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札,是不是你啊!到底是不是你啊!”紫萱终于是大哭了起来,整个人跪了下去。

然而,无名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依旧是看着前方,其实,根本就没有方向,没有目标,眼空了,心也空了。

“到底是不是你啊…”紫萱重复着,愣愣地看着他,这双眸中虽有些相似,却是那么空洞,毫无神态,根本就不似小札那样,总是带着乐呵呵的笑意。

她不敢肯定,真真不敢肯定!

径自喃喃,就这么跪着,看着。

门外,凌王夫妇皆是蹙着眉头,满腹的不解,小太子却是挣开了母后的手,跑了进来。

“大姐姐,你怎么又哭了,赶紧出去,你都有身孕的人了,别在这里待这么久啊!”用力地拉着紫萱,劝说到。

“你在哪里救了他的,什么时候救的,他记起什么来过吗?说过什么吗?”紫萱却反倒将他拉住,急急问到。

“就是钟离皇城那不夜街,两三月吧,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小太子回答到。

“他记起过什么啊,说过什么吗?”紫萱追问到。

“大姐姐你别急,别扯我啊!我想想!”小太子推开她的手,再这么被她扯下去,衣裳都要破了。

紫萱一下子便安静了,乖乖地等着,眼泪一直掉着,不敢出声。

“他老说要问清楚主子为什么这么对他,然后问清楚了就要报仇…还有,每次想起什么来了,就给昏死过去了,一救回来就还是什么都不记得,连我都不记得,有一回遇到个黑衣人,他说他一定认识,还有一回…哦,对了,他说过很多次,他很会熬汤,以前都替主子熬药熬汤…还有就是…”小太子仍就在思索着。

紫萱却是站拉起来,走到无名身旁,扶着桶沿挨了下来。

“大姐姐,你真的认得出他来吗?他是谁啊?”小太子蹙眉问到。

紫萱却是淡淡笑了,笑着,眼泪亦是随着滑落,“他是小札。”

“小札?你真的认识啊!”小太子蹙眉。

“嗯,我就是他的主子。”紫萱淡淡说到。

“啊?”小太子一脸惊诧。

“是我把他害成这样子的。”紫萱轻轻把小札拢了过来,让小札看着她,然而,那双眸子却依旧是空的。

“小札,是萱主子不好,是萱主子害得你这么惨的,你想问什么,萱主子都给你说。”

“小札啊,萱主子回来了,你想回来了吗?”

“萱主子想喝你熬的汤了,你回来好不好?”

低声问着,声音很轻很轻,然而,哭腔却是越来越浓,抚在小札脸上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一寸一寸抚过道道伤疤。

“小札,你记得青奴吗?萱主子替你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记得独孤大人吗?他才是寒王,主子笨死了,一直都没发现。”

“你还记得钱嬷嬷吗?她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还有喜乐和乐铭,他们还在宫里等着我们回去呢!”

“还有皇兄,皇兄打胜仗了,整个钟离都是他的了,你高兴吧?”

“小札,还有萱主子,你记得萱主子吗?”

什么都不记得,一片空白,任由眼前的人泪流满面,却依旧无动于衷,却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札!”紫萱顿时大惊。

“公主姐姐,你别怕,他该休息了,没事的,枫儿一定会救他的!”小太子连忙上前来搀扶住紫萱,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些什么。

只是,紫萱还未开口,却是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父王…母后…”小太子连忙大喊。

门外二人也不顾上这会伤人的药气,连忙进屋去。

还魂术最大的伤害之一便是这一屋子浓浓的药气了,药便是毒啊…

高原中。

独孤影纵马疾驰,一路向北。

终于回来了,这片广袤的天地。

在日落前,到了雪上脚下,仰望着满山灯火点点,眸中掠过了一丝复杂,灯火最盛之处便是师父一手建立起的冰雪神殿吧!

几道黑影缓缓在他身后落了下来,皆是脸蛋昆仑奴面具。

“王,几路人马皆已部署周全。”一人上前恭敬答到。

这些人马便是他仅剩的兵力,在南陲养了好些年了,没想到竟是派上了这用场。

“哪一出最薄弱?”独孤影冷冷问到。

“西侧,那儿的山路难走,若是上山需要些时辰,属下是布了几百人。”那人如实答到,似乎人手不足,他只猜测主子是想万事俱备之后,从四边八方攻上山顶。

然而独孤影却不是这么想的,道:“守着下山的道,谁都不许下山,违者死。”

“王,这时何意?”那人顿时大惊。

独孤影冷冷扫了他一眼,他便是不敢再多问,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王要开杀戒。

这个男人的铁腕和狠绝,他曾经在军中见过一回的。

独孤影唇畔泛起一丝冷邪,却是一步一步朝山路而上,熟悉的路,如今再走一遍,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德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何而来,已经跟在他身后了。

“王,圣女被一个神秘人救了,族人皆欢喜,明日正要举行册封仪式,推那恩人为大祭司!”德公公低声说到。

“祭司一职怎么也能落入外族人之手了呢?”独孤影淡淡问到。

“如今教中就圣女位尊,加之百里云溪默许,她说什么,何人不从?”德公公如实禀告。

独孤影没再开口,仍是一步一步走着。

243雪山之上

雪山上。

依山而建的宫殿、庙宇,还有一般的房屋,错落有序地分布在山腰。

因是夏季,山腰上已经没有积雪了,而山顶上却依旧是一片冰雪天地,冰雪神殿便坐落在最上方。

其实人口并不多,早已不是一个部落了,更像是个氏族罢了。

然而,即便是再小的氏族依旧有夺权的斗争,依旧有统治者的存在。

或许,有一日族人渐渐零落了,迁移散了。

或许,有一日部落壮大了,再一场一场吞并的战争中辉煌了起来。

史上太多太多这样的例子了,狄狨亦是曾经兴盛,曾经衰败过了。

而这一回,诸多的猜忌,诸多的推测,谁都无法预测。

族人们便将一切将给了神。

大清早。

便可见族人们陆陆续续往山顶上走。

今日是百里云溪册封大祭司的日子。

就了冰雪神教的圣女,便是狄狨的大恩人,神教中无人有异议,族人各大氏族当家人亦是没有异议,何人敢置疑什么呢?

何况,圣女都说了,这个男子是上天派来赐给狄狨福泽,是来重建冰雪神教的!

越往上,山路越难行,天气越寒冷,积雪越来越厚。

终是见了冰雪神殿,整座宫殿都是白色的,只要瓦顶是墨色的,白墙墨瓦置身在一片冰雪天地之中,显然尤其圣洁。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神祗,却是立着一副巨大的白色昆仑奴面具,神圣不可侵犯一般的尊贵。

寒羽仍是戴着蒙面,一袭黑衣,身姿颀长,静静站在那面具前,一黑一白看似突兀,却十分协调。

这个位子,本是王者的位置。

如今,独孤王族已经落败了,百里云溪掌权,却尚未称王,最尊贵者便是大祭司了。

两侧,右边为首的是百里云溪,身姿魁梧,浓眉大眼,同这名字着实很不搭调,而左边为首的便是司空武了,一袭白袍,温文尔雅,同这“武”字亦是极其不搭调。

族人常私下议论,这二人名字当换一换。

这二人身后便是其他氏族的当家人了,再后面便是族人,入神殿者皆是安安静静,不敢又任何声响。而门外亦是围着不少族人。

狄狨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盛大的事情发生了。

这时,圣女到了,身后带着一群神教弟子,没有尊者,圣女便为尊,而众弟子皆是年纪轻轻。

可以说这整个山上的族人几乎都不曾下过山,原本是期期艾艾地盼着王归来,带来好消息,谁知竟是传来了,大祭司杀害百里尊者,擅用禁术,为神教招致祸难,而王一意孤行,因皇后之死而齐军而走,弃了族人,至今下落不明。

百里瑄一步一步二前,看着寒羽静静地立在前方,原本还有些慌张的心终于是定了下来,这两日同百里云溪密探了许多次,终于是将他说服了。

重建冰雪神教,预测狄狨国运助他称王。

如此诱人的条件,百里云溪本是没有考虑便答应了,只是司空武却是迟疑了许久,虽是多虑,最终亦是点了头。

他们却都不知,这个大恩人便是他们最大的仇人,待册封后,假以时日,百里云溪真正为王,便亦是真正的傀儡了。

这个部落虽小,但是她相信寒羽有这个能耐将它壮大!

然而,寒羽却没有想那么远,他只是想等,等狄狨族人敬他为神之日,等独孤影回来之日,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耻辱,让狄狨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灭族!

百里瑄在寒羽面前止步了,一旁弟子端上了一盆干干净净的雪水。

百里云溪缓缓起身来,接过臣子恭敬递上的一把刻着诡异图腾的小尖刀,双手高高举起对这那白色昆仑奴面具行了个大礼,便缓缓朝寒羽而来。

寒羽点了点头,伸出了右手。

这便是册封之礼,大祭司的血融于冰雪净水之中,而后撒向那白色昆仑奴面具,若是被吸融,礼便成,若是流落地,便是礼不成。

刀尖在寒羽指头上轻轻一划,鲜血便瞬间滴落在冰雪净水里,原本干净清澈的血水很快便被染红了。

寒羽亲自端起那盆雪水来,正要往那巨大的昆仑奴面具泼去,门外却传来一个声音将他拦下了。

“等等!你不可以!”

是司空氏的人,年纪轻轻的几个小伙子。

“大胆!”白岚云溪骤然怒声。

然而,这几个小伙子却是冲了进来,根本对百里云溪没有任何畏惧,大声质问道:“你不是王,你有何资格册封大祭司?”

“那要何人来册封?”司空武站了起来,挥手示意一旁的侍卫退下。

“当然是王,王上如今只是下落不明,为何不待他回来,而要相信这么个外族人?”又是一个愤懑的声音。

“独孤影齐军而逃,罔顾宫中族人那么多年的努力,你还认他为王吗?你们认吗?”司空武却是大声问到。

“不认!独孤王族不得入我冰雪高原!”

“对,是他先齐军而逃,是他先弃了族人的,我们为何还要等他回来!”

“我看他也回不来了!”

一个个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寒羽只是静静地旁观,百里瑄却是开了口,道:“独孤明月杀尊者是我亲眼所见,擅用禁术招致天雷,害了教中长老和弟子,亦是我亲眼所见,若发恩人救了我,我此时亦回不了。恩人精通占卜之术,为大祭司有何不妥?”

“圣女先前并并未得到大祭司的册封,你是不是圣女尚且未肯定,你们百里一氏未免太过名不正言不顺了吧!”方才那小伙子仍是逼问不放。

“你!”百里瑄顿时不知如何回答他,真有此事吗?为何她不知道这一点。

“放肆!百里一氏为狄狨鞠躬尽瘁,独孤影和独孤明月离开这么多年,族中大大小小事务哪一件不是百里云溪亲力亲为的,哪年暴风雪之灾,不是百里一氏带着我们渡过的?”司空武厉声问到。

扫了众人一眼,又道:“名正需言顺,而非言顺需名正,既然有人认为这场册封名不正言不顺,那么我拥戴白岚云溪先为王,而后在册封大祭司!”

这话语一落,顿时一片寂静,然而,随即却是一声声支持的声音传了过来。

“拥戴百里一氏为王族!”

“百里一氏最有资格!”

“对啊!不能这么托下去了,即使独孤影回来了,他也不再是王了!”

司空武同百里云溪相视一笑,这不过是一场戏罢了,趁着这机会占了王位才是最重要了,至于大祭司,日后还有得是时间慢慢试探。

百里云溪虽鲁莽,却有个优点,便是万事会皆静心同司空武商量。

一个外族人,如何能这般轻易为大祭司了,何况是在没有王的前提下。

本事册封大祭司的一场盛典,却是这么被闹开了,最后的结果是百里云溪被拥戴为王,册封一事延后再议。

待大典结束,众人都散去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一抹黑影掠过从那巨大的白色昆仑奴面具后背一掠而过,不一会儿便是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神殿最高的瓦顶之上。

就坐在屋顶一角,一手随意搭在支起的腿上,一手轻轻退去脸上那半边面具。

寒风过,白发飞扬而起,背后是一轮明月,似乎触手便可及一般。

犀眸冷沉着,唇畔缓缓勾起了一丝冷笑。

这场戏他看得清清楚楚,本要动手的,如今却是有了耐性,不妨多待几日,看看寒羽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人,纵使能耐再大,亦逃不出他的掌心。

只是,百里瑄竟然还活着,竟然同寒羽在一起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本的担忧,皆因带着萱儿而来,他始终不愿意在她面前有任何杀戮。

之前,善柔一事,若是可以,他亦是打算瞒着她的,他就是要她笨一点,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相信人性的善,不要她接触那么多黑暗。

缓缓取出一直贴身藏着的那把银白匕首来,睹物思人,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还难过着,会不会还哭着,会不会一气之下,自己先回了月国呢?

就坐下这高高的神殿之上,俯视而下,便可将山腰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了。

司空洛德好不容易终于是上到屋顶上来了,挨着独孤影坐下,道:“主子,没想到司空武这小子能有这心眼。”

独孤影没有回答,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主子,若是能把他纳为己用,我看未必不可。”司空洛德试探地问到。

“我不杀他。”独孤影这才开了口,眸中掠过一丝冷意。

“多谢主子!”司空洛德心中终于是缓了口气,司空武是司空一氏唯一一个男丁了,他可不想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负担上开枝散叶的胆子。

不再开口,只是静静陪着主子,他也不知道这一场杀戮何时才会开始,司空武再睿智亦是把王位推给了百里云溪,不为别的,只因统治如今的狄狨,需铁血强权。

244傀儡&探望

山腰最大的一出宫殿内。

百里瑄一脸怒意地冲了进来,叫囔着要见百里云溪。

“哥哥,你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答应好了,为什么反悔?!”

她原本亦是没明白过来,只当是突发事件罢了,谁都寒羽却同她解释地清清楚楚,原本是这二人的把戏!

就觉得奇怪,怎么会容忍那么几个族人就这么冲进大殿了,而且还是司空一氏的人!

原来是百里云溪同司空武窜通好了将她和寒羽耍得团团转,说白了就是利用了他二人!

“圣女,王上已经睡下了!”几婢女连忙追了上来,劝说到,今夜起,百里云溪便是狄狨的王了,亦是民意所归,就差一个契机。

“圣女,明日再来吧,奴婢会告知王上的。”奴婢们心下皆是纳闷,这圣女幼时脾气可好了,从来都不会大声说话的。

“都给我走开!”百里瑄怒声,一手推了拦在身前的婢女。

“圣女,你别进去啊!”婢女正要上前,却见屋内走出了个女子来,身姿妖娆,一袭单薄透明的睡裙内,玲珑的身子隐隐可见,正是百里云溪的妾侍花帧,过几日便该册封为妃了。

“吵什么吵呢!”花帧气气定神闲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