里,我定然对那些陈年旧事记得清清楚楚,好端端地把他召来旧事重提自然是要寻他的麻烦。他哪里知道他眼前的戴悠梦对那些事全然不知,必须得从头开始一个一个细节捡起来。

“回,回娘娘话,”王太医一头冷汗,“当时淑妃娘娘说腹痛,便唤微臣前往诊治,微臣赶到的时候,淑妃娘娘已经坠胀多时,头晕乏力,但流血不止,微臣一看这情形,便知已然滑胎,龙子…龙子是铁定保不住的了。”

我眉头一皱,示意他接着说。

“淑妃娘娘当时心情烦躁,微臣也束手无策。后来皇上来了,看到这景况,龙颜大怒,让微臣查清楚数妃娘娘为何会滑胎。”

“你都发现了什么?”我冷冷地问着,因为浑身上下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我的认真倒是又让一把年纪的王太医以为我明知故问,兀自担心了一会儿。

“微臣发现淑妃娘娘脉象紊乱,但气血顺畅,看迹象,应该是不久前刚刚服用了活血化瘀的药物。”王太医只有一股脑儿把当时的情景和盘托出。

钱倧在旁边漫不经心的听着,等我问到这里的时候,眼前一亮,似是明白了我要做些什么。

“后来怎么着了?”我有些心焦地问道。

王太医看了我一眼,脑袋昏沉沉的,不明所以,神情飘忽地回答着:“后来皇上和娘娘您说要彻查此事,还让微臣检查淑妃娘娘服用的安胎药中可有什么别的成分。”

“结果安胎药里头什么也没发现。”我脑袋没有停歇,接着王太医的话茬说道。

“是,是,娘娘圣明。”王太医一脸尴尬,硬是闹不明白我想干什么。

接下来的事,并非问王太医能够解决的。我刚把王太医打发走,就见玉如意神情紧张地跑来,只说了四个字:“皇上来了!”

我和钱倧都是脸色一变,但只是微微错愕便又坦然明白过来。钱佐是来找我的!他想看看我三番两次来这里做什么。

钱倧马上揪着玉如意,要求寻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他不能和钱佐碰面,否则他与我私会的这个秘密据点,便暴露无疑。

我心里盘算着,定是钱佐去尹德妃那里的时候,没瞧见我,尹德妃有意无意便透露了我主动送人参过来的事情,钱佐终于耐不住性子来了。

是,我用了“耐不住性子”这个词,自从季家被拔除,季淑妃被关入冷宫之后,钱佐便没有再同我有过正面的接触,他甚至没有踏入尹德妃的南薰宫半步。或许他还没有想好用什么姿态来面对我,甚至说是惩罚我?

但是现在,他居然在闻听我来到质子府之后,马不停蹄地从宫里赶过来了。

当我出现在钱佐面前时,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竟泛着粼粼波光,我扰乱了他的平静。

钱佐的目光并没有在我身上过多地停留,玉如意向钱佐解释着我和其他几个宫女是奉了德妃的懿旨送参的,玉如意和泽新辰都满怀感恩的心,表示没想到钱佐还会屈尊亲临看访。

钱佐也温和地向泽新辰询问着病情,但处处又昭显着他皇帝的威严,说到底,泽新辰只是质子,玉如意的流求也不过是越国的附庸国。钱佐对泽新辰的关怀,和对玉如意的客气,只不过是其恩德仁义的应有表现罢了。

钱佐稍稍停留,送上他准备的礼物,余光不经意地从我和其他几个宫女身上滑过,淡淡地说道:“你们也同朕一并回宫。”

但是钱佐并没有回宫。相反,他让他的车马肩舆先回宫去了,而我,则和便装的他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钱佐亲来质子府,虽然没有像电视里那样,坐个六十四人抬的大轿,一条长龙蜿蜒呼啸而来,但他的车舆也绝对是累赘冗长的。钱佐摆脱了这些,领着我,在杭州城内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他不说话,我也不搭腔,两人就好像有默契一般。我盯着他的背影,他那落寞萧索的背影,竟让我没能从那挪开视线去欣赏沿途的风景。

我没有发现,原来自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他停顿下来,雇了两匹马。

他把马缰交给我手中。我接过马缰,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只见钱佐已经潇洒地翻身上马,扭正了马头。

他的意思是让我也骑马?我看了看身旁这匹庞然大物,原来古代的马比现在公园里的那些马还要大一号。可是,骑马,我貌似不会。

钱佐明白过来,嘴角浮现一丝嘲笑,“哦,对了,忘记咱们的戴大小姐是名门闺秀,自然不会骑马。”

我白了他一眼,把裙子一扎,揪着坐垫,踩着马镫就翻身上了马。这匹马比我想象中要温顺地多,看多了电视,依葫芦画瓢这种事我还是会做的。

我坐正的时候,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望向钱佐,却见钱佐愕然地看着我,脸上的嘲弄不言而喻,“足见干活能让人更鲜活。”

他是说我上马动作不够优雅么?我还没来得及反驳,钱佐的大白马已经往前面嘚啵嘚啵去了。

我正想该怎么使用马鞭,让身下的马也运动起来,它却已然奔了出去,紧跟着钱佐那匹坐骑的步伐,连步调都十分一致。

我心里暗骂钱佐还真是会挑马,专门捡了一只跟屁虫。

钱佐依旧不说话,也不回头看我,好像知道我不会跟丢一样。他一声不吭地出了皇城,任由两匹马慢悠悠的走着。

我不知钱佐想干什么,但是我心里却在想,他不敢骑太快,是怕把我摔着吧。

正午艳阳高照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桂花香。这桂花香夹杂着一股水草的气息,随着飀飀的微风送到了鼻前。

我深深的呼吸着大自然的气息,已将西湖的美景收到了眼底。

钱佐,居然领着我来到西湖。

欲将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此时的西湖比起后世的西湖来说,更显得清丽幽雅,让人流连忘返,没有那些画蛇添足的人工景致,周围没有让人窒息的高楼大厦,所有的是花香与水气参杂的清新空气,连云接陌的水端一直延伸到视线能及之处,那里是水墨画一般朦胧的远山,如梦如幻。

杨柳依依下,眺望着远处的断桥,铺琼砌玉,晶莹朗澈,如同架在云端,真格是人间仙境!

“那是断桥!”我指着独孔的断桥,有些兴奋。我记得白娘子与许仙的传说,应该是明代冯梦龙的话本里传出来的,没想到这时候就已经有断桥了。虽然此时的断桥与后来重修的不太一样,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没有混凝土的扎实和厚重,但更显得小家碧玉,更使人联想着在湖面上飘摇段残的梦境。

我很想同钱佐讲讲白娘子与许仙的悲欢离合,但钱佐已经潇洒迅速地翻身下马,我只好也依旧狼狈地从马上爬下。

他的脸有些阴沉,或者说有些悲戚,我没读出来,那是他真实的心情么?我没说话,看着他一个人站在柳树下,眼睛望向连着山陌的水端,自己继续着自己的深沉。

一个撑着小船的船户往这边靠来,脸上带着无邪的笑:“客官,游湖啦,平湖秋色,西湖美景,只要二十个铜钱,小的带二位好好转转?”

我有些心动,但钱佐没有答话,我便也没好吱声,转念一想,和钱佐这种人游湖,也不见得有什么乐趣,正扫兴地要把念头夭折,却听那察言观色的船户向钱佐道:“少爷,你看少夫人都心动啦,秋高气爽,现在可正是游湖的好天气呢!”

然后就见钱佐朝空一抛,一个银锭子不偏不倚落在了船户的手中,这笔交易算是成了。

船户见钱佐衣着光鲜,平民百姓虽然不认得我穿的宫装,但一看式样便也知不是寻常人家,自知碰上了有钱的主顾,越国人本就富庶,但船户却也没想到钱佐会阔绰如斯,喜滋滋的把船掉起头来,也分外有力。

钱佐纵身一跳,上了船,回头不带感情地看着我。

船离岸边还有点距离,因为钱佐刚刚的跳踉而失去平衡的小船晃荡的更厉害,那窗户掩饰不住兴奋地催促钱佐:“少爷,快些拉少夫人上来吧。”

第56章 拌嘴

少爷,少夫人,听着这几个字眼,我不禁一愣。

望向钱佐,他稍稍一滞,终究向我伸出了他的手。我犹豫了一下,搭着他的手,大跨步上了小船,小船忽而剧烈一晃,我一个不稳,身子就往钱佐的怀里倒去。

身后的船户笑得可欢了,他摇着橹,两只脚呈八字站在船尾,刚才的晃悠,想必就是他弄的,“嘿嘿,少爷少夫人坐好啦。”

我慌忙从钱佐的怀里挣脱出来,扶着旁边,踏进乌蓬,把两只腿往里头伸着,坐在沿上,别转身子往远处看去。

船渐行渐远,船户一时高兴,歌性大发,哼起艄歌。那艄歌都是船户随性所唱的,无非是些哥哥妹妹姐儿们的情调调,虽说听起来有几分意思,但船户一个大老粗儿唱着这样的情调调,倒真有些别扭。

钱佐一个人立在船头,船行之处,激荡起轻微的水花,飞溅到钱佐的下衣摆上。钱佐不知是沉浸在这湖光山色之中,还是被船户蹩脚的渔歌所打动了,一动不动地盯着远方。

船儿的正前方就是那座断桥,阳光照射下,水面上的波光粼粼,金银般的闪耀,对面那座断桥,渐行渐近,金黄色石砖堆砌的桥体,配着这金秋时节一片枫红和嫩黄,如同一副油画。

我不自禁地便想到了让这座桥闻名遐迩的许仙和白娘子。想到他们的悲欢离合,也想到了他们的结束和开始。

开始,便是在这断桥和乌蓬里吧。

我脸颊一热,听着艄公的歌,忍不住心神一荡,便想到了那首脍炙人口的片尾曲——《离情》。

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此时竟有些迷惘的看着眼前那个伟岸高大,但正因为他的伟岸高大而显得落泊伶仃的背影。我想到了这句耳熟能详的歌词,同船渡,共枕眠,我还真是修炼了千百年才能和眼前这个男人有着这样的缘分呢。

我苦笑,那一刻,我居然忘了去抱怨为什么和我同船渡,共枕眠的人不是星,而是这样一个对我视若仇敌的冷酷男人,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是滋味。

说不出的味道,我讨厌、排斥、憎恶和钱佐的那一次肌肤相亲,我不愿想起,我拼命的告诉自己那是被狗咬了,可是此情此景,如同电视剧里白娘子在船上看许仙背影一样,我看着他,于是很意外地想起了那一次,更是出乎意外地没有以前那么抗拒,而是…而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