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瞥了眼不远处瑞恩那一桌,说:“那些家伙差点儿被日下步烧死,要防备他们借题发挥,把我们跟日下步的疯狂行为挂上钩。”

此时,乔治白正跟美国女士低声说:“政治献金事件以失败告终,按正常的逻辑,我们应该准备撤出了。”

美国女士说:“乔治,为了不让日方再有一丝怀疑,我不能同时带走谢尔盖,人道主义的理由会很牵强。”

瑞恩叹了口气说:“呵,我们用政治献金掩盖‘财富’任务,没想到‘财富’最终却还要靠自己。”

这时,陈氏兄弟从厅门外走了进来,巴布洛夫跟他们打招呼说:“你们出来了?”

陈敏正淡淡地说:“广东陈氏兄弟是有名望的,日方必须得有顾忌。老犹太也离开地下室了,但健康状况似乎不是太好。”

9

在满铁野间办公室里,女秘书将对折的电报纸塞进信封,然后对信封进行一些复原技术处理,旁边的窦警长与白秋成满意地点了点头。窦警长对女秘书说:“你的路线是昭和道、樱花道、正和路,然后进和平饭店,你一个人走,搭乘我们安排的人力车。”

女秘书显得有些不安。

白秋成说:“安全问题你尽管放心,整条路线,警务局都已安排了便衣,而且我也会相隔一定距离在后跟随。”

窦警长说:“当然,你只是诱饵,扮演送交文件而已,回函暂时由我保管,事后我会带去和平饭店。”

不一会儿,女秘书按照窦警长的安排,上了一辆人力车,假扮成“车夫”的便衣拉着车,不紧不慢地小跑着。

澡堂里,腰下围着浴巾的王大顶来到熊老板身边。

王大顶说:“真心夸一句,你这家澡堂子不错。”

熊老板说:“少他妈废话,你这颗人头该给我了吧?”

王大顶说:“最后帮我个忙,然后人头拿去,拖不过今天。”

王大顶对熊老板耳语。

熊老板疑惑地说:“你确定那什么回函在窦仕骁手里?”

王大顶说:“女秘书手捧印有绝密字样的档案袋却独自出门,还叫的是人力车。而在她十分钟前,窦仕骁先行离开大楼,走的是后门,还换了便衣玩儿低调。你要是我,你赌谁?”

熊老板说:“你要我怎么做?”

王大顶说:“窦仕骁放置回函的拎包会被扒手当街顺走,我会现身帮他夺回拎包,于是他不会再追扒手,而是要连我带回函一并拿回和平饭店。这时索要我人头的你,就带着手下轰轰烈烈地出现了。”

熊老板说:“我有点儿不明白。”

王大顶说:“简单说吧,你做的就是,带走我们,当着窦仕骁的面完成你的心愿,砍下我的人头。在这过程中,将那封回函偷偷调包。”

熊老板匪夷所思地看着王大顶。王大顶说:“你表现出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我人头,所以穿不了帮。”

熊老板说:“你当我神仙啊?你说那回函用的是密码——”

王大顶打断说:“废话,你懂啊?”

熊老板接话说:“废话,我就是不懂啊!密码不懂,内容不知道,掉个哪门子包啊?”

王大顶笑了笑说:“调包,只是为了让人看出被调包,内容你照抄,纸不一样就行了。事成后,我人头就是您的啦。”

熊老板说:“你到底是在为谁?连命都可以不要。”

王大顶看着熊老板说:“我不知道你这一生当中,有没有这样一个女人,她永远跟你保持着距离,却生根在你心里。她永远不会被你占有,却融化在你每一个毛孔里。因为她,你变得柔软,愿意去爱护所有梦想,渴望这个世界简单而安详,没有暴虐、污浊、恶欲……”

熊老板说:“你知道吗?王大顶,男人赤裸相对过之后,就很难互相再下杀手,可你设的局,却偏偏扣死在你命上,妈的,能改吗?”

王大顶说:“这封回函至关重要,任何意外都会引起窦仕骁警觉,除非我的血光之灾切切实实在他眼前发生。”

熊老板说:“真叫邪了!见过找死的,没见过不找死还不乐意的。”

10

在日式糕点房,电话铃响起,窦警长抓起话机说:“喂?”

在和平饭店,白秋成握着话机说:“警长,江口合香已经到达和平饭店,整个过程没有发生任何险情,包括可被发现的险情迹象。”

窦警长失望地叹口气。白秋成说:“王大顶没出现,怎么办?”

窦警长说:“等我回去再说。”

窦警长挂了电话,朝橱窗柜前的店主说:“警戒解除。”

说完,窦警长拎着包向店门外走去。窦警长刚走上街道,煤球便从斜刺里向他撞来,在窦警长踉跄的瞬间,煤球夺了他的拎包飞奔而去。

“站住!”窦警长拔枪追出去。眼看煤球越跑越远,王大顶忽然从岔口内扑出,将煤球扑倒,翻滚时夺下了拎包。煤球一骨碌爬起奔入岔口,王大顶起身便要追去。窦警长举着枪奔来说:“王大顶,你给我站住!”

王大顶说:“你有病吧?”

窦警长大吼:“手抱头,蹲下!”

王大顶愣了下,然后双手抱头蹲下。窦警长夺过他手中的拎包。

接着,他举起枪对向王大顶的额头说:“我打死——”

这时,熊老板带着十几个打手气势汹汹地向他们奔来。打手们纷纷掏枪向窦警长走来。窦警长一愣说:“你们干什么?我警告你们,现在我要务在身,妨碍者死!”

熊老板走近说:“窦警长,别这么紧张,我就是要带走这王八蛋。”

窦警长说:“王大顶得跟我走!”

熊老板冷笑说:“他这脑袋在面前晃着呢,你说我能让你带走吗?”

窦警长说:“他的人头,我会拿了给你。”

熊老板厉声打断说:“滚他妈蛋!就你这倒霉玩意儿,啥正经事儿敢交给你啊?”

窦警长说:“熊金斗……”

熊老板对手下们说:“把王大顶给我拿了!”

窦警长说:“你试试看。”

熊老板指着窦警长大吼:“一块儿拿了!”

这时,瘦子从后面用枪顶住了窦警长的脑袋。窦警长顿时僵了,瘦子随即卸了窦警长的枪,扔给一名手下,然后,夺了他左手的包。糕点房店主看到这一切,惊慌失措地扑到低柜边,一把抓起话机,拨号……

第三十四章

1

在废弃船坞内,老左与船夫将匣式收发报机装入一个木条箱里。

大当家对老左说:“我们这是要离开这里吗?”

老左说:“我们要离和平饭店,离陈佳影和王大顶更近一些。”

熊老板与几名手下押着王大顶走进会所地下室,后面跟着窦警长,窦警长不时紧张地瞥看瘦子手里的拎包。瘦子拉过铁栅栏门关上,随手将拎包撂到门边铁皮柜架上。窦警长瞥了眼拎包,做不经意状往边上蹭了两步,站到柜架边。王大顶被按到一张桌上。

王大顶狂叫着说:“熊金斗,我日你祖宗!你不得好死——”

熊老板拎着把消防斧走近,冷笑说:“是你答应给我人头的。”

王大顶声嘶力竭地说:“我是给日本人做事的,我死,包你吃不了兜着走,除非你把姓窦的也灭了口!”窦警长不由得一个激灵。

“去你妈的!”熊老板猛地举起了斧头。

窦警长顿时抬头看,只见熊老板一斧头下去,剁下王大顶扒着桌子的一截小指。“啊——”王大顶猛地挣开手下们的钳制,抱着满是鲜血的左手栽倒在地,痛声号叫着满地里打滚。

窦警长看着王大顶直是发呆,却没注意到此刻有人从铁栅栏外伸进手来,快速探进拎包抽出一个信封。

熊老板指着窦警长说:“窦仕骁,你给我做个见证!没拿他人头,我熊金斗不是不敢,而是顾忌日本人那头儿。这颗人头,还记在账上,回去告诉日下大佐和野间,这王八蛋算我借给他们的,啥时候没用了,还我!”

窦警长冷笑说:“哼,熊老板可真让我开眼哪,明明是?了,还?得这么气宇轩昂,真是佩服!”

熊老板说:“窦仕骁,我劝你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卖命卖到这个份儿上,日本人也没敢强令我减免你的高利贷。在这个地界儿上,你、我,对日本人来说,孰轻孰重,大家心里都有数吧?”

过程中,窦警长全没注意到又有捏着信封的手伸进铁栅栏,悄然将信封塞回包内。

“我可以带他走了吗?”窦警长冷冷地说了一句,忽就意识到什么眉头一跳,当即回头,见拎包依旧在,不由得松了口气,又看向熊老板说,“我还忙着呢,没时间陪着你玩儿。”

说着,窦警长一手拎包,一手握住王大顶,带他离去。

走进大堂,白秋成和几名宪兵快步迎了上来。

窦警长对白秋成说:“先把他关起来。”

2

会议桌边,野间从窦警长手中接过那个信封,翻过封底看了眼蜡封。

野间对窦警长说:“蜡封完整。”

窦警长说:“整个过程,放置回函的拎包都未离开过我的视线。”

野间瞥了他一眼,将信封塞进怀里,一言不发转身出门。

在地下室通道,两名宪兵攥着包扎了左手的王大顶快步走着。快到刑讯室时,王大顶撑住双脚大声说道:“我要见陈佳影,我要见她!”他扭脸对白秋成,“窦仕骁说她被关在另一间刑讯室了,我要见她!”

挣扎中,王大顶突然发力,猛地挣出宪兵钳制,冲到关押陈佳影那间刑讯室铁门前,拍打铁门说:“陈佳影——”

“王大顶!”陈佳影惊呼一声,当即向铁门奔来。

宪兵和白秋成七手八脚要抓王大顶的手脚,王大顶却拧着身子左突右挡,喊着:“新佑卫门的回函到了!他会还你清白,赔你公道。”

陈佳影蹭着身子贴到铁门边,吼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啪!”王大顶被白秋成重重一警棍打在头上,顿时晕了过去。

白秋成挥起警棍还要打,却听身后一声呵斥:“够了!”野间铁青着脸走过来。宪兵架起王大顶,往另一间刑讯室里拖去。

接着,野间走进关押陈佳影的刑讯室,面无表情地走到陈佳影跟前,说:“新佑前辈的回函到了。”

在熊老板的会所里,一个中年女子看着两名手下将一台收发报机装进木条箱子。熊老板走了进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到中年女子手中,说:“谢谢你,梅姐。以你的能力,在公务机构应能有很好的位置,而这么多年你却甘心为我造假文件,做假报表,真的委屈你了。”

梅姐笑了笑,说:“装电报的信封,背面有盖印的蜡封,我是用吹风机从下梢稍烘软,再用薄刀片剔开的。回封的过程也很精心,不仔细看,应该察觉不出被动过手脚。”从怀中掏出那张对折的电报纸:“这份电报使用非通用的代码序组,而且未经翻译,应是只有极少数人掌握的高级别密码,梅姐我才疏学浅,真的是看不懂,只能照着原样重打一份。调包的电报跟这封原件,除了纸不一样之外,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