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我的小狐狸。”他在她耳边低声说。

“蜘蛛精抱小狐狸,真是奇异的cp。”祝瑾年耸耸肩,“你跟贺老师商量商量吧,我去做个回访。”

回到办公室,她给康坚扬打了个电话,他在参与鹏市一块土地开发权的竞标,一时没空,但他好像有事要说,就约了中午吃个便饭。

十二点,祝瑾年去了约定的和风餐厅,入座后,他们随意聊了聊近况。康坚扬他们公司参与竞标的是鹏市今年的“地王”,就目前的状况看,拿下的概率很大。

康坚扬絮絮叨叨地说“地王”在征地时的一些轶事,什么差点让征迁办和公安局打起架来的“最牛钉子户”、一下子赔了8套房子的“一夜暴发户”之类,过了一会儿,切入了主题,“最近,没有做那个梦,但你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也算是好奇吧,我想知道黑白条现在过得怎么样,就抽空翻了翻以前常上的驴友论坛,发现一件大事。”

他挑挑眉,忽然卖了个关子。

祝瑾年很配合,饶有兴趣地问:“什么事呢?”

他说:“‘黑白条’只不过是闪电老公的一个小号,他在另外一个比较著名的论坛里也有个id。他啊,根本不是什么第一次徒步雅龙冰川的人,在闪电出事的前一两年,他就参与了至少三次雅龙冰川活动,我在其他论坛网友前几年发的徒步照片里,看见了他!他是个冰川发烧友,别说是雅龙冰川了,他曾组队去巴尔托洛冰川他徒步14天,论经验和对冰川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我们一批十几个驴友。不过,他是真的从网上销声匿迹了,另一个id也很久没登陆过。”

“你还能联系上那十几个人吗?”

“他们的id没有注销,只要想联系,是可以联系上的。但我拉不下脸。”

祝瑾年斟酌了一下,谨慎地问:“你曾说有人不顾你安危,竟然还有心情用自拍杆照相,事后,你看过他拍下的东西吗?”

他一脸嫌弃,“这…我没想起来要看。”

“那种情况下还自拍,我觉得不太可能,他有没有可能在拍现场的一些状况?我有个建议——既然这件事让你体会了一番生死,也算很有意义了,留下一两个镜头也好。”

康坚扬不置可否。

“对了康总,那个…”祝瑾年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你说。”他慷慨道,“菜不够?再点几个!”

“够了够了。我是想问…公司不会再给小夏机会了吗?”

他一怔,“小夏…哦,你说的是夏经理?”沉吟了一会儿,“如果她是因为别的事离开了公司,想再回来,我一万个欢迎。但这事儿,我知道她也算受害者,可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我也只好冷血一回了,毕竟,我也要对公司其他人负责。”

祝瑾年微叹口气,瞥一眼手心的疤痕,一时没有言语。

第62章 被唤醒的主人格(1)

听完聂羽峥的话, 贺昴腾及时修改了乔怡潼的催眠方案,在童谣播放到一半时忽然插入邹英的声音,叫乔怡潼回家,之后就不再播放童谣, 取而代之的是邹英的喋喋不休。

如此反复到第三次时, 一直静静半躺着的乔怡潼忽然用了一种他们没听过的嗓音喊了一句:“奶奶!”

贺昴腾面露喜色,一直在另一个房间看监拍的聂羽峥飞快地站起来,眼中染上几分势在必得的笑意。

很快, 乔怡潼又静默了,直到被唤醒, 主人格都没再出现过。

虽然只有那么一两秒, 这种变化也是令人振奋的。至少, 长时间不肯露面的主人格有了自己的诉求和表达的欲望, 这说明他们施加的刺激是正确的,夏然而止的童谣才是乔怡潼的心锚。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贺昴腾稳扎稳打, 接下来的每次催眠, 乔怡潼现身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种状态, 跟她建立起足够的信任。当主人格状态越来越稳定、而且越来越轻易就现身时,他大胆地在主人格意识出现并能从容对话时, 唤醒了乔怡潼。

毋庸置疑, 经过近三个月、两个疗程的催眠治疗, 真正的乔怡潼终于出现在大家面前。她宛若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带着几分谨慎、几分犹疑、几分卑怯,打量着充满哈利波特魔法元素的催眠室。

和次人格叶欣雪不同,她腼腆而扭捏,防备性很强,因为丢失了次人格状态时的记忆,除了贺昴腾之外,她并不认识荒漠甘泉的其他人。她始终像一个受害者,压抑而寡言,任何看到她这副样子的人都不会喜欢跟这样一个头顶好像自带一团黑云的人多接触。

其实,这才是乔怡潼一贯的样子。

对乔怡潼的心理疏导很快跟进,祝瑾年理所当然又接下了这个case,这也是心理鉴定的一部分。

看得出来,乔怡潼被唤醒后,她就出现了两个人格互相交替出现的症状,次人格叶欣雪仍占据着大部分时间,随着心理疏导的深入,主人格乔怡潼有了极强的自我保护和倾诉的欲.望。

乔怡潼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跟母亲邹英一样,并没有什么条理,夹杂着插叙、倒叙,但她说话比较简洁,祝瑾年听来并不觉得烦躁。她收集整理了录音,结合几份心理测试卷,慢慢还原出一个真实的乔怡潼——

不出所料,叶欣雪一直是乔怡潼羡慕的对象,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为人处世,她都好像站在乔怡潼世界的另一端,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乔怡潼需要十分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叶欣雪不费吹灰之力,前者就算努力了也不见得能得到的东西,后者或许努力一下,也可以得到。

她总是躲在暗处,观察着叶欣雪的一举一动,极力想知道人前人后的叶欣雪是什么样子。对叶欣雪的在意和下意识的观察,使乔怡潼不自觉地暗暗幻想,如果二人交换,会是什么样的情境。每晚睡觉前,她都会习惯性地进行“角色扮演”,她变成了一个跟叶欣雪一样的人,左右逢源不说,桃花运还特别好,像一个小公主,受万人爱戴。她如同电视剧的编剧一样,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情节,体味着身为女主角叶欣雪的酸甜苦辣,甚至“演”得忘情,会心痛,会激动,会把枕头当做别人,或哭或笑。

角色扮演初期,她有时是来自沙漠的神秘美女叶欣雪,邂逅了位高权重的大将军,有时是从未来反穿越的古怪女生叶欣雪,和某个霸道总裁发生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有时是隐姓埋名的异能少女叶欣雪,和一个神枪手一路升级打怪最后终成眷属。万变不离其宗的是,她所扮演的女主角永远带着叶欣雪的烙印,仿佛,只有成为那样的人,才能顺理成章地发生那些事。

渐渐,扮演一个人不再能满足她,她开始尝试分饰两角、三角…她能游刃有余地在不同角色里切换,时男时女。某次她所扮演的“男主角”对女主角进行霸王硬上弓式的调戏时,她身体竟然起了反应,感觉很兴奋,她一会儿变成女主角去直面自己的欲望,一会儿变成男主角去挑起更多的反应。她开始学会自我抚慰,慢慢探索自己,给自己极致的快.感。在此期间,她做过好几次跟性有关的梦。有时,她不知自己是男是女,正爱抚着一个想不起面貌的女子;有时,她具有男人的性别特征,跟一个女人做.爱,但进入对方身体没一会儿后她就能感觉到一阵极致的快.感,进而惊醒。

从一开始躺着“演出”,到后来摸黑站着表演,白天怎样她都不在意,临睡前的世界才承载着她所有的爱和忧伤。这种“角色扮演”从小学五年级一直持续到了高中,她越来越沉迷那个幻想的世界,“演技”也越来越炉火纯青。这种行为,跟聂羽峥所说的那种“潜意识的模仿”如出一辙。在彻底人格分裂前,她早已有了癔症倾向,而且具备了假扮叶欣雪的心理条件。

卓磊的出现改变了她对叶欣雪的感觉,从以前的羡慕,变成了嫉妒,尤其是发现卓磊的不坚定和叶欣雪有意无意的挑衅和暗送秋波后。

其实,卓磊那伙人背地里干什么勾当,她早有所察觉。卓磊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也不在乎她会不会发现。他们几个都是没有正经收入的人,长久以来坚持的套路就是以谈恋爱为掩护,拉有钱的女孩下水。

一群人聚会ktv那天,乔怡潼幸运地刚巧处在生理期,躲在厕所,逃过了一次劫难。但因好胜心作祟而被卓磊骗来赴约的叶欣雪没有逃过,乔怡潼目睹了那不堪入目的一幕,本可以马上报警,可出于一种解恨的心理,她选择了沉默,继续躲在厕所里,等待一切归于平静。

从此,她因众人的猜疑而背上了骂名,还有人说,她是故意约欣雪而来。她不怎么懂法,当卓磊来找她“避难”时,她没有拒绝,是事情实在闹得太大,且卓磊瘾头来了,逼她去购买毒品,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包括他利用她引出叶欣雪的真相,她气急,才去的派出所。

卓磊的这种行为让她想起自己自出生后就没见过几次面的爸爸。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男人都从未把自己放在心上,她只不过和所有少女一样,渴望着被重视、被爱、被理解,就像她睡前扮演的人物一样。

乔怡潼离开凉肃后,开启了一段新生活。鹏市根本没人认识她,她忽然就鼓起勇气,用叶欣雪的性格去待人接物,就像她一直在临睡前扮演得那样,轻车熟路。她多多少少听了一些家乡的事,叶欣雪就这么被卓磊拉入了魔道,人不人,鬼不鬼。从那时起,乔怡潼觉得自己变得有些不像原来的自己了,而且,她更喜欢在鹏市的自己。

她对叶欣雪的情感变得更加复杂,羡慕依旧,嫉妒、解恨也有,因为习惯性地会把坏事往自己身上揽,她的罪恶感越来越强烈,徒生出一种巨大的愧疚。她也越来越分不清,谁是乔怡潼,谁又是叶欣雪。

她开始在乔怡潼和叶欣雪之间徘徊,出现了人格分裂的初期症状,那时的她不仅仅只扮演叶欣雪了,她开始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叶欣雪,并自然而然地揣摩着她的心理活动,她想象着叶欣雪会恨乔怡潼,恨卓磊。跟鹏市的朋友或者同事去夜店、酒吧玩时,在巨大音响和眼花缭乱射灯造成的眩晕中,脑中有个什么沙哑的声音在鼓动她,去尝一尝那种东西。

她就尝了。

反复几次,当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受控制时,为时已晚。这时,两个噩耗接连传来,叶欣雪吸毒过量而死,邻居那位慈祥的洪奶奶也因病逝世,她感觉震惊的同时,有种什么东西似乎要破体而出。她选择了一种非常极端的方式,割腕,来对抗这种莫名的异感和巨大的悲伤与罪恶。

是她,害死了叶欣雪。

同时,她也愧对一直把她当亲孙女的洪奶奶。

自己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把日子过得如此糟糕?想起母亲邹英一直以来那种不该把她生下来的说辞,她真心诚意地想,对,自己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就在失血过多昏迷后,她似乎就真的死了,直到贺昴腾那一声响指,她才苏醒过来。

在此期间,她分裂成了叶欣雪,并留下了一个自己癔症而来的“纯洁过去的叶欣雪”,后者,是乔怡潼的盾牌,用来阻挡次人格对自己的探索,也阻挡了自我意识的表达。

她彻底变成叶欣雪,用恨意去报复卓磊,将出狱的他再次拉下水。大脑的损伤加上主人格的隐退,让不堪的过去渐渐从记忆中消失,但她敏感地察觉到了未知自己的存在,才有了去荒漠甘泉做心理咨询那一段。

“这就是乔怡潼的心路历程。”祝瑾年在心理分析会上重述了这段过去,这本就不是来访者出于个人意愿的心理咨询,所以不在保密范围内。

她环顾一圈,聂羽峥恰好抬眼看她,眉尖微微一挑,似乎让她继续。她不解,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已说完。

他有意无视,问:“你个人有什么看法?”

祝瑾年虚望着桌面,“实在不知道怎么评价。”

参加会议的其他几个人都无奈地笑笑,亲自召唤乔怡潼出来的贺昴腾把玩着一根魔杖,开口道:“从模仿到变成真正的叶欣雪,或许是乔怡潼一直以来的执念。我有个感觉,如果我们没让主人格重新苏醒,她会从叶欣雪再‘进化’成一个她眼中更加完美的‘叶欣雪’,她虽然是人格分裂,但她却是努力朝着一个人格发展的,只要新的人格发育完全,前一个人格就会慢慢隐退。唉,我们现在让她倒退成了乔怡潼和叶欣雪并存的状态,对她,不知是好是坏。”

聂羽峥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再提出异议,就说:“既然没有新的看法补充,我就简述一下对乔怡潼的心理分析。”

第63章 被唤醒的主人格(2)

“和脑外伤所引起的精神分裂、人格分裂不同, 乔怡潼最初呈现的分离性心理障碍更多的是心理和情感的因素。她性格内向,属于内倾感觉型人格, 极度自卑、敏感和偏执。自我意志不坚定,容易怀疑和自我怀疑,受暗示能力极强。情商低,对正常情感的感知力模糊,双性恋倾向,但不自知。”

聂羽峥的嗓音清冽,回荡在小会议室中, 愈加磁性。

“双性恋啊…”贺昴腾的助理小闵愕然, “您…是根据她的梦发现的么?”

他颔首, “弗洛伊德提出,梦是人内心愿望的满足。他说,梦往往代表达成的心愿,而且多半是性.欲的愿望以改装过的、象征的形式出现。对叶欣雪的复杂感情,就是同性恋心理的折射;对卓磊的所谓喜欢,是年少时缺乏父爱的补偿,一开始的百依百顺, 到后来的怨恨和反击, 跟邹英对丈夫的情感如出一辙,是一种继承,也是变本加厉。‘睡觉’这一行为无疑是人格转换的驱动, 因为, 她对叶欣雪毫无顾忌的模仿和扮演、甚至性.幻想, 就是从临睡状态开始的。我相信,她就是通过一次次的睡觉和醒来,在两个人格之间徘徊切换,次人格叶欣雪正是感觉到这种异样,才以梦游症为借口前来咨询。”

祝瑾年听完后愕然,“等等,你们这些后荣格学派的不是…不喜欢谈弗洛伊德吗?”

这种无厘头的插科打诨让聂羽峥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些,他带着无奈的目光看了看她,“我个人认为心理学与哲学有一些相通之处,各个学派之间意见不同,但没有绝对正确和绝对错误的一方,能自圆其说、能用于分析和解决问题的,不不应该拘泥于学派。”

祝瑾年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起睡觉,她就又想起康坚扬,不知说出那次疑点重重的事故后,近两个月他有没有再做噩梦。

“我可以继续了吗?”他一副征求夫人意见才敢接着说的宠惯表情。

“可、可以!”祝瑾年赶紧说。

聂羽峥的话锋一转,“我们这次的心理分析并不是要百分百地还原乔怡潼本人,而是为警方提供她在实施吸毒和教唆吸毒行为时处在的人格状态。”

“很明显,吸毒的是主人格,教唆吸毒的是次人格。”贺昴腾用魔棒敲了敲桌面,“这个case说来并不是那么复杂,但有一点我总百思不得其解。叶欣雪死了之后,乔怡潼就彻底分裂成两个人格,拥有了叶欣雪的憎恶和仇恨,令人不禁毛骨悚然,这——真的就像许多小说中描写的那样…灵魂穿越。”

走神的祝瑾年听到最后几个字,猛然间回神,差点要伸手鼓掌。她挑衅地瞥了眼聂羽峥,当初自己随口说了这个词,被他嘲笑为三岁小女孩。

无神论的聂羽峥同样对贺昴腾投去了“你怎么也这么幼稚”的目光,不过,看看他头顶夸张的魔法帽和手中紧紧握着的魔棒,聂羽峥选择了沉默。

心理分析报告上交后,听说乔怡潼去了康宁医院做系统治疗,那里有专业的心理医师帮助她重建自信和重塑自我,但祝瑾年大概可以想见,完全变回主人格,需要一个多漫长的过程,又或者,根本就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其实,她一直暗暗坚持着自己那点幼稚的看法——叶欣雪用这种方式,在乔怡潼的体内复活并继续生活着。因为无论是心理分析报告也好,体检报告也好,都解释不了为什么声音还算清脆的乔怡潼分裂成次人格时能用一种跟叶欣雪一模一样的烟嗓说话。

世间纷繁,总有人类认知难以到达的地方。

——————

今天是五四青年节,祝瑾年在oa上看到一条通知,28岁以下的员工下午放假半天。她嘴角凝笑,拍下来传给聂羽峥,调侃道:“老聂,下午请按时上班。我呢,就自动休假了。”

一会儿,他回:

“儿童不在放假范围内。”

祝瑾年自觉心智挺成熟,也不知为什么,全天下就聂羽峥总把她当儿童,虽然,论心智比他确实…幼稚了点。

前几天,乔怡潼的心理鉴定告一段落,琪琪还在惋惜,以后他们英明神武、俊帅无敌的聂总就又不常来工作室了。她说得没错,这几天,聂羽峥就算送祝瑾年到楼下,也没有要上来露个面的意思。

正想着,琪琪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花店小弟。

“您好,请您签收一下。”他捧着一束红艳艳的玫瑰。

“给我的?”祝瑾年倒觉得自惭形秽了,明天是她生日,聂羽峥提前搞了个小浪漫,她却调侃他不是青年节的放假对象。

“谁呀?这么浪漫!”琪琪赞叹。

祝瑾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几句话把她打发走,对着玫瑰拍了张照片发给聂羽峥,“好吧…谢谢你。”

很意外,他发了个“?”过来。

“太高调了。”祝瑾年还沉浸在惊喜和羞怯中。

他发了条语音过来,语气透着酸意和肃然——“请你告诉我,谁敢这么撩拨我的女人?”

听完最后一个字,祝瑾年愕然。回头再看那束妖娆的玫瑰,一张卡片斜插在繁复的包装上,一面是她的照片,另一面一行手写的“宝贝,生日快乐”,没有落款。

她凝视着照片,却想不起来何时留下过这么一个镜头。

最近,除了聂羽峥之外,她并没有跟任何一个异性保持男女感情之上的交往,也没有人向她表明过爱意。

脑筋转了转,她回复道:“谁知道呢?没准是哪个疯狂暗恋我的帅哥。”

消息发出去之后,她忽然被“疯狂”二字撞了一下脑袋,蹦出一个许久不曾出现在脑海中的人名。

章靖鸣。

上次聂羽峥警告过他之后,他便再没有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家门口,但时不时的骚扰与跟踪仍在,微博下留个露骨的评论、发几条示爱图片的私信,甚至有一次,她跟兰洁斐看完场电影才发现他就坐在身后的位子…章靖鸣就像必经之路上凸起的一个水泥板,一不小心总让你险些摔个跟头。

她咬咬下唇,心有余悸地把玫瑰放在墙脚。

回到办公桌边,她瞥见一条新信息:“欢迎竞争者,反正我不会输。”

男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越抢手的越争得不亦乐乎,这就是为什么一个追求者甚多的女人总有更多的追求者前赴后继,就好比那个素未蒙面却如雷贯耳的禾诗蕊。

祝瑾年较真起来,给聂羽峥去了个电话。

“你这是投案自首?”他接起,语气很不认真,充满一贯的玩笑意味。

“你记得禾诗蕊的生日吗?会不会是章靖鸣送来的?”

那边默了几秒,传出翻阅纸张的声音,一会儿,他说:“5月4日,就是今天。”

“卡片上我的照片,也像是偷拍的。我看…八成是他。”祝瑾年雷厉风行,马上找了个黑色垃圾袋,一下子把整束花套住,丢进垃圾桶里。

禾诗蕊失踪案的资料躺在聂羽峥的桌面上,几个月前他草草翻阅过一遍,里头有用的信息并不多,不能推断出禾诗蕊可能的去处,也怪不得警方迟迟没能将她找出来。章靖鸣对祝瑾年一再的骚扰,让他一次一次怀疑此人是不是真的是失踪案的始作俑者,或许是沈子平的坚持和偏见影响了他的判断,他重点看了章靖鸣的询问笔录,除了能看出这个跟踪狂对禾诗蕊狂热的喜爱外,并无其他。

“章靖鸣从不掩饰自己对别人的偷窥和骚扰,问问花店,结果自然揭晓。”他建议。

祝瑾年不得不打开垃圾袋,看了看花店的名字,打了个电话过去问,送花人留下的支付宝账号果然是章靖鸣。

“是他没错,真是阴魂不散。”祝瑾年无语道,“他一定把我当成了禾诗蕊。”

“禾诗蕊的案子恐怕会成为悬案。”聂羽峥有点遗憾地说,“相关证据太少,连专业刑侦人员都理不出头绪,这么多年没有新证据补充。在我看来,很难。”

祝瑾年忽然想起秋闻梵和禾诗蕊的一点交集,“对了,你那儿的笔录中有没有提到禾诗蕊失踪前还答应一个画家当模特的事?”

“并没有。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说来…有点复杂。我下午去研究所找你吧。”

“我去接你。”

“不麻烦您老人家了,让我这个青年跑跑腿吧。”她找准机会,狠狠打击了他一次。

下班后,她草草吃了个午饭,就打车去了公共危机干预研究所,已是第二次来,她轻车熟路地找到聂羽峥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里头好像有客人。为了不唐突,她敲了敲门进去,发现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坐在一侧沙发上,聂羽峥正往茶杯里倒水,好像在说什么心理咨询之类的话题。

她的脚步声让他俩不约而同转头看来,中年女人一愣,深深吸了一口气,张着唇,似乎处在巨大的惊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