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刘金花撒腿奔进驾驶舱,一把拉下了挡杆,马达声响起,渔船倒着开离出了岸边。“船上有人!”一宪兵大喊,宪警们纷纷向岸边追去。

刘金花猫身蹿出驾驶舱,翻过栏杆纵入水中。

不一会儿,王大顶与刘金花的脑袋钻出水面。他们喘着粗气对望了一会儿,然后相拥着往涵洞深处走去。

此时,窦警长匆匆走进船务公司,白秋成刚好挂了电话,对窦警长说:“水警单位来电,他们已拦截逃跑船只,除底舱内一具欧洲裔男子的尸体外,未见其他人踪,而且这是条空船,没有运载任何货物。”

窦警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秋成,我们中计了!”

4

在机场,多国考察团人员与拎着大小皮箱的柯林斯巴夫妇以及女儿准备登机。一名航空男职员与便衣A小跑着来到柯林斯巴一家跟前。

男职员说:“先生、女士,请跟我们来一下,不会耽搁太久时间。”

柯林斯巴说:“有什么问题吗?”

男职员说:“只是一些常规检查,打搅了。”

柯林斯巴与妻女相觑了一眼,随男职员向安检室走去。

进入安检室,男职员与便衣C将柯林斯巴一家的两个皮箱平放上案台,便衣D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盯着行李箱。便衣C打开大皮箱,快速在箱里摸索了一番,对便衣D摇了摇头。便衣D打开小皮箱,摸索一番后,也没发现。这个箱里原本放着一个小匣子,此刻却已不见了。便衣C对柯林斯巴说:“很抱歉,打扰了,你们可以走了。”在飞机驾驶舱里,机长将一个小匣子放入操作台下的小柜里。

5

在临时指挥部,便衣A打开一个档案袋,抽出一张被撕成七八块又重新拼接粘贴的信纸,纸上密密麻麻写着数字和公式。野间接过信纸看了一会儿,递给日下步说:“这些都不是物理公式,是数学公式。”

日下步想了想,对野间与那警监说:“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个专家吧。”

他们下到刑讯室,老犹太见了他们,吓得直发抖。

日下步举起那张信纸说:“告诉我这是什么?”

老犹太说:“这是我算概率的稿纸……我曾经想,轮盘赌应该能算出概率……”

日下步说:“轮盘赌算概率?你就用它掩盖你是物理学家?”

老犹太惊恐地看着日下步说:“我、我就是想赢钱……那时我又想不到有今天,掩盖什么呀?”

日下步说:“好,你说不是掩盖,那证明给我看,你真的会算概率,野间课长有很好的数学基础,他能鉴定。”

老犹太说:“不不,我并不精通我只是想尝试……”

日下步说:“还是你根本就不会?”

老犹太哆嗦着说:“出题、不要难过轮盘赌……”

野间吩咐一边的宪兵说:“给他松绑。”

野间给老犹太出了一道题,不一会儿,老犹太便算出来了。

野间对日下步肯定地点了点头说:“他数学基础并不比我差。”

“不!”日下步狂躁地吼了一声,“那就不是他!是别人!在其他人中间,他们都知道,所以陷害老犹太。”

野间紧抱着日下步说:“大佐,您太疲劳了,需要休息。”那警监对随队医士使了个眼色,对方打开药箱,里面已有一支灌满药水的针筒。

日下步挣扎着说:“不,我相信我的判断,核专家就在他们中间……”

随队医士一针扎进日下步颈部。日下步闷吼一声:“你干什么?”

随队医士拔出针管说:“对不起,野间课长来前让我准备了镇静剂。”

“你们……你……”日下步渐渐软下了身子。

“报告!”这时,便衣A推门进来。野间说:“有什么事吗?”

便衣A说:“警务局来电,是找日下大佐的。”

野间示意那警监架起昏沉的日下步,随后跟着便衣A离去。

6

野间走进刑讯室,陈佳影看着野间,疲惫地说:“直接告诉我,老犹太到底是不是核专家?这事儿已经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野间说:“就是在胡扯。”

陈佳影说:“谢天谢地,我的大脑还健康着,您的呢?”

野间说:“柯林斯巴一家已经乘飞机离境,他们没有,当然也不可能携带四亿日元,而且多国考察团的成员同行,众目睽睽之下,不能作无理由扣押。但你也清楚,他的确就是操办人,当然运送钱款的是李佐。”

陈佳影说:“您到底想表达什么?”

野间说:“李佐在六安渔港有艘船,但未发现载有任何货物。”

陈佳影说:“李佐运毒多年,秘密途径轻易就被发现,不觉荒唐吗?”

野间说:“那会是什么?”

陈佳影说:“等王大顶抓到李佐,应就可以知道。”

野间说:“李佐,死了。”

陈佳影一惊说:“什么?”

野间说:“围捕时,发生冲突,被击毙,王大顶在场,后来,他跑了。”

陈佳影说:“虽然您隐隐晦晦,但我知道您找我是想求援,感谢您这颗摇摆的心又倒向了我。但对不起,我现在掌握的信息不可能比你们更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已爱莫能助。”

柯林斯巴一家下到梯底,机长将一个礼品盒递到他手中。

柯林斯巴接过礼品盒,说了声“谢谢”,拖着小皮箱向洗手间奔去。进了洗手间,柯林斯巴把包装纸扯去,正是那个装着钻石的小匣子!

柯林斯巴连忙将匣子塞进小皮箱中,然后拎着小皮箱走了出去。一个维修工向他走来,说:“柯林斯巴先生,我是来接机的,请跟我走。”

机场外面,陆黛玲安排来截柯林斯巴的人不见他出来,便走了。

7

在废弃船坞,王大顶与刘金花相互搀扶着走进屋里,他们浑身湿漉漉的。刘金花说:“你妹说这是唐凌的窝儿,相对安全。”

王大顶摇了摇头说:“我心里难受,真的很难受!”

刘金花说:“就想他是一个毒枭,你没想他死,但他命里该死。”

王大顶说:“要挟他时,我注意过他的眼神,他想活,想变成善良人。”

刘金花轻轻搂过他,让他跟自己贴得更紧。这时,大当家与煤球走了进来,看到王大顶与刘金花相拥在一起,显得有点尴尬。

这时,屋外传来“哒哒哒”的小机船引擎声。煤球撒腿奔进厨间,扒窗看去,只见外面河道,一个船夫正操控着带篷小机船停在了河岸边。

煤球转身说:“有人来了!”大家隐藏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船夫与老左走进屋里,见屋内无人。

老左环视了一下屋内,对船夫说:“东西两处墙面及地面都有未被尘灰遮盖倚坐的痕迹,说明有人来过这里,至少三人,应该是刚离开不久。”

这时,王大顶与煤球举枪向他们扑来说:“都别动!”

王大顶说:“你俩什么来路?怎么知道这里的?”

老左说:“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王大顶吧?”

王大顶一愣。老左说:“唐凌描述过你的样貌。”

刘金花说:“别逗了!光听人说就能辨出样貌,你大仙儿啊?”

老左笑笑说:“你是往山东打电话报信的那名女士。”

刘金花也愣了说:“你咋知道?”

老左说:“对声音、样貌,或者未见样貌的形体,专业描述方法是抓住被描述者非典型性特征,这方面我只略通皮毛,陈佳影才是高手。”

王大顶等人面面相觑。刘金花说:“我相信他了。”

大当家说:“为啥?”

刘金花说:“说话你听不懂,又听着很玄乎,跟陈佳影一个路子。”

王大顶收起枪,对老左说:“唐凌死了。”

老左说:“我们猜到了,所以过来,你们需要帮助,陈佳影亦是。”

8

日式糕点房里,窦警长从盘子里抓起一片烤面包咬了一口。白秋成凑前些身子,低声说:“陈佳影若把责任全都推到我们身上,至少能洗脱自己吧?劫持大佐,胁迫大家任由王大顶单独行动,她都有完整逻辑,而大家对她是共党的判断却始终没有证据。”

窦警长烦躁地说:“行了,她躲不过去。算算日子,她前任课长新佑卫门的回函应该到了吧?她和王大顶的关系从夫妻变到合杀亲夫的奸夫淫妇,一谎盖一谎,盖得越多距离真实就越远,而回函揭示的是她原始信息,那里必然有她对不上的地方。”

白秋成不由得眉头一跳说:“王大顶的事儿还没完。有没这个可能?王大顶想劫走回函,然后调包成伪造过内容的假回函,掩盖住所有谎言。李佐死了,大家会急于寻求新的途径查找那笔巨款,陈佳影若能洗脱自己没准儿又会受宠,找个办案的借口就能溜之大吉。”

窦警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陈佳影在满铁的身份不低,关于她的回函,应会使用一般收发报人员无法翻译的高级别密码直接交由野间审阅。我们打电话给野间,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请他和大佐同意在回函交送途中设局,引诱王大顶现身抢夺,予以擒拿!”

白秋成说:“这是妙计!我现在就跟日下步汇报。”

在临时指挥部,野间愤愤说:“回函既能证实陈佳影之黑白,安全送到就是,设什么局?窦仕骁是搞砸了事情歇斯底里了吗?”

日下步说:“歇斯底里的何止是他?我从入睡后,和平饭店所发生的一切,都在我梦境中浮现,就像是放电影,一幕一幕。醒来后,我意识到自始至终整个过程,我们都在错乱中行进,因为陈佳影和王大顶的不正常关系导致的猜疑。因为陈佳影太能干了,所以这份猜疑令人恐惧,甚至在恐惧中将她神化,于是做出种种失措的行为。”

野间说:“大佐……”

日下步摆了摆手说:“我们至今还在赌啊!万一他们是共党,王大顶若看不到营救陈佳影的希望,就会彻底匿迹。或许他还掌握着钱款的什么信息,或许没有,但对共党来说,我方未能得手,他们就算赢了,然后美苏立刻翻脸不认人,南京方也会很配合地否认他们才是始作俑者,反过头来鞭挞我们,于是‘满洲’的外交从此沦丧。”

野间说:“呵。现在您倒考虑起外交了。”

日下步说:“让我们抛弃成见好吗?野间课长,事到如今,连万一的可能性都不能疏忽了,王大顶必须回来!”

野间吁了口气说:“如果新佑前辈的回函最终证明陈佳影是清白的,那我们就都切腹谢罪吧。”

在西餐厅一角,路德维希会长正跟对面的该隐与沃纳低声说:“日本人没追到钱,整个事件我们要重新权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