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间不由一惊说:“你怎么了?在流鼻血。”

陈佳影抬手沾了沾鼻下,看到血,身子一软,扑倒在野间的怀里。

迷迷糊糊中,陈佳影脑海里闪现出她与唐凌一起的一些片段。

这些片段让迷迷糊糊中的陈佳影不觉地露出了笑容。刘金花正弓着身子端详着她。这时,王大顶走了进来对刘金花说:“她怎么样了?”

刘金花说:“吃了药,一直在睡,你怎么样?”

“我们麻烦了。”王大顶吁了口气,“我妹策动了一次突袭,没成功,虽然伪装是力行社的人,但跟她一起的唐凌死了,宪警方有他的照片,也知道他是共产党,我怀疑会露馅儿。”

刘金花说:“怕啥?到现在我也活明白了,这世界真的假的,不看事实就看谁比谁会装,谁疑心咱,咱就跟谁诌,诌明白了算赢,诌不明白认栽,死在演技上那是谁也不能赖的,窦仕骁还说他是共产党呢。”

王大顶说:“啊?”

刘金花说:“驴养的诈我呢,这回我没给你丢人,直接啐他一脸。”

陈佳影突然说话:“难办的是陆黛玲……”

王大顶与刘金花同时转身看向陈佳影。陈佳影说:“野间说日下步打这次埋伏战,是源自陆黛玲的判断,我想她已成功获取了日下步的信任,她的身份、任务接下去会被认可,在该隐和沃纳的协助下,政治献金交易就会成真,汪系与德日的勾结或就由此成形。而现在,我要再有阻拦,就太可疑了,更无奈的是,外头已经没有能帮我的人了。”

王大顶说:“更可怕是那些家伙全部落网,分分钟能出卖我们。”

陈佳影睁开眼睛说:“出卖我们什么?”

王大顶支吾说:“我们散发过不少……正面光辉,我担心——”

陈佳影幽幽打断说:“没有筹码可赌,就只能赌人心了。”

6

地下室刑讯房里,陆黛玲看着日下步说:“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如果验证结果我是对的,就请放弃对我的所有疑虑,进行下一步沟通。”

日下步说:“是什么?”

陆黛玲说:“饭店再度封锁之前,我、该隐和沃纳本是约了去见路德维希会长,该协会对德国外交政策有多大的影响力,不用我再介绍吧?所以这次会面至少能给我方联合德日的意向有个是或者否的答复。”

日下步惊愕地说:“什么?”

陆黛玲说:“对,现在那笔钱款由我掌控,它将成为南京政权亲和德日的媒介,它真的就是政治献金了。”

日下步不由得皱眉说:“陆小姐,什么叫真的就是政治献金?”

陆黛玲说:“政治献金原本是个骗局,您不知道吗?陈氏兄弟是骗子,之前垂涎犹太人预谋转移的巨额财款,美国佬和苏联人都知道是骗局了,你们不知道?”野间惊愕地与日下步相觑。

陆黛玲说:“哈!那陈佳影和王大顶搅和了一整天,都搅和什么了?”

陆黛玲盯视窦警长,似笑非笑地说:“窦警长,我促使双方斗争升级就希望宪兵们强攻上来我好脱身,谁想突袭却被你逼停了。”

窦警长说:“你闭嘴!”

陆黛玲笑说:“因为陈佳影和王大顶说我是谋杀石原的凶手,于是你觉得凶手已经查出,于是你就中了陈佳影和王大顶的奸计!”

窦警长不由得眉头一跳。陆黛玲说:“在这之前,他俩就意识到冲突不可避免,我也必会脱离出去走入你们中间,所以说是我谋杀石原,就能阻隔你我进行沟通,直到他俩再次把控局面。”

野间不由得紧皱起眉头。陆黛玲说:“事实也的确如此,我被带下来后说什么都像蛊惑,好在我帮你们阻止了一起逃亡事件,证明了自己不是敌人,你们才愿意听我说话。”

野间说:“你是在说陈佳影和王大顶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陆黛玲说:“共党唐凌所率的自称力行社的武装团伙,非要让那些家伙带上陈佳影和王大顶,不觉得这里的信息量大得有点儿诡异吗?”

窦警长说:“大佐,我请求对陈佳影和王大顶立刻展开突查!”

野间说:“窦警长,你要分清事体的主次!”

白秋成说:“野间课长、大佐,警长他一直在渴望证明自己——”

窦警长抢话说:“没错,我要证明我是对的!但用不着你替我说。”

7

在游泳馆内,窦警长带着众人向唐凌的尸体慢慢走来。

窦警长走近尸体说:“唐凌,宪警方一直在抓他,后来发现他还有团队。他救走了站前广场被我们击伤的可疑男子,他和他的团队自称是反共的力行社,可他们围挟宪警,抢走女共党肖苰的尸体。随后又突袭饭店,试图声东击西带走那些家伙,不,应该是专门要带走陈佳影和王大顶,够矛盾吧?可惜他死了,所以,这些矛盾由陈小姐来替他解吧。”

陈佳影说:“让我看看他。”

窦警长说:“好,看吧,死状有些惨,希望你能克制住情绪。”

陈佳影面无表情地蹲到唐凌尸体边,将白布慢慢打开,见尸体遍布的弹孔,心头不禁微微一颤。

窦警长转看王大顶说:“这个团队还死了些人,我一一检查尸体,发现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特征,就是小腿肌肉特别发达,这是长期行走山路的人常有的特征,而力行社招募的多为极端学生、帮会人士,少有涉及视野封闭的山民。这个属性可疑的团队其真实出处很耐人寻味。”

王大顶说:“窦警长,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别那么多铺垫。”

窦警长突然大声说:“是唐凌纠集了黑瞎子岭的土匪想要捞人!”

刘金花惊愕地说:“说啥?”

窦警长转对刘金花说:“还有个受伤的俘虏说起你时口称嫂子!”

“我……”刘金花刚秃噜出口,便见王大顶眉头一皱,当即住嘴。

窦警长说:“你什么?招了吧,回来后你们私底下都怎么商量的?”

刘金花说:“我……我都蒙了,你私下告诉我你是共产党,咋又忽然这嘴脸了呢?”

日下步匪夷所思地说:“什么?”

刘金花说:“下午他偷进我房间,告诉我他是共党,要我配合她。”

窦警长对日下步说:“我当时想诈她,但没成功。”

刘金花说:“所以啊,别再玩儿这手了行不?你有本事就把那俘虏带过来我们当面对质。”

这时,陈佳影沉声说:“都别闹了!过来看。”

众人循声转身,只见唐凌后背文着“民族、民权、民生”的字样。

白秋成说:“民族、民权、民生,三民主义?”

日下步、野间、那警监不由得面面相觑。

陈佳影轻轻放平唐凌的躯体,面无表情,脑海里都闪现与唐凌在一起的情景:

唐凌从上往下解着衬衫扣子,轻声说:“帮我把衬衫脱下来。”

她帮他褪下衬衫,见唐凌后背文着“民族、民权、民生”的字样。她惊愕地说:“你什么时候文的?”

唐凌转过身说:“你申请替换陈佳影那个女魔,我就成了你的守护者。从现在起,我的一切都是为你所准备。”

想到这里,陈佳影面无表情地给唐凌的尸体盖上白布。

那警监对日下步说:“力行社成立初期,一些成员会把孙文的训诫文在身上,以示效忠。”

窦警长指向唐凌的尸体说:“可他救走了广场那名持枪男子!”

王大顶说:“枪上写了共产党仨字儿吗?”

窦警长说:“那肖苰的尸体又怎么——”

陈佳影打断说:“共党人头对他们很值钱。”转对野间,“记得34-628号档案吗?经证实1933年初开始,他们一些地方组织若无反共业绩,就拿不到经费了。”野间点点头。

陈佳影转对日下步说:“陆黛玲说她身负汪系集团的使命对吗?她一定还说政治献金在她掌握之前就是个骗局对吗?”

“告诉我,”日下步说,“杀害石原的人,究竟是不是陆黛玲?”

“我不知道谁杀的石原,但我必须让她在脱离我控制时,背这个黑锅。”陈佳影对日下步说,“为的就是我刚才问你的两个问题。”

地下室刑讯房里,傻狍子躺在钢丝床上,胸肩部大面积烧伤。随队医士将一个空药剂瓶放进托盘说:“他现在的生命体征太脆弱,这么大量的强心剂,反而会加快他的器官衰竭。”

白秋成说:“能恢复五分钟清醒意识就够,让他说几句话而已。”

第二十八章

1

那警监走到警务局门口,两名警察押着一个白人男子进来。

那警监皱着眉头问:“这人什么路子?”

一名警察回道:“吸毒过量,在马路边上抽风,被人报了警。”

那警监说:“这种人要好好关他几天。”

说完,他上了一辆警车,直到和平饭店。那警监径直走到游泳馆。

游泳馆里,两名宪兵正抬走白布包裹的唐凌尸体,日下步与野间在低声交谈着什么,那警监看了一眼他们,默不作声地站到一边去。

在更衣室门口,陈佳影说:“接下去要全力对付陆黛玲。”

王大顶说:“佳影,有一个坎儿过不去啊,你隐瞒政治献金是骗局,怎么跟野间和日下步解释?这是硬伤。”

陈佳影说:“赌吧,没有筹码可赌,就赌人心。是不是骗局,不能只靠陆黛玲一面之词,他们必然会对相关人等进行核证,那就有的赌了。”

日下步分开野间,来到窦警长身前说:“野间说那个众筹项目已有显示大户在疯狂出仓,钱快跑了,别再让这里的局面越搅越乱。我不想要来自主观的推断,悬疑要一条一条排除,要快!”

“那就让对质跟查证同步进行吧。”说完,窦警长转身向更衣室走去,他走近陈佳影说:“对你们的判断源自陆黛玲,你们跟她对质吧。”

王大顶瘸着腿与陈佳影走出,刘金花正要跟上,被窦警长抬手阻止说:“你就别去了,等在这里,过会儿会有人带你离开。”

2

刑讯室里,陆黛玲正跟该隐与沃纳说:“请相信我的判断,窦警长起初想要夯实我谋杀石原这一指认,是因为他很清楚我不是凶手,而且我有九成把握确定凶手或是他想保护的人或者就是他本人。谋杀动机我不知道,也无意追究,当我向他表达了这点并同时把矛头指向陈佳影和王大顶后,他就不会再作梗了。”

该隐说:“陆小姐,你为什么提前暴露与德日结盟的意愿?”

陆黛玲说:“对,我原本只希望你们把我引荐给高层,但陈佳影来了,野间和日下步本能是偏向她的,我要不表明亲日立场,没法跟她斗。”

该隐皱眉说:“我说过,我方高层未必就认可这个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