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也不是什么太后娘娘了,你自求多福吧。”萧太后看了玉妃一眼,便转身离去,玉太傅的案子德公公多多少少有提起过,她可不想再坏了独孤影的好事,至于真相如何,她心中自是有数。

“玉妃娘娘,你就好好在这儿把身子养好吧,没事少到处走,这冷宫还真是不安全。”容嬷嬷又是好心好意地叮嘱了一句,封彧应该还会来吧。

主仆二人没走多远,便听花园中传来了叫喊声,很熟悉的声音。

“皇上疯了,皇上疯了,他连亲生骨肉都不要了!”

“他疯了!都疯了!都死了!全都死了!”

“你知不道,皇上疯了!他们全死了,全部都死了!”

“你是不是也死了啊?嬷嬷,你是不是也死了啊?”

宁妃伸手,不过是轻轻推了推眼前那双眸紧闭的人一把,那人却骤然朝后仰倒而去。

“啊…又死了…又死人了!”宁妃又大喊了起来,直直朝这边跑了过来,却一下子撞见了萧太后和容嬷嬷。

“前面又死人了,你们知道吗?昨晚死了好多人…还有一个孩子…孩子也死了…全都死了…”

“姑妈…我姑妈呢?”

“皇上也要杀她的…皇上连亲娘都要杀啊…姑妈…”

宁妃已经完全认不出眼前的人来了,又是叫喊着朝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呵呵,这疯言疯语倒是给说中了。”萧太后冷笑,缓步上前去,看了地上那鄞太妃一眼,手中凭空多了两根细细的银针来…

…分割线…

御花园,红梅映雪,一派生机。

今年大寒,梅花开迟了。

宫里宫外,一场风潮暗涌过后,不几日,一切似乎很快回复了平静。

再过不久便是大年三十了,一年又好终结了。

今日寒王难得悠闲,陪着皇后与园中赏梅煮酒,只是似乎酒兴大起,没一会儿一旁便有了好一个空了的坛子了。

“羽,莫贪杯。”见他连连几杯皆是一饮而尽,不得不伸手拦下那又满上的酒杯了。

寒王眸子掠过不悦,虽一脸醉意了,心中却清明无比,仍是回以浅笑,“难道今日得闲,不醉不休!”

“羽!”紫萱蹙眉,硬是将他手中酒杯夺了过来,“小札,去取些茶来。”

“主子,皇上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就陪着他多喝酒杯嘛!”小札低声劝到,唇畔隐去了苦笑,心下欢喜,一切似乎都太平了。

“快去。”紫萱仍是蹙眉。

“是是是,这就去。”小札这才乐呵呵地退了下去,身后青奴同往常一般跟了去,这几日,小札都是欢欢喜喜的,皇后也是笑着的,栖凤宫里人人都开心,只是,只有她知道,小札和皇后都笑着好假好假。

小札却理都没理她,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

紫萱坐了过去,方要令人将那酒盏撤下,寒王却厉声,“不许撤!”

“寒羽!不许再喝了?”紫萱心中隐隐不安,他这几日似乎都不高兴,似乎有什么事藏在心里了。

“你叫我什么?”也许真的是故意要醉的吧,寒羽、寒羽、寒羽!这几日都是这个名字!连躲都躲不了一般。

“寒羽!”她却全然不知,不知何时起就习惯了这称呼,亦喜欢这个称呼。

寒王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对一旁德公公道,“柔儿怎么还没来呢?”

对于善柔这个陪嫁的婢女,根本就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只有需要时才会想起。

“禀皇上,已经差人去催了。”德公公连忙答到,不知这主子又要做什么了,越发的难以琢磨。

紫萱心中一咯,淡淡道,“怎么没早同我说呢?也邀了善柔。”

“我以为你邀了她,见她没来,就去差人去催了。”寒王亦是淡淡道,说着又取来酒盏了。

“你今日是怎么了?”紫萱蹙眉,握着他的手,低声问到,“羽,到底是什么事,不告诉我吗?”

就在这时,通报声传了过来,善柔到了。

“能有什么事,难得能闲下来喝喝酒。”寒王淡淡地说着,便抬起头来看向了善柔。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善柔欠身行礼,唇畔噙着浅笑,方才还在宫里发怒了,没想到皇上就会差人来请。

“过来坐。”寒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柔声道。

“谢皇上。”善柔款步而前,亦朝紫萱投去浅浅的笑意,紫萱一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能替她留下的是善柔了吗?

她本隐隐觉得会是玉妃的,而如今,这笔仇,她还未清算干净呢!

怎么还会有莫名的心疼,控制不住,只觉得心肝脾肺肾全揪在一起了,压抑不了,仍不得不扯出一抹笑意。

“来,来迟了自罚三杯!”寒王笑道。

“皇上…”善柔为难了,“皇上知道的,善柔不擅饮酒。”

一旁红玉连忙上前,小心翼翼道,“皇上,柔妃娘娘滴酒不沾的,上回太后娘娘宴请,可还是皇后娘娘饶过的。”

“呵呵,朕还真给忘了。”寒王笑了起来。

“皇上,臣妾不会饮酒,臣妾替你同皇后娘娘倒酒,就当惩罚了吧!”善柔说着便将寒王的酒杯满上了,心下纳闷,寒王似乎醉意不浅啊。

“准了,呵呵。”寒王亦将紫萱的酒杯取了过去。

“羽!不许你再喝了!”紫萱急急夺过酒杯,手一滑,那酒杯便掉落,应声而碎了。

“皇后!”寒王蹙眉,眸子尽是不悦,“来人,送皇后回宫!”

“寒羽,你究竟怎么了?”紫萱满腹不解,一旁的奴才们根本还不敢动。

“这几日,朕已经从了你好些事了,难道连喝杯酒都要皇后你点头同意吗?”寒王一脸醉态,怒声问到。

155岂能不怀疑?

好些事都从了她?

听了这话,紫萱心中微微一怔,如此勉强?酒后真言,借酒吐真言?醉得这一塌糊涂,称她皇后,如此质问她?

让他每日陪她用早膳,让他午后抽空陪她喝茶,让她大年三十夜带她出宫,让他留心独孤影,劝他放了他的亲娘萧太后…原来都答应得那么不情愿。

“皇上,公主也是担心你的身子。”善柔连忙劝说。

“满上。”寒王沉着眸子,端过酒杯。

“是。”善柔偷偷看了紫萱一眼,不敢多言,便又满上了。

寒王一饮而尽,扫过了德公公一眼,道,“还不带皇后回去?”

“是!”德公公连忙上前,心中有了定论,这主子是假醉!十分肯定!南疆的战事已接近尾声了,难道主子急着寻借口动兵了?

“本宫自己回去,德公公留下伺候吧。”紫萱淡淡地说到,又看了寒王一眼才起身离去。

只是,没走几步,便碰上了小札。

“怎么!善柔她!”小札看着亭中的场景,不解起来。

紫萱回过头去,只见寒王将善柔揉在怀中,一脸欢愉和轻松,喝得甚是痛快!

“我累了,善柔陪着就好了。”紫萱眸中掠过一丝复杂,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会是玉妃最终留下来,现在看来,真是善柔了。

“主子…”小札蹙眉视线依旧落在亭子里。

“小札,等你把玉氏那案子查了,过了年,我们就回家吧。”紫萱淡淡说到。

“不要!”小札却是骤然怒声。这事,自从他出天牢后,主子就说过好多回了。

“小札…”紫萱蹙眉。

“主子,我讨厌你!”小札认真说到。

紫萱心中顿时一紧,整个人都僵住了,终于是忍不住,眼眶一下子全红了,泪满了上来。

“主子,你就这样回去,这算什么?”小札一脸怒意和认真,又道:“小札没那么脆弱,一定陪你到底,还有,咱还要同玉妃把帐算清楚了!”

“值得吗?”紫萱眸中的泪终于流了下来,值得吗?

“命是你救的,如何不值得?”小札反问,暖暖笑了起来,“主子,不是说好不再为这事哭了吗?别哭。”

伸手想替她擦去眼泪,却连忙住手了,大庭广众之下,即便是主仆,也该有点分寸了。

紫萱自己急急试去了泪,说好不提这事了的,怕他伤心难堪,怎么又提起了呢?

认真地看着小札,道:“来年,我要是走了,你就好好跟着善柔吧,别没总是没大没小的。”

话题一下子转移,小札朝远处亭中看了一眼,不悦地瞪了她一眼,道:“主子,你这是把善柔推给寒王!”

“我终究要走的嘛。”紫萱淡淡说到。

“可那是明年的事!主子,小札看得出来寒王心里只有你!”小札急急开口,这段时间,连他都看得出来了,寒王对主子的例外。

“如果只有我,那我走了,他怎么办呀?”紫萱唇畔浮起一丝苦笑,眸子那哀伤和无奈却无处可藏,急急转过身,快步离去了。

这时,花丛旁,这才两个嬷嬷这才缓缓走了出来,面目慈祥,皆是端着酒,一个身暗蓝色宫装,另一个却是锦白镶红宫装,这身衣裳代表着一个身份秀宫的主子,钱嬷嬷。

“主子,皇后方才好像说来年要走。”钱嬷嬷低声问到。

“有吗?”蓝衣嬷嬷早已经朝亭子里看了去,眸子尽是不悦。

“那可能是奴婢听错了吧。”钱嬷嬷也没再多想。

主仆二人仍是一前一后,端着酒盏朝前方亭子里而去了。

“德公公,这是玉大人刚差人送来的雪酒,老奴听说皇上同皇后正饮酒着,便先送两盏来了。”钱嬷嬷上前,一脸和善的笑颜。

“呵呵,来得正好正好,皇上酒兴正浓呢!”德公公连忙让一旁的婢女将酒送了进去。

“呀,怎么是柔妃娘娘,不是说皇后陪着吗?”钱嬷嬷不解地问到。

“皇后娘娘累了,刚走呢!”德公公看了一旁那蓝衣嬷嬷一眼,心下疑惑,“这位是…”

宫中婢女由钱嬷嬷总管,他甚常同她打交道,只是,她身旁一向跟着的都是如花似玉的小宫女呀!

“她呀,我前日刚请过来的。”钱嬷嬷眯眼一笑,一字一句道,“她唤独孤明月,不若不不介意,可以唤她刘嬷嬷。”

德公公顿时大惊,双眸圆瞪。

“久仰德公公大名了…”刘嬷嬷上前笑着一脸慈祥无比。

“奴才惶恐,惶恐!”德公公慌得退了一步。

“德公公是不是该提醒皇上到冷宫看看了?”刘嬷嬷低声说到。

“是是是,待皇上酒醒了便禀。”德公公连连点头。

“皇后怎么走了?”刘嬷嬷继续问到。

“还不是这酒给害的,娘娘劝酒,皇上龙颜大怒了。”德公公如实禀告。

“呦!皇上这是喝了多少酒了啊,能醉了?”刘嬷嬷的声音刻薄尖锐了起来。

一旁钱嬷嬷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幸好亭内欢笑声甚大,没多少人注意过来。

“啊…”顿时一声尖叫。

三人齐齐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小宫女被寒王推倒在地,酒盏亦碎了一地。

一旁两婢女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收拾前那一地琉璃碎片,寒王蹙眉看了良久,又是冷不防将一个宫女捞了过去。

“皇上,皇上饶命!”小宫女脱口而出,小脸上尽是慌张。

“无趣!”寒王冷哼一声,又是狠狠一把将那小宫女推了出去,“来人啊,拿酒来!”

善柔连忙倒酒,不敢多说一句,满腹的纳闷,寒王这是怎么了?满以为他心情大好的!

“这小子真醉了?”刘嬷嬷挑眉问到。

德公公看了一眼一旁那急速增加的空摊子一眼,蹙眉,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依奴才看,很有可能。”

刘嬷嬷冷笑,“难得能醉,多给他送些酒来!”

“是。”德公公恭恭敬敬。

一坛坛酒接连送了上来,寒王不再言语,独自一人一杯一杯喝着。

良久,善柔终于忍不住劝了,“皇上,醉酒伤身,今日也咱就到此为止吧。”

寒王停下酒盏,冷冷看了她一眼,又扫了四周众宫女一眼,冷冷道,“都下去。”

“皇上!”善柔娇声。

“滚。”寒王双眸瞬沉,都分不清是真醉了还是假醉。

善柔一惊,这般阴鸷的眼神似乎只见过几回,连忙起身,欠了欠身便告退,纵身再清冷的眼神她都已经习惯了,只是唯独这份凌厉,似乎离她很远很远,不敢轻易触犯,连她都不知道不为什么。

众人皆一下子退了去,只有钱嬷嬷和刘嬷嬷还在亭外侯着。

而寒王却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醉,却想醉,最是痛苦。

“这臭小子!非得现在动兵吗?就不能缓几年吗?”刘嬷嬷怒气又上来,说着便要往亭子里去。

“主子,别,少主自个心理定也不好受呢。”钱嬷嬷连忙劝住。

“他怎么不好受了,萱丫头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还不好受了!”刘嬷嬷一把推开了钱嬷嬷,大步踏上了台阶。

德公公迎面而出,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臭小子,你给我请来!”刘嬷嬷早就恢复了真实面目,不是别人,正是独孤明月。

寒王挑眉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却是将手中酒盏递了过去,道:“师父,陪徒儿醉一场吧。”

“醉你个头!萱丫头哪里不好了,你就非得怀疑她吗?”独孤明月怒声,一把抢过那酒盏便狠狠朝亭外摔了去。

“怀疑?呵呵,德公公你进来!”寒王却是冷笑,把德公公叫进来了。

“主子,别闹腾了。”德公公一脸无奈。

“你说说,她堂堂一个天朝公主,何等最娇贵,如何能忍受的了一丝丝委屈?为什么明明有替身公主了,她还和亲而来?被误会了,依旧不作任何辩解?为什么先前百般刁难,千般冷落,以她的身份,她可以不声不响?而要一直扮演着好皇后的形象,纵使朝臣皆对月国公主有异议,却也都赞她好德行?!”寒王厉声,字字逼问,他没有醉,再清醒不过了,清醒地看着她方才又是隐忍了,又是包容了他莫名的责备,甚是将他推给了那个陪嫁而来的婢女!

诸多疑问,他岂能不怀疑?!

“奴才…”德公公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这么多异常,他同主子一样,都也一直纳闷着,一直怀疑着。

“你说,这是为什么?!”寒王看向了独孤明月,双眸隐隐透出了一丝认真。

“什么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你看不出来?不就因为那丫头喜欢你!”独孤明月亦是认真。

“喜欢?”寒王却是大笑了起来,“如何喜欢?她和亲第二日,我便纳了她的婢女为妃,你见过她有何不满过吗?直到现在,直到方才,她有过什么不满吗?这种喜欢,未免太多低贱了吧?”

他毫不在意用“低贱”二字,着实厌恶她那副大方的样子,而且是对寒羽!

“她…她…”独孤明月本就这对感情之事缺根筋,根本不曾考虑过那么多,只知道萱丫头是真心对他好的。

“她…她就是这么个孩子,怎么着了?你瞧瞧你那几位妃子,哪一个不是满腹心计的,我瞧方才那善柔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来着,萱丫头她可是轩皇唯一的女儿,定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复杂不了,是你自己太过复杂了!”方才那话,听得独孤明月亦是纳闷了起来,只是,天性的直觉,还是信了萱丫头。

寒王却是连连苦笑,她哪里简单了,如果真那么简单,他以独孤影的身份见她的时候,她就不会是那副模样了,同当年那小宫女一样的伶俐大胆。若是简单的喜欢,那方才,她又为何把他留给了善柔?

和亲而来,扮演这端庄的皇后,因为卑微地喜欢寒羽,抑或是因她手中那两封军机而来来,种种不解,种种疑惑,他选择后者,宁可相信后者!

“德公公,送太后娘娘回冷宫了。”眸中怒意退去,淡淡说罢,看都不再看独孤明月一眼,又是斟满了一杯酒。

给读者的话:

有时候猫会想,如果换个写法,最后才让你们知道善柔的真面目,看了这文,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156都要走了才说爱

夜深深。

栖凤宫一片寂静,白玉凝脂池外,仅有小札和青奴静静地侯着。

“很久了。”青奴开口道,皇后已经进去很久了。

“嗯。”小札只是点了点头,估计以后会越来越久的。

青奴没说话,迟疑了一会,便朝前走去。

“主子交待了,不用伺候了。”小札上前,横了一臂,拦住,语气很淡。

“已经一个多时辰了!”青奴的语气里透出了一丝担忧。

“没事的,过会就出来了。”小札仍是淡淡地说到。

“皇后怎么了?”青奴一双干净明眸直视小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