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警长边上楼梯边说:“我再复述一遍,进到赌场后我贴墙隐蔽,你敲门,就当是一个人送水。大佐的位置正对房门,你进门后,俯身放下水罐,并就势将日下大佐连人带椅扳倒。然后,我会让陈佳影一枪毙命。”

白秋成点点头说:“我会配合好您的。”

赌场包间里,陈氏兄弟、苏联夫妇、乔治白与瑞恩把沃纳和该隐紧紧摁住给两人嘴里灌着白酒,老犹太一瓶接一瓶地开着瓶塞。

乔治白对该隐说:“让你俩上来就是为了蒙蔽大家对吗?你们肯定来人了,路德维希会长?然后德日双方静悄悄谈判怎么瓜分那笔巨款。”

陈敏章接话说:“你俩跟陈佳影暗中合伙了对不对?”

该隐说:“怎么可能?陈佳影,她劫持了日下步,她肯定是共产党,她跟纳粹合作?”

野间带着路德维希从楼梯间处往回走,那警监跟在后面。

野间说:“四楼的破坏最严重,而您所见都已是清理和整修之后的了。可想如此放浪的对抗,若非我方竭力克制会是怎样的伤亡程度?”

路德维希说:“您渲染他们的过错,是希望我什么都不要过问就打道回府吗?”

野间说:“不,我反倒希望您在这里久留一些。我希望您能更多了解到,在这些时间里,日方为了保护住客们,尤其是德裔住客的安全付出怎样的努力,然后带他们回家。”

窦警长与抱着水罐的白秋成走进赌场大门。他们走到套间外面,窦警长掏出手枪双手握着,贴到套间门边的墙根处。

白秋成敲了敲门说:“陈女士,我是白秋成,给你们送些水来。”

陈佳影在里面喊了声:“进来!”

白秋成看了眼墙根的窦警长,抱着水罐小心翼翼顶开门走进去。

陈佳影喊道:“把水放下,然后自行离开。”

窦警长拉开枪栓,猛地蹿出身子离开墙根。就在这时,包间里,该隐突然抱起酒箱猛地砸向窗户,玻璃碎了一地。窦警长急忙转身,只见该隐刚跑到包间门口,便被瑞恩与乔治白从后面猛地拖回。

“什么情况?干什么?回去!”三名宪兵呵斥着奔来。巴布洛夫从边上酒箱抄起瓶酒大吼:“砸扁他们!”随即包间的窗户全都打开,苏联夫妇、陈氏兄弟、老犹太、瑞恩纷纷向宪兵们与窦警长扔出酒瓶……

听到“乒铃乓啷”的碎瓶声后,路德维希会长及其秘书、野间与那警监等人慌忙追了上去。野间说:“路德维希会长,上面危险!”

路德维希说:“我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

野间一下子冲到路德维希会长前面,朝着赌场里大喊:“都给我停止!”

野间带着紧握手枪的那警监、路德维希会长与其秘书奔进赌场内厅。野间冲包间里大吼:“我们是来跟大家讲和的,赶紧停手!”

包间内众人这才纷纷停了手。

野间看向窦警长说:“窦警长,这是怎么回事?”

窦警长丧眉耷眼地将手枪收回腰间,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该隐猛地顶翻乔治白,踉跄着向包间门口扑去,大喊:“野间课长,救命!”他这时已经看到了路德维希会长,哭了起来,“路德维希会长,救我们下去——”

套间内日下步对陈佳影说:“该隐怎么啦?”

陈佳影说:“估计受到了其他人的威胁,要求路德维希会长带他们下去。他们下去,路德维希会长分分钟就得知道我们的事。”

“八嘎!”日下步懊恼地骂了一声。

3

在废弃船坞,王大顶对大当家说:“你哥我虽貌似不太靠谱,但在绿林界小有名声也不是毫无原因的,没有通盘考虑怎可能决心出手?”

大当家说:“哥,你遇事行事太过梦幻,你明白吗?”

王大顶说:“有梦,生命才有光彩,你这辈子没有过梦吗?”

大当家幽幽地说:“哥,咱妈死了你知道吗?她带着梦跟人远走他乡,结局却是异常的残酷!”

王大顶凑到大当家面前说:“谁告诉你的?”

大当家把从老犹太那是听来的一五一十地跟王大顶说了。

最后,大当家闷闷地说:“这些都是老犹太亲口对我说的,所以别做梦,你愿为爱赴死,你爱的人却未必会与你共长眠。”

王大顶说:“你说你发誓要杀了带走咱妈的人,为什么他出现在面前了,你却放弃?”

大当家说:“为了救你,也因为他是在负疚中度日的可怜虫。”

王大顶说:“你愿意我也一样吗?”

大当家说:“什么?”

王大顶说:“陈佳影的事我都跟你说过,你想想看,还有希望的情况下,我却害怕冒险,放任她自生自灭,我这一生将背负多大的歉疚?”

大当家说:“是还有希望吗?”

王大顶说:“你要是她,孤军奋战之时,会不会渴望一个英雄披荆斩棘帮你打开一片通途?”

大当家眉头一跳,唐凌的形象一闪而过。王大顶说:“如果陈佳影死了,我将变成一辈子负疚煎熬的可怜虫,这个结果,你愿见吗?”

刘金花突然上前从大当家腰间拔出驳壳枪对向自己的太阳穴大吼说:“王大顶,你要是不跟我们走,我就打死自己!”

王大顶说:“你他妈要反了?”

刘金花咆哮说:“我要你跟我一起走,你走不走?”

王大顶说:“我不能抛下……”

刘金花嘶喊着就要扣下扳机,大当家猛地勾脚挑起条凳砸中刘金花手腕,枪掉到了地上。随即,刘金花“哇——”地哭了起来。

王大顶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金花儿,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对陈佳影的感情,我只想说因为有她,我学会了怎样爱你;因为有她,我渐渐发现,我有太多牵挂的人,让我想为他们去拼,甚至像她一样,拿了命拼。”

他又看向大当家说:“老妹,我的确无法保证一定能活着回来,但我保证,我现在一定比过去更强大,利众生者无敌,她说的,我想试试。”

4

煤球操控着一艘小机船靠到岸边,王大顶说:“你跟大当家、嫂子一起回黑瞎子岭。”

煤球一愣,看向大当家。大当家叹了口气,对煤球点了点头。

王大顶说:“老妹,这不算我行我素,我有信念了。”

他又对刘金花说:“我也有预感,找到李佐,一切都会改变,相信我。”

刘金花说:“你一定要回来啊!”

王大顶点点头说:“等我。”

在临时指挥部,那警监压着声音数落着窦警长与白秋成:“你俩二不二啊?野间本来已经可以跟德国大佬喝茶扯淡玩儿拖字诀了,你们非搞那么一档子事儿,非让该隐和沃纳跟主子会上面儿,有病吧?你们!”

白秋成说:“我们是想救出日下大佐——”

那警监低喝:“他是你爹啊?日本人不缺大佐,日下哽儿屁,还有日中日上呢,你们瞎积极个啥?现在步骤乱了,责任全得算你们头上。”

窦警长说:“那警监,王大顶都失联了,他跑啦,谁最想拖?陈佳影啊!拖到确定王大顶彻底逃离高兰城后,再以大佐为要挟,放走所有住客,然后大家去抢钱,然后犹太人惊觉了,钱飞了,共产党于是扬名立万!”

那警监说:“唉,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即便是这结果,你不出头,就跟你没关系,懂吗?‘满洲’的老大不是咱们。”

这时,野间皱着眉头走了进来说:“我跟关东局通了电话,他们认为,以现在的情况,只能送个顺水人情,跟德国共享这笔钱,好在美苏还未介入,尚能暗箱操作。”

窦警长瞪着野间说:“如果抢不到钱,谈何共享?那时德国人只会把你当骗子!”

野间若有所思地看着窦警长。窦警长继续说:“犹太人敏感得就像狐狸,声浪一大,钱就飞了,陈佳影若是敌人,这就是她的策略,不但放走了王大顶,还用王大顶耗死了我们所有人。”

野间皱着眉头说:“可真若如此,届时她又该如何脱身?”

窦警长说:“你真没看出来?从劫持大佐那刻,她就不要命了。”

这时,便衣D匆匆进来,对野间说:“苏联领事馆、美国满洲事务观察组,都已派人前来。”

野间皱眉说:“什么?”

在赌场套间里,陈佳影对日下步说:“节奏忽然被打乱,无法弥补,与德国共享恐怕是唯一办法。课长他电话上来,不是商量,只是告知。”

日下步说:“不,他只是因为内心忐忑,其实关东局的这个意愿让他非常为难。因为这个意愿建立在我们成功的基础上,但他却把赌注押给了你的王大顶,而王大顶却已不知去向。”

陈佳影说:“对此我只能建议,放下一切猜忌,抓紧时间,现在只有德国发难,要等美苏掺和进来,那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5

在经理室里,野间、路德维希会长与刚刚进来的苏联男士及美国女士正在激烈地争执着。

窦警长与白秋成站在经理室外监视着里面的动态。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野间没来得及传达关东局的意图,结果德国佬嘴就没把门儿地骂起了大街,什么都漏了。”

窦警长说:“陈佳影得逞了,现状已被多方获悉,接下来有能力抢钱的去抢钱,没能力抢的就给你毁,最后就是竹篮打水的一场闹剧。”

那警监说:“没事儿,都是陈佳影搞的鬼,跟咱屁关系没有,届时咱还能说咱们早已识破陈佳影是共党,甚至不顾个人安危试图营救日下大佐,阻断其阴谋。”

窦警长说:“但日方阴晴不定,黑白不分——”

那警监慌忙打断说:“反正陈佳影没跑了就还好办,到时候一枪毙了怎么说都行。”

窦警长说:“我要求对日下大佐公然展开营救,并以安保措施为借口,将几方外事人员一同安置于饭店,其间由我和秋成出去寻找李佐追截钱款,这么做,或许还有希望。”

那警监说:“什么希望?”

窦警长说:“在现在的窘境中胜出的希望。”

这时,话务兵甲奔来说:“快通知野间课长,有王大顶电话进来!”

窦警长、白秋成与那警监惊愕地相觑一眼,朝总机房方向奔去。

他们冲进总机房的同时,话务员甲已经接通了赌场里陈佳影身边的电话,两人正在通话。

王大顶说:“佳影……”

陈佳影说:“你怎么又打电话进来?”

王大顶说:“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

陈佳影说:“你让我心情变得很复杂,知道吗?我生气你乱卖弄本事甩掉盯梢,开心的是很多家伙为此紧张到半疯,这让我好解气。”

王大顶说:“我会找到李佐,帮你把事做圆满,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