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荣情急,“嫂子,大老板叫我来的!”

明芝脚下毫不停顿,身后传来阿荣急切的声音,“有钱赚!”

老头子让阿荣来传话,让她去把竞争对手黄老板手下的一号打手做掉,报酬是一套房子。老头子出手大方,事情没做,已经让阿荣把房契带来。

房子也在租界,是套好房子,附带一个小花园。

明芝翻了翻房契,“直接给钱。”

阿荣再来,带了一张外国银行的支票。

明芝没收,支票虽好,然而有迹可循。她要现金,左手交钱右手交货,最最爽快。

阿荣第三次来,拎了一箱子钞票。

明芝收下钱,“这事不能告诉他。”阿荣点头,“九哥不会知道。”他存心在明芝面前卖好,“大老板对你闻名已久,所以二话不说,所有条件都答应。”

明芝奇道,“我有什么名,值得他老人家惦记?”

“你以前做的那两件,干净,利落,是天生的好手。那时我追上你们,大老板让先不要把你们带回来,他想看你的身手,果然你没有让他失望。后来帮你治手的医生,还是老爷子介绍的,他不忍心见你被埋没。”

原来如此。

明芝转头去银行把钱存了,心里十分安逸。

这一次她不会让别人拿走钱。

*

黄老板产业众多,其中旅馆一项由其得力助手钱小山打理。旅馆共五层楼,三层是住宿,另两层堪称吃喝玩乐一条龙,财源滚滚、日进斗金。顾老板新开的电影院抢了黄老板的生意,钱小山自告奋勇为黄老板解忧,找了帮街头混混前去闹事。谁知混混们遇上徐仲九,没能成事。钱小山本想亲自出马,但被黄老板叫停,大老板之间自有默契,不愿撕破脸皮,坏了表面的和气。

钱小山心里不服,恰好徐仲九为军火买卖逆了顾老板的意,便趁机安排人马在俱乐部动手。没想到徐仲九命大,这种情况还被他杀出一条血路。钱小山气得七窍生烟之余,心知和徐仲九结下仇怨,此事不会罢休,暗暗加强防范。他和徐仲九情况不同,徐仲九单枪匹马,帮手多来自顾老板的门徒,钱小山却是经营已久,早养了一批自己的弟兄,因此虽说不敢大意,却并不特别担心。

除了旅馆,钱小山日常出没的地方便是黄老板名下的戏院,他是标准戏迷,凡有新戏新角必定捧场。明芝花了十几日四处打探,慢慢摸到钱小山出入规律,要说下手,唯有戏院此处方便。

明芝装扮成青年男子模样,守在街角茶馆,喝了一壶茶,听了两场书。她明白顾老板的算盘,老头子一箭数雕。既然徐仲九没死,又再次投诚他,这口气他一定帮忙出,但也不能不管不顾。用了她,万一失败,别人只当是徐仲九的人做的。还有就是掂掂她季明芝的份量,值不值得花心思。

明芝目前只失手过一次,而且是为保护徐仲九才暴露了自己,所以仍处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阶段。她现在还不知道能从这桩生意中得到的长远利益,但那箱子钞票足以让人心平气和-任何事业做大之后就会不同,顾老板从小混混到大混混,如今已处在半洗白状态。他和政界人士颇有官面上的往来,而且还是出名的慈善家。去年水灾之后,华东地区的赈灾活动是他出面组织的。

宝生挎着个篮子出了戏院。

明芝不方便在舞台里外混进混出,便动用了宝生。他一个毛孩子,借着卖花生瓜子大可以钻来钻去。小孩子家眼目清亮,样样都记在心里,明芝根据他说的画了张详细的地形图。

一大一小,他俩瞒着家里别的人,悄悄地行动中。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华灯盛放,花花世界无奇不有,从魔术到杂耍,歌舞到电影,只要有钱,便可各取所需。天赠舞台夏末推出的连台本戏《大破红莲寺》,剧情紧凑,机关精妙,唱得好,打得也好,让海上戏迷如痴如醉,钱小山也是其中之一。

钱小山是个壮汉,说话声音也响,“粉菊花的功夫,真不是吹!”粉菊花是沪上有名的刀马旦,还拍过电影,能从三张桌子上翻下来。

老大一发话,旁边簇拥的小弟们齐齐地一点头,异口同声赞道,“是啊-”钱小山最爱老生,其次武生和刀马旦,小弟们跟着熏陶日久,也是同样的口味。

他们这帮人臂圆膀粗,看上去便不像善类。行人不欲惹事,让出一条路。

也有不开眼的。

钱小山和几个充任保镖的弟兄上了车,他准备去新收的姨太太那里共度良宵。

车辆即将驶离,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慌里慌张从车头前跑过。

一大篮瓜子花生跟天女洒花般落下,掉得到处都是,车头也没有幸免。

钱小山的思绪已经从打戏跳到半裸美女-戏班老板说,后者是因剧情需要而出现。虽说被老戏迷骂得狗血喷头,但效果着实好,钱小山恨不得一步到家,及早抒发因激而生的兴致。

汽车夫刹住车,不用钱小山开口,坐在前排的弟兄已经下车,准备给那孩子一点苦头。

机灵的小鬼知道闯了祸,头也不回往人堆跑,转眼无影无踪。

汽车夫也下了车,跟先前下车的那个,一起动手收拾掉在车头上的吃食。

钱小山闭上眼,一边拍着大腿打拍子,一边哼着戏里的唱白。转眼间,汽车这个密闭小空间充满他的声音,正如他的以体积占领绝对位置。

挤在车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刚才抢到的时间已被小意外消耗。钱小山不耐烦地睁开眼,想催促外头两个蠢货,做事太慢!他突然背上一冷,是自身对危险来袭的警报。

然而来不及了,黑洞洞的枪口抵在车窗上。

钱小山的左右都有人,他被堵在后排的中央,无法挪动丝毫。

几声低鸣,后排当中的人被打爆头。而行凶者镇定地混入人群,利用不明情况的围观者摆脱了追兵。

她在路口上了一辆黄包车,“鲁班路。”

明芝让宝生脱身后直接回鲁班路。精武会在鲁班路山东会馆有分会,为了方便行事,宝生这阵子住在那里。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明芝只怕宝生贪看热闹没及时撤离,还是去会馆看过才放心。

不过,今天幸亏有宝生,明芝想起来便不免自责。她差点错失良机,还好宝生聪明,冲上去想法拖住车子,否则又得重找良机-最近她时常晚归,相信娘姨都看在眼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偷偷向别人通风报信。明芝见多两面三刀的下人,对娘姨并不敢放十二个心。至于宝生娘,她倒有一些把握,谁让宝生在她手上。为了宝生的前途,宝生娘对她是百依百顺。

夜色如墨,明芝面无表情,心中却狂涛巨浪-她刚才看见了罗昌海。

对于罗昌海的下落,徐仲九没有给她具体的回答,只说他会处理,让她不要再管。明芝想方设法查过,据说罗昌海被打了个半死,被拖出巡捕房。但到底他死没死,却是未知。

然而在戏院散场的人群中她见到罗昌海。

要不是和罗昌海之间隔着那么多人,恐怕她下手的目标就是他。

明芝的手按在小腹上。她糊里糊涂有了,又不由她决定地失去,留下的记忆是痛。得来的时候有痛楚,失去更痛,那是足以让人意志涣散的痛楚。

与其说为孩子报仇,还不如说为自己。明芝定定看着前方,她从来就很小气,有一点小事就能记上一辈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懂得情势不如人的时候要忍;但有机会的时候,她要报回去,原谅宽恕之类的,不过是弱者的自我安慰。

她要强者的快意人生。

罗昌海衣冠楚楚,他身旁的人派头十足,更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之间谈笑甚欢,显然,徐仲九没能收拾得了他。

在徐仲九知情不告、还是无能为力之间,明芝想了想,决定信任他。人总有一时之间做不到的事,他现在远远没到随心所欲的时候。所以……她无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他不想让她掺合,她也不想单纯地依靠他。

路边蹿出个孩子,是宝生。

明芝连忙叫停。

她结了黄包车的钱,和宝生一路走回会馆。

“姐姐,我干得漂亮吧?”宝生昂头看明芝,得意洋洋地问。

明芝没接他的话,“不好。我让你直接回会馆,你却等在这里。”

宝生吐吐舌头,“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他偷偷观察她的脸色,“你心肠软。”

明芝哼的一笑,抬手给他后脑勺一下,“我心肠软?我刚才干什么了?”

宝生嘟囔道,“哪能一样!谁对你好,你才对谁好。那种坏人,死一百次也不可惜。”

明芝不置可否,“要是你落到别人手上,我会杀你灭口,到时别怨我,我们事先都说过。”

“我自愿的,决定没有怨恨。”宝生斩钉截铁地说,过了会又道,“姐姐,我的命是你救的,随便你怎么用,我吴宝生不敢有任何怨言,刀山火海都去。”

他瘦瘦小小,比同龄人身形小得多,说话的语气却像大人。两相对比之下,格外可笑。

明芝并不放在心上,誓言这种东西,和人一样经不起考验。比如她,假使遇上危险,绝对会先自救。别说宝生只是萍水相逢的孩子,哪怕她亲爹来了,该怎么办她仍是怎么办。

眼看离会馆越来越近,明芝和宝生却突然同时停下脚步,只因他俩是同样的好眼神。

路边有一辆崭新的福特,徐仲九靠在车身上,是等人的姿态。

火星在黑暗里一闪一闪。

瞬间,明芝转过无数个念头。最后,把宝生向会馆轻轻一推,她自己慢慢走向徐仲九。

该如何便如何。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徐仲九的目光在明芝身上细细刮了一遍。

还好,全须全尾,从头到脚干干净净,连个血点子都没有。

更厉害了嘛!

他叼着烟,朝她晃了晃脑袋,是上车的意思。

明芝拉开门坐上车。

徐仲九又吸了两口烟,把剩下的半支丢在地上,重重碾了一脚,这才上了车。

打开大灯,他放下车窗,对会馆大门远远地一招手,招出一个缩手缩脚的宝生。

徐仲九对宝生和颜悦色地说,“上来,回家。”

宝生看向明芝,后者木然看向前方,是泥菩萨的样子。

徐仲九没烟瘾,这会抽多了,嘴巴发苦,连嗓子眼也干巴巴的。他舔了舔嘴唇,觉得没有一大杯茶水绝不能解这烟醉,因此恨不得马上到家,可以饱饱喝上一气。

“上车。”他脸一沉,简短地说。

宝生硬是从明芝纹丝不动的表情里看出暗示,赶紧上了车,老老实实坐进去,连个屁都不敢放。

徐仲九突然笑了一声。好哇,真是小看了她。

一时间三人各怀心事,车内安静得只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徐仲九油门和刹车下得重,后排宝生不倒翁似的东摇西晃,忍得眼前发黑、腿发软,才把一腔子晚饭硬生生留在自己体内。

等到了家,宝生打开车门,跟面条似的滑出来趴在地上。他怕弄脏汽车轮胎,朝旁边爬出几步,才痛痛快快地开始吐。

宝生娘不明所以,但又不敢问。徐仲九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明芝穿着古怪,青色裤褂,又戴帽子,是男装打扮。她打了个寒颤,徐仲九的样子何止是打人,简直要杀人,从前那次明芝说不是他打的,但也许是爱面子没说实话?还有宝生,不是说要住在师父那,怎么又跟着他俩回来?

娘姨在厨房门口探了下头,又缩了回去。她早看出来,明芝属于最好相处的女主人,不挑剔、好说话,只要规矩做事就行,用不着特别卖弄。

徐仲九没注意到娘姨的小动作,一马当先进了客厅,大马金刀坐下,言简意骇叫道,“茶!”

娘姨不敢怠慢,见要得急,泡好茶后往里面掺入小半凉开水,免得徐仲九烫着要发火。

徐仲九咕咚、咕咚一气喝了两大杯,才觉得把嘴里的烟气给压了下去。他近傍晚时从梅城赶过来,只为干爹要做和事佬,出头为罗昌海和他讲和,免得他俩闹下去坏了他的买卖。罗昌海本人不算什么,但这回是他上面有人帮忙说话,干爹乐于拿到人情,以便将来开拓出更多生意。东北那边,大烟,军火,西药,样样都是大钱。

茶水的甘甜弥漫在舌尖,徐仲九也不看明芝,仰在沙发里想他的心事。自从和谢将军拉上关系,他这头也有“货源”。但和东北那边不同,谢将军好面子,不肯明目张胆做这些买卖。而遮遮掩掩的,当然没有豁出去的来钱快。

徐仲九眼珠子转了一下,看到外头趴在窗口上的宝生。

宝生娘比他早些发现自家儿子的举动,因此徐仲九见到的其实是母子俩:宝生固执地趴在窗上,宝生娘怕声音传到里面,不敢有大动作,只能揪住儿子耳朵不放。

徐仲九一乐,没想到明芝意外所救的小瘪三有情有义。他从来没有心腹,阿荣算小半个,目前遇到最碰得住、最帮得上忙的也就只有明芝,但那也不算纯粹的伙伴之情。

对宝生做了个鬼脸,徐仲九满意地看到宝生娘拽走了她儿子。他不讨厌这小鬼,但也不愿意自己被当成恶人。

明芝从进屋开始就闷声不响坐在一旁。

徐仲九不打算惯出她的毛病,所以自顾自洗澡睡觉。他快累死了!

从戏院包厢出来晚了一步的徐仲九,没看到明芝和宝生那出合作,但有人看见了。罗昌海兴致勃勃叫住他,一竖大拇指,“弟妹实乃强人,不费吹灰之力闹市杀人,法子用得妙啊。”

这时马路上已经乱成一锅,徐仲九不知前因后果,莫名其妙看着罗昌海,又听了几句他的胡言乱语。他指着下面的人潮,满脸坏笑,“好一朵带刺的玫瑰。兄弟,就怕哪天你得罪了她,那可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完了,说不定-得出人命啊-”

明人不用细说,徐仲九瞬间猜到真相。来不及和罗昌海斗嘴,他力大无穷替自己寻出一条路,风驰电掣回了家。

来开门的宝生娘一问三不知,他转身又去了会馆,果然,一大一小,一逮两只。

要是他俩再迟点回来,徐仲九非得急疯。

开玩笑,钱小山有老头子有手下;此事又落了罗昌海的眼。

不能拖,徐仲九在温暖的水中有了主意。他得带走明芝,一是免得那边上门寻仇;二来也防自家干爹,明芝是他的,容不得她被别人利用;三来,也省得这傻丫头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凭一点胆量便可以在上海滩闯出名头。

她想得太容易了。多少大男人还没做到,哪里轮得到她。

事不宜迟。徐仲九出了浴缸,匆匆擦掉身上的水,准备连夜走。

才出浴室,他听到电话铃声,心里一沉,加快了步子。及等走到,明芝已经接完电话,把听筒放回底座。

见是他,她如实相告,“干爹打来的,让我们去他那。”

徐仲九一顿,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剜了她一眼。

当天晚上,黄老板的门徒八百拿着砍刀斧头到处找凶手,和顾老板看管仓库的人打了起来。黄老板遥控指挥,本以为定然大占上风,谁知那头大门一开,杀出千把人。

最后顾老板这边以微弱的优势取胜。至于地上血流成河,那是清洁工人才需要发愁的事。

双方打来打去,最后中央捕房的法国总巡捕出面做中人,摆平了这件事。

三天里,徐仲九和明芝被留在顾府。而这三天,徐仲九没和明芝说过一句话。

*

三天后大局已定,顾先生开了家宴招待徐仲九和明芝。虽是家宴,顾府请了一班堂会戏,园子里锣鼓喧天,热闹得如同过节。

顾先生广收义子,早年的除了徐仲九和罗昌海之外,还有三个在身边。如今他们各有事业,平时很少相聚,少有机会坐在一起。难得顾先生叫齐了,弟兄几个难免推杯换盏,互叙甘苦。

徐仲九很久没有畅饮,十几杯后有些上头,便托言如厕回房。他抠喉咙吐清喝下的酒,洗了把热水脸,整整衣服重往前头去。

此时台上唱的是《木兰从军》,木兰为向父亲表明自己有一身武艺,拔剑起舞。旦角扮相俏丽,身段轻盈,赢得满场喝彩。徐仲九停下脚步看了会,不觉一笑-顾先生的儿子,坐在女眷席里,正对明芝喋喋细语。顾先生的干儿子们,个个心狠手黑,没有一个是善辈。然而他唯一的亲儿子顾国桓,从小在洋学堂里读书,却是斯文人。

顾国桓今年十八岁,小分头梳得极为服帖,脸色白净,身量单薄。他上半身靠向明芝,大概要加强语气,言语间右手不停挥动,手上的钻戒随着他的动作熠熠生辉。明芝半垂着头,默然不语,偶尔才抬头看向戏台。她衣着素淡,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不知她怎么就入了顾国桓的眼?徐仲九暗自纳闷,又想起在梅城时的蒋三。也许对他们来说,她正如风中摇曳的小野花,自有动人之处。只是这朵小花,可不是那么好招惹。

上海滩这场死伤无数的争斗,起因是钱小山之死。三天过去,巡捕房拿到“凶手”,对黄老板已有交待。事过境迁,出钱的人大宴宾客。下手的人安安静静坐着听戏,除了少数几人,谁又知道她是谁。

徐仲九点了支烟,遥遥看着明芝,不由讪笑:自以为降服到一头小鹰,没承想小鹰羽翼初成,爪牙渐硬,并且有一付狐狸的头脑。

几天里徐仲九反复思量,既然无法掌控,及早止损为上。然则,理智上知道,情感上却仍无法接受-他又一次被她骗了!

明芝仿佛感受到他的注视,回头迎向他的视线。

戏台上换了一出戏,闹天宫,猴子们翻腾纵越,煞是欢腾。

顾国桓跟着明芝的目光看向徐仲九,嚓嚓地在她耳边道,“九哥可是个狠角色。他到我家时才六七岁,我爹叫他喂狗,他把狗饭吃个精光。我爹自然要揍他,谁知过了两天狗不见了。”他卖了个关子,“你猜怎么着?”

明芝收回目光,随口说道,“猜不着。”

顾国桓背后说人,有点羞涩,声音渐渐低下去,“九哥杀了狗,煮了吃了。我爹往死里打他,他爬起来对我爹说,他能做的比狗多得多,他愿意做我爹的狗。”

明芝低头不语。

“九哥长到十岁,跟我爹说要回徐家。我爹说他这一去,非把账都讨回来,徐家不完才怪。果然不出十年,徐家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他一个好的。”顾国桓见明芝左手微微一动,以为她要喝茶,连忙抢在前面拿起茶盏,“冷了,我让人重新砌去。”

顾国桓呼仆唤佣,明芝回头,假山边的那人不知何时已走,只有石壁嶙峋,凤尾森森。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天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