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发作起来就是忽冷忽热的,有时候会有刺痛,那年回宫后就开始病发了,连着七年,后来,我就任性了,硬是逼着父皇给我借命丹,想过一年开心的日子,本来是想偷偷来找你的,谁知你竟然主动请求和亲!”紫萱笑了笑,又道:“早就该让你娶了别人。”

“是善柔吧?”独孤影蹙眉问到,他只查到善柔是替身公主,然后所有的线索就都断了,什么都查不到。

“嗯,是她,就是册封那日被我拦下的。”紫萱说着眸中掠过了一丝哀伤,不为善柔,而是想起了小札,如今皇兄入主钟离,他向来比父皇还不留情的,怕是牵扯到的人一个也不会留吧。

独孤影没有说什么,似乎一切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命中注定一般,该去经历,该去磨难,命运,谁都逃不出。

“嬷嬷呢!你师父呢!”紫萱这才想起来,急急问到,萧太后,刘嬷嬷原来都是同一人,他的师父,独孤王族仅剩的长辈。

“去了。”独孤影眸子掠过一丝疼痛,话语依旧淡淡的。

“是皇兄吗?”紫萱心中一惊。

“不是,她是冰雪神教的大祭司,擅用禁术,妄图预知未来,引了天雷,整个冰雪神教都灭了,就在你病发的那晚。”独孤影淡淡解释,手却是忍不住握紧了,如今独孤王族真真就剩他一人了。

“我记得她的。”紫萱亦是淡淡说到,那夜是她最后一次把她抱在怀里失声大哭的,很温暖很温暖。

“一年以后呢?倒是是谁带走你的?”独孤影并没有忘记方才的话题。

紫萱一愣,仍是缓缓依偎到他怀里去,眸中掠过了一丝哀伤,道:“是小时候遇到的一个姐姐,她救了我的,就是每年都要沉睡一整个冬季,你以后可得好好守着我。”

是琉璃救了她,连同母后,还有百纳的慕容皇后,都是琉璃救的,她不知道倒是琉璃和昊天是什么人,亦不知前世倒是有何恩怨,更不知道究竟有何劫难,只知道,琉璃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了,她已经醒不来了。

“不睡也守着你,只要你不逃,就能一直守着。”独孤影淡淡笑了起来。

“我要是逃了呢。”紫萱亦是浅浅笑了,想起这山庄里同他的对话来,他都舍了天下了,她还会逃吗?应该不会了吧!

“把身子养好,过几日我们就启程去见你父皇,他定是满世界找你了。”独孤影伺候着紫萱躺了下来。

“过会儿,影阁的人就会到了。”紫萱淡淡说到,终于可以回家了!也不知道来的会是谁,这边界小城也不知道来的会是谁。

“乖乖待着,给你找吃的去。”独孤影小心翼翼替她掖好被耨,轻轻在她唇上印了一吻,这才离开。

似乎一切云开月明了,去趟月国,不论轩皇同不同意,他都要带紫萱回冰雪高原去的,那片广袤的天地才是属于他的地方,亦是他的归属。

然而,他却忽视了一人,那个被他催魂了十多年的男子,钟离真正的王…

圆月当空。

西南大山深处,林间小道,一个青衣女子提着灯笼,牵着最擅走山路的西南小马在小径上慢慢走着。

照着寒夫人给的地图走,这一路果真是平平安安,连夜赶路,明日夜晚便能到百纳的忘忧镇了吧,同钟离境内山脚下的镇子同一个名字。

依旧是一袭青衣长纱裙,没有任何佩饰,只有一个青玉簪子随意挽起三千青丝,这一身装扮不想换,这“青奴”二字亦不是改。

若是到了百纳,寻一户人家,还是当个婢女,还是唤作“青奴”,一样要对主子死心塌地。

这时,前方隐隐出现了灯火。

青奴心一惊,只身一人,深山夜月,如何不会害怕?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青奴正想躲,却见来者是对夫妻,男子一袭黑衣绸缎带着银白面具,妇人很是面善。

“怎么一个小姑娘家独自走山路呢?”妇人驻足,甚是关切地问到,而男子却没有止步,只是看了一眼,仍是朝前而去。

“我…我就孤身一人。”青奴不知道如何回答,直觉这妇人不是坏人。

“那赶紧走吧,你算是走对道了,这一路挺安全的。”妇人笑了笑,便追着男子而去了,然而那男子却早没了影踪。

“穆子寒你等等我会死吗!”

听地身后妇人骤然怒声,惊得青奴不敢回头,加快了脚步。

224无题

西南大山,悬崖上,终年不断的风轻轻吹着。

女子独自一人静静地坐着,一袭白衣带着血迹,身后男子怀中抱着一直沉睡的小白猫,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脚步似乎很慢,然而身影却渐渐淡了,若隐若现,不一会儿便是消失不见。

千百年前,亦是这个地方,他从冰雪高原而来,第一次见到了琉璃,开始了这场劫难,一场大战,毁了千年罕见的人间盛世,如今,该回来的人也都回来了,盛世也该再现了,他的罪也该赎完了吧,只能保住琉璃这仅剩三魂一魄。

女子这才回过头,见身后空空荡荡,眸中掠过一丝感激,抚在小腹上的手轻轻放开了。

仍是静静地坐着,看着,满山遍野的紫萱花,迎着风,花香扑面而来,脑海里两个张脸一直交替闪现着。

独孤影便是寒羽。

寒羽便是独孤影。

至少,伤害她的,宠爱她的,都是同一个人。

已经不能细细回忆起初入宫那段日子了,亦是回忆不起,独孤影和寒王一齐出现的那几回了。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统统都是他一人呢?

为何自己就没有觉察出来?

是他戏演得太真,还是她爱地太过盲目太过痴傻?

竟是爱错了,也恨错了。

真真可笑至极。

善柔骂地真好,她把婚姻当作什么了,把爱情当作什么了?

只想,见他。

是他,一直都是他,那个傻瓜!

脑海里那张带着伤疤的俊脸终于是清晰了起来,平日里闲散而俊雅独孤大人,私下来寻她时却是邪惑而霸道的黑衣人。

是寒羽的时候呢?

什么都不想去回忆,纵使曾经美好过,如今想起,亦皆是疼痛。

母后常说皇兄,再不爱,就要老了。

而她,错过了那么多日子,这一回不能再犯错了。

这一回,不能再犹豫了,终于可以轰轰烈烈、真真切切爱一场了吧。

眸中那久违的笑意渐浓,缓缓起身,调养了那么久了静默思索了那么久了,该走出这片山林了…

钟离宫中。

御书房内,只有穆子轩一人静静坐在书案前,蹙眉翻阅地钟离朝中投降的臣子名册,一册一册细细看过去,任何信息都不会轻易放过。

屋外屋内,没有任何伺候的婢女,虽都不敢轻易到这御书房来。

先前入宫的那批秀女统统是成了宫女,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突然,穆子轩双眸一沉,轻易便察觉到了门外有人,冷峻的唇畔勾起一丝冷笑,仍是不动声色地静静看着名册。

能到这遣入到这宫里来的,他一直提防着的就只有一个人,不是弃军而逃的寒羽,而是寒煜,曾经钟离的七王爷。

然而,门外的却不是什么高手,而是一个小太监,细皮嫩肉的,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简单利索的衣裳,鬼鬼祟祟地贴着墙走。

“做什么呢?”穆子轩不知何时,已经站早他面前了,就想凭空出现一般。

“奉总管大人命,来看殿下歇下没有。”小太监机灵极了,并不见任何慌张。

穆子轩蹙眉冷冷打量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便朝寝宫方向而去了,宫里的奴才好些都是新面孔,一如例外都怕他,他有这么可怕吗?

小太监仍是恭恭敬敬,待人已经远去了,这才直起身子来,微微松了口气,脸上却是隐隐透出了一丝娇柔来,御书房后,再过几个荒凉的寝宫便能到西边宫墙了,从那里爬墙而逃,以她的能耐应该没问题的吧!家中二来逼着她入宫,哪知会遇到这么一场政变,现在估计都后悔了吧!

225拒绝

大山深处,一处山谷,本是无名,却因不远处一出空置了的蝴蝶居而起名蝴蝶谷。

山谷中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林中有一竹楼,楼前中满了高大的萱草,淡淡的清香在四周弥漫着。

男子驻足于竹楼前,一袭白衣胜雪,沉静而内敛,眼眸里清清澈澈的,似乎没有什么能打破他的沉静。

突然,咿呀一声,竹楼的门开了,走出里的是一个白衣妇人,肤光胜雪,眉目间隐然病倦之色.,双眸却是噙着温婉的笑意。

“回来了?”妇人说着便走了下来,搀在他臂弯上,即便是有些年纪了,依旧如少女一般面容隐隐透出娇羞来。

“家中有客?”男子蹙眉,拉起她的手,轻轻握着便朝屋内去。

“嗯,一对小夫妻,住了几日了,怎么劝都不走。”妇人仍是浅笑,她好客,只是这夫婿可不好客,即便是熟人来探望亦是不留过夜的。

果然,男子眸中掠过不悦,止步,看着她道:“是你带进来了的?”

这蝴蝶谷前面是天险,若非知晓密道,如何能进入?

“不是,那孩子武功不错,自己寻进来的。”妇人如实答到,似乎不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然而,男子却是大惊,急急入了屋。

大厅中,却是空无一人。

“你别急,估计这会儿还在睡呢,我去唤他们起来。”妇人笑着,正要往侧门而去,男子却将她拉住了,沉着双眸,坐了下来,女子见他真不高兴了,便不敢再多开口了,静静在一旁陪着。

侧门内,一男一女缓缓走了出来,正是寒羽和百里瑄。

“寒羽见过皇叔!”寒羽一下子便上前跪了下来,百里瑄亦是急急跟着跪了下来,方才乍一见这男子,心里竟会莫名地慌,钟离名噪一时的七王子,她了解不多,只知道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寒煜蹙眉,眸中一贯的沉静早已被打破,一脚狠狠将寒羽踹开了,怒声,道:“你是王,我是臣,何故跪我!”

若非身旁娇妻紧紧拉着他的手,怕是不仅仅是这一脚吧。

十年的时间,当年他出手救了百纳凌王,同轩皇争取了十年的时间,没想到这十年都还没到呢,他到好,一点儿都安奈不住,主动出兵便罢了了还弃军而逃,钟离就这么一个月不到灭得彻底!

本以为自己是钟离历史上最失败的王者了,没想到还有寒羽比他还要失败!

百里瑄急急扶起寒羽来,护在他身前,怒声,“皇叔,要骂待明白了真相在骂不迟!”

“你是何人?”寒煜这才看向百里瑄。

“冰雪高原,狄狨一族的圣女。”百里瑄扶着寒羽站了起来,字字清晰说到。

“怎么回事,又有什么真相,别告诉我你弃军而逃有什么隐情!”寒煜骤然蹙眉,仍是问向寒羽,心中却是疑惑,狄狨一族早就灭尽,这女子怎么会同寒羽在一起。

寒羽脸若难色,如此耻辱确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皇叔为他争来的十年时间,却是尽数都被独孤影占了去,谋划出一场灭国之战!

“我来说吧。”百里瑄这时心中不那么慌了。

“我没问你!”寒煜却是厉声,扫了她一眼,百里瑄连忙低头,退到了寒羽身后。

而寒羽,一直低着头,满腹五味杂陈,这事,该由他自己来说的。

顿时一室沉默,寒夫人端过一旁青茶来,递给了寒煜,眸中隐隐透出了一丝畏惧来,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怒过,似乎隐隐有些熟悉。

对上这畏惧的眸中,寒煜心中骤然大惊,如此熟悉,她失忆之前,每每见他,总是这般害怕着。

接过茶来,原本波澜不已的双眸渐渐静了下来,不久不该因这场大战而出山去,本就不该心不静,那么多年了,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或许,当年亦不该插手救凌彻而为钟离争取十年的修养生息。

当年不是承诺过白岚一生一世护身旁这单纯如孩子一般的女子周全,忘忧而不问世事的吗?

“罢了罢了,回去吧,草民久居深山,已经不问世事了。”打破了寂静,淡淡说罢便拥着夫人要走。

“皇叔!你给的那十年都被狄狨王子占了他,他夺了我的心智,把我当做傀儡,这场大战是他发动的,不是我!”寒羽心一急,脱口而出。

寒煜止步,似乎没有缓过神来。

“皇叔,皆因这催魂术,假扮我近十年,就一心要入住钟离,报当年灭族之仇!”寒羽又解释到。

“催魂?”寒煜淡淡问到。

“是,是百里瑄唤醒我的。”寒羽连忙拉着百里瑄上前去。

然而,寒煜却是大笑了起来。

催魂术!

曾经,他也对林鸢用过的,这是因果循环,冤冤相报吗?

十年,竟是被外族人占了,终究是这结果,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有没有十年,又有何差别?

钟离,早在就灭了吧,在寒王被催魂之时,早就灭了吧!

“皇叔!”寒羽却是不明白他这笑是何意。

“公子,我不过一介草民帮不了你的,草民这山谷从来不留客的,请回吧。”寒羽说罢,却是扬声大笑而去。

寒羽急急追上,然而不过就是转眼之间,却不见他们夫妇二人的身影了。

偌大的山谷中,微风轻拂,花香飘溢,鸟叫虫鸣,安安静静。

百里瑄紧锁着眉头亦是追了出来,只见寒羽一脸失落,颓然靠在墙上,无力而无奈。

请回吧!

可是,回去哪里呢?

这天下已经是月国的了,何去何从?

心有不甘,心有仇恨。

撇去国仇家恨,对独孤影亦是有一腔的恨意。

幼时至今,从来就不曾为自己活过,而玉儿还有孩子,都不曾有过机会真真切切地对待过!

凭什么!?

百里瑄静静地看着他,眸中掠过一丝心疼,淡淡道:“走吧,我们回去。”

“回去?去哪里呢?”寒羽却是笑了起来。

百里瑄双眸一冷,一字一句道:“冰雪高原!”

冰雪高原可是还有一群人在,包括冰雪神教的人,百里瑄这圣女还会时不时出来同她争夺,她就不信,这个教派已经灭了!

“善柔,神教已灭,你别在打扰仅剩的族人们了,我求你了。”

骤然,一个虚弱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了起来。

两个灵魂共用这脆弱的躯体,如何会不相知呢?

无论什么念头,什么心思,皆瞒不过对方的。

百里瑄蹙眉,顿时晕眩了起来。

“冰雪高原?”寒羽蹙眉问到,看得出她的异样,似乎不舒服,却没有任何一丝关心。

“嗯,去哪里…我会有办法的!”百里瑄话语一落,整个人便昏倒在了寒羽怀中。

226较量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客栈前停了下来。

马上男子翻身跃起,落在了二楼楼道上。

而整座客栈早已经是布满了影阁的人,他们的小主子,终于出现了!

穆子轩一脸焦急大步朝最里的房间而去,然而,却见一个黑衣男子朝这边飞来,一头白发扬起,侧脸上有一道细长的伤疤,手持一条长鞭。

穆子轩骤然止步,冷敛眸,亦是腾空而起,这家伙是谁,怎么会有黑龙长鞭!

“你是何人?!”冷声,早已凌空对峙。

独孤影唇畔泛起一丝冷笑,看样子这太子殿下还不不知道他的存在了!

紫萱就是一直在等着他来,担心地这太子会瞧不起他。

那个傻丫头,怎么就对他没点信心呢?

“你又是何人?”独孤影亦是冷声,眸中凌厉似乎不逊色。

“你无需知道。”穆子轩身影一掠,却是瞬间到了独孤影身后,手已经掐在了他肩上,另一手夺过了他手中长鞭,速度之快,几乎无人能看得清楚。

独孤影心中微微一惊,却是不慌,双手缓缓握起,骤然一紧,却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气,狠狠将穆子轩震开了。

穆子轩几个翻身,依旧凌空,只是,侧脸上划过了一道细细的口子,便是被方才那凌厉之气所伤,看样子,他太过大意了。

先不管这男子是何人,而是兴致大起,连同皇妹都给抛脑后了,自小到大,除了父皇外,还真没有人伤得了他。

修长而漂亮的手指轻轻拭去了脸上的血迹,冷冷一笑,却是骤然挥开了手中那黑龙长鞭。

独孤影直直而上,同他凌空在同一个高度上,唇畔亦是噙着冷笑,萱儿徒有这么好的长鞭,却不懂鞭法,他倒是要看看这太子的鞭法如何!

两人冷冷相视,不过须臾,却是各自骤然急急退开,独独只有穆子轩手中那长鞭狠狠扫来,只是,就连鞭梢都触碰不到独孤影。

然,独孤影却是一身戒备,几个翻身直冲而上,而下方,就在那鞭子落下之时,却是一道流光极影,仿佛剑芒一般横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