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下步说:“没错,就是一个感觉,但却如此强烈在告诉我,我无比正确。所以,白秋成,你去我房间,我的军刀在那里,它象征我的权力,现在它归你了,所有宪兵见刀如见我!我要你瞒着楼下所有人,以最快速度,让这里发生一场意外灾难,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包括我!”

白秋成惊讶地说:“什么?”

日下步说:“连我都死在这里,谁还会怀疑灾难不是出于意外?”

白秋成为难地说:“大佐——”

日下步沉声喝断:“白秋成!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因为我了解你,你充满了野心,可惜出身低微,所以你会想要这个机会,赌一个向上的阶梯,哪怕自己也有可能丧生在这场灾难里。”

陈佳影说:“白秋成,他疯了,你给我出去,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日下步沉吼:“按我说的去做!”

陈佳影紧握着枪说:“你信不信我会开枪?”

日下步淡定地说:“我当然信,但有用吗?我已决意去死,可你要开这一枪,无疑就告诉了所有人,我是对的。”

陈佳影顿时恐惧起来说:“白秋成,别这么做,我求你!请相信我,他是错的,他会把你,把野间课长,乃至整个‘满洲’都送上不归路。”

白秋成沉声打断说:“对不起,我只听日下大佐号令。宪兵——”

内厅中一名宪兵转身小跑过来。白秋成说:“守在这里,只要她对大佐有一丝的伤害行为,立刻击毙!”

宪兵刚要开口,便听日下步沉声说:“听从他的安排。”

3

机场外街道,一辆巴士缓缓停下,大当家、刘金花和煤球走下车。

刘金花对大当家说:“您真能确定李佐的隐秘途径是这儿?”

大当家说:“这问题我琢磨很久了,‘满洲’鸦片贸易和经营都是垄断的,所以对毒品走私查得很严,李佐能混到现在,连南京都得托他,说明他的秘密运送途径极为保险,最保险的途径不在线路,而在于免检。”

大当家指了指前面,只见斜对面有一个场院,场院内的楼体上方用日文写着:满洲航空株式会社。不久,一辆人力车在场院外停下,车上一个女子走了下来,正是陆黛玲!

刘金花低声说:“那个女人叫陆黛玲,跟李佐是一伙儿的。”

这时,在楼与楼的夹道内,一个白人飞行员从李佐手中接过一摞钱,收进怀中。俩人交谈了几句后,飞行员向远处走去,李佐环视了一下周围,也走开。李佐刚拐出夹道,便看到陆黛玲向他走来。

陆黛玲说:“谁能想到,李佐的隐秘路线居然是最不隐秘的地方。”

李佐说:“最隐秘的,永远都是人心,不是吗?”

陆黛玲说:“别废话了,我的东西呢?”

李佐说:“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走吧。”他领着陆黛玲向储存箱区走去。他们进入储存箱区后,李佐打开一个储存柜,从里面取出一个信封。

李佐说:“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你的身份函。”

李佐将信封递给陆黛玲,陆黛玲抽出里面信纸辨识了一下后,收了起来。说:“关东局辖署跟宪兵队在一个楼里,我直接找过去出示函件来证明身份,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李佐说:“晚九点半,航班起飞,应能准时抵达天津,让你的人准备好迎接,哦不,转手,这笔天大的财富吧!”

陆黛玲说:“我警告你,李佐,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们不是用这笔钱给德日上贡,而是为了营建一个平等、亲善的国家关系!”

李佐说:“这跟我无关,我只为酬金。”

陆黛玲面无表情地说:“天津那边的翻戏党已被我们的人干掉,届时我会通知我们的人今早去机场安排……”

此刻,大当家走近刘金花与煤球,说:“这个洋人,应该就是李佐吧,他给了陆黛玲一封信,貌似很重要的样子。”

刘金花眉头一跳说:“王大顶说过,她有证明身份的信函,但没在饭店。”大当家不由得眉头一蹙。

李佐与陆黛玲一同走出岔道到了街上,一个走向车站,一个反方向离去。大当家转脸对刘金花说:“咱们盯谁?”

刘金花说:“当然是陆黛玲!”

这时,王大顶正走在街道上,当他走到胡同口时,一辆人力车拦在了他的前面。熊老板从车上抻出脖子打量着王大顶说:“没事吧?”

王大顶说:“我要是喂了鱼,这颗人头你就拿不到了。”

熊老板说:“为你这颗人头真操老了心了,李佐那货在机场跟一女的碰了头,然后分开走了。”话音未落,王大顶突然撒腿奔了出去。

4

白秋成沿着楼梯下行,便撞见疾步上行的窦警长。

窦警长说:“德美苏三方居然就坐等分钱了,知道吗?”

白秋成没有答话。窦警长说:“你没觉得,这就是陈佳影最想看到的局面吗?王大顶在外抢钱,现在连一点点儿干扰都不存在了。”

白秋成说:“大哥,我知道你是对的,但我……唉……您尽量说服野间和那警监吧,我被大佐拴上头做服务生了,一点儿忙帮不上你。”

窦警长说:“什么情况?”

白秋成说:“他说他和陈佳影都得有人伺候。”

窦警长急匆匆地走进临时指挥部,野间与那警监转头看着他。窦警长说:“野间课长,我要求和白秋成一同出去,补充王大顶的单线行动。”

野间皱脸眉说:“什么?”

窦警长说:“警察也有警察的线人渠道,我们的速度不见得就比王大顶慢。我方抢到钱,分不分?怎么分?如此重要的环节,您居然在赌王大顶,您的底气在哪儿?陈佳影的命吗?那我再说一遍,她若是共党,她就已经不要命了!为了这笔巨额钱款能被她的组织获取,日本那头即便回函让真相大白,但有什么用?王大顶带着钱跑啦!在日下步临时办公室,白秋成从刀架上取下军刀,匆匆走出去。

此时,陆黛玲出现在宪兵队传达室,向值班宪兵说明自己身份。

陆黛玲对值班宪兵说:“请借电话一用,外线。”

在总机室里,话务兵甲接通了野间电话说:“野间课长,陆黛玲从宪兵队传达室打来电话,要找陈佳影,我们准备接过去。”

野间与窦警长飞奔出临时指挥部,进入总机室。

野间匆匆走向设备台说:“打开扩音器!”

设备台前的话务兵甲戴上耳机,抬手拨开一个按钮。

在赌场套间,电话铃声响起,陈佳影紧张地抓起话机说:“谁?”

陆黛玲握着话机说:“陆黛玲!打个赌吧,你、我,谁是最后赢家。”

陈佳影说:“告诉我,你在哪里?”

“猜。”陆黛玲笑盈盈地说了一句,随后挂下了话机。

野间与窦警长转脸相觑。野间说:“陆黛玲难道真是被诬陷?”

窦警长说:“答案还不够明确吗?退一步讲,陈佳影不是敌人,我出去又能怎样?警察、土匪各凭各的渠道,我能给王大顶造成什么干扰?”

野间与他对视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在赌场套间里,日下步满脸讥笑地看着陈佳影说:“我很庆幸陆黛玲的出逃,能有机会证明她被你陷害。”

陈佳影说:“大佐,我如是共产党,我这就跟你下去,我们没你想象得那么智慧,请不要选择疯狂!”

日下步冷冷地说:“不要表演了,陈佳影,假装自己恐惧死亡,削减不了我对真相的坚持,带你下去,你就换回大家成就了大义,因为野间课长会在各种政治权衡之下,最终选择息事宁人。”

话音刚落,白秋成握着军刀匆匆进来说:“大佐,我回来了。”

5

陆黛玲从宪兵队走出来,煤球向她飞奔过来,把她撞了个踉跄。陆黛玲好不容易才站稳,煤球却已飞奔而去。陆黛玲刚要发作,意识到什么,摸了下口袋,脸色大变,朝煤球的方向追去。

陆黛玲拐进岔口,发现胡同内无人,一记关门声传来,她循声走去。前面有土地庙,她上去推开木门,小心翼翼走进去。她扫了一眼未见人迹。她紧张地捏了捏双拳,小心翼翼向神龛走去。她刚走近神龛,刘金花闪身而出,接着,大当家与煤球握着枪也从神龛后面走了出来。

陆黛玲惊讶地看着刘金花说:“你就是王大顶的女人?”

刘金花说:“怎的?不信我能嫁入豪门吗?”

刘金花指着大当家说:“隆重介绍一下,黑瞎子岭大当家,我小姑子!”又指着朝煤球,“这位人称煤球,曾卧底扒手界两年,溜门掏包无不精通,迎面一个碰撞,他就能瞬间掏取你怀中信函。”

陆黛玲说:“你们想要怎样?”

大当家掰开驳壳枪保险说:“跪下!双手背后!”

陆黛玲与大当家对视了一会儿,咬咬牙,双膝跪下,将双手背到了身后。煤球从龛台下抽出一根绳索,把陆黛玲双手捆绑住。

大当家说:“煤球,去给二当家留封密讯,他说的日狗,抓到了。”

“是。”煤球对大当家抱了下拳,走开。

此时,在临时指挥部里,野间皱着眉头说:“陆黛玲主动联系关东局,然后又跑掉了,搞什么鬼?”

那警监说:“那她是敌人,力行社武装再没人落网,她得意忘形了。”

野间顿了顿说:“说实话,我现在更倾向她不是力行社的人,甚至连力行社都是谎言。我们过多纠结在陈佳影的单线上,差点儿忽略了这个人,但回头再想,她或许就是证伪陈佳影最快捷的途径。”

窦警长对那警监说:“如果陈佳影是敌人,陆黛玲就是友人,她去哪里王大顶就需追堵到哪里,请通知事发地区域所有便衣,若发现王大顶,立刻拿下,无须任何顾虑,他手里的官牒作废了!”

那警监当即转身向电话机走去。“等等!”野间抬手叫住那警监。

窦警长说:“别纠结了,野间课长,难道您还对陈佳影抱有幻想吗?请让我负责在外行动,晚了就来不及啦!”

野间说:“石原遇害时,埋伏饭店的人里只有你行踪无法确定。”

窦警长说:“所以我的任何主张都会被打折扣,对吗?你们安排白秋成来监视我,我就不说了,而陈佳影无法自证的地方多了,你们对她要有对我一半戒心,事态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野间说:“我对陈佳影也一直都有存疑。”

窦警长说:“那么我和她斗到现在了,你选谁?”

野间与窦警长四目对视,那警监怯怯说:“要不我先打电话安排吧?”

6

在宪兵队对面的小街口,王大顶荡荡悠悠溜达过来,一个小贩正在墙拐边坐着,胸前挂着排放香烟的木匣。

王大顶快速扫视了下两边,凑近小贩低声说:“我是警务局的便衣。”他从怀里掏出带有陆黛玲画像的告示在小贩面前抖开,“有没跟这画像相仿的女人在附近出现过?”

小贩说:“看下面,王大顶。”

王大顶不由得一愣,往下看,只见小贩藏在木匣后的右手,正握着一把手枪对着他。小贩说:“我是警务局便衣,我的任务就是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