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祯点点头,勾着唇朝房内走去。边走边看着手中那带了几点血迹的白绢,然后攥在手中,无声笑了笑。

推门时,门恰好从里面打开,周青青的贴身丫鬟碧禾,端着一盆洗脸水出门,看到他,跟老鼠见了猫一般,结结巴巴道:“王……王爷……”

也不等秦祯应话,已经低着头哆哆嗦嗦走了。

秦祯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大胡子,心道:有这么吓人么?“

周青青见他进门,赶紧迎上来,勾起大大的笑容,温柔道:“王爷昨夜忙了一宿,想必是累得厉害,快好好休息,免得累坏了身子。”

秦祯看着她笑了笑,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道:“夫人这般体贴,为夫真是感动万分,想到昨晚大婚之夜,为夫因公务让夫人独守空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如我们现在把昨晚的洞房补上。”

耳边温热的气息,让周青青打了个激灵,慌忙推开他,跳出两尺远,讪讪笑道:“王爷昨晚忙了一夜,还是好好休息罢,我们来日方长。”

她看到了他手中那熟悉的白绢。

秦祯点点头,挑眉拉长声音道:“嗯,来日方长。”说罢,他忽然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看到那食指上的血印子,笑了笑,“要唬弄奶娘,找你的阿劲弄点羊血就行,何必弄破自己的手。”

他动作太大,牵扯到食指上那小小的伤口,周青青不由得轻呼了一声:“疼!”

秦祯笑了一声,将她的手指放入手中吮了吮,抬头含糊问道:“这样如何?”

人道十指连心,他口中温温热热的湿意,仿佛从周青青手指传至心口,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酸麻麻,让她一时无所适从,惟有脸上止不住用上一层羞赧的红色。反应过来,赶紧抽出手,佯装幽怨道:“青青远嫁而来,不懂你们西秦规矩,怕惹了麻烦,才出此下策,还望王爷恕罪。”

她肌肤胜雪唇红齿白,一张小脸娇娇俏俏,装作可怜的样子,当真是楚楚可怜。不过那眼神里的狡黠却没逃过秦祯的眼睛,他笑了笑道:“昨晚确实是为夫不好,为夫还想着夫人不要放在心上。不过夫人放心,今晚我定然会补偿。”

周青青腹诽她才不需要什么补偿,但面上还是弯嘴笑道:“王爷严重了。”

两人正虚与委蛇,丫鬟送来了早膳。两人隔桌而坐,周青青喝了两口粥,有些好奇问道:“昨晚那北赵的探子怎样了?”

话音落下,却见秦祯抬头,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周青青还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忙道:“我只是随口问问,王爷不用管我。”

秦祯笑了一声,道:“死了。”

“死了?”周青青愣了下,“那北赵为什么派探子潜伏在西秦,知道么?”

秦祯淡淡道:“无非是野心勃勃,欲西征吞下我们西秦,提前派人打探消息罢了。”

周青青道:“本以为北赵偏安一隅,原来也是有野心的。不过奇怪,他们怎么会想着先西征而不是南下,毕竟南周兵力比起你们西秦要弱了许多。”

秦祯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打算先西征?可别高兴太早,指不定他们会先去攻打南周。”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既然秦周已经和亲,我自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北赵吞并南周。”

第十九章

周青青放下勺子,歪头看着他喝粥,却不说话。他虽然模样粗犷,吃食的动作却并不粗鲁,倒是有些意外的斯文。

秦祯意识到她的目光,抬头对上她的眼睛,浓眉轻挑,笑问:“怎么?不相信我的话?”

周青青笑:“王爷,当初你带兵已经攻到蕲城脚下,再打下去,我们南周必然会是你们西秦的囊中物,那种时候你为什么会提出议和?”

秦祯笑了一声,戏谑道:“你以为我是因为北赵有了动作,害怕腹背受敌,所以放弃南周?”

周青青也笑:“难道不是么?”

秦祯朗声大笑:“区区一个未成气候的北赵,我还没放在眼里。”

他语气都是思易飞扬的张狂,显然是真未将北赵放在眼中。不过想来也是,过去几年,西秦武王战无不克,他有张狂的资本。

周青青瘪瘪嘴,低声嗔道:“那你是为什么?总不会真的是想要世道安稳,百姓安居吧?”

秦祯伸手越过桌子,在她额间轻点一下:“确实如此。”他看着她顿了顿,又才笑着继续道,“打仗对我来说,并非征伐统治,而是为了实现我想要的天下太平。我带兵打到蕲城,是想要南周知道,我有本事吞下你们,但我要的是两国边境互市却互不相扰,两国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见周青青还是一副怀疑的样子,他摇摇头摊手道:“好吧,我承认我不想吞并南周,是因为秦周人文风物大不相同,就算占了南周,在我们现有的统治模式下,南周百姓肯定是也怨声载道,不出多久,揭竿起义,必然层出不穷。”

他这话倒是说得中肯。自古以来,靠武力扩张的君主,并不少见,但吞并他国后,多会水土不服,能够统治下来的屈指可数。

听他这样说,周青青倒也不好再怀疑,噗嗤笑出声:“还以为西秦武王只是个会带兵打仗的王爷,没想到你还考虑得这么周全长远!”

秦祯摇头轻笑,然后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伸长自己的双手,居高临下看着对面的人。

周青青一头雾水,不知他要作何,只睁着眼睛奇怪地看他的动作。

秦祯挑挑眉问:“夫人是本王的王妃不是么?”

周青青点头,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秦祯继续道:“那本王要去上床补眠,夫人是不是该替夫君宽衣?”

周青青这才反应过来,讪讪笑了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替他去解衣服,却也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我们南周的王妃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怎么到了你们西秦,王妃还要伺候人?王府不是挺多丫鬟的么?”

她好歹也是定西王府的大小姐,如今沦落到给人宽衣解带,还是有些不甘心。

秦祯闷声笑了笑:“王府丫鬟是不少,不过本王如今是已经婚配的男子,这等亲密事,当然还是要王妃亲力亲为。”

身前的人才齐他胸口,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脸,但他也能想象出她腹诽自己的表情。他听闻过南周世家小姐们如何弱柳扶风,登堂腼腆。他娶来的这位,却显然不同。定西郡王口中最疼爱的长女,没有让他失望。

周青青解开腰带,绕到他身后将他薄薄的外袍褪下,假情假意道:“王爷快些休息吧,昨夜熬了一宿,别坏了身子。”

秦祯笑了一声,大步朝床榻走去,重重倒在上头,见周青青挂了衣服,要离开屋子,开口道:“夫人这是要去作何?”

周青青看向床榻上的人:“我怕扰了王爷休息,去外头走走。”

秦祯对她招招手:“哪里都别去,就在这里陪我。”

周青青干笑了笑:“可是我刚刚醒来,又睡不着。”

秦祯轻描淡写指指旁边的凳子:“你坐着陪我就好。”

周青青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但面上还是笑着走了过去,坐在了那离床边半尺远的圆凳上。

秦祯抬手勾了勾手指:“坐过来一点,让本王好好看看我的王妃。”

他这动作简直是像在逗弄小狗,周青青愤地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却还得咧嘴朝他假笑,伸手挪了挪凳子,坐在了床头边,皮笑肉不笑道:“王爷可看得清?”

秦祯侧身躺在床边,眯着眼睛轻飘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微微点头:“很清楚,连眼睛里的眼屎都看得清。”

周青青脸色一变,下意识去摸自己的眼睛,却发觉床上的人眼里似笑非笑的神情,方才明白他是在戏弄自己,瘪嘴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歪头不再看他。

秦祯闷笑了一声:“好了,我真得睡一会儿,夫人要是累了就出去走走,王府里的人我已经交代过,王妃要做何随便吩咐即可,我这里跟你们南周不一样,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周青青木着脸没理他。

等到床上传来渐渐沉重的呼吸,她才转过头去看秦祯。这人一脸虬须,唯有高挺的鼻子和眼睛很显眼。此时双目紧闭,大约是因为昨夜操劳,眼窝周围带着浓浓的青色。

周青青看着这人,腹诽了片刻,忍不住举起拳头,朝他扬了扬。可就在这时,秦祯忽然眉头微蹙,低低哼了一声。

周青青吓得赶紧将手放在自己头上,装作抚摸头发的样子,却发觉他并未睁眼,只是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呼!周青青重重呼了口气,再次伸手在他上方挥了挥,确定他已经睡着,思忖片刻,便蹑手蹑脚起身,悄无声息开门离开。

出到门口,碧禾正走过来,她赶紧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王爷正在休息,我们去院外走走。”

碧禾抿嘴点头,两人出了小院,她才吐出憋在喉咙的那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金陵城那些传闻真不假,这西秦武王还真是个可怕的人物,我今早见到他,吓得连话都不敢说。”罢了,又看向自家小姐,见她面色平静,吐吐舌头道,“小姐,你都不怕么?”

周青青斜了她一眼:“有什么可怕?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又不是长了三只眼睛的怪物。”

碧禾跺跺脚:“可是他那么高那么壮,胡子比别人头发还浓,能不吓人么?”

周青青摇摇头笑道:“别说了,这可是在武王府,要是叫下人听去你这样编排人家王爷,指不定会如何不高兴。”

碧禾撇撇嘴,没再做声。

其实周青青起初对秦祯也是畏惧的,尤其是知道他就是前晚那个被她砸了的大胡子官差,但过了昨晚和今早,反倒没什么好怕。

以她对他的那么一丢丢了解,秦祯确实爽朗不羁,并不像传说中的凶狠暴戾。除了三番五次作弄她,实在让她气得牙痒痒之外,她并不觉得和这人相处,有什么可怕。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对了,阿劲呢?”

正说着,聂劲从前方小路走来:“小姐,你是要逛王府么?”

周青青点头:“总得熟悉一下环境。”

三人一起走在王府小径上,偶有路过的下人,会恭恭敬敬行礼,不过周青青却留意到了他们脸上并不那么心甘情愿的表情。她心知自己这个王妃,显然不符合王府下人对女主人的期待。

这西秦二把手的武王府,和南周许多富贵之家比起来,却算不得什么,甚至还不及定西王府的一半大。

转了一会儿,便到了小花园,三人在石凳坐下。还未开口说话,却听得旁边的小回廊里,有两个丫鬟正在窃窃私语。

“咱王爷可是西秦万里挑一的人物,怎会娶了个南周的公主?”

“而且还不是真正的公主,是定西郡王的千金。”

“就是那个杀了我们西秦数万人的定西郡王?”

“可不是么?也不知王爷怎想的?西秦上下那么多美人他不要,偏偏娶个仇敌的女儿。”

“嗤!娶了又如何?王爷是为了天下太平,娶她都是做个样子。王爷肯定看不上那什么娇滴滴的南周公主,冷个她一年半载,让她郁郁而终也说不定。”

周青青侧着耳朵,听得饶有兴趣。聂劲看了她一眼,实在听不下去,假意轻咳了一声。

回廊里的两人大惊,看到是王妃,手忙脚乱跑出来行礼。

周青青笑着挥挥手:“下去吧。”

看着两人匆匆忙忙离开,她噗嗤笑出声。

碧禾撅着嘴道:“王府里这些丫鬟这么看你,小姐你还笑得出来?”

周青青白了她一眼:“难道我应该哭么?”

碧禾道:“你就不担心她们给你穿小鞋?”

周青青不以为然:“我是王妃我怕什么?”

聂劲轻笑一声:“大小姐说得对,这些下人再如何不满,也不敢明目张胆做甚,毕竟小姐是主她们是仆。”

第二十章

周青青花了大半日,将武王府熟悉了个遍。这王府比她想象得简单,府中上下不过五十来人。地位最高的是秦祯奶娘,掌管着府中大小事务,服侍秦祯的有两个丫鬟,一个叫米珠,一个叫米玉,就是花园回廊里嚼舌根的那两个姑娘。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在尚武的西秦,百战百胜的武王西秦,是万人敬仰的战神。所以武王府里,对于秦祯娶了南周定西郡王的女儿,并不止那两个丫鬟,大致从上到下都或多或少带了点不满和欷歔,包括奶娘在内的下人,面上对周青青这个王妃恭敬,但实际都很冷淡。

秦祯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周青青回房的时候,米珠正打来水伺候他洗漱。见她进屋,秦祯笑了笑挥手让米珠退下:“让夫人来就好。”

秦祯在府中时候不多,米珠难得有机会伺候王爷,自是一百个不情愿:“王妃金枝玉叶,还是让奴婢服饰王爷罢。”

周青青笑着走过去,接过米珠手中的帕子,道:“王爷这一觉可睡得真久,米珠你快些端些饭菜上来,可别把王爷饿着了。”

米珠听她这样说,不好继续执拗,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周青青将手帕打湿,递给旁边的秦祯,可他却不接,而是微微弯身歪头笑着看她。

周青青嘴角抽了抽:“你不会还要我帮你洗吧?”

秦祯挑挑眉,理直气壮道:“所以你理解的服侍,就是把帕子帮我打湿?”

周青青一副怕了他的样子,不与他争论,举起帕子去给他。本来洗脸只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但他一脸虬须,便不那么简单。

周青青到底是大小姐出生,对服侍人这种事并不擅长,那硬硬的胡子偏偏还有些难缠,不小心就牵扯到,让秦祯不自觉就为此皱眉。周青青假心假意抱歉,手上却坏心思地变本加厉。

脸还未洗完,秦祯的胡子被她弄掉了好些。他也不恼,任由她继续手中的小动作,对他来说总归是不痛不痒。一番洗漱下来,自是废了不少功夫。

米珠端了饭菜进来,去倒水时,发觉那盆里漂浮的一小撮胡须,惊叹这到底是洗脸还是拔毛啊?

晚饭依旧是面饼和烤肉。周青青入西秦小半月有余,加上过去几个月的漫漫路途,当真是厌恶了这类食物。

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

秦祯兴许是补足了眠,精神奕奕,胃口自然也是大开。在周青青讪讪的脸色中,他吃完了三张面饼,半根烤羊腿。

“不喜欢吃这些?”见周青青的食物未动几分,他喝完半碗羊汤,笑着问。

周青青点头,抱怨道:“吃个一两回还能图个新鲜,连着吃几日,可真是受不了,火气都上了来。”

秦祯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碗:“等天黑了本王带你出去寻些好吃的。”

周青青奇怪:“为何要等天黑?”

秦祯似笑非笑,挪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天黑才好做坏事。”

周青青皮笑肉不笑嗤了一声:“那我可宁愿不吃,也不跟你出去。”

秦祯拉过她的身子,揽在怀里:“我们西秦可不喜欢弱风扶柳的女子,多长点肉才好生养。”

周青青终于还是被他惹得面红耳赤,推开他站起来:“我才不是弱风扶柳。”

虽然对于秦祯的放浪形骸,周青青很是恼火,但毕竟自己身负秦周相交的使命,如今北赵动作不断,南周不见得还能安稳几日。她倒没那么伟大,要替南周皇家守护江山,不过是弟弟妹妹尚在金陵。所以对这个手握重兵的西秦王爷,还是要搞好关系。

夜幕降临时,周青青换上秦祯给她准备的黑色夜行衣,总觉得不是去寻吃的,而是要去做贼。

两人并肩携手出门,看起来像是一对恩爱的新婚伉俪。想要跟着去保护大小姐的聂劲,自是被秦祯赶走。

周青青对西京全然陌生,只能跟着他走。本以为秦祯会带自己去西京大街,却不像被他拉着去了一条幽僻小道,而后钻进了一间十分不起眼的酒肆。

“小祯!”进了门,一个大胡子中年男子迎上来,看到秦祯身旁的周青青,面露愕然,“这位是?”

秦祯道:“师兄,这是我的妻子。”

他用的是妻子二字,而非王妃。

男子皱眉道:“定西郡王周灏的女儿?”

秦祯点头:“正是。”

男子犹豫:“小祯——”

秦祯摆手笑道:“去炒两个素淡的小菜上来。”

男子点点头:“你们稍等。”

周青青一头雾水,不知一个王爷在这种小酒肆是作何。待男子进里间伙房,秦祯拉着她在小桌坐下:“他是我师兄沈长安,也是这间小酒肆的主人,偶尔帮我做些事情,你跟我叫他师兄就好。”

他说得轻描淡写,周青青却知并非如此简单。一个小酒肆的主人,却是身居高位王爷的师兄,向来并非仅仅是大隐隐于市,庙堂之上,江湖之远,通常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至于秦祯口中所说的帮他做些事,周青青猜不到,但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

她低笑着呷了一口手中的茶,只淡淡嗯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问:“王爷,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秦祯道:“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要带你认识一些对我来说重要的人。”

他仍旧用的是妻子,周青青不知为何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慌意乱。

沈长安端上几个小炒菜上桌,在两人旁边坐下,看了眼周青青,欲言又止。

秦祯笑了笑:“但说无妨。”

沈长安道:“我暗中查过了,北赵安插在西京的探子,有一条线。但是对方太狡猾,我一直没找到老巢在哪里,也不知领导者是谁?”他顿了顿,道,“我怀疑探子不仅是在市井之中,很可能已经进入了官家,甚至朝堂。”

秦祯笑了一声:“此前我们一直只和南周纠缠不清,忽略了北赵。只怕他们多年前就浸入了我们西秦,如今大概早已盘根错节深入其中,要连根拔起恐怕不会是件易事。”

沈长安道:“北赵兵力远远不如西秦,但若里应外合,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秦祯转了转手中的杯子,扬起嘴角,笑道:“我倒要看看北赵萧皇后的野心有多大。”

第二十一章

虽然生在金陵城的周青青,对北面神秘低调的北赵知之甚少。但也听过一些传闻,北赵此前不过是一个草原部族,现任皇帝赵殷继位部族首领后,逐渐一统周边,将散乱的燕北之地集结,于十年前建立北赵。不过却又传闻称,赵殷并无雄才大略,之所以北赵在燕北雄起,全靠赵殷其妻骆皇后。

今听秦祯提起,周青青不免好奇:“北赵野心勃勃,照理说应该是皇帝赵殷,你怎的说骆皇后?”

秦祯笑了一声,道:“你是假装不知,还是真未听说?”

周青青扁扁嘴:“我是听说过北赵骆皇后不简单,但也不至于就因这个传言,相信北赵的野心,是因为这个骆皇后。听你这样说,她倒是真如传言所说那般厉害,可她到底什么来路?”

秦祯笑了笑:“赵殷抱病多年,骆皇后独揽朝政,在北赵早不是什么秘密。我还可以告诉你,北赵前几年横扫燕北几大部族,外界传言是赵殷亲自率军,其实都是骆皇后在旁指挥。”

周青青眯眼笑起来:“看来不仅是北赵在西秦有探子,西秦在北赵的探子大约也不少。”

秦祯不紧不慢抿了口茶,给她碗里夹了几口菜:“民间不是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么?我放探子在北赵,不过是防患未然。”

周青青摇摇头,吃了几口热腾腾的小菜,朝沈长安赞道:“师兄手艺真好,我已经几月未吃过这江南口味。”

沈长安见这南周来的王妃,跟自己预想不同,倒是落落大方,不惧生人,便笑道:“我南北游历多年,最喜各地美食,闲来无事学了一些你们南周菜肴,弟妹喜欢就好。”

秦祯见她吃得开怀,不自觉弯起嘴角笑了笑,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一下:“你吃慢些,又没人跟你抢。”

坐在一旁的老光棍儿沈长安,猝不及防被师弟这宠溺的神情弄得惊愕不已。

他几乎是看着秦祯长大,深知其性格豪爽不羁,只醉心于打打杀杀,对男女之情毫无兴趣,如今却见他对这新王妃如此不同,估摸着刮了他脸上那虬须,表情会更加精彩。

沈长安轻咳了一声,回到正事:“小祯,要挖出北赵隐藏西京的整条线,恐怕不易,你看看还需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