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草丛里钻出来的人也是同样想法,瞬间两边无声对峙。

也就是数秒,两边的人同时放下心,“你们是……?”

对方的三个人是正规军的打扮,正是刚才逃出来的卫士。

徐仲九告诉他们,他是江南一个小县的代理县长,和明芝无意中落入歹徒手中,被挟持到这里。对方听完互相看了眼,“沈团长从前是不是在那边做县长?”“那地方好像叫梅城?”

“对对对!”徐仲九大喜过望,“你们认识他?他是我上司。”

对方一拍大腿,“啊哟,怎么错过了?他留在长沙没过来,否则你们就能遇上。”

明芝已经确定,那天不是她一时眼花,在大雨街头独行的就是沈凤书,只是不知道何以他放下公务,跑来了这里。而吴啸雄死后处理城中乱相的手笔,可不就是他一贯的作风,强硬而理性。不管他此来目的,明芝很肯定地知道,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沈凤书生气之余还会加以惩戒。

她沉下脸,气鼓鼓地想,哼!我怕他什么。

一时之间,明芝镇定地想出十条八条办法,条条办法的尽头都是:谁也别想管住我。

徐仲九几乎能听到明芝磨着后槽牙的声音,他若无其事继续跟对方寒暄,顺利摸清对方的身份。原来他们是一位老督办的卫士,这位姓谢的老督办是讲武堂的出身,少年时是北洋新军的什长,后来加入革命军,屡建战功,任某部第二军军长。谢督办也是沈凤书的长官,对这名心腹爱将大力提拔,更在沈凤书受伤后再三动用关系,替他谋了政府一职。

卫士苦着脸,“老将军被土匪掳了去,我们也不知道如何才好。”

按理抛下长官遁逃是犯了军纪,但徐仲九劝道,“己方势单力薄,你们不逃出来岂不是白白送在里面,连个传送消息的人也没有。”

听君一番话,样样有道理。卫士们顿时放下包袱,“对,我们赶紧报信通知人来救。”

明芝见他们说得热闹,微微好笑,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出去。想必匪徒抓人去也不是白养着,该换钱的换钱,换不到钱的斩了,如果等他们通知人来救,恐怕老将军早没了。

徐仲九眼里扫到明芝的冷笑,就当没看见,跟卫士们依旧有说有笑。等傍晚找到一处地方休息时,他笑眯眯凑到明芝那里,“你细心,帮我看看背上,总有点痛。”

明芝原以为他来说救人的事,心里防着他,但又觉得哪怕说了也没关系,回他不行就是,没想到他提都没提。

徐仲九撩起衣服露出背脊。

明芝吓了一跳,他背上密密地扎了无数个血洞,有的仍嵌着小石子,也不知道这一路他怎么忍下来的。

这个人哪……她百味杂陈,简直不知道如何说他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No的地雷,么么!再么么!谢谢你每次都鼓励我。

谢谢大家的踊跃留言,让我有打了鸡血的感觉,谢谢!

第50章 第五十章

一边是留恋着不肯离开的夕阳,另一边月亮无声无息爬上天际,是蓝色背景上一圈半透明的白。

明芝蹲在山涧边洗手。她在徐仲九背上取出七八枚小石子,沾了两手血。

涧水很浅,也算不上清澈,但经过半天的跋涉,一行五人包括明芝在内已经多次数落过这荒山野岭,所以此刻也没有特别的嫌弃。她饿,要是来头狼,更应该担心生存问题的是狼,因为它面对的是五个饥肠辘辘的人。

明芝的胃里有类似草根树皮的东西,是徐仲九找到的,他说能吃,带着头先吃。但那算不上正经食物,所以明芝还是饿,她觉得现在的自己能吃一整只酱鸭。

他们在宿营的地方生了火,烤着挖到的根茎类植物。青烟飘来飘去,明芝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对徐仲九往日净坛使者般的执着多了几分理解,饿过才知饭香。

四位先生那里突然很热闹,她好奇地看过去,原来草丛中蹿出一只兔子。一大块活的“肉”在地上跑,招得“人狼”们眼里出了火,齐齐跳起来打算留下这份饭。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明芝和徐仲九已经基本了解三位卫兵的个性。谢将军是个宽厚的长官,他的卫兵们全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一个个性格活泼爱说爱笑,但说到当兵的本事,实在算得稀松寻常。此刻他们仨拿枪去打兔子,只听枪声未见兔倒,要不是有徐仲九在那里不停围赶,那只被烟熏出来的兔子说不定又跑回草丛深处。

眼见明芝闻声回来,徐仲九请卫兵之一把枪给她用,“她枪法好。”

明芝看了徐仲九一眼,出门前她做了条有许多口袋的宽腰带,枪和大部分钱都放在里面,外面还紧紧缠上几圈布。她猜他是知道的,毕竟衣衫不厚,一摸就摸得到。他没拿走,是因为太匆忙来不及,还是不愿意乘人之危,那就不知道了。

卫兵和徐仲九已经打得火热,并不怀疑他的说法,把枪塞给明芝,自己学徐仲九拿着树枝防止兔子逃走。

可怜的兔子跑到哪里都有人,吓得变成灰色的闪色,一溜烟地东奔西突,最后死在明芝的枪下,成了被烤的一道菜。

瘦、柴、老,还有股土腥味。

三个卫兵和明芝再饿,毕竟一天半天的还受得了,仍保持着正常的口味。尽管兔子做了他们疗饥的牺牲品,但还是得到了以上评价。只有徐仲九毫不介意,是四人中吃得最多的那个。

吃完他舔舔手指,“再来一只就好了。”

卫兵宣称等回家要请徐仲九和明芝去吃席,鸡鸭鱼肉都不能少,还得再来两坛子酒,叫上几个清倌人。他们以为明芝是个小兄弟,嘻嘻哈哈跟她开玩笑,说像他这样清秀的模样,倒是吃亏,不知道是他玩人还是人玩他。

明芝斜了一眼徐仲九,后者笑微微地朝她一点头,是个“随他们说去”的意思。

晚上山里冷,明芝最终还是和徐仲九靠在一起睡。

“光知道吃。”她耳语般送出话。等卫兵们和沈凤书会合后,她做过的事就全暴露了。不然,说不定沈凤书还不信火烧仓库是她做的。

“你可以不接。”徐仲九的声音在唇齿间若隐若现,明芝得竖起耳朵才捕捉得到。

可她饿得很,顾不得以后,只求现在有口东西吃。

“你太自私了,说下手就下手,也不管我怎么想。当然是我先不对,我喜欢你,不停去撩拨你。可我不是答应你了,就两年你也不愿意等。”与其说是控诉,倒不如说徐仲九的自言自语,“你明明知道我真心想做点事,难得遇到沈县长这样的。就算我坏到家,也佩服他是条好汉,他是真正考虑民生的人。”

明芝始终没有声音,就在他以为她会沉默到底时,她才开了口,“不这么做,过两年你真的会带我走?”

他不说话了。

第二天天擦亮的时候明芝睁开眼,发现自己蜷缩在徐仲九的怀抱中。如同保护婴儿般,他从背后把她拥在怀中,一手护着她的额头,一手抱在她肩上。他温热和缓的呼吸,就在她耳边。

昨晚的火堆还有一小半在燃烧,山间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明芝睫毛上凝了露水,沉重得一眨一扑悉。然而她的心情很平静,有种做决定后的轻松,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他,欠的总要还,不如趁自己还得起的时候做。

下午,五个人跌跌撞撞翻过又一个山头,总算到了有人的地方。

徐仲九找到村里的锁匠砸开锁链。明芝就在旁边,但没有阻拦。

磨破的地方有些化脓,红白紫青,堪称五彩斑斓。徐仲九弄了一大碗温盐水,找了块干净的布细细擦拭,再往伤口上倒些洋油灯里的洋油,包扎好就当治疗。

三个卫兵在村长那里磨了半天嘴皮子,没使不出狠劲,结果什么帮助也没得到,恹恹地回来。

这在徐仲九的意料中,他心道真是没用的家伙,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烧火棒?

但既然已经临时结成救人的同盟,徐仲九只说先歇口气再想办法。

他们吃了一顿饱饭,没有肥鸡大肘子,蒸腊鱼、小炒肉还是有的。明芝舌头都辣麻了,一气灌了两大碗米酒扒了两碗饭,仍然收不住筷子。

五个人吃完饭鼓着小肚子,坐在阳光里发呆。

下一步该怎么办?

卫兵身上的钱不多,吃过有鱼有肉的饭后就接近于无。明芝有钱,可她等着看徐仲九的举动所以不急于拿出来。

徐仲九挠了挠肚皮。最后吃的一块鱼浮在喉咙口,一挠之下开始晃荡,上不上、下不下,噎得他直着脖子猛翻白眼。

好不容易平伏下来,徐仲九张开嘴,吐出根鱼骨头。

卫兵们跟吃了药似的笑不停,好不容易停下时徐仲九有了决断。

抢车。

他眼里闪着贼光,村长家有马车,抢了就走。只有尽快回到城市,他们才有可能得到帮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goggle76扔的地雷,谢谢,么么!破费了。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一小时后,徐仲九赶着马车,歪歪扭扭的,载着四名乘客上了路。

徐仲九讨过饭,做过街头小混混,十岁以后回到徐家开始当少爷,经历可谓有起有伏,今天又落回到马车夫。然而有什么办法,他深深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是天生的劳碌命。

马已经很老,不管徐仲九举起鞭子用不同的声音或者催促或者恳求,它仍按自己的步骤慢腾腾走着。三个卫兵吃饱了饭,又有人接过担子,在后面各占一角睡得东倒西歪。明芝不声不响坐在他旁边,是个平静的小模样。但徐仲九现在很怕她的平静,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而她的爆发等同于血与火。

换了别个人,徐仲九肯定灭了算了,但对她他偏偏下不了手,也舍不得别人去下手,所以只好先就这样。有一点他拿得很准,明芝不会要他的命,落到她手上不过受活罪,而他皮厚肉粗,并不认真将之当回事。

他凑到明芝耳边,没头没脑来了句,“不怕他了?”

明芝跟没听到似的,看也不看他,只是嘴角抿得更紧。

徐仲九心满意足地去哄老马,“马儿啊你跑快点,我们可是救人,晚了会出大事。”

明芝瞄了他一眼,心想你无利不赶早,无非有好处才救人,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连一匹老马都骗!

徐仲九伸出手想摸她额头,她往后一退避过,“干吗?”

徐仲九趁前方路面平稳,不由分说按着她的头细摸,“还好,再过两天应该能消肿。”明芝好不容易才挣脱,随手捋平短发,掉转头不理他。过了会徐仲九仍是那付可恶的笑模笑样,明芝往他背上捶一拳,“笑什么!”

徐仲九没还手,乖乖地吃了这一记。

明芝不觉有些懊恼,不知不觉中摆出个思想者的姿势,沉思了半天却没得出结果。她也长长叹了口气,感觉随着武力的增长脑袋在退化,她已经不愿意思前想后考虑后果。

靠着架破烂马车,他们一行人总算到了个小县城。

一县之长听说要从土匪手下救人,顿时苦了张脸。山民彪悍,他躲还来不及,主动找上门去,简直是老寿星吃砷,嫌活得不耐烦了。不提救不救得出人,只说救出人后他们倒是一走了之,那帮亡命之徒连伏击火车都敢,怎么不敢攻打县城。他这边附近驻军不少,但每次过境卷走一层地皮,同样属于不可招惹的对象。最后他只肯,“老将军从戎多年,交游广阔,定有贵人相助。我派一辆车送你们走。”

徐仲九等在这里停留,联系到人,又收拢了谢将军的十几个卫士。他们跳火车逃生后同样在野外混了几晚,但都年轻力壮,身上又有武器,无惊无险前后到了县城。然而“家里”对于救人一事却还没有他们心热,只因谢将军年纪已经大了,毕竟北洋老军阀出身,跟新军多少有些隔阂。他人在的时候还好,人不在就有些险-有人希望他回来,又有人觉得没了他才好。谢将军的正妻已经没了,留下一儿一女,大的是女儿,儿子才七八岁。绑架他的匪徒狮子大开口,要价一百万大洋,一时之间哪里拿得出来。

一时之间却找不到沈凤书,据说他离开长沙已经南下。徐仲九得到这个消息,不由看向明芝,后者却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是个坦然的样子。

徐仲九又是电报又是电话,或是软声相求或是大声咆哮,竟给他收到一笔钱,集结起一批人马,乱哄哄去救人。

到了山下先宿营,徐仲九把明芝拉去看地形,他打算让她发挥长处,居高临下阻击敌人。

明芝无可无不可。她冷眼旁观,替徐仲九捏着把汗,只为来的这批人良莠不齐。有点本事的想靠这件事出头,很不愿意服从别人的指挥;更多的是十六七岁的毛孩子,恐怕刚放下锄头,到时万一情势不利,大概一冲也就散了,如同那天火车上,没多久就溃不成军。

徐仲九未尝不知,但他想跟谢将军拉上交情,日后有他的军队做靠山,能打通一条运输线。二者则是军火,靠山吃山,军队还能没有武器?随便拔几根毛下来就能填饱他。

富贵险中求,他想。

仔细勘探一番后,徐仲九大致有了想法,一五一十跟明芝说完手一挥,“到时你不用管我,把人救出来就行。”他凑到明芝跟前,“还记不记得我们炸掉的那批东西,要是能做成这件事,就不用担心被人追杀。”

明芝定定看他一眼,心想大不了逃到美国,她才不信有人会追到美国。然而对战在即,她不愿意说扫兴话,于是淡淡地一点头,算是谢过他把那件事担起一半,至少他用的是“我们”而不是“你”。

反正,要是救出人,她也算间接报了沈凤书的赠财之恩,从此后各不相干,不欠他什么。

不过,这个人南下去了哪里?

明芝隐隐约约觉得沈凤书是为找他俩而来,但事隔半年他到底怎么个想法,为初芝解救徐仲九?捉她回去是关是杀,又打算如何罚她?她脑海浮现当日那幕,她受了初芝的指责,沈凤书不但不挺身而出,反而和初芝喁喁低语。

一想到这里,明芝垂眼看着地上,手指不由自主摸过冰凉的铁。她是白眼狼又如何,他们能奈她何?季家的教养以文化为重,季祖萌便是文化人,即使从商发了财,所得也都投在教育事业上,不但没有忘本而且可以说是一方教育家。但是,在尝过武力的威慑后,明芝更相信后者,所谓以理服人,无非拳头不够硬才有的自我安慰。只要看国与国之间,何尝不是如此,若是武力不够,哪怕说破嘴皮子也无人主持公道。当年沈凤书也是为此才弃笔从戎,尝试走一条武功之路。

“明芝,”徐仲九看了看周围,低声叮嘱道,“救人这种事尽力而为,要是明天看着不成你快跑,到时我会来找你。”

明芝默然无语,片刻后抬起眼,清亮的眼神像要看进他的心。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这时候你还不信我?”

明芝拧住他的面颊,用力扯开,同时恶狠狠地呸了一声,“大吉大利,童言无忌。”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草长莺飞,徐仲九带着人比约定的时间早到。

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但谢家凑不出钱,只好委托他们行冒险之举,带来的箱子只有最上一层是真的大洋,下面都是铁块。

一帮人按事先说好的方位各自站开,徐仲九背着手立在箱子旁,不经意地环顾周围。

风过树动,连他也不知道明芝躲在哪一处,但她肯定在。

这种感觉从来未曾有过,徐仲九新奇之余不愿放明芝走。她那些念头在他看是浪费,既然有本事,为什么不大干一场,哪里能比乱中更容易取财?她现在年纪小,又没吃过苦,所以不知道势单力孤吃亏的地方。不过不要紧,他懂。

徐仲九吃了几天饱饭,浑身上下满是力气和雄心,并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做足准备,中式的裤褂下全是武器,但因为半年里掉了近二十斤体重,所以看上去文弱而英俊,不但毫无凶相,还因为带着心事而略显忧郁,像一个真正的读书人。

匪徒们姗姗来迟,稀稀拉拉来了百来个人,有几个连推带拉,拽着谢将军走在前头。

徐仲九定定神迎上去,对方并没有兴趣寒暄,把谢将军一推,自顾自去拆箱验钱。他也是同样,二话不说拔出随身匕首开始割人质身上的绳索。

第一个箱子被砸开的同时,一颗来自狙击手的子弹滑过长空,打中放在最后面的一口箱子。

轰的巨响箱子炸开腾起一朵烈焰。

徐仲九一把按倒谢将军,硝烟略散,他扶着谢将军连滚带爬冲向灌木丛。这是和明芝说好的,由她用一贯的老手法制造混乱,然后他们借机逃走。山坡下无人知道的地方有司机和车,静悄悄守在那,只等他和谢将军的到来。

乱成了一团,谢将军人老成精,并不多问,跟着这位素不相识的青年无声无息滚到坡底。顾不上拍打身上的黄土,他俩矮着身子,奔命地逃。

土匪们虽然没经过严密的训练,但都是提着脑袋讨生活的人,格外机敏。他们迅速从突然而来的打击中醒过神,兵分几路,一路去追谢将军,一路去揪打冷枪的,还有的留在原地和来救谢将军的人乒乒乓乓打成一团。

徐仲九回头,追兵长于山路,已经紧随其后,甚至能听到他们野兽般咻咻的呼吸声。

他拔出枪,但不等开枪他们开始一个个倒下,跑着、跑着就栽倒在地,被无情的子弹夺去生命。

不用猜想徐仲九也知道谁是无声的帮手,他在强有力的掩护下和谢将军逃出战场。他俩和土匪的援军险些碰个正着,幸好徐仲九来了个急停,劈头盖面抱住谢将军,和他缩在树后,而来者一心扑在前方,没有注意旁边的动静。

随着援军的到来,形势随即转化。跟来救人的一帮本来类同于散沙,灵活的士官都跑光了,剩下的新兵没死的开始投降,他们当兵吃粮为的是活下去,还不想为了一个形象模糊的上官送命。

明芝知道,在掩护徐仲九的时候她暴露了自己。

她从来没跑过这么快,风从耳畔呼呼地冲过,脸被树枝东一爪西一爪地抓破。也许不止风声和树枝,在她身边蹿过的还有子弹,空气中是它们带来的火药味。但那味道正是她喜欢的,让她心跳加快,浑身充满用不完的精力。

死亡在张牙舞爪,然而明芝和它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并且从中尝到乐趣,故尔并不畏惧。但这种游戏的危险之处在于它是层层加码,最终的筹码是生命。

在巨响中明芝身不由己地离开地面。

泥土扑天盖地而起,地面被炸出了坑。

失去知觉前她既没想到徐仲九也没记得沈凤书,反而是她存在县城小银行的款。“他们会不会吞掉我的钱……”,这是她昏迷前唯一的念头。

徐仲九带着谢将军上车,山坡上四起的爆炸声同时吸引住他们的视线。徐仲九的心紧了一下,那里是明芝所在。只有司机没走神,他尽责地发动车子,用最快速度离开危险之地。

就跟他们的离开前后脚,另一支人数不多的部队急驰而来,以飞快的速度加入战场。这队人稳扎稳打,临阵不慌,枪法又好,跟推土机似的缓缓前进,让山坡上奔逃的老兵大为兴奋,原来自己这边也有援军。他们嗷嗷大叫,欢快地再次投入战场。

情势再次变化,最终定格在谢将军这方胜利。

沈凤书站在原地,刚才的作战已经耗去他所有精力,此时不但头在隐隐作痛,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他不敢再动,静静站着听人汇报。

“徐仲九那小子,我呸!以后老子见他一次打他一次。”说话的人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愤愤不平地说,“原本说好先开枪打死匪徒为首的,然后再救人。他倒好,一上来炸了装弹药的箱子,自己抢了督办就跑,剩下我们没头没脑接上火。还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们才信他,处处让着他,没想到这小子是个抢功卖战友的好手。”

沈凤书身边的阿成知道这帮老兵油子也不是好人,耐着性子确认,“那他和谢将军确实脱险了?”

子弹可不长眼睛,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来,老兵油子犹豫了一下,又觉得非如此不能以表达气愤,还是一口咬定,“枪声一响他带着督办就从那跑了,狙击手也一直在掩护,肯定没事。”

阿成从他的神态中猜到一点,笑了笑劝解道,“我们都是为救人而来,达到目的就好。”

老兵油子不满他的话,东张西望,拉住经过的一人问道,“跟徐仲九时常一起的那个小子呢,他在哪?他一定知道徐仲九去哪。”

明芝在震动中睁开眼。

地面在晃动,她被人背着,四下安静,只有匆匆脚步声。

“喂……”明芝有气没力地叫道。

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