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我饿死了…”祝瑾年把饭菜端到餐桌,招呼他先过来祭祭五脏庙。

“我很久没去荒漠甘泉,还顺利吗?”大老板终于关心了一下业务开展情况。

“挺好的。我们对学校长期的义务咨询有了效果,趁暑假,好多家长都带着开学就高三的孩子过来,学习减压方法和调整心态,签了套餐协议。”

“你怎么样,有没有遇到棘手的case?”大老板又关心起助理的工作情况了。

祝瑾年想到自己今天接待的一个男访客,不禁汗颜。他说自己喜欢上了宠物狗,并多次发生了关系,现在一边觉得罪恶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她笑了笑,简单回答道:“可以应对。”

“很好。”大老板表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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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案组人员再次讯问了禾诗蕊,她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过孩子。从她这里打不开突破口,警方根据郑文秀的日记和曾大强工友的证词,划定了一个大概的时间段,向全市的收容机构和医院发出通知,寻找那个时段被遗弃、救助的新生儿,虽然找到了那么几个,却没有一个跟禾诗蕊有血缘关系。

“暂时没有新证据显示,禾诗蕊是故意杀人防火。”饶锡两手一摊,郁闷地说,“郑文秀的日记、曾大强工友的那些回忆都只能说明曾大强跟曹义黎闹掰,他俩本来就因为钱有矛盾,算不上什么新情况,就算禾诗蕊生过孩子,也不能算作证据链中的一环。我已经谢天谢地她没提出司法精神鉴定,被囚禁了七年,我都会被逼疯!”

相比于其他专案组成员的一筹莫展,聂羽峥显得几分闲适。“前阵子,每当我手头的case陷入迷宫,都有个神秘人寄信提示,这次,他迟迟没出手,不知道是因为我们调查的内容太过保密,还是他也毫无头绪?”

沈子平哭笑不得,“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该不会在等提示吧?太不靠谱了。我早就说那人没准就是个热心市民,看多了侦探小说,想搞神秘。”

“你说得对,还得靠自己。”他微笑,“查一查曹义黎的收藏品——白金项链,记得吗?它的收藏日期跟禾诗蕊疑似生孩子的时段重合了。我想这不会只是巧合。”

贾亚烈一拍桌子,“就是当时你说让你百思不得其解的项链?!脏兮兮的那条!”

“它对禾诗蕊很重要,但上次我问起时,她却显得满不在乎。她从曾大强家中逃离后,还是想办法回了家,说明亲情在她心中的份量依旧很大,对这么一条可以说是奶奶遗物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冷漠?她说项链不慎丢失,可却出现在曹义黎的收藏品中,为什么?项链的收集日期距今6年多,也就是说,禾诗蕊被囚禁的第4年,项链才落到曹义黎手里。

它的收藏日期跟她疑似生孩子的时段重合了。我想这不会只是巧合。”聂羽峥猜测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把这条项链作为纪念品,放在了孩子身上,曾大强却把它送给曹义黎,进而得到一笔钱。”

“可它为什么沾满泥土呢?”沈子平不解道,“像刚从土里挖出来似的!”说着,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惊异道:“…不会吧?!”

聂羽峥颔首,肯定了他心中所想:“从犯罪心理的角度,事先有预谋的罪犯通常会选择自己最熟悉、最拿手的手段处理尸体。曾大强此人最拿手的莫过于挖坑、填埋,对曹义黎是如此,那么对一个绝对不能发出声音让旁人发现的婴儿,是不是也是如此?”

众人轰然,纷纷咬牙切齿:“对自己的孩子,下此狠手?!”“是不是人啊!太无情了!”

“不一定是他的,也有可能是曹义黎的。”沈子平说,“50%的概率,曾大强选择了自保。”

“马上对项链做微量成分分析,尤其是上头残留的泥土,拿到结果就去找地质、土壤专家帮着看看。”饶锡拍板。

沈子平愤然点了根烟,到走廊上狂吸了好几口,心情还是没有平复。

聂羽峥提着公文包,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

“我接受你的建议,去趟荒漠甘泉,不然会疯。”沈子平叫住他。

聂羽峥拍拍他的肩膀,算是默许。

“能给我打个五折吗?”

“打骨折。”聂羽峥抬手抽走他叼着的烟,顺便摁灭。

“你…唉!”

第97章 永别旧时光(2)

两人一起到了松海大厦, 沈子平一边喃喃重复着荒漠甘泉的广告语, 一边打听着心理咨询相关。因为他临时起意, 没有预约,接待前台那儿一时安排不出咨询师。

“跟我来。”看样子, 聂羽峥打算亲自上阵。

沈子平并没什么严重的心理问题, 只不过最近奔波查案过于劳累, 加上负能量累积太多, 需要疏解。在发泄室里狠狠摔打吼叫一阵, 筋疲力尽,内心的重担却放下一大半。

他叼了只烟,瘫软在聂羽峥办公室的沙发上, 喝几口加了重奶重糖的咖啡, 心情好多了。

闲聊了一会儿, 聂羽峥忽然盯住他的眼睛,目光刹那间锐利起来,“这次不寄照片给我, 是因为认清了事实?”

他背脊一挺, “什…什么照片?”

“第一封莫名其妙收到的剪报以及叶欣雪、禾诗蕊的照片, 都是你寄的。”聂羽峥扬扬唇角, 眼中有着洞悉一切的释然,“以前我不愿深究,只当是某个热心的或者别有用心的好事者。直到我收到了禾诗蕊的照片…”

沈子平屏息, 紧抿着唇。

“子平, 只要涉及到她, 你就沉不住气。后来我想,如果不是你,我不相信有人能越过支队重重的监控和人来人往的走廊,把一份剪报放在你们的桌上,还查不到任何痕迹。叶欣雪的照片对你来说也很容易,你知道我在查什么,只要顺着深入问问凉肃市警方,就能得到叶欣雪的照片;你怕被我发现,故意用左手写字,更证明了寄信人就是我的身边熟人,如果只是个热心市民,鹏市几百万的人口,几百万种字迹,他何必怕我去查?但即便用左手,你写到章靖鸣名字时的恨意,还是能从字迹中看出来,这种情绪,与你写叶欣雪三个字是完全不一样的。”

沈子平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摇摇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上次开会,你故意随口提到寄信的热心市民,就是在刺探我。”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祝瑾年第一次来支队就撞上了章靖鸣,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肯定会故技重施,把她当成新目标。我也是碰碰运气,想多个帮手,于是先丢个诱饵,就把新闻剪报说成是匿名信。后来你果然为了祝瑾年,想查禾诗蕊的事,正中我下怀。我见你在查‘欣雪’这个人,就顺着查了一下,给你寄了叶欣雪的照片,引起你的注意,想给你留个‘凡是我寄给你的东西,就一定是有价值’的印象。但是,你就顾着追老婆,没有全心全意跟进禾诗蕊失踪案,迟迟没找到失踪案的新线索,我按耐不住,有点操之过急,就又给你寄了个照片…”

“你想用匿名信事件给我制造一个心理惯性,同化我的思考方式,进而引到着重调查分析章靖鸣这条线上。”

沈子平叹了口气,“惭愧啊…”

“执念。”聂羽峥一言以敝之。

他又叹了口气,“第一个喜欢的女人,第一个没破的案件——是一种情结,也是一种执念。不过你放心,我对禾诗蕊没有什么私心,毕竟我现在有老婆有孩子的,况且,我是个警察,会同情、会不忍心,但绝不会包庇纵容。”

远处,六点的钟声遥遥传来。

“小祝下班了吧。”沈子平起身,“不打扰你谈恋爱,我难得这么早回家陪陪老婆孩子,走了。”

他话音刚落,祝瑾年探出半个身子往办公室里看,戏谑地问:“聂总难得来趟工作室,要跟谁谈恋爱呢?”

“反正不是跟我。”沈子平挑挑眉,抬手摇了摇算是告别。

“你说我跟谁?”聂羽峥起身送了几步,随手把门带上的同时,另一只手伸过去揽过祝瑾年的腰,还在她臀侧拍了一下。

“真难得,你有空接我下班。”

“偶尔也该过来刷刷存在感。”

祝瑾年歪头装无知,“难道不是专程过来跟我谈恋爱的?”

聂羽峥顺着她问:“恋爱在哪?叫过来,我跟它谈谈。”

“说起恋爱…兰洁斐最近谈恋爱了,男朋友小她7岁,刚上大学呢。昨天她约我今晚一起吃饭,哭着喊着要秀她的小鲜肉,还叫我带上我的冷冻肉。”

“‘冷冻肉’指的该不会是我?”聂羽峥挑高一道眉。

“呃…”祝瑾年尴尬地笑了,一时忘形竟然把她们闺蜜私下里给对方男朋友起的代称说了出去。

他暂时不动声色,“约了几点?”

“七点。”祝瑾年讨好地有问必答,“很近,就在对面的蟹蟹小火锅。”

“还有一小时。”他慢慢点了点头,忽然解开了polo衫的领扣,“足够我这块‘冷冻肉’让你尝点新鲜的东西。”

“喂!你该不会想在这里…”祝瑾年脸色一变,慢慢涨红,这人,一言不合就开车!“他们有的还没下班呢!”

“所以…”他竖起食指压在她唇上,“你得小点声。”

“你疯了…啊!”祝瑾年被他扑倒在沙发上,又是无奈羞涩,又是担惊受怕。

差5分钟就7点,祝瑾年手忙脚乱在镜前补着口红,聂羽峥体贴地帮她拉上连衣裙后背的拉链,好整以暇站在落地窗前等她补妆。

二人总算在7点15走到了约定地点,兰洁斐和一个阳光小鲜肉早就到了,本就娃娃脸的她看上去跟小鲜肉还挺搭,一见他俩就指了指手表:“你们迟到了15分钟哦,小年太磨叽了,早知道就约7点半。”

“我哪磨叽了…”吃瘪的祝瑾年简直要哭。

“你的提议不错,多半个小时的话,我们就不会那么仓促、草草收尾。”聂羽峥一贯地语不惊人死不休。

祝瑾年横他一眼,好在兰洁斐并没发现此言的深意,以为他们是因为接待来访者才双双迟到。

你还别说,这对姐弟恋分外恩爱,兰洁斐这只小白兔在小鲜肉面前一下子变成了大姐大一样的老母鸡,小鲜肉运动阳光,在她面前却总露出依赖的一面。兰洁斐说起自己这段恋情遭到的反对声,有些神伤,谁知,小鲜肉一句“不管将来如何,我是一定要娶你的”,搞得她感动得眼泪汪汪,却还抱怨他的求婚不够有诚意。

聂羽峥在桌子底下牵起祝瑾年的手,凑在她耳边问:“上次你叫我‘老公’,是不是代表我可以省去求婚的环节?”

“想得美。”祝瑾年冲他调皮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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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印证了法网恢恢这句话,白金项链的吊坠里检测出了血迹,不过,时隔多年,残留血迹的红细胞已经降解,无法检测出dna。泥土的微量成分分析结果随后也出来了,重金属镉和铅含量大大超出了正常值。重金属在土壤中移动性很小,不易随水淋滤,不为微生物降解,成分具有稳定性。

5年前,鹏市领导班子换届,在五年规划中提出了受污染土壤整治这项内容,随后,进行过一次土壤条件摸底,根据受污染的轻重,划定了第一批重点治理区域。

土壤污染调查具体情况属于国家机密,不能对外界公布,所以,专案组刑警带着检测报告去负责土壤检测的环保部门了解情况。当年负责该项目的老项告诉他们,鹏市某区域的土壤确实检测出重金属镉和铅超标,违规排放的三个冶炼厂被勒令停业整改,项链残泥的检测结果和那片区域的土壤污染报告非常相似。基本可以说,这条项链曾和那片区域的土壤“亲密接触”过,巧的是,那片离曾大强家,不过5公里路程。

一个刑警问:“你们做土壤取样时,有没有发现什么,比如翻出什么首饰、衣服之类的?”

“没有,不过啊…”老项严肃说,“我们发现一个用布包了一半的尸骨,一开始以为是谁家的宠物,后来越看越像人,当下就报了警。不过后来派出所反馈说,尸检结果显示,那个婴儿埋下去之前就去世了,好像说是生出来就没活,反正不是被人弄死的。这事也就过去了。”

专案组马上联系辖区派出所,又进而联系上了县公安局。当时的报案记录还在,婴儿是尸检结果也入了档。技侦大队法医小梁说,这个婴儿为女性,肺发育不成熟,呼吸道阻塞,刚出生时就出现了严重的呼吸窘迫综合征,不幸去世,属正常死亡,死亡时间约在半年左右。父母不详,无人认领,早已按规定火化了。殡仪馆按照无主骨灰的处理办法,将它埋入公墓特定区域。

“对了,这个——”小梁找出电脑中几张照片,“这是随尸体一起发现的,好像是某项链或者手链的一小截,测过,是白金的。”

这截约4厘米的白金链跟禾诗蕊的项链形状完全吻合,尸检报告的dna信息也证实了她跟禾诗蕊存在亲缘关系。警方由此断定,出生就不幸夭折的女婴系禾诗蕊所生。

禾诗蕊再次坐在讯问室里,这回,饶锡,贾亚烈和聂羽峥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深吸一口气,明知这三人绝对有备而来,还是淡定地笑了笑,“你们好。”

“你好,我们补充问你几个问题,请你据实回答。”饶锡公事公办的口吻,充满了当领导的威严。讯问之前,三人开了个小会,对一会儿要问的问题做了个规划,现在,他胸有成竹。

“你政法大学毕业,而且学习成绩那么好,肯定知道正当防卫是不会受到惩罚的。既然你逃出了曾大强的家,为什么不选择报警,而是不声不响回到老家?”

“我被关了7年,一下子获得了自由,一时间没办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考虑问题。我只想走,远远离开那儿,我害怕所有人,包括警察。我只记得天不冷,但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一直走,走到有路的地方,拼命拦车,上了一辆农村客运小巴,刚好能去县城车站,之后又去了鹏市车站。汽车站这么多年还在,没怎么变,我买了张票就回凉肃了,买票时我话都说不清楚,你们知道吗,我太久太久没跟其他人说过话了。回到家里,我爸妈见到我那一刻,我这辈子不会忘!他们直接给我跪下了,拉着我的手,我们三个人哭得都喘不上气。”

禾诗蕊长长舒了口气,抹了一下眼角涌出的泪,接着说:“我不断地说话,那时我感觉自己忽然就疯了,不眠不休,说了几天几夜,嗓子都出了血。我爸妈也想报警,但我不同意。我不敢面对陌生人,不想再回忆这几年发生的事。他们忙着照顾我,暂时也没去公安局,一直在家陪着我。我跟我妈睡在一起,就像小时候一样,我感到很安全。

她双手交叉抱住自己,仿佛在回忆小时候的温馨时光。

第98章 永别旧时光(3)

沉默许久, 贾亚烈不得不打断她的美好回忆:“你在家呆了多久?”

“大概三四个月,从来没出过门, 也不敢出门。我的心情…又或者说是精神,渐渐恢复了正常,也不再做噩梦。我开始考虑以后的事, 因为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

饶锡说, “你可以选择报警, 继续读书,回归正常的生活。”

禾诗蕊苦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正常生活是什么,大家都以为我死了,而我, 也不想对一个个认识我的或着想认识我的人去解释我的过去。我了解到,网络、科技发达了, 我这样一个失踪了7年居然还活着出现的人, 难免会吸引媒体,那么,我的遭遇岂不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不想再受到关注了, 我不想面对别人看我的目光和可能引发的议论。”

聂羽峥沉静地望着她, “所以,你决定隐姓埋名去昌朵地区的乌来村当义务教师?”

禾诗蕊抬眼, “是的, 大学的时候, 我报过名。不过那时是想着去艰苦的地方锻炼、奉献一下再回来, 而3年前,我想的是,去了,就留在那里。乌来村很美,四面都是冰川雪山,只不过道路险恶,去的人少。所谓的条件艰苦,都是主观感受,对我来说,那里跟天堂一样,人不多,每个人都很真实,没有阴险狡诈、是是非非,我教孩子们写汉字、看书,告诉他们什么是美好,但从来不提我的过去,因为在那里,我都快忘记了。”

从她那些搜索记录上看,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忘记。

从昌朵那边发来的后续调查情况显示,禾诗蕊化名何诗心义务教书期间,对学生们一直很尽心,也从来没有要过学校一分钱,孩子们都非常喜欢她,学习的热情非常高,校长一再强调,诗心是他见过最好的老师,希望她还可以回去。

利用黑魔法一般的负性情绪诱导,差点将三个讯问人员拉进心理控制陷阱的禾诗蕊,却对乌来村的孩子们倾尽所有关爱,她,真是一个极为复杂的人。

饶锡些许动容,定了定神,问:“你对乌来村的孩子们那么好,是因为曾经失去孩子吗?”

“这个问题你们上次问过我了。”禾诗蕊观察着对面三人的表情,咬了咬牙,坚持道:“我没有孩子。”

贾亚烈拿出两个密封袋,一个装着一小截白金链,一个装着剩余的链子和吊坠。

禾诗蕊愣住了,盯着它们,微张着唇些许颤抖。

贾亚烈解释道:“曹义黎有收集女性丢弃物的癖好,这些年,曾大强将你用过的东西都送给了他。这条项链也是他的收集品之一,日期是你失踪后的第4年,2月份。另外一小截链子是同年9月份全市进行污染土壤摸底取样时,从一具女婴尸体上提取的,经过比对,你与那个女婴系母女关系,而她的父亲就是…”

“别说了!”禾诗蕊忽然大喊。

“禾诗蕊,请控制你的情绪!”饶锡厉声道,“警察问话,不是你说停下就停下的。”

她焦虑起来,有些坐不住,一个劲儿深呼吸,目无焦距却到处乱看,双手紧握拳头,眼中戾色忽增。

聂羽峥言中了,那个死去的婴儿,确实就是她的软肋,她的心理防线,有了松动的迹象。

贾亚烈继续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曹义黎和曾大强的矛盾就是从那一年开始的,这与你之前说的‘因为5万块和15万块的勒索,两人有了矛盾’不符。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曾大强对你超乎寻常地好,还给你买很贵的化妆品,几乎对你有求必应。你告诉我们,是不是因为你生下了曾大强的孩子,但孩子不幸夭折,曾大强对你产生了同情心?”

禾诗蕊惨白着脸,声音尖利,“那又怎么样?他对我的同情心是一时的!我是见证他杀曹义黎的人!他还是打算杀我灭口!”

聂羽峥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注意克制情绪,看住她问:“白金项链是你被囚禁阶段最珍贵的随身物品。上次,我问过你它的事,你说,丢了。其实,你将它放在过世的孩子身上,交由曾大强埋葬。可你知道他将孩子埋在哪儿?一片荒地,遍布重工业厂区,四处是掩埋废料的大坑,连土壤原本的颜色都看不清楚。土壤受重金属污染,被划为第一批重点整治区域。要不是土壤取样,她还不知道要孤零零地躺在里头多久。”

“现在呢?她…她在…”

“已经在市郊的公墓安葬了。”

禾诗蕊捂住脸,眼泪止不住地流。

聂羽峥有意煽动她的怒火,“出生就夭折,本来已够不幸,为什么要让她沉睡在那种地方?你将自己随身的首饰给她又如何?你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这么说我!”禾诗蕊完全被激怒了,声泪俱下,近乎嘶吼:“你知道我在曾大强家里过的是什么生活吗?!我没被折磨成一个神经病就足够了不起!最初,连几只吸我血的蚊子都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告诉自己决不能丧失意识!决不能求死!我要活着!因为还有这些蚊子需要我!后来,我怀孕了,曾大强和曹义黎谁都不敢确定孩子是不是自己的,没有人愿意为她负责!可这个孩子是我那段时间又一个精神支柱!那时候我已经完全屈从于他们了,他们就是我的天啊!我愿意生孩子,愿意照顾孩子,可他们不愿意啊!孩子我自己生的,你们都是男人,不会体会那有多痛!只要经历过那种痛,什么对你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可是,孩子生下来就不会哭,也没有呼吸,全身都是白的!我求曾大强带着孩子去医院看看,救救她!可他不肯!他不肯啊!!!”

说到这里,她嚎啕大哭起来,饶锡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聂羽峥,他小幅度摇摇头,示意不要干扰她发泄情绪。

“她就这么一点点!软软的!胳膊腿儿都细细的!闭着眼睛!不会呼吸!也不哭!也不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她的妈妈!”禾诗蕊哽咽着,上气不接下气,“我拼命地求啊!我下跪!磕头!我发誓我几辈子都做奴隶去伺候他!求他送孩子去医院!让医生救她!可他说什么都不肯,说孩子不哭更好!然后…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孩子不动了,我抱着她,她却越来越凉!曾大强抢走了她,说,死了就埋了,埋到后山的墓地里,我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把项链拔下来给她戴上,之后就晕倒了。再醒来的时候,曾大强已经回来了,说都处理好了,没事了。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我看清了他,我…”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合上嘴,红唇紧紧抿着,半晌,才说:“我不知道项链为什么到了曹义黎手里…他竟然连这么一点东西都不留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