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啸雄搁下话,让百花楼给小金花做一场法事。

采买也听到,摇头叹气道,“早死早投生,小金花来世看看好,投个好人生。”他朝闲聊者瞪眼骂道,“你们两个赶紧闭嘴,小心祸从口出,被拉上山做了土匪。”

明芝在街上转了一会,又去寺里上了把香,见知客堂上果然挂着写了百花楼的木牌,是七天后替小金花做超度的。虽然不知道吴啸雄会不会来,但好歹算个指望。

但怎么样又得七天,明芝心生烦郁,又怕自己落了吴啸雄的眼,也不敢在外头逗留,买了些必需品便回去。

她昨晚回去得晚,伤口胡乱包了下,今天又起早送菜,胳膊上又涨又热,拆开一看果然在发炎。

绷带、消炎药粉是早就准备好的。明芝开了瓶消□□水,忍痛仔细冲洗伤口,再倒了层消炎药粉。这些都还好,到包扎的时候,光用单手就有些不方便。

“我帮你?”

明芝抬头,见徐仲九不知在那站了多久,估计都看见了。

她默不做声,伸出胳膊,是同意他动手的意思。

徐仲九手势轻柔,包扎完他打了个对称的蝴蝶结。

明芝举起来看了看,倒有些好笑。

徐仲九在明芝额头上一探,她在微微发热。他皱眉问道,“吃药没?”

“吃了。”

“要小心,弹头有铅,容易感染。”

“嗯。”

见徐仲九欲言又止,明芝又有些想笑,“说吧。”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于是明芝突然觉出,她的手变粗了。

“明芝,我们回去。”

“回哪里?”越过徐仲九的头顶,她看向院子,那里的丝瓜藤见风长,已经爬上架,颤悠悠地开出了一朵两朵的黄瓜。不消有人浇水施肥,有老天爷的雨水和日光,它自会长大。

明芝收回视线,清清楚楚地又说一遍,“回哪里?”

徐仲九轻轻捧起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也清清楚楚地说,“回家。”

明芝嗤笑一声。

“我送你去上海。我干爹是上海滩能发话的老头子。有他护着,没人敢找你麻烦。季家沈家的人你都不用怕,只管安心在上海住。那里有最好的西餐,最好的百货公司,你高兴的话可以去念书,不念书也有别的好白相,去公园,跳舞,吃茶,看电影。”

“他为什么要护着我?”

“你是他干儿媳妇,当然要护着你。”

“我们结婚?”

徐仲九毫不犹豫地一点头,“当然。”

“那你在哪里?”

“我回梅城,干爹让我收那里的地,越多越好。”

“就是为了这个你才来?”

“开头是为这个,现在不止这个。”他握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脸上摩挲,“我也想做点事,为国为民的。”

明芝唇角一弯,“跟大表哥学到了。”

“明芝,你放心,我不敢动手脚。我怕了你。”

明芝视线的余光里看到几只麻雀落在院子里,在地上没啄到食,又扑拉拉飞到屋檐上。她摇了摇头,“可我不愿意。”

“明芝!”徐仲九不知不觉加大手上的力,握得明芝微觉痛楚。他立马察觉到,把她的双手合在掌心中轻轻揉搓,“你想要什么?”

“自由。”明芝轻轻一笑,“我不能离开家里那个笼子,又进你的。我现在做的都是自己想要的,”她从他的手掌中伸出手,拍拍他的脸,亲亲热热地说,“与其被你关起来,不如我关着你。”

徐仲九急道,“要是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明芝站起来,边收拾东西边说,“没了就没了,反正人人都会死,重要的是要活得好。”

徐仲九想说他可不这么想,也不愿意陪着她这么过。但是,他终究没说。

明芝想起一件事,“你说离开梅城别人会追杀你,那人是你干爹?”

徐仲九没精打采地说,“又不是我自己想离开,他怎么会杀我。”

明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他要杀的人是我?坏了他的好事。”

徐仲九满不高兴,“有我在,他怎么会杀你。”

明芝愣了愣,原想说“在他杀我之前我先杀了他”,想想又收回去,“那多谢你。”她本是心情沉重,和徐仲九说了一席话又有些高兴,不管天不管地只管胡思乱想:我杀人放火,哪怕现在就死也赔不过来,怎么算都是死有余辜,所以死了没什么可惜。

这样一想,她越是轻松,忍不住去逗闷闷不乐的徐仲九,“大表哥整天想铲除恶霸地主,你收那么多地,不是跟他作对?”

“收的地又不在我名下,跟我何干。”

“你干爹知道不?你一边帮他做事,一边又做沈县长的小弟?”

徐仲九抱膝背转身不理她。

明芝更是好笑,到午饭时盛了满满一碗饭菜递给他,“不用理我,这是陌生女人给的,不必领情。”

徐仲九接过碗,听她取笑自己不由也是一笑。他想他真是糊涂了,难道嘴上便能争出个高低,反正到时如何做还不是看谁说了算。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寺里替小金花做超度的那天,大雨倾盆。一大早闪电就没停过,张牙舞爪划过小半个天空,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小金花又不是红人,百花楼惧怕吴啸雄才出资替她做法事。天气这样差,众人料定吴啸雄不会下山,一个小时后大多找到借口溜之大吉,剩下几个真心和小金花好的,仍在法师们的指挥下转圈叩拜。明芝跟她们说自己来进香,发现雨太大走不成,想留下见识佛教的仪式。

百花楼的过气女人们,难得跟女学生打交道,一致地露出友善及好奇。她们听说大城市的同行喜欢做女学生打扮,所以也想学两下子带动内地的新风潮。

明芝齐眉刘海,戴着一付黑框眼镜,两条辫子垂在两侧,蓝布简易旗袍,白袜、黑鞋。她说话时低着头,轻声细气,女人们对女学生的装束很快失去兴趣,在休息的时候聚在一起抽烟聊天。一旦有法师过来劝阻,她们便齐声跟他开起玩笑,闹得法师们只好离得远远的,免得她们说出不该说的,自己听到不该听的。

明芝不声不响混在其中,法事既慢且长,到后面连女人们都忘记她是外来者,到又该叩拜上香时会主动叫她一起。

中午休息两小时,寺院供应一顿斋饭,基本豆腐家族做主,不是豆腐衣做的素鸡素鸭,就是芹菜炒香干、辣椒炒香干、黑木耳炒香干。吃得女人们到黄昏时一个个有气无力,趴在蒲团上不肯挪窝。其中有两个溜到寺门外吃了碗馄饨,仍是豆腐做的素馅。

明芝真心诚意替小金花念经,说起来小金花是死在自己枪下,不要说做这些,再多些她也愿意。但小金花活了二十八岁,从小被拐卖,可以说孤身来孤身走,来去无牵挂。

按女人们的说法,小金花死了也好。前阵子不知谁想到拿她去要胁吴啸雄,送回来时不像人样,养了几天好不容易能爬起来,却又死在枪子下。她们都觉得小金花是被吴啸雄推出挡子弹了,“正面打得稀巴烂,她听到枪声不会逃,怎么可能正面迎上去?”

“吴啸雄以前叫吴阿狗,出生在百花楼,十几岁时小金花给了他十个银圆让他去闯世界。他上山当了土匪,混得像人了下山做小金花的恩客。”

“所以死了也好,真的有心,怎么不帮她赎了身养起来。”

女人们说到吴啸雄和小金花的前因后果,又相信起佛法无边,这回是认真找法师说法,看前世做的孽今生还尽,来生应该否极泰来,出生好人家,养到十七八嫁个好人家做少奶奶,养几个孩子,将来孩子们娶的娶嫁的嫁,她们安安逸逸做祖辈。

也有个把女人心头清明,“唉呀你们这帮傻瓜,来生还做什么女人,我们怎么也要修个男身,家有万贯财产,身边娇妻美妾。”

正在你一言我一句,法师一敲小鼓,咚-咚-的一声声敲在心上一般,所有人各到其位,最后一轮叩拜开始了。

有三人缓缓步入,明芝只看到他们穿的黑裤黑鞋,是认真参礼的架势。就是来得晚了,仪式已近尾声。

也没见他们说什么,其中两人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当先的一人要拜,立马有人让出中间的蒲团给他,刚巧在明芝前面五米处。

明芝闭上眼,跟着法师喃喃颂经,“……更能每日念菩萨名千遍,至于千日,是人当得菩萨遣所在土地鬼神,终身卫护,现世衣食丰益,无诸疾苦,乃至横事不入其门,何况及身。……”

颂经毕便是依次上香。

法师过去问了那人的意思,他摇摇头,示意不去。于是女施主们由法师领着,各自手执三柱清香,依次而上。

明芝插好香,双手合什,闭目默颂片刻。

佛堂外划过一道闪电,她咻地转身,拔枪朝跪在那里的男人扣动扳机。

他应声而倒。

外头打下一个惊天动地的雷,烛火齐齐摇动。

明芝往前踏出一步,往他心口又是一枪。

血雾呯地腾起。

她并不停下,快步转过佛像。

此时,众人大惊失色,尖厉的叫声打破寺院的清静。

明芝在街头叫了辆洋车,她出佛堂时随手拿了把黄布伞。虽然沉重,倒是很牢靠,护得她上身未沾点雨。

大风大雨中她看见一人,但等洋车被她叫停时,那人已经不见。

明芝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大雨又持续了半夜,第二天明芝第一件事便是出门买了两张车票,是后天的。她想离开这里,越快越好。中间人答应帮她把大洋都换成金条,以便随身携带,只是办起来总需要一两天时间。也是没办法的事,幸好前面付的定金明芝已换成美金,她想无论去哪总是美金方便些。

和前次烟馆老板暴毙不同,这回土匪们全下了山,三三两两在街头查看可疑人员。

没办法待了,明芝想,得赶紧走。

不过只过一天街头就恢复正常,据说上头来人,是很强硬的人物,见不得官不官、匪不匪。哪怕死的是土匪头子,也有警察捉拿行凶者,一切都得按国家法律来走流程,不允许滥用私刑。

到了后天,明芝扶着徐仲九,提着箱子上了火车。她像上次一样定了个包厢,舒舒服服的不必担心被人打扰。徐仲九从药物作用中完全清醒时,列车已经过了衡阳。

他揉了揉眼睛,放任自己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有吃的没有?”

明芝准备了酱鸭和面包。面包是那家不怎么样的西餐馆做的,虽然味道很不怎么样,但材料尚算新鲜,尤其里面的奶油,不惜成本地加得快满出来。

徐仲九嘴没怎么动,吃得却很快,完了喝了满满一杯热茶,周身舒坦,也有心思打量明芝了。

她头发仍然剪得短短的,脸虽然秀美,但因为掩不住的英气勃勃,也可以说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徐仲九暗自笑了笑,心想分明是杀气腾腾,明芝最大的变化无过于在她的眼睛和神态。离开梅城时她还带着几分彷徨,到了现在全没了,换成了一派警觉。

她不爱吃辣,也不想吃结结实实的面包,在那里慢腾腾地啃一只梨。间或突然停下来,眼神便是一凝,立马散发出冷意。而外面的声音一远,她又开始啃那只梨。

徐仲九拿起毛巾,替她擦了擦脸。她对他笑了笑当道谢,眼睛弯弯的很是稚气。

拿她没办法,徐仲九回了一笑。说她不懂事,她格外厉害,警惕性又高;说她能干,她又像任性的孩子,认准了方向不肯回头,偏偏她又有那个能力去实现。

徐仲九几次三番说他服了她,完全是真心话。搁他在她这个年纪时,虽然不是善茬,但都暗底下的功夫,哪敢明目张胆跟整个家族作对,公然叛出的。但他也不想被她带走,如何在两者之间找到彼此愿意的一步?如果可以,他不想动硬的。

就在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各自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几声巨响,天翻地覆,明芝的头重重地撞在不知道哪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明芝,明芝!”几分钟后她睁开眼睛,一片血红的中央是徐仲九焦急的脸。他凑在她面前,嘴巴飞快地在动,却没有声音。

“怎么……”她吐了两个字,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列车停在山凹里,翻滚成了不可思议的S型。

山坡上嗷嗷的有人奔向火车,他们衣衫褴褛,但手里都拿着武器。

徐仲九匆匆看了眼,虽然不明白这路人马是什么来历,可不用说也知道自己落到他们手上就是待宰的肥羊。车门是锁着的,他拉开车窗,回过身把明芝拖到窗边,再把她推上去。

昏迷不醒的明芝像条咸鱼般晾在那。

做这些时他的手脚仍被铁链锁着。徐仲九在明芝身上找过钥匙,却没找到,想必她怕被他挟持后会搜身。没想到当中出了意外,徐仲九行动不便,只能拖着她走,也算是她自作自受。

铁轨的两侧都是乱石,摔下去难免受伤,然而外头的喊声越来越近,容不得徐仲九做万全的准备。他跨出车窗,落地时借打滚卸掉劲,但仍被扎到好几处,尤其受过伤的肩膀,一抽一抽闹起别扭。

徐仲九来不及心疼自己,他拽着明芝的衣服往外拔她。因为不好使力,明芝往外一栽,刚巧扑面摔在他身上,一张骨牌推倒另一张似的,两人叠罗汉般躺在地上。

徐仲九在下面翻了个身,让明芝的双手垂在自己脖子的两侧,靠被锁住的双手拉着她的手腕,弓着背往山坡上逃。他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只求在那帮人上车之前能够逃出射程。至于行李,那是想都没想,要是没了命,钱留着也没用。

车上的人也反应过来,胆大的都跟着逃,还有不知道什么人物在,卫士们回过神,和土匪们接上了火。

子弹啾啾乱飞,吓得乘客一片鬼哭狼嚎。

狭路相逢勇者胜,渐渐两边分出高低,包厢这边的枪声低了下去。随着蓬的一声,胆大包天的家伙用枪打开车门,他们密密麻麻涌上去。卫士们吃不消,纷纷跳窗,加入逃命的人群。

这些徐仲九并不知道,久病之后的初次剧烈运动,让他喘成牛,脸上全是热汗,顺着鼻梁淌下来。雪上加霜的是震动让明芝恢复了一点神志。她开始呕吐,每呃一声就吐出些东西,徐仲九只能庆幸刚才她吃的是梨而不是酱鸭。

眼看快爬上坡顶时,一枚手榴弹在徐仲九身后几十米处炸开了花。他被掀起的土浪带着往前一扑,拼了命才止住明芝滑下去的势头。

跟在徐仲九后面逃的人太多,土匪迅速发现领头羊,开始往这边追过来。一记狠的下去,炸飞了几个人,血肉横飞中不少人放弃逃亡,蹲在原地大叫饶命。

徐仲九爬起来,背上明芝、矮下身子,眼冒金星口吐白沫往上奔。好不容易翻过坡顶,下山有坡度,又背着一个人,他脚一软,骨碌碌两人纠缠着一路烟尘滚下山坡,最后摔进半人高的野草中,惊起无数在此栖息的生物。

徐仲九不敢动,明芝是又摔晕过去,两个人无声无息躺在那。苍蝇、蚊子、小鸟意识到他俩不具备危险性,盘旋几圈又停回原处。

幸好土匪们有了丰厚的收获,懒得追脱逃的这两人-或许已经摔死,看样子也不像特别有油水,放掉也不可惜。

山谷喧哗很久,但终究归于平静。

徐仲九抬手拍死几只吸得肚子滚圆的蚊子,唉声叹气爬起来。他披头盖脸满是泥土,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更别提血和汗、呕吐物混在一起的怪味。

全是这女人折腾出来的事!

他恨恨地往明芝腿上踹了一脚,要不是她,现在他还是年轻有为的县长,季家的乘龙快婿,哪可能被土匪追得丢了大半条命。

这一脚倒踢醒了明芝,她缓缓睁开眼。看出去是天,周围是草,头边嗡嗡飞着一圈黑压压的蚊子。

“怎么了?”明芝摸了摸头,头部被撞出一个大包,也许不止一个,血倒是止了。

“土匪抢劫。”徐仲九简短地告诉她,他的鞋在逃命中丢了一只,现在大脚趾钻心地痛。他顾不得仪态,一屁股坐在草丛里,脱了袜子查看。大概碰在石头上,大脚趾的整个指甲不翼而飞,留下血肉模糊的甲床。

徐仲九扯了点草叶,放在嘴里嚼烂,然后把嚼出来的渣糊在脚趾上。套上袜子,他问,“能走吗?”

明芝半张脸糊满血污,人不人鬼不鬼地点点头,“走吧。”

徐仲九对她一扯手上和脚上的链条,没好气地说,“帮我解了。”奔跑中他哪顾得了其他,手腕和脚踝的皮都磨破了,又红又肿,活像戴着四个肉做的圈。

明芝东张西望片刻,没找到行李箱,摇头说,“钥匙不在身上。”

徐仲九也知道。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没胆子回去找行李,只能找到集市再想办法。

“走吧。”他没精打采地走在前面。

明芝走了几步又开始吐,徐仲九听到呃呃的声音就难受,“能不能忍着点?没吃东西,能有什么吐出来?”

明芝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的地在摇晃,跟船上似的,晃得她晕头转向直反胃。她倒希望此刻胃里能有点食物,干呕更难受,喉咙口一阵阵酸溜溜的刺痛。

徐仲九用手搭在额头,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丁点人家的迹象。只有东倒西歪的杂树,齐腰高的野草,连飞过的小鸟都纤瘦得很袖珍。

他们落到了穷山恶水。

徐仲九深深叹了口气,“对不起。”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只有齐心协力才能度过。他一拐一拐走过去把明芝拥入怀中,“对不起,我刚才语气很差。”

徐仲九骂骂咧咧,明芝不觉得什么,反而有点高兴-早知道你不是好人,瞧,露出真面目了吧。然而他这么过来和声细语,她莫名其妙地鼻子一酸,热泪冲进眼眶。她拼命睁大眼睛,妄图收回那些泪,但只是徒劳,两行泪爬到睫毛尖,扑簌簌掉下来,几乎没在面颊上停留。

她硬着声音,“没事,我们快走。”

漫无边际地走,没有人烟,继续走。

前方一阵悉悉声,徐仲九停下脚步,一把拉住明芝挡在她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