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我没有。”
“你有!”
“没有。”青奴仍是惜字如金,语气淡漠,说罢转身便要走。
小札连忙拉住她的手,青奴却甩开了,道:“主子该醒了。”说罢仍是要走。
“青奴,其实我不是…”小札绕了绕头,烦躁了起来,大声问道:“我就想做个大哥哥照顾你,没别的意思啊!要是不可以的话,我以后不烦你便是!”
青奴停步,转身,终于抬头看小札,双眸依旧是清澈干净,良久,才点了点头开口道:“可以。”
054卑微
方出浴,还未来得及梳妆,德公公又到门外来催了。
今夜的栖凤宫格外的热闹,来伺候的皆是凌华宫的婢女,青奴仍是远远地站在紫萱身后,小札难得也不插手,同青奴一起站在,看着被一群宫女拥簇着的主子,时不时的就傻笑了起来,那双单眼皮小眼睛都快眯在一起了。
到凌华宫侍寝,到钟离那么久了,还没听过哪个妃子到凌华宫去呢!
“主子今晚特美。”小札得意地说着。
“是。”青奴点头。
“一会咱偷偷混进去?”凌华宫是皇上的寝宫,就在御书房后,非那宫里的人,谁都进不去的。
“不行。”青奴摇头。
小札撇了撇嘴,方又要开口,青奴却道:“该出去了。”
说罢径直朝门外而去,小札蹙眉,那丫头难得一回主动开口,什么该出去了?
“扎公公,请吧,皇后娘娘要更衣了。”洛嬷嬷走了过来。
小札一脸莫名其妙,却还是走了出去,更衣,那身真丝纱裙,狐裘大袍不挺好的了吗?
镜台前,紫萱回头看了小札一眼,无奈地笑了笑,只是眸子仍旧透着丝丝畏惧。
小札和青奴在门外等了甚久,却听院子外传来宫车声,远远可见是皇上的九龙宫车。
这时,门开了,见了走出来的人,小札愣了。
只见洛嬷嬷背上驮着一人,用锦被包裹着严严实实,唯一可见的是那双匀称秀美的莲足,竟是赤足!
“洛嬷嬷,这…”
洛嬷嬷并无理会,径直朝宫车而去。
小札方要追去,却被迎面而来的德公公拦住了。
“亏你还包打听,这是宫里的规矩,别跟了。”
“这这这…”小札一脸纠结。
“这什么这,这是你家主子福气!”到凌华宫侍寝,想必皇上想留子息了!
“哦!”小札止步,淡淡地应了一声,低头退了回来,靠在墙壁上不语。
“你,怎么了?”青奴上前问到。
“没什么。”小札没抬头,又没在意青奴的主动。
“这是好事,皇上想留子息。”青奴也在墙上靠了下来。
“只是觉得这样,很卑微…主子她…不值得…”
卑微?什么是卑微,她不懂。
青奴没再开口,清澈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起身,离开,萧太后还等着她呢。
凌华宫。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案几上的一盏微弱的灯火,婢女们全部散去了,紫萱赤足踩在那冰冷的大理石,裹紧身上那明黄的锦被,脚步怎么都再也跨不出去。
前方,两三层明黄幔帐内,隐隐可见床榻上的斜倚着的人影。
“地很凉,还不过来?”熟悉的声音传来,依旧淡漠。
紫萱仍旧不动,只觉得自己一身的僵硬,想动也动不了。
隐隐一声叹息,寒王起身,来得跟前,只是随意披着件明黄绸袍,文理分明的胸腹皆可见。
紫萱连忙低头,娇容染上一丝羞红,还未开口却骤然被寒王拦腰抱起,穿过层层幔帐,朝床榻而去。
“皇上…”
惊呼,身上锦被仍是被掀起,曼妙的身子**呈现,一丝不着。
055怎么可能
别过头,不敢看他,虽是惊慌,却保持着一丝镇静,他真的想留子息吗?在知道她是真正的公主之后,更不可能要孩子的。钟离同月国世世代代皆举战争,十多年前父王一战而胜,钟离为属国,可是钟离岂能就此甘心?
“明明已有替身公主,为何亲自来了呢?”他欺身而上,几近贴上的她唇瓣。
“因为…因为诚意。”艰难的开口,尚好尚好,还能保持一丝清醒。
“喜欢朕?”终于稍稍离开她的唇,深邃的眸子紧紧看着她。
顿觉熟悉,这双眸子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并不是他。
“皇上…”不知如何开口。
喜欢?
七年来,一步都没出宫门,最常惦记的就他一个人,谁叫我最后遇到的是你寒羽呢呢?谁叫你当初要吻我呢?
“嗯?”寒王挑眉,等着紫萱回答。
“不喜欢皇上,臣妾岂会远嫁而来?”还是没有正面回答。
“你来了快三个月了吧?”
“嗯。”时间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就一年,就只来一年。
“这后宫管制,似乎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不得不承认,和亲,他本就准备好了虚情假意和百纳容纳之心来好好伺候这尊贵公主,没想到会误会替身,更没想到她会不哭不闹,安安分分,将一切打理的有条有理。
“臣妾分内之事。”
“你给朕带来太多的意外了。”他极不喜欢意外,这种防不胜防的感觉,更不喜欢她那份大方得体、贤惠明理的伪装,让他不得不防。
“皇上,臣妾只是…”想说出来,却还是忍了下来,还有七个月,会慢慢好起来的,现在不是比先前好很多了吗?交集越来越多了。
“只是什么?”寒王缓缓逼近,这女人不是客套,就是欲言又止,他还是喜欢她真正的样子,牙尖嘴利、伶俐无比。
“臣妾…臣妾冷…”赤身**,即便屋内有暖炉,还是觉得冷,她方才就一直想说了。
寒王轻轻冷哼,性感的薄唇边浮起一丝邪魅的笑意,紫萱又慌了,想动,却动弹不了。
“皇上…唔…”
刚开口,却骤然被夺了唇舌,吻地一点儿也不温柔,很是霸道,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拥入怀中,大手在她背后游走,一寸一寸抚摸着那道被故意留下来的伤痕。
意渐乱情渐迷,玉臂不由自主揉上他脖颈,让自己更贴近一些,寒羽啊寒羽,你的吻还是如当年那样,霸道!
霸道了许久,终于放开了她,两人皆是呼吸紊乱,紫萱连忙低头,小脸早已红透。
“穆紫萱,穆紫萱…穆紫萱…”低声重复着她的名字,大手在娇躯上随意游走,处处点火。
“皇上…”埋头在他怀中,清清楚楚地听到那有些急切的心跳声。
“好了,睡吧。”
终于拉来了锦被,遮去一切羞赧,手停留在腰间,竟只是想拥她入眠。
静默,靠在她肩上,耳鬓厮磨,落了一吻,便不再有动作。
紫萱心中一沉,眸子掠过丝丝无奈,终究是奢望,他怎么可能会让她留子息呢?
缓缓闭眼,他在身后,拥她入睡,这样其实就挺好的了。
一室昏暗而寂静,突然,门外传来了德公公的声音。
“禀皇上,玉妃娘娘有喜了!”
056灭族之恨
广宁宫。
萧太后是极喜欢热闹的人,奇怪的是真正留在广宁宫伺候的婢女太监却极少,贴身伺候的就容嬷嬷一人了。
一入夜,偌大的广宁宫便处处灯火通明,尤其是萧太后卧房外的回廊,五颜九色的灯笼高悬,无奈见不到任何婢女。
一身青衣,三千墨发仅有一根青色玉簪子挽起,青色雕花面具掩面,来者正是青奴。
似乎极其熟悉这儿的一切,低着头缓缓朝前走着,空旷深远的长廊里,就只有她一人。
她真正的主子,不是紫萱,更不是皇上,而是萧太后。
“你这孩子,天这么凉也不多穿点。”黑暗里走了个人来,一脸慈爱,鬓发上有些花白了。
“嬷嬷。”青奴止步,欠身。
“快走吧,太后都不耐烦了。”容嬷嬷将身上那大袍子往青奴身上披。
“是。”青奴平身,继续朝前而去。
容嬷嬷跟了上去,无奈地叹了叹气,入宫的那么多奴隶,如今就剩这孩子一人了。
屋内,十分的寂静,只有中央那大暖炉中时不时传出木炭断裂的声音。
暖塌一老者慵懒地倚着,闭目养神,虽上了年纪,容颜却依旧精致而妖艳,又耳扣着两枚红色耳扣,很是显眼。
门咿呀一声开了,只有容嬷嬷走进来,青奴在门槛外跪了下去,垂在两侧的手又是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主人。”十分恭敬的语气,始终不敢抬头。
“你的面具呢?”老者仍是闭着眼,动都没动。
“皇后娘娘换的。”
“容嬷嬷,去取来我瞧瞧。”老者这才慵懒地起身。
“主子,换了就换了,别为难这孩子了。”容嬷嬷迟疑了很久,还是开口劝说。
“为难?”老者冷笑,对青奴问道:“青奴,我为难你了吗?”
“没有。”青奴依旧恭恭敬敬,双手却背在身后,紧紧地相互拽着。
容嬷嬷无奈,对于青奴,无论她如何劝说主子,都只会是徒然,当年若不是奴隶发动内乱,冰雪高原上的王族樊狨一族也至于十日不到便被钟离区区五万铁骑灭族!从此,王族也成了奴。
主子是樊狨的长公主,即将成为最尊贵的圣女,却亲身经历了这一场屠戮掠夺,所有的恨,不仅加注在钟离皇族每一人身上,更加注在叛乱的奴隶身上。
若不是她假扮萧太后暗中相助,当年年仅十四岁的独孤影根本无法借助萧大将军势力,摆脱肃亲王的挟制。
容嬷嬷仍旧连连叹气,步步朝青奴走来。
青奴那单薄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已经分不清是屋外风寒,还是心中畏惧了,她是在这广宁宫出生的,自小脑中就只能有一个念头,只有服从才能活着。
青色雕花面具被缓缓掀了去,她想捂脸,却动都不敢动。
小时候照过一次镜子,从此便不敢再照,那么多年了,亦从来不敢去触碰,记忆中的容颜,无一寸完好,全部是丑陋的血红色结痂疤痕,一道一道,一块一块。
057我也不懂
容嬷嬷根本不忍看也不敢看,将那青色雕花面具交给了太后便退到一旁,别过头去。
萧太后看都没看那面具一眼,不过随意往空中一抛,整个面具竟在半空中瞬间化成青色粉末掉落了一地。
“青奴,我忘了告诉你了,玄色昆仑奴面具其实是樊狨奴隶的标志,下一回可不许再随便取下了。”
懒懒说着懒懒起身,亲自取了一旁一面玄色面具朝青奴而去。
青奴原本就颤抖的身子此时抖得更厉害了。
萧太后亲自替青奴戴上了那面具,又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才放开她来。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青奴不由得暗暗吐了口气,尚好尚好,不是这一回,她原以为这回的面具是再也取不下的那种,内里烧得通红,扣在脸上,同皮肉粘合,永远都取不下了!
“记住了吗?”
“是。”
“皇上多久见你一回?”
“一个月。”她本是皇上安排在皇后身边的探子,只是皇上并不知她是太后的人。
“都问些什么呢?”
“皇后娘娘的行踪,兵符,还有…”这似乎是青奴第一回迟疑。
“说。”萧太后蹙眉。
“小札。”
“小札?”
“是。”
“他也知道小札假扮太监了?”她见小札第二回便偷偷按过脉了。
“是。”
“呵呵,那小子到是对你挺上心的。”萧太后冷笑了起来。
“是。”青奴不敢说谎。
“回去吧,皇上那儿怎么交待,你自己看着办。”
“是。”
待青奴离去了,容嬷嬷才回过头来,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每每提起那份家仇国恨来,主子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主子,方才雪玉宫那边来报,玉妃有喜了。”
听得玉妃喜讯,萧太后顿时蹙眉,问道:“是封彧的种?”
“这个怎么查得到啊!”容嬷嬷撇了撇嘴,很无语。
“唉,影儿这回算计着什么啊?”
萧太后轻轻叹息,精致高贵的容颜上终于透出了慈爱来。
独孤影,樊狨王族最后的血脉,她的爱徒,易容术是她亲自教的,这小子真真没学到精华,至今都未能发现这个萧太后正是他的师父大人!
“既然留了,应该是少主的吧。”
“这小子别让我出面逼他!”萧太后眯眼说到。
身为寒王,他确实是很尽职雨露均沾,却大多由封彧替代的!也不知何时才肯留子息,为了樊狨王族,她不介意出面逼他的!
容嬷嬷摇头,又道:“少主好几夜都亲自到皇后宫里去,就是彤史上没记着,不过今夜皇后到凌华宫侍寝倒是得记上了。”
“哎呦,那丫头终于得宠了啊!”萧太后笑了起来,总莫名喜欢紫萱这丫头。
“主子,奴婢还真弄不明白少主为何要以独孤影的身份接近皇后。”容嬷嬷老心疼着紫萱,还不知要被瞒多久呢,搞不好少主一辈子都不告诉她。
“我也不懂,走走走,咱也去瞧瞧玉妃吧。”萧太后伸伸懒腰,取下了耳朵上的两枚耳扣,放在手心中竟渐渐伸展为细针。
容嬷嬷连忙上前,取了那细针,小心翼翼地替萧太后插入耳后大穴处,萧太后的容颜瞬间扭曲,须臾,便是那真真正正钟离萧太后的模样了…
给读者的话:
和亲一书准备较久,写得顺,暴君很卡,没办法爆发,在和亲这边弥补吧。
058丫头哭过
玉妃有喜的消息传得很快,后宫很快便热闹了起来,宁妃的宫车也出现了,遇了太后的凤辇,连忙下车来,却见不远处皇上的宫车却迎面而来。
紫萱仍是方才那般,一身**,裹着明黄的锦被,躺在车中,蜷缩着,眸子尽是暗淡,隐隐可见泪迹。
车突然停了,传来了萧太后的声音。
“皇上呢?”
“姑妈,皇上当然是在玉妃那儿!车上的就是…”
萧太后瞪了宁妃一眼,她才乖乖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