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对陈佳影笑了笑说:“这样的故事,有谁不想探究个真假呢?”

该隐说完,悠闲地走开了。

“背后真是大秘密!”王大顶笑盈盈地正回身子,“可以交差了。”

陈佳影脸色煞白说:“什么都别说。”

王大顶说:“你啥意思啊?窦仕骁他们,还有肖苰想要的,现在都满足了,还不赶紧交了差脱身?”

陈佳影说:“你要知道,这个内幕牵涉面太过重大了!”

王大顶说:“关你屁事?”

陈佳影急了:“关键是说了就能脱身吗?”

王大顶说:“是你告诉我的,协助完他们,咱就脱身了,现在机会来了,你试都没试就否定,是真觉着脱不了身,还是压根儿就不需要脱身?”

陈佳影有点儿慌乱地说:“对不起,这个发现出乎我的意料,我现在心里很乱。我知道我们都得尽快脱身,你容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想。”

这时,便衣B走过来,对陈佳影说:“满铁派人给你送材料,在大堂。”

6

陈佳影匆匆来到大堂,一位抱着文件簿的职业装女子向她走来,递上文件簿说:“陈女士,我是野间课长的秘书,这是您要的材料。”

陈佳影打开文件簿,可见封面印有“密”字的文件,文件背后还插着一把万能钥匙。陈佳影讶异地合上文件簿,对女秘书说:“我要材料,只是想找些历往信息,给我万能钥匙干什么?”

女秘书说:“野间课长吩咐,协助办案中若有价值性的发现,您可变协助为主动,这把钥匙以后或许对您有帮助。”

陈佳影说:“请转告野间课长,饭店里的情况,我会自行判断。”

女秘书说:“是,告辞了。”

陈佳影把女秘书送到饭店门口,看到街道斜对面待客的一排人力车中,忽有一辆被车夫往前拉出队列,车夫正是唐凌!唐凌拽着车把双脚离地,陈佳影分析这个动作并默默念着:“营救。”接着,唐凌拉着人力车原地转了一圈,陈佳影默默地念着:“圆满、妥善。”

陈佳影暗暗自语:“冯先生还活着,已经安全了。”

这时,女秘书的车已经启动,陈佳影“呼”地转身,追上轿车。

陈佳影对女秘书说:“我要把调查升级,帮我向课长申请公务令,还有要求家眷保护,买一张去山东的车票,把我丈夫送走。”

7

陈佳影握着文件簿匆匆走进大堂,窦警长正好从里面走了出来。

窦警长说:“王太太,这么急匆匆地是抓到线索了吧?”

陈佳影说:“还需调查。”

窦警长指指她手里的文件簿说:“您是有的放矢,获知答案应该不会太久。当然,我们有两手准备,如果酒会结束前您无法提供答案,饭店就恢复全面封锁,继续由宪警方进行排查,共党绝无漏网可能。”

陈佳影说:“我相信你们有这样的决心,失陪了。”

陈佳影急急进入316房间,奔向窗边拉合纱帘,然后关掉电灯。人力车队中的唐凌看到饭店三楼的一个房间灯灭。他明白了什么,静静地盯着这个房间看。

陈佳影把灯打开,身影印到纱帘上,通过形体动作在向唐凌传达着消息:新的重要发现、驻留。

唐凌喃喃说:“留下吧,你和冯先生的使命万无一失。”

他沉了片刻,抓起车把,走开。

陈佳影眼圈潮红地望着窗外自语:“你们万无一失,我就该选择留下。”此刻,她想起了与唐凌的一些往事。

船篷下,陈佳影有些迷离地看着唐凌,说:“你一身本领,从此却隐身在我之后,不觉可惜吗?”

唐凌微笑着说:“我陪伴你成长,看着你脱胎换骨,已经很骄傲了。”

陈佳影说:“唐凌,你不属于我一个人。”

唐凌说:“当然,但能为所爱的人当守护者,是件幸运的事,如果组织允许,我愿意当一辈子。”

陈佳影柔声说:“船一直在漂着。”

唐凌说:“随它去吧,反正现在这片星空只属于你我。”

想到这里,陈佳影喃喃说:“我渴望与你相聚,渴望一样的星空。”

她从抽屉里拿出小瓶万金油,拧开瓶盖,放到鼻下长嗅了一下。

这时,门铃响起。陈佳影慌忙收起文件簿放进抽屉,随后起身去开门,只见王大顶与肖苰站在门外。

第十章

1

肖苰一进门就说:“这杂碎描述了你的侦讯过程,专业技术结合心理战,堪称精彩。”陈佳影瞪了王大顶一眼。

王大顶赶紧解释说:“她捏着咱的短儿,换你也扛不住吧?”

陈佳影沉着脸说:“你跟她说什么了?”

王大顶说:“南京那边儿想用一笔巨额政治献金当敲门砖,跟苏联拜把子,陈氏兄弟跟巴布洛夫两口子是双方密使,没想交易时被内尔纳偷拍了。大家都想证实这事儿,因为影响世界格局啥的,美国佬为了抢先,就弄个法文字条并用肚子打电话之类,反正挺巧那么几番儿,误导石原和窦仕骁捏了内尔纳弄到胶卷,结果胶卷严重曝光啥也看不到。”

肖苰接话说:“陈佳影,我要你在酒会上把这一切公之于众。”

陈佳影咬牙切齿地对王大顶说:“刚才我下了决心留下,于是升级调查,借此要求亲眷保护,让你打道回府,结果扭脸你就乱飞口条!”

陈佳影转向肖苰说:“你要我把那些公之于众什么目的?”

肖苰说:“这你不用管。”

陈佳影说:“我如果不呢?”

肖苰说:“那我就直接告诉他们你是共党。”

“你不会的。”陈佳影转对王大顶说,“我们起先的猜测是错的,她不是敌人,因为缺乏处心积虑的纵深逻辑。”又对肖苰说:“相信我,把那些公之于众,作用会是负面的。”

肖苰说:“什么负面作用?”

陈佳影说:“你的内心并不会因此归于平静。”

肖苰吼道:“我要你把和平饭店、把这肮脏世界的华丽外衣全都扒掉。这是怎样的丑恶?二十万东北军逃之夭夭,于是这里成了‘满洲国’!我们的南京政府,除了抗议什么都不敢,就会搜刮民脂民膏做什么政治献金乞求友国出头!友国?友国都在下面参加酒会呢,他们向来只拿钱不出力,该出卖时照样出卖,谁会管你的黎民百姓承受屈辱!”

陈佳影说:“肖苰,我之所以留下,就是想探查传闻的政治献金。”

肖苰说:“酒会上有记者,消息掀得出去。”

陈佳影说:“钱怎么来的另做深究。如果传闻属实,至少能说明南京政府在尝试联苏抗日,这是一个良性意图应该给予保护啊。”

肖苰冷笑说:“那个政权我都不信,你信?一个共产党?”

陈佳影说:“肖苰,我们就事论事好吗?愤怒救不了国。”

“你们继续做梦吧,揭面皮的事我来干。”说着,肖苰夺门而去。

王大顶瞥了陈佳影一眼,问道:“刚才说让我打道回府,什么意思?”

陈佳影说:“你留在饭店,危险不可估,对你也不公平,得让你走。”

王大顶说:“你不外头还有事吗?”

陈佳影说:“结束了。就在跟你分开之后,我发现我可以不出去了,所以我启用满铁的亲眷保护程序,先让你走,这里的事你玩儿不动。”

2

肖苰走进歌舞厅,登上舞台,抓过麦克风向台下大吼:“噤声!”

音乐声戛止,宾客们纷纷向她投去讶异的目光。

肖苰说:“你们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吧?就在你们觥筹交错的同时,这里还在调查一桩命案,死者是法国住客内尔纳,他是被陷害死的,因为他不自量力地想要周旋于这个丑恶世界。陷害内尔纳的人,也是和平饭店一名常住客人,他叫瑞恩·吉格斯!”

然后,她指着台下瑞恩的方向说:“就是他!他是祸首,我就从他开始掀开这桩命案的内幕。”

大家纷纷向瑞恩那桌看去。瑞恩和身边的乔治白脸色煞白,人群里的苏联夫妇和另一端的陈氏兄弟相互递了一下眼色。

这时,陈佳影冲了进来,登上舞台,大声喊道:“接下来的由我来说!”陈佳影抢过肖苰手里的麦克风说,“有你这个平地惊雷的开场,我就不担心之后的讲述会枯燥了,多谢。”陈佳影转对台下说,“各位,这桩酒会前夜发生的疑案,已产生出了各类版本的猜测,以致香雉将军如鲠在喉。肖苰女士希望尽早公开案情性质,以正视听,让将军放下心头的包袱,其诚意可鉴。因之我的讲述,也必将是客观、准确、负责任的。”

肖苰不解地看着陈佳影。陈佳影说:“这起命案的内幕是一起丑闻,涉及和平饭店的另外四名常住客人,北满铁路的工程顾问巴布洛夫及其夫人诺尔曼,还有正在考察大宗贸易市场的陈敏章与陈敏正两位先生。某日,他们几人在418,也就是巴布洛夫夫妇的房间里彻夜玩性游戏,却被潜藏在房中的内尔纳暗中拍下了照片,随后即遭对方勒索。而瑞恩先生,出于美国人对苏联的敌视,想把胶卷里的内容曝光,以示羞辱,正巧宪警方随后进入饭店,搜查被某逃犯藏匿于饭店的一枚带有关键证据的胶卷,于是,瑞恩先生暗中使用不良手段,误导宪警方认为要找的胶卷就在内尔纳手中,结果宪警方在使用强制手段控制内尔纳的过程中,因对方激烈抗拒,不慎将其误伤致死……”

惊愕的人群里,香雉将军若有所思,两名德国人似笑非笑,而窦警长与石原一脸的迷茫。

陈佳影说:“肖苰女士说得没错,这桩命案背后是个丑恶世界,是被丑恶的人心污染了的世界!瑞恩先生正在协助‘满洲’的金融市场评估,接受着外交性质的保护,或许其行为将被赦免处罚,但我要说,你的灵魂将永远为此不安!”

全场死寂般的无声,肖苰看了一眼轮椅里的王大顶。

3

窦警长与石原带着陈佳影和王大顶来到接待室门外。

窦警长推开门,同时转对王大顶说:“你在外面等着。”

王大顶说:“为什么呀?”

窦警长说:“这里还是我说了算吧?王先生。”

王大顶无语地看着他们几个进入接待室。

窦警长对陈佳影说:“肖苰是怎么回事?”

陈佳影说:“我想应该是香雉将军授意的,她说这事儿已经在酒会上扩散了,要我给个息事宁人的说法,有效遏止议论。”

窦警长说:“所以纯粹是胡说八道。”

陈佳影说:“是,焦点转移到情色上,舆论就不再有危险。”

窦警长说:“那真相是什么?”

陈佳影说:“我不敢说。”

窦警长说:“过分了吧?你现在由宪警方调用,你是对我们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