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来吧。”叶凌云负手而立,笃定韩砚沉下不了手。

看着叶凌云信心满满的样子,韩砚沉气的将青玉笛横在他脖子上,拇指扣在机括上,运了几次气,终于还是被他料中,无法下手。

韩砚沉恨恨地收回笛子,咬牙说道:“好,就如你所言。梅花令就先寄放在你那里,希望叶大侠快快想好究竟要在下做什么,也好让在下早日完成承诺,取回叶大侠的命,咱们早日两清。既然一件归一件,你想要我做什么便去苏州红杏客栈传话,除此之外,咱们再相见便是敌人!告辞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运起轻功,绝尘而去。

两清么?

叶凌云还没有想好以后该怎么办,但至少现在他还不想和他两清,再无瓜葛。所以只好装傻耍些无赖。他本是一个磊落坦荡之人,这两天为了韩砚沉却破了好几次例,自己也有点看不起自己,但是为了不让韩砚沉逃开,也只得如此。

韩砚沉,即使再相见便是敌人,我也盼着再和你相见。

他回到山洞将那件描金谷弟子的衣服烧去,把吃剩下来的兔肉残骨拿出洞外埋了,打散火堆,掩盖掉行踪,才忽然想到两天前他让苏想容先到揽月客栈等他,这么久没去找她,这会儿怕早已经急死了。暗叫一声糟糕,运起轻功飞快地向城内奔去。

第十三章风波再起(2112字)

叶凌云一路向城内飞奔,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揽月客栈,却里里外外都找不到苏想容。

掌柜观察了他半天,走过来对他说:“请问这位客官,是用膳、住店,还是找人?“

叶凌云对他一抱拳:“找人。请问掌柜的,这两天可看到苏家的四小姐来过?”

掌柜向他还了个礼,说:“对不住。可否请公子先报上大名?”

叶凌云道:“在下叶凌云。”

掌柜笑道:“可等到叶公子了,苏小姐两天前确实曾来过,后来被出来寻人的苏大公子带走,这是她给您留下的信。”说完从身上拿出一封信。

叶凌云将信打开,确实是苏想容的笔迹,上面只有简单几个字:“凌云哥哥,速回我家。想容字”。

叶凌云谢过掌柜,便向苏府赶去。

苏府门外一片萧条,两天前还是满目喜红宾客盈门,转眼间已换上素白的挽纱,两旁悬着两个大大的素白灯笼,上面各写着一个奠字。

不断有江湖人士进进出出,却已不是前日满脸喜色意态飞扬的样子,一个个头戴白麻身负重伤,个个满脸悲愤。

华山派的小弟子方义推着一辆盖着白布的木车向门外走,看到站在门前的叶凌云,恭敬地叫了一声:“叶少侠。”

叶凌云对他抱抱拳,掀开白布,看到下面是并肩躺着的几个华山弟子的尸首,虽然面容手脚已经擦去了血污,身上却还是沾满了血迹。

——也不知这几个人有没有被他伤的。

叶凌云叹口气,想到那一日为了救韩砚沉,他情急之下出手,虽然没有下死手,毕竟也伤了不少人。虽然并不后悔,却不免十分愧疚。

他默默地在心里请求他们的原谅,将白布重新蒙好,问:“打算将各位师兄送去哪里?”

方义的眼圈立刻红了,带着些哭音说:“各派都死伤太多,拉不回去,大家商量着只好先送到城郊埋了。……以后若有机会,再带师兄们回家罢。叶少侠,那血砚公子太狠毒了,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替死去的师兄前辈们报仇!”

“嗯……”叶凌云不知该说什么好,又叹了一口气,看着方义推着木车摇摇晃晃地走远了,这才又向苏府大厅走去。

苏府里面处处白纱,除了往来的江湖人,家仆都散得差不多了,显得寂寥而压抑。

苏府大厅早已撤去了喜堂,被改设为白色的灵堂,正中间拱着苏擎枫的牌位,苏想容等人俱是一身孝服,正跪在牌位前守灵,见到他前来只是微微点头见礼。苏夫人神情肃穆,正和华山派掌门元笑等人商议着什么。

叶凌云向众人拱了拱手,接过苏祈容递来的香,跪在苏想容旁边。他望着苏擎枫的牌位,想到那一日苏擎枫和韩砚沉之间的古怪对话,二人之间定有不为人知的是非仇怨,心情很复杂。他在心中默默地问:“苏伯伯,您真的杀了韩砚沉全家么?究竟是为了什么?若是您泉下有知,可否为我解答?”

牌位当然不会说话,叶凌云叩了几下头,将香插好,起身时看到旁边苏想容泪痕未干的惨淡模样,怜惜地摸摸她的头,安抚地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向苏夫人。

“苏伯母,凌云回来迟了,您还好吧?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苏夫人勉强对叶凌云笑了一笑,招呼他过来:“凌云,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量着要怎么对付血砚公子呢,他只带了一个护卫十几个弟子便将我们正道武林重创成这样,若是多带些人手卷土重来,后果不堪设想啊!听想容说那天你也上去助阵了,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可知道那大魔头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别的收获?”

显然众人是将自己当成韩砚沉的护卫了。叶凌云内心道了一声抱歉,沉思着说:“那天他使出了那请魂梦生曲的摄魂功夫,凌云惭愧,也着了他的道,不过他毕竟受了很重的内伤,功力不能充分发挥,才让大家侥幸逃过一劫。后来凌云追着他出去,本想寻个机会擒住他,怎奈他的手下前来接应,凌云也有伤在身没敢贸然出手,眼睁睁给他逃走了,实在是惭愧。”

苏夫人点了点头:“不是你的错,不需自责。那大魔头着实厉害,那天在场那么多前辈师伯都没能讨得了好去,就连你苏伯伯也……”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似是在强忍哀痛,半晌才继续开口,“何况你一个孩子。——”

点苍山的济尘道人开口道:“苏师妹请节哀。当务之急是咱们正道武林要联合起来共同抗敌,趁着血砚重伤未愈给他致命一击。唉,相安无事这么久,描金谷终于沉不住气了,眼看又是一场风波。”

元笑点头表示同意:“是啊。你们可还记得十余年前金陵沈家的惨案?那一次沈盟主全家被一夜灭门,当时便有传言说是描金谷意欲借机重出江湖,后来不知道怎么却不了了之,至今都悬而未决。这一次大家却都实实在在地看到了是描金谷做的!同样是要杀盟主灭满门,上一次还掩人耳目悄悄行事,这一次却如此大张旗鼓肆无忌惮,怕是描金谷已经羽翼丰满、要有大动作了!血砚可是他们的一大主力,若是能趁着他这次重伤将他杀死,日后对上描金谷就可以增加不少胜算!”

叶凌云等元笑说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元老前辈,晚辈尚有一事不明:当年并没有人亲眼看到沈家灭门一事是描金谷做的,也许和苏伯伯的事并没有关系呢?再说当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血砚说这次前来不为正邪之争只为私怨,还说苏伯伯杀了他全家。也许里面另有隐情呢?”

第十四章先下手为强(2038字)

元笑沉痛地对叶凌云说:“傻孩子,你到底是江湖阅历浅了些。沈家被灭的时候你才多大,当年的事情你怎么会比我们清楚?当年沈家的血案震动了整个江湖,老夫也曾闻讯前去,虽然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却发现那段时间有描金谷的人出入金陵一带,沈家血案之后没多久又消失了。他们出谷来,哪次不是要做下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才罢休?时间地点又如此符合,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江湖传言虽只是传言,到底不是无根无据的。再说了,他说是私怨便是私怨么?苏盟主和邪教之间的事,正邪私怨又哪里分得清楚?就算苏盟主为了除魔卫道杀了他血砚全家也不足为奇啊。唉,想当年武林三大世家多么风光,才短短十余年工夫便三去其二,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你叶家呢?依我看,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苏夫人面容忧虑:“元师兄说的是,正要趁现在先下手为强!可是如今虽然那大魔头身受重伤,我们也伤得不轻啊,各派好手折损过半,要是真的对上他,还不定谁输谁赢呢。”

天霞观观主是容貌俏丽的槿霞仙子,她刚刚继位不久,年纪较轻,一直在旁静静地听着,此时也柔声说道:“打不赢也要试试看。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恐怕就更难了。苏师姐,不如我们马上拥立叶前辈为新的武林盟主,将各派人马都集结到叶家,结成同盟共同抗敌吧。”

济尘道人抚了抚他仙风道骨的长须,沉吟了一会儿方道:“也好,此时此刻,恐怕再也没有比叶大侠更适合的人选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着描金谷出来残害苍生!烦请诸位同道立刻秘密传下号令,咱们分头行动,半个月后在杭州叶家集合,一齐请叶大侠出山。”然后转头对一直默不作声的叶凌云说,“凌云,我知道叶大侠自从十多年前沈盟主故去后便看破浮名,不想再管江湖事了,我们也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叶大侠的清修。可是这一役实在至关重要,事关武林的生死存亡,大伙迫不得已,希望到时候你能帮着劝劝你父亲出山。”

叶凌云再次抱拳行礼:“多谢诸位前辈看得起家父,一切还是要看家父的意思。”

苏夫人美丽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她叹了口气,道:“希望叶大侠愿意站出来主持大局。”顿了一顿又说,“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就请各位师兄师姐赶快收拾一下分头行动吧。希望大家尽量秘密行事,千万不要惊动了魔头。”

众人纷纷称是,各自招呼门人收敛尸体收拾行李,各自启程去了。

苏家二公子苏敛容也先一步启程,去联络此次并不在场的少林派、丐帮等大派。

到了晚间,诺大的一个苏府便只剩下几个人。

苏夫人带着苏想容去收拾行李了,叶凌云便前去探望受伤的苏祈容。

苏祈容只比叶凌云大三岁,也是江湖年轻一辈中有名的侠客,面容俊朗,恭谦儒雅,连出剑杀人时也是一派温文谦和,人称“君子剑”。此刻他正斜斜地靠坐在床上,平素总是温文的面容难得地带上了几分凌厉凝重,身上缠着好几处纱布。

看到叶凌云进来,他淡淡的笑了一笑:“凌云,你来了。”

叶凌云坐到床边,关切地问:“苏大哥,伤得重么?”

苏祈容自嘲地说:“大哥学艺不精,让你见笑了。只可惜了三弟——”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三弟,无论如何,大哥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想到新婚当日惨死的苏家三公子苏远容,那个爱笑爱闹的男子,叶凌云心下也是一片恻然,不由又想起韩砚沉:砚沉,你怎么下得去手?不管有多深的仇怨,那也是你和苏伯伯之间的事,你做得真的太狠了。可是即使如此,他也仍然牵挂着他。

他叹口气,拿出一瓶伤药递到苏祈容手里:“要报仇也要先把伤养好。这是去年唐家兄弟送我的金疮药,说是他们唐门独门炼制的。唐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炼伤药了,也不知道效果怎样,你用用看吧。”

“多谢!我一定会快快地养好伤,为爹和三弟报仇雪恨,让那个大魔头看看,我们苏家没有垮!”

“嗯,苏大哥一向是我的榜样,我相信大哥很快就能好起来的。明天就要启程了,大哥的伤势如何了,撑得住和我们一起上路么?本来大哥并不适合车马劳顿,不过苏伯母担心描金谷再来袭击,大哥一个人留下危险。”

苏祈容点点头:“那时血砚曾放下话来要杀我苏家满门,逃了我们几个,他肯定不甘心,确实不得不防。我虽然还不能动手,上路却没问题,不过娘和小妹的安危就要拜托你了。”

叶凌云握住苏祈容的手道:“那是当然,自家兄弟说什么见外话,大哥放心吧!”

苏祈容也笑起来:“好,有凌云在,大哥一向很放心。”

“那大哥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上路。凌云就不打扰大哥了。”说完退出门去。

砚沉,你现在在做什么?可有认真养伤?你可知现在有多少人正在计划着怎么杀你。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对上,我该怎么办?

叶凌云一边想一边慢慢地向他惯常住的那间客房走去,远远地却发现里面居然有灯火。

这么深的夜了,这么危机四伏的时刻,会是谁?

他暗暗提高警惕,一手扣剑,另一只手轻轻地敲了下门。

第十五章深夜娇客(2266字)

房门应声而开,一个白色的俏丽身影飞快地从里面跑出来,冲进叶凌云的怀抱,原来是苏家四小姐苏想容。

叶凌云放下心来,将剑挂回腰间,拉开苏想容带她进屋坐下,笑着问:“想容这么晚还没有休息啊?”

苏想容有些不开心的撅起了小嘴:“凌云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害得我等了你那么久。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又习惯性地挽上了他的手臂。

旁人的体温让他想到与韩砚沉肌肤相亲的情景,才分开没多久,他居然又开始想念韩砚沉了。

叶凌云不动声色地将手臂退开,笑着答:“去看你大哥了。怎么这么晚还在等我,有事么?”

苏想容又撅了撅小嘴:“没事就不能找你么?”而后又不好意思地说,“人家是担心你,那天你说要去帮忙,足足过了两天才回来,是不是受伤了?”

叶凌云笑笑:“是凌云哥哥不好,让你担心了。放心吧,我没有受伤。”

“真的?那为什么过了那么久才回来?你不要骗我啊。”

“凌云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好了太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呆在我房里要被人说闲话的,快点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苏想容吐吐舌头:“我是你的未婚妻,人家才不会说闲话。那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说完又甜甜地笑了一笑,才离开。

未婚妻——叶凌云忽然有点头大。

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还不记事的时候便被订了娃娃亲,虽然她是个相貌美丽个性可爱的好女孩,他却只当她是妹妹。如果没有韩砚沉的出现,叶凌云本来想就这样娶了苏想容也没什么,他看得出想容是真的喜欢他,他也会好好照顾想容一辈子。可是现在韩砚沉出现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他,不管他是男是女是正是邪。他已经不能再故作无事的娶苏想容了。以后要寻个适当的时机说清楚才是。

他坐在桌边沉思,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灯火暗了一暗,房间内瞬间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他惊出一身冷汗,飞快地拔剑出鞘抵上对方的胸口,却在看清来人是谁时松了口气。

只见来人是一个与叶凌云年纪不相上下的男子,身穿一身淡黄色的锦袍,领口和袖口都绣着梅花暗纹,不仅面料上乘,绣工更是一流。他身姿俊逸,面容如玉,一双丹凤眼眸光流转,薄唇微微上扬,一头青丝随风飘扬,说不尽多少风流意态。他用手中的玉骨扇拨开抵在自己胸口的剑尖,笑吟吟地望着叶凌云:“一别多日不见,凌云,你欢迎师弟的方式还真是热情。”说完风姿优雅地将扇子展开,那扇子银线滚边白玉为骨,扇面素白,用淡墨书着两行字:明月花间过,流玉见风骨。

叶凌云将剑放下,有些诧异:“阿玉?你怎么会来这里?”

男子笑着回答:“我听说苏家出了事,特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素白的手指轻摇玉骨扇,一举手一投足无不透着风流优雅的味道。

原来这男子名叫顾流玉,自号“明月公子”,是济南府大明湖畔顾侍郎家的小公子,相貌俊逸,风姿优雅,文武双全,是无数官宦千金和江湖侠女的梦中情人,是叶凌云的知己。因为小时候曾跟着叶凌云的父亲叶青阳学过一些启蒙的武功基础,有时候两人也会以师兄弟相称。

“你不是在济南么?苏家出事才短短两天时间,怎么能赶过来?”叶凌云很不相信。

顾流玉不自在的轻轻咳嗽一声,语气有几分无奈:“不瞒你说,这中间确实有一些不太好启齿的缘故,我告诉你可以,你可不许告诉别人。”看叶凌云点头后才继续说下去,“那一日苏家办喜事,我爹也收到了请帖,便让我代他前来祝贺,我早早就上了路,其实喜宴前一天就到达了这里。”

“那喜宴当天怎么没看到你?”

“咳咳,说到这个就太丢脸了。到达之后我看时间尚早,又难得来岭南一趟,便一个人在城里四处乱逛,想看看此处的风土人情。恰好路过锦玉楼,听说里面的花魁也叫明月,和我的称号一样,一时好奇便想去会会,谁知道那里的姑娘个个缠功了得,一起发难,我跑也跑不脱,居然,……居然就错过了吉时……”说到最后,顾流玉声音越来越低。

叶凌云怎么也想不到会听到这样的理由,简直哭笑不得,不过他仍然很怀疑:“那也不至于拖了两日才来啊?”

顾流玉苦笑着说:“凌云有所不知,她们居然抢走了我的扇子,我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拿回扇子,终于找了个机会全身而退。”

“你堂堂明月公子居然会被几个青楼姑娘抢了扇子?”叶凌云一百个不相信。

“我堂堂明月公子又怎么能对几个不会武的姑娘动手?”顾流玉摇摇扇子,笑的很无奈。

“……”叶凌云揉揉额头,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顾流玉耸耸肩膀,拽着叶凌云坐下,关切地问:“不要说我了,说说你吧。方才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如果我是敌人,你早已经死一百次了。”

叶凌云也有些后怕,赞道:“半年不见,阿玉的武功已经精进到如此地步了,下次再过招,我就是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胜得了你啦。”

顾流玉闻言大喜,立刻说道:“真的?还等什么下次?咱们现在就来切磋一下好不好?”说罢立刻站起身来,摆了一个漂亮的穿花起手式,那是他从叶青阳那里学到的东西之一,这么多年来和叶凌云切磋时,他总爱以这一式开头。

叶凌云又揉了揉额头,无奈地说:“阿玉,已经深夜了,你想惊动其他人么?”

顾流玉失望地坐下:“那只好下次啦。说说正事吧,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叶凌云想了想说:“这里不安全,明天我要护送苏伯母他们先回叶家,你就和我一起护送他们吧。”

“好。”

第十六章明月公子(2059字)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便决定就寝。

客房里只有一张床,好在还够大,顾流玉没有办法,只好和叶凌云挤一夜。

他叫叶凌云背过身去,脱下层层衣衫,直到只剩下一件素白的袍子,飞快地钻进被子,才说道:“好了,可以转过来了。”

叶凌云对于这种礼节性的回避非常无奈,不过顾流玉出身官宦世家,不同于他这种不拘小节的江湖人,越长大规矩就越多,他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今晚顾流玉愿意委屈自己和他同寝,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也宽了衣,替顾流玉把被角掖好,打算返身熄灯。

不经意的一瞥间,他发现顾流玉的脖子后面有点点青紫的痕迹,在青丝的遮掩间若隐若现。很像是……吻痕?不由有些发愣。

顾流玉注意到了叶凌云的发愣,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立刻便明白了原因。他苦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你猜对了,就是吻痕。锦玉楼那一堆姑娘,实在是让人吃不消!看,身上还有呢。”说完拉开被子,扯开了一点点衣襟,只见他洁白如玉的锁骨上也是片片青紫,一直延伸到了胸口,隐没在衣襟里。

这惨况、这力道——岭南的女子有这么奔放么?

叶凌云摇摇头,替他把衣襟掩好,掖好被子,用掌力吹熄了烛火。

顾流玉一直往床里面挪,跟叶凌云之间空出了很大的距离。叶凌云想到小时候这个总是一口一个师兄的阿玉最爱黏着自己睡,有点感叹,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阿玉跟他也开始有距离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感到一阵清冽的味道淡淡地从顾流玉身上传过来。那味道清冽中夹着几分冰冷,若有若无,就像那一夜韩砚沉身上散发的味道一样。

韩砚沉?!

他猛地向顾流玉望去,却发现对方已经睡着,月光轻柔地照在他的眉目上,优雅贵气,俊逸如玉,哪里是韩砚沉?

他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他的面容,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易容之类的蛛丝马迹——想想也是,如果是韩砚沉,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又毫无防范的睡在自己身边,睡得这么沉,任自己随意打量?叶凌云失望之余又不免自嘲。

认真想想,顾流玉和韩砚沉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啊。

叶凌云再叹一口气,终于认命的闭上了眼睛。自从遇到韩砚沉,他越来越爱叹气了。

当叶凌云的呼吸渐渐平稳,进入梦乡之后,躺在他身边本该早已睡着的顾流玉忽然勾起了嘴角,无声的笑了。

第二天早上,叶凌云带着顾流玉去拜见苏夫人。顾流玉虽然是第一次来岭南,并没有和苏夫人照过面,他的名字苏夫人却是听过的,看到他自愿前来帮忙,又多了一个人手,自然非常高兴。

苏想容平日很少离开家,早就听说过明月公子的鼎鼎大名,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今天终于见到了真容,又听说他要同行,简直开心地要死,拼命地拉着顾流玉问东问西,差点连叶凌云也顾不上了。

苏祈容和顾流玉也是好友,看到他被妹妹缠得无可奈何,便走上来解围,将他拉出了大厅。

几个人收拾停当准备上路,因为苏想容不会骑马,苏祈容又重伤未愈,不适合长时间马上颠簸,最终决定坐马车赶路。

于是叶凌云和顾流玉各赶一辆马车,五个人便上路了。

他们本以为这一路会遇到不少描金谷的追兵,随时做好了遇敌的准备,连夜间都不敢放松警惕,谁知道这一路却风平浪静,连个剪径的小毛贼都没有遇上。眼看再过一夜便要抵达杭州叶家了。

傍晚时分,叶凌云等人到客栈投宿。安排好了客房便到下面的大堂里用晚膳。

这里离杭州城很近,往来有不少武林人士,大家纷纷议论着苏家和沈家的惨案,猜测着描金谷是不是终于忍不住要血洗武林了。

叶凌云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们乱七八糟的议论,一边深感不安。

这一路太平静了,平静地过分,反而让他感到危险。韩砚沉难道想开了,决定放过苏家的人?他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还是他早已布置好了陷阱,正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跳进去?又或者,他伤的太重,还在休养?

明天就要到家了,只要到了家他们就安全了,描金谷和韩砚沉应该还不会那么快进攻他们叶府。但是他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还有一夜时间,今夜一定是最危险、最难熬的一夜!

夜色终于悠悠降临,几个人各自回屋休息。他们的房间离得很近,叶凌云和苏祈容住一间,苏夫人和苏想容住一间,顾流玉独自一间。

深夜时分,苏祈容已经睡下了,叶凌云则坐在桌边闭目养神。“啊!——”忽然从房门外传来一个女人惊恐的尖叫,在这万籁俱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终于来了。

叶凌云一个箭步打开房门,还没有来得及迈出门外,便被一个从屋外疾冲进来的身影撞得倒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