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不在乎。

同样的三个字,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何棠很快就见到了秦勉、秦树、郭建云和关敬,所有人面对她,都是心存歉意。秦勉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何棠听,何棠静静地听完,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叶惠琴向何棠解释,之所以没有及时通知她,实在是因为事发突然,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有,秦理在手术前还列了遗嘱,做了公证,说他要是死了,身后事该怎么分配,说他要是醒不过来了,一些事务又该如何安排。

他甚至准备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写明了如果他出了意外,便和何棠离婚,他将大笔房产和现金列为给何棠的补偿款,郑重地签了名。

秦勉在秦理手术后,赶到洛杉矶拿到了这份材料,他原本就很少和何棠交流,这时候更加不知该如何对何棠说出一切。此时秦理的情况还不明,秦勉只得先通知了父母亲,秦树和叶惠琴商量后觉得暂时先瞒着何棠,他们总是希望能发生奇迹,秦理能够恢复过来。

看着叶惠琴语无伦次的述说,何棠自然不会去怪他们。

这一家人陪着秦理经历了太多次生与死的考验,他们只是不忍心看着何棠面对这样的噩耗,他们只是想再拖一下,等到秦理情况好一些了,再去告诉她。

他们自然也有私心,作为秦理的父母亲,他们潜意识里觉得,秦理的情况如果一直没有好转,何棠势必会离他而去。

最后,关敬交给何棠一个小小的玻璃瓶,还有一封信。

玻璃瓶里装着半瓶子的幸运星,五颜六色的,纯色纸上还镶着金丝边,一颗一颗饱满可爱,只是数量并不多。

何棠走到秦理的床边,把幸运星放在了床头柜上,她拉过椅子坐下,拆开了那封信。

很普通的浅米色信封和信纸,黑色墨水,潇洒不羁的字迹——这是一封秦理写的亲笔信:

亲爱的糖糖:

我不能说展信好。因为我十分不愿意你看到这封信,我想象着我遇到了这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概率的糟糕事,最终让你读到这封信,心里就觉得十分郁闷。

只是,但凡是手术,总有它的风险,尤其我还是开颅手术,所以不管是基于哪方面的原因,我都该未雨绸缪地做些准备。我会假设事情发展到了最糟糕的阶段,比如说,我死了。然后,你就会看到这封信。

嘿,老婆,不要害怕,你不知道我在写这封信时心情有多好啊,因为李医生说我的身体情况很不错,他说他对手术的把握非常大。

糖糖,你能想象吗,李医生说我真的有机会能下地走路哎。

亲爱的糖糖,你该知道,走路,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伴随着我的童年、少年、长大成人,一路而来。

小时候我去学校上学,逢到体育课和活动课,就只能一个人待在教室里发呆,同学们在走廊上打闹,你追我赶地跑过,那些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我耳里就是这世上最好听的音乐。我时常幻想,有一天我的双脚也能奏出这天籁一般的乐章,到时候,我一定会牵着你的手,满世界地乱走,你想去哪里,我一定会陪你去!

我始终都相信,我的左手能慢慢恢复知觉,我的双脚终有一天也能变得有力,这并不是痴人说梦、不自量力,毕竟医学一直都在发展,我可以感知到我双腿双脚的每一寸皮肤,就连一个小小脚趾对痛痒冷暖都如此敏感,我就不信我一辈子都支配不了它们!

只是,我的糖糖,请原谅我一直瞒着你,擅自做了这个决定,甚至都没有和你商量。

请相信我的初衷,不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怕自己会舍不得你担心。

糖糖,若你像我的母亲一样反对我去做手术,我该怎么办呢?我是应该一意孤行,还是继续妥协?亲爱的糖糖,我不想让你们担心,让你们为难,所以我决定独自承担这些风险和压力。只是,如果不幸让你看到了这封信,就说明我的运气实在是糟糕透了,大约看着信的你心里会骂我是个笨蛋吧。

我的妈妈一直都反对我进行这一类的手术,早年北京有几位医生说可以手术治疗我的病,也许会令情况改善,都被我妈妈一口拒绝。我理解她,那时候我还没成年,一切都由她说了算,她并不知道其实我是很想试一下的。

这一次,当我知道李医生很擅长做这类手术后,我真的心动了。

如果手术成功,我也许会有比较大的改变,这是以往我时常幻想的场景,我的右手可以灵活地动,我可以站起来,像你们一样走,哪怕是要拄两个拐杖都没关系。

糖糖,我迫不及待想把这样的自己送给你,我实在不舍得你陪着现在的我过长长的一生,你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本该拥有一个健康的丈夫,一份温馨无忧的生活,可是老天让你我相遇,还让我们走进了彼此的生活,并且结为夫妻。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很自私,我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不会说我不够好,你离开我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我不愿意放你走,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所以,糖糖,当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糟糕后,我知道,到我做选择的时候了。

糖糖,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的话吗,那时候我们才刚认识,在卡丽尔酒店宴会厅的一个角落里,我对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心里对某一样东西发了疯般地渴望,即使得到它的机会十分渺茫,你也会拼尽全力去争取。

还有一次,就是城南标投完以后,我对你说,人生中时时刻刻都会碰到选择,不同的选择也许就会转到不同的方向。

所以,糖糖,我现在就处在这样的选择前,面对着心里发了疯般想要的东西,在危险系数并不高的前提下,我选择为了我们的未来,争取一下,努力一下。

玻璃瓶里的幸运星是我这些天亲手折的,我折得很慢,只有99颗,送给你。你曾经说过小马给他的女朋友折星星道歉,是因为他很爱她,那么,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就说明我已经无法亲口对你道歉,所以我让那些星星帮我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何棠,结婚一年多,感慨万千,像我这样子一个以轮椅代步的人,能娶到你这样一个妻子,实在是老天给我的福气。

只是很遗憾,我不能陪着你一起走下去了。我亲爱的妻子,你还那么年轻,你要答应我,在看完这封信后,你要听阿勉的话,如果我死了,你要安心收下我留给你的礼物,如果我没有死,你就乖乖地签下离婚协议书。

真是奇怪,我刚才的心情明明很好的,为什么写到这里时,就变得很伤心了呢?我现在,明明活得好好的呀,我坐在这间病房的窗边,抬头看着天上,这附近似乎有人在养鸽子,我总是能看到一群群鸽子飞过。

洛杉矶的天好蓝,云好白,冬天的太阳特别舒服,我刚才还喝了一杯奶茶,吃了一块蓝莓蛋糕。吃到蓝莓蛋糕时我就记起了你,亲爱的糖糖,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呢,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特别想你,今天早上明明才和你视频过,可是现在我就想你了。

明天我就要做手术了,希望一切顺利,希望你和阿勉来到这里时,能看到一个脱胎换骨的我。

我的逻辑似乎出现了问题,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只能说明,我已经不在了吧。

噢,实在不想修改了,那就这样吧,亲爱的何棠,最后要告诉你,我爱你。

往后,没有我的人生,请你一定要精神百倍地走下去,找一个好男人,住一个大房子,生一个小孩子,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

你一定要答应我,这样子,不管我在哪里,都会觉得很开心。

秦理^_^

201X年2月X日于洛杉矶

到了后来,他的字迹有微微的潦草,落款边上还随意地画了一个笑脸,何棠低着头看着这两页信纸,默了一会儿后又从头读了一遍,读完后,再读一遍。

然后她把信纸整整齐齐地叠起来塞进信封,和那个装幸运星的玻璃瓶一起放到了包里。

太阳快要落山,窗外的天空阴了下来,洛杉矶昼夜温差很大,何棠起身关了窗,又走回秦理身边。

他依旧安静地睡在病床上,面色安详,他的睫毛纤长浓密,连着嘴角似乎都是翘起的。

他没有戴帽子,头发全部被剃光,青青的头皮上有手术留下的伤疤,此时还有些肿胀。

何棠帮着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脑中回想起自己来美国前与史梦妍的对话。

“他到底怎么了?”

“何棠,你冷静地听我说,秦理的手术失败了。”

“失败了?失败了是什么意思?他死了吗?”

“不不,他还活着。”

“那…”

“他活着,但是医生说,他很难再醒过来了。”

“什么意思?我,我不明白。”

“就是说,秦理现在,是植物人的状态了。”

第103章

从这一天起,何棠把其他所有事都抛到了脑后,她留在秦理身边,配合着医生护士,开始了她对秦理的贴身护理生活。

何棠见过了李凯文,知道了他是秦理的主刀医生,而且还是史梦妍的前夫。

对于手术中出现的意外,在史梦妍的翻译下,李凯文详细地讲给了何棠听。何棠听着很多专业术语也不是很明白,大体上知道了秦理在手术过程中突然出现脑出血,一时间心跳血压都没了,李凯文疯了一样地对他抢救了一个通宵,才堪堪救回了一条命。

何棠并没有怪责李凯文,事实也证明这并不是医疗事故,秦理本身身体基础就不好,李凯文操作也都得当,谁都无法预料到手术中会出现这样大面积的血管破裂。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李凯文又深感自责,何棠和叶惠琴等人的态度都一样,就觉得不要再去纠结已经过去的事了。现在,所有人最关心的,就是秦理是否会好起来。

大家都知道植物人是怎么一回事,秦理的现状也完全符合医学上对植物人的描述定义,但是,没有一个人对他放弃希望。尽管这种病患绝大多数都是终身无救,可是谁能说奇迹一定不会在秦理身上发生呢?

何棠就这么留在了洛杉矶,起早摸黑地照顾着秦理。她一直表现得很镇定,镇定得甚至令人害怕。她虚心又积极地向美国的护士、护工学习护理深度昏迷病人的方法,然后仔细观察着他们的行为,并将重点难点记在了随身的笔记本上,回头照顾秦理时她的底气就足了许多。虽然一开始,她做得很生疏,还会出错,但随着时间过去,她渐渐地熟练起来,一些手法一点儿也不比护工来得差,反而比他们更耐心、更仔细。

美国的护士、护工虽然专业尽职,但对他们来说,护理秦理毕竟只是一份工作,而且东西方文化有很大的差异,有些事情也说不清谁对谁错,时间长了以后,叶惠琴就有了些不满。她不会说英文,有一次甚至还和一个黑人护士就如何给秦理擦身的问题发生了争执。

此时距离秦理手术已过去两个月,早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秦理并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叶惠琴与李凯文沟通过,知道像秦理这样的情况,即使留在美国也只能进行一些高压氧、痉挛机、肢体按摩等常规疗法,没有什么更高科技的手段可以促使他恢复,她便动了带秦理回国的念头。

秦勉早在三月初时就回了D市,尽管他很担心秦理,但毕竟有这么大一个中勤集团需要有人掌舵,新的一年刚刚开始,几百号人在等着听他的命令,秦勉也只能强打精神回到了工作岗位。

听叶惠琴说要带秦理回国后,秦勉不放心,在四月底时又飞了一趟洛杉矶,想着帮父母亲办理一些手续。

下飞机后,他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去看望已经两个月没见的秦理。

秦勉赶到病房时,病床上是空的,秦勉问了护士,才知道秦理被何棠带到楼下去晒太阳了。

秦勉立刻赶去了花园,隔了老远,就看到了秦理和何棠。

蓝天白云下,春风宜人,他们坐在一片草坪边,背后是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秦理还是一动不动地靠躺在轮椅床上,戴着一顶浅蓝色的毛线帽,身上盖着一床毯子。何棠则坐在他身边的一张休息椅上,一会儿看看不远处在玩闹的小孩,一会儿就回过头帮秦理盖盖毯子、扭扭手腕,她的嘴巴张张合合的,似乎在对他说些什么。

秦勉做了个深呼吸,慢慢向他们走去。

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晒得人昏昏欲睡,何棠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发现是秦勉,她微微一笑,说:“阿勉,你来了?”

两个月不见,她瘦了一大圈,不过气色还不错。秦勉向何棠点点头,再低头看秦理,他的双胞胎哥哥如他离开时那样闭着眼睛沉睡着,他面容消瘦,嘴唇微启,脑袋歪着紧靠在轮椅靠背上,皮肤白得透明。

秦勉在他面前蹲下,握住秦理露在毯子外的左手,喊他:“阿理。”

令他没想到的是,秦理突然睁开了眼睛,秦勉又惊又喜,仔细一看才发现秦理的目光没有焦距,只是定定地望着不知什么方向,原本时刻洋溢在他眼中的笑意,这时早已荡然无存。

何棠一直看着两兄弟,见秦勉那么惊讶,她笑道:“你走的时候,他还没睁过眼,是吧。”

秦勉看向她,点点头。

“这个月月初,他眼睛睁开了。”何棠嘴角一直漾着微笑,她拍了下手,突然说,“啊,再给你一个惊喜。”

秦勉疑惑又有些期待地看着她,只见何棠向着秦理坐过去一些,她的脸凑到了秦理脸颊的右边,轻柔地喊他:“阿理。”

秦理不动。

何棠又喊:“阿理,阿理…”

秦勉一直皱着眉蹲在秦理面前,听着何棠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秦理的名字,足足喊了几十遍,他都没有反应。秦勉有些失去耐心,刚想张口问何棠,却见何棠给了他一个眼色,食指在唇前一比,叫他别急,接着她又温柔地在秦理耳边喊了起来。

也不知过去了几分钟,秦理依旧毫无动静,秦勉又一次失望地想叫何棠停下,正在这时,何棠的眼睛一亮,她向着秦勉招招手,示意他去看秦理的眼睛。

那双原本木楞地盯着前方、神采黯淡的眼睛,突然缓缓地转动了一下,并且,是向着何棠所在的右边转去的。

何棠继续锲而不舍地喊他:“阿理,阿理,我是糖糖,阿理,我在这里啊…”

秦勉震惊地看着秦理的眼珠又小幅度地往右边转了一下,但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下,他立刻又定住了眼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何棠却是满足地松了一口气,她语气愉悦地对秦勉说:“阿勉,你刚才看到了吗?”

秦勉瞪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何棠开心地把秦理的右手握在手里,笑道:“阿理一直都在努力呢,我觉得他每天都有进步哦。”

秦勉愣愣地看着她,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他知道,秦理之前有的那一点点反应,临床并不少见。李凯文说过,那可能只是病人对于声音或是光线无意识的一种行为,比如转头、睁眼、转眼珠、张嘴等等,可是在何棠的眼里,那已经是老天的馈赠了。

秦勉和何棠并排坐在椅子上,陪着秦理晒太阳。

何棠对秦勉讲述着这两个月的事,她的语气平淡,一边说,一边扭头看一眼轮椅上的秦理。

“二舅、二舅妈、思远和思炎上个月来看过阿理了,待了两个星期才走。”

“三舅他们也想来,但妈妈叫他们不要来,说我们马上就要回国了,别浪费机票钱。”

“阿理最近消化不太好,经常会拉肚子,我寻思着是不是这里的护士给他配的鼻饲膳食太油腻,他的肠胃本来就不好,平时饮食都挺清淡的。”

“有几次,给他鼻饲时,他都吐了,可是护工说这很正常,我心想他肯定难受死了,只是又说不出来。”

“这里有几个护工力气好大,有一次他们帮阿理穿衣服的时候一个没注意,把他的右臂都擦破了,你知道阿理的皮肤本来就很敏感的嘛,我看了真是心疼死了,所以很赞成妈妈的主意,把他带回国去。”

何棠把秦理枯瘦的手包在掌中,一下一下地帮他运动着,她的言语里一点儿也没有气馁绝望,有的只是满满的关心和希冀。

她像闲聊天那样把秦理的事儿一件一件地说给秦勉听,秦勉一直默默地听着,何棠说了好久终于停了下来,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何棠突然问:“阿勉,费城离这儿远吗?”

“嗯?”

“飞飞是在费城,对吗?”

秦勉一愣,答:“很远,这里是美西,她在美东。”

何棠扭头看他,问:“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秦勉答不上来。

何棠笑了:“阿理和我说过思远的事,他说你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不过我发现,在对待感情的问题上,你倒是和思远像双胞胎了。”

天上有一群鸽子扑棱棱地飞过,何棠的视线被它们吸引,她没有再理秦勉,而是转头对秦理说:“鸽子又飞过去了呢,你看到了吗?”

有一片云挡住了太阳,刺眼的阳光消失了,连着温度都低了一些,何棠拢拢外套,说:“有点冷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上楼啦…”

秦勉一直在沉思,以为何棠是在对他说话,刚要接腔,才发现原来何棠是在对秦理说。

她把他的双手藏进毯子下,一边仔细地检查他身上各个部位的束带,一边说,“上去以后你就得吃饭了,我昨天和护工说了,让她不要给你准备牛肉,改成鱼肉,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我发现呀,你每次吃了牛肉都不容易消化,以前在家里你不是这样的呀,难道是对这里的牛水土不服?唉…算了,反正也待不久了,回家以后我来帮你准备饭菜,保准让你吃得舒舒服服…”

秦勉惊愕地看着何棠就这么对着秦理自言自语着,轮椅上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秦勉吸了一口冷气,再望向何棠的脸,只看到她双目含笑,正在弯着腰拉开轮椅床的手闸。

“好啦,出发。”何棠刚要推,突然扭头对秦勉说,“要不,阿勉你来推吧,阿理好久没见你了,一定很想你。”

秦勉站起来,无声地接过了轮椅床的把手,他推着秦理往病房大楼走,何棠则跟在他身边。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快到病房时,秦勉突然停下了脚步,何棠疑惑地看着他,秦勉想了一下,扭头问她:“何棠,以你对阿理的了解,你觉得他要是处在我的位置,会去找飞飞吗?”

何棠咯咯咯地笑起来,说:“你这是明知故问啊。”

秦勉的眼眸垂了下去,几秒钟后,他眼里亮起神采,高大的身躯立得像一棵松,他很郑重地向着何棠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谢谢你,何棠。”

秦勉办完了所有的手续,还联系了航空公司,因为秦理只能躺着回国,飞机的舱位都需要改装一下。一切就绪,何棠和叶惠琴告别了史梦妍、李凯文,陪着秦理登上了回国的航班。

而秦勉则直接飞去了费城。

回到D市以后,叶惠琴和秦树为了方便同时照顾秦理和秦奶奶,只得让何棠和秦理住进了慕芳里。秦奶奶虽然年纪大,但生性豁达,见到秦理的样子后倒也没有被击倒,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何棠陪着秦理住进了他以前的房间,虽然叶惠琴请了三个男护工轮班照顾秦理的日常起居,但何棠还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尤其是晚上,何棠让护工睡在客房,她在秦理的床边安了一张小床,夜夜与他在一起。

秦理生病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有许多人想来探望他,都被秦勉以他需要静养为由给挡了回去。上门来看过秦理的人特别少,除去亲戚,只有屠宝良、李鸿冬等知心朋友。

屠宝良来看望秦理时专门和何棠聊了一会儿,她告诉何棠,其实在城南标开标当天,她就知道秦理要去美国做手术了。

何棠呆呆地看着她,屠宝良说:“不瞒你说,当时,我向他提出辞职来着。”

“辞职?为…”何棠刚想问为什么,就已经猜到了原因,她低下头去,说,“屠姐,那件事,是我的错。”

“你也没有错,那时候我是冲动了。”屠宝良温婉地一笑,“后来仔细想想,你也是想帮阿理的忙。”屠宝良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秦理,说,“阿理请我留下,他说,他动完手术大概要留在洛杉矶养病几个月,今年会有大项目,他怕阿勉一个人会撑不下来。那天他和我聊了许久,这傻小子像个老头儿似的给我讲什么人生啊,梦想啊,都把我给听晕了,我就答应他说,我再坚持几个月,为中勤服务到他病好了回公司为止。”

说到这里,屠宝良拍了下秦理露在被子外的左手,气哼哼地说,“臭小子,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呀?我告诉你,姐姐我可不会为中勤卖命一辈子哦,所以你赶紧给我醒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糖糖对阿理的详细护理生活,牵涉到一些重口片段,走的写实风,会写得比较细,介意的妹子谨慎购买。(呃,我觉得这些必须要写啊,不能算是虐,只是客观地描述吧。)

另:有一个小消息要告诉大家,今天敲定了,《拥抱我吧,叶思远》要出版了~

第104章

104、

天还没有亮,何棠就醒了。

她打开床头灯,轻手轻脚地下床,又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唯恐声音过大会吵到那个人。折好被子,她走到他的床边,就着灯光仔细地看了下他。

秦理裹着被子,闭着眼睛,身体呈左侧卧位躺着,他的手脚很自然地屈着,像极了加班回家累坏了的男人睡得香甜的样子。可这其实是半夜里何棠起夜,帮他翻身后摆成的姿势,两个小时,他丝毫都没有动过。

何棠小心地掀开他的被子,为了方便护理,晚上睡觉时秦理是不穿裤子的,但他也不用成人纸尿裤或导尿管,因为何棠觉得用那些很容易引起感染。梁希晨就是因为一次导尿不慎导致尿路感染,最后多处器官衰竭而去世,何棠对此心有余悸,想着宁可自己麻烦点帮秦理勤换洗勤翻身,也不能让他有丝毫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