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门口走入两个青年男子,一青一白,并肩同行。

这两人相貌气度皆十分出众,又各有千秋,即使是在这行人往来不绝的闹市中也十分引人注目。只见那青衣男子温润疏朗,笑意盈然如春风暖阳,让人一见便心生温暖信赖。身旁的白衣男子则清雅如画,眉眼如远山停云,容色淡淡,别有一番清冷绝尘。

那青衣男子眉眼始终带笑,不时侧头在白衣男子耳边说着什么,白衣男子虽很少出言应答,嘴角却时不时微微向上弯起。

二人一路行到一家茶楼门前,青衣男子道:“行了这么远的路,你身子可还吃得消?要不要歇歇脚?”

白衣男子看了看茶楼的招牌,道:“离子时还早,便在这里喝杯茶吧。”

二人相携上楼,挑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下,又叫了一壶茶。

白衣男子向窗外望去,有些出神。

青衣男子为二人倒好茶,问道,“在看什么?”

白衣男子回过神来,淡淡笑了一下,“小时候,爹也曾带我和娘来这里喝茶,那时候转角处有个说书摊子,经常围了一大堆人听书,但是爹说那些人说的大半都是假的,信不得,不喜欢我去听。”

青衣男子笑笑:“想听说书?等会儿我说给你听,绝对都是真的。”

白衣男子摇头道:“已经不想听了。只是在想,爹说的果然是真的,别人口中说的大半都是假的,信不得。”

青衣男子接道:“我可不是别人,我对你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白衣男子闻言微微勾起嘴角:“真的?你敢说你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假话?”

“。。。。。。情势所逼、那时候,实在是情势所逼——”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隔壁桌子来了几个江湖客,几杯茶下肚,聊起江湖轶事。

其中一个男子道:“说起来,今天又是四月初七,沈老盟主的忌日。”

另一个男子叹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沈老盟主一世英雄侠义,居然是被自己拜把子的兄弟害到了这个下场——亏我们还叫了他那么多年的苏盟主。”

正在喝茶的白衣男子听到这几句话,身子忽然一僵,将杯子搁回到桌上。

青衣男子笑着抚上他的手,握了一握。

又一个稍微沙哑些的声音道:“而那个满手血腥的血砚公子居然是幸存的沈家后人,居然是为了报沈家的血海深仇才隐姓埋名忍辱负重为描金谷杀人,这世上的事,真是难说——当时为了替那姓苏的伪君子报仇,还折损了济尘道长他们好几个英雄,真是冤枉。听说华山派元掌门将此事公诸天下后便一直闭关不出,也有快一年了吧。对了,你们那天都没去参加苏家三子的喜宴,真是可惜了。那天我在场,把血砚公子——不对,该改口叫沈小公子了——把沈小公子的样貌看了个清清楚楚,跟过世的沈老盟主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真是惊为天人啊!”

第二个男子嗤笑道:“什么可惜,听说那天在场的人都中了沈小公子的请魂梦生曲,个个丑态百出,侥幸拣了条命回来。不知潘老哥那天是否比别人好看些——”

第一个男子也闻声大笑起来。

被称作潘老哥的人似乎面子上过不去,尴尬地咳了一声,马上转移话题道:“你们说那沈小公子还在不在人世?听那天在场的人说他委身描金谷全是为了报仇,杀了苏家兄妹后便弃暗投明,和叶少侠并肩作战反过来对付描金谷,最后双双身受重伤下落不明,到现在还没个音信,莫不是都死了吧?”

第一个男子止住笑,道:“谁知道。不过叶老前辈却相信他们还活着。沈家血案的这件真相一公布,可说是白道武林的奇耻大辱,整个白道都士气大衰,还好描金谷那边不知为何最近也没什么动静。几个月前有人恭请叶老前辈出山重任武林盟主,以重振白道声威,他老人家却说自己不问江湖事已久,于情于理,新的武林盟主都该由忍辱负重多年的沈小公子担任才是,被缠的久了实在推不过,才答应暂时替沈小公子代任武林盟主,只要他一出现便交还给他。可是沈小公子毕竟是曾经的血砚公子,杀人如麻,双手沾的血腥可不是假的,你们说,要是他真回来了,要是他真要当咱们的武林盟主,你们服是不服?”

潘老哥道:“他以前也是迫不得已吧。要是你们见过他的样子,绝对不会把他同大魔头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第二个男子道:“就算我们无所谓,白道中那么多门派都和他有算不清的血债,到时候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白衣男子本来一直静静地听着,忽然挣开青衣男子的手,将茶杯拿起一饮而尽,啪的一声放在桌上,起身便走。

青衣男子忙道,“砚涵,等等我——”匆匆放下茶钱,跟着起身。

二人经过隔壁桌子时,潘老哥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正看见那白衣男子的脸,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令他大吃一惊。

他指着二人的背影,结巴道:“他、他、他没死。。。。。。血砚公子、不、是沈小公子、他没死!叶少侠也没死——!”

同桌的两人连忙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只看到一青一白两道背影飞快离去,在街角一转,便再也寻不到了。

韩砚沉一言不发只是走路,叶凌云拦了几次终于将他拦下,道:“砚涵,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要放在心上。”

韩砚沉停下来,声音显出几分愤恨:“我不当武林盟主!我讨厌这个东西,我恨这个东西。若不是为了它,沈家又怎么会如此?!”

“好。我们不当。”叶凌云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

“这江湖太大,人心太累。我从前造的杀孽太多,如果他们愿意放过我,从今往后,我只想和你不问世事,安静度日。”

“好啊——那就学我爹隐退吧。总要寻个安身立命的法子,开酒馆还是武场好?你喜欢做什么营生?”

韩砚沉摇头道:“都不好。我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咱们自给自足。”

“那咱们就先游遍五湖四海,一边玩一边看,走到哪里你相中了,便定居下来好不好?”

“好。”韩砚沉又是微微一笑。近来他笑得越来越多,常常看得叶凌云痴迷不已。

想到还是大白天,天光大明,叶凌云好容易才找回理智稳下心神,抬头看看天色,道:“离子时还早。不如我们再换个地方坐坐?这里是你的家乡,小时候有什么爱吃的?我陪你去吃。”

韩砚沉摇头道:“不了,来日方长。先去我家吧。”

叶凌云有些诧异:“这么早?你不是一向到子时才祭拜么?”

韩砚沉看着叶凌云,道:“这些年来,每年的这一天都有人前来祭拜。。。。。。如果我没猜错,是你爹吧?”

他不待叶凌云回答,又道:“一年没有音信,你爹一定很担心。走吧,去见见他,让他安心。”然后便一个人当先向沈家旧宅的方向走去。

“。。。。。。”叶凌云愣了片刻,看他越走越远,忙追上他,“砚涵,等等我。谢谢你——”

韩砚沉什么也没说,只是停下脚步回身等他,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尾声(2221字)

不管十几年前的沈家灭门血案如何令江湖人人自危,不管当真相被揭破的那一刻是如何震惊武林,在从来不缺少风波和是非的江湖,不论曾掀起多么大的惊涛骇浪,都很快被新的话题取代,很快淹没于平静。

金陵城南近郊,沈家旧园依旧门庭巍峨,正中挂着一面牌匾,写着“侠义为先”四个大字。两旁残破的灯笼已被换了新的,淡红的纱罩,提着方方正正的沈字。一枝红杏从门旁边的围墙里斜伸出来,开得正好。

里面芳草青青,砖瓦整洁,虽然及不上从前的风光气派,却死气尽去,春意盎然,处处显出一片宁和苍翠的生机。

院子里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挥着一把木剑比划,口中哼哈有声,平衡虽然还掌握不好,内力更是一点也没有,招式却已经比划得有模有样。

他听到有人从门外进来,连忙转头去看,待看清来人时便兴奋地喊道:“义父!”而后几步跑上前,一把跳进来人的怀抱。

叶凌云笑着弯腰抱起他,赞道:“甦儿真厉害,一年没见功夫进步了这么多!”

甦儿笑着搂着叶凌云的脖子:“义父今年给甦儿带了什么礼物啊?”

叶凌云笑道:“甦儿想要什么礼物?说说看,义父送给你。”

甦儿摇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只要是义父和公子爹爹送的,甦儿都喜欢。”

叶凌云笑着摸摸他的头,将他放到地上,接过旁边韩砚沉递过来的长长的包裹塞进他手里,道:“看看喜不喜欢。”顿了一顿,又道:“不是说了多少次不要叫他公子爹爹,直接叫爹爹或者义父就可以了,怎么还这么叫?”

甦儿一边解包裹一边道:“娘说的啊,娘说礼不可废,一定要叫公子的——”待他看清包裹中裹着的是柄长剑,不禁欢呼一声,“哇!谢谢义父!谢谢公子爹爹!”说完便要拔剑出鞘试着舞一舞。叶凌云忙制止他,“先带着剑鞘练吧,虽然沉了点儿但是安全,这剑对你而言太过锋利了,你还没法驾驭。”说完看一眼一直默默无语站在旁边的韩砚沉,含笑道:“本来想过几年再给你的,可是你公子爹爹疼你疼得不行,定要今年就送,我也拗不过他。”

甦儿“嗯”了一声,紧握着长剑走到韩砚沉面前,抱住他的腿,道:“谢谢公子爹爹。”

韩砚沉虽然没说什么,嘴角却轻轻勾起。

叶凌云弯腰问道:“你爹你娘呢?”

甦儿一边爱不释手地抚摸长剑,一边道:“娘在午休,爹在书房。我去叫他们。”

话音刚落,便看到横钧从内堂走出,依旧是一身黑衣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眉宇间已经柔和了许多,带着一股淡淡的满足。

他快步走出一拜到地,道:“属下见过公子和叶少侠。”

韩砚沉叹了口气,侧身避开,道:“不是说了么,我已不是描金谷的少主,你也不必再自称属下。”

衡钧认真道:“衡钧和素卿也不再是描金谷的人。公子现在是沈家的主人,属下便是沈家的下人。属下愿追随公子,永远为公子效命。”

韩砚沉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看向叶凌云。

叶凌云笑着将衡钧扶起:“什么下人不下人的,这些年我和砚涵一直四处飘游,若不是有你和素卿打理,这沈园还不知荒废成什么样子了,说起来,是我们要多谢你们。如今沈家也没剩下几个人了,不必那么拘礼生分。素卿可还好?”

衡钧道:“明日就是甦儿的生辰,她知道公子和叶少侠必然会回来,已经盼了几天了,早上还在念叨。可是前些日子又怀上了,倦得很,这会儿正在休息,属下去叫她。”

韩砚沉闻言也不再去计较他的称呼,面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道:”不必了,让她休息吧。”

叶凌云则喜道:“恭喜你们了!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可一定要随你的姓,上次叫我们白得了甦儿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我和砚涵真是欢喜得不得了,也过意不去。”

衡钧拱手道:“我自幼随父亲逃亡到描金谷,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多亏了公子赐名栽培。这孩子有幸随公子姓沈,又得公子赐名,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若是公子不嫌弃,便将下一个孩子也过继给沈家吧。”

韩砚沉摇摇头:“衡钧,既然叫我一声公子便要听我的话,我们得你甦儿一个已经足够了。”

衡钧还要再说,却见沈甦举着那把剑快步奔过来,口中欢叫着:“爹!爹!看!义父和公子爹爹送我的生辰礼物!”他毕竟只是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得了这样喜欢的东西早就按捺不住想向爹展示炫耀一下了,在一旁耐着性子等他们说话已经很久,此刻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衡钧接过长剑拔剑出鞘,只觉一股寒气逼人,剑锋寒凉如水,剑气沁凉入骨,剑身上反射着一泓秋水般的弧光,不禁赞道:“好剑!不知此剑何名?公子和叶少侠也太宠甦儿了,他才多大,怎当得起如此好剑!”

韩砚沉淡淡一笑,道:“我们甦儿自然当得起这样一把好剑。”

叶凌云笑着解释:“去年我和砚涵在极北雪山一个冰谷中无意间寻到了一块千年玄冰,便请鬼邪大师打成了这把剑,刚刚剑成,还没来得及取名。待甦儿大了自己起吧。”

“那个隐居多年的铸剑大师鬼邪大师?!甦儿跟了公子和叶少侠可真是天大的福气。”衡钧叹道,又再次赏玩了一番,还剑入鞘,叮嘱沈甦暂时把剑收起来,过几年剑招练成了再用。

沈甦乖巧地点点头,宝贝一般抱着跑回自己的房间放剑去了。

二人望着沈甦的背影,两手交握,都不禁淡淡微笑。

烬后更生,冬尽春来。

能这样牢牢握住彼此的手,远离是非,平安度日,夫复何求?

(正文完)

番外回家记(上)(2253字)

这一年的年关将近,叶家上上下下格外激动。

尤其是叶夫人,天天掰着手指算,期盼着除夕夜快点到来。

因为半月前她久无音信的儿子叶凌云终于托人送来了家信,说是除夕夜将带着沈小公子回叶府过年。

自从一年多前叶凌云随着元笑等人杀入描金谷,便和沈小公子双双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这个做娘的担心的没有一夜安眠,天天嚷着要再出江湖亲自打探儿子的消息。想当年,她可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一代侠女,和叶青阳夫唱妇随行侠仗义,直到沈家出事,她理解丈夫的心思,这才随了丈夫一起退出江湖,专心打理起叶府和方外楼的生意。

幸好大半年前的沈家忌日,叶青阳在沈家旧园祭拜时见到了刚刚养好伤的叶凌云和沈小公子沈砚涵,回来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叶夫人,对她说他亲眼看到儿子好好的,胳膊腿都健全的很,精神也不错,叶夫人这才打消了这个主意,耐着性子在家里等。

这一等,又是大半年毫无音信。

叶青阳说儿子要和沈砚涵游历山川、看看五湖四海的风光,过一阵子再回家,让叶夫人放心。可是毕竟那么久没有亲眼见到儿子、又是在经历了那么一场恶战之后,叶夫人无论如何不能完全放心,还是担心得很。

这一次,终于有盼头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色变暗,家家户户挑起了灯笼,映着满地积雪泛起淡淡的红光,煞是温暖好看。

长街尽头,叶凌云和韩砚沉双手交握,踏着雪光,缓缓相携而来。

韩砚沉本来并不想来叶府过年。这虽然是叶凌云的家,毕竟不是他的家。虽然小时候叶青阳夫妇也曾去过他家,但那时他毕竟还年幼,印象并不太深。之后他经历剧变,性情改变,偶尔回想幼年的岁月,除了血海深仇,其余的都渐渐变得模糊不真实。包括小时候依偎在父母膝下的那些温暖和幸福,都遥远生疏之极,更何况是只有几面之缘的叶青阳夫妇。

但是叶凌云希望他陪自己一起回家过年,一是让父母安心,二是想把他正式带到父母面前,想让他成为他们叶家的一份子。

身为男子,和男子相好,名分如何,他其实并不计较。但是叶凌云计较,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既然这是叶凌云对他的一番好意,他自然不忍心拂逆。

于是今天他才会和叶凌云出现在这里。

眼看叶府大门近在眼前,韩砚沉轻轻扯了扯掩在袖中和自己十指相扣的叶凌云的手,道:“到你家了,松开吧。”

叶凌云却将手扣得更紧:“为什么到我家了就要松开?”

韩砚沉失笑:“你不怕被人看见?”

“看见又怎样?这次回来我就是要告诉他们。”叶凌云索性扣着他的手稍稍举起,轻软的袖子随着动作从胳膊上滑下,将他们交扣的双手显现出来,一览无遗。

韩砚沉有些无奈,用力挣开了他的手,道:“你真的打算告诉你父母?他们能接受么???????凌云,你知道的,我一点儿都不在意。”

叶凌云去抓他的手,抓了空,改为揽着他的肩膀,微笑道:“可是我在意啊。放心吧,他们必须接受。”另一手去叩叶府的大门。

“??????”

韩砚沉待要再说什么,门房已经将大门打开,看到门外两人,立刻回头扯着嗓子喊道:“是少爷!少爷回来了!”

众人呼呼啦啦全围过来,叶凌云一边带着韩砚沉向大厅走,一边和大家问好。

大厅里,叶青阳和叶夫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在门口,看到叶凌云和韩砚沉走过来的时候,叶夫人的泪水立刻就涌了出来。

她走上前去,拉着儿子左看右看,确定儿子真的一点事也没有,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站在自己面前,终于忍不住哽咽地责骂道:“你这孩子,怎么去了这么久一点音信也没有?这么大的人了,还一点不让人省心!”

叶凌云诚恳地道:“对不起,孩儿错了,让爹娘担心了。”

等到叶夫人止住了眼泪,叶家二老和儿子寒暄完毕,叶凌云将身后一直静静站着的韩砚沉拉到了身前,道:“爹,娘,这便是沈叔叔的儿子沈砚涵。”

韩砚沉拜了一拜,道:“砚涵拜见叶伯父、叶伯母。”

叶夫人看着眼前的韩砚沉,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好孩子,涵儿,这些年来苦了你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拉住韩砚沉,仔细地打量他的眉眼,叹道:“像、真像——青阳,你看,他长得和陌白真像——我可怜的陌白和弟妹啊——”说完更加泣不成声。

韩砚沉的五官相貌本来就肖似沈陌白,只是一向冷酷嗜杀,身上总带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气质神情和当年温雅和煦的沈陌白截然不同。这一年多来他和叶凌云游山玩水,渐渐淡去仇恨,卸去了戾气和杀气,虽然仍旧性情冷漠不爱搭理人,但比之当年已经和气了很多,便越发地像沈陌白了。

连叶青阳看见他也不禁动容。

叶凌云趁机道:“爹,娘,孩儿立意照顾砚涵一辈子,希望爹娘允许。”

叶夫人拉着韩砚沉不忍放开,道:“正该如此。涵儿,若你不嫌弃,便将这里当作你的家,从此你就是凌云的亲兄弟,我们就是一家人。”

韩砚沉有些心虚,迟疑道:“伯母,我——”

叶凌云飞快打断他的话:“既然是一家人,还叫什么伯母?“

叶夫人也道:“对,凌云说的对。既然是一家人,如果不嫌弃,今后你便和凌云一道喊我们爹娘吧。青阳,你看如何?”

叶青阳点点头,“只要涵儿不嫌弃。”

番外回家记(中)(2473字)

“砚涵一定不会嫌弃的,对吧?快叫爹娘啊——”叶凌云一个劲儿催促。

“??????”明知叶夫人口中的爹娘和叶凌云所说的爹娘含义大不相同,韩砚沉张了几次口,还是叫不出这一声。

叶夫人失望地看向叶青阳,叶青阳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放在心上,涵儿这些年过的不容易。”

叶凌云则凑在韩砚沉耳边轻声说:“砚涵,咱们来之前明明说好了的,听话,叫啊——”

热气轻轻吹在韩砚沉耳边,让他觉得热烘烘的。

抬头看看叶家二老失望的神色,他终于咬咬牙,开口道:“爹,娘。”等到叫完,觉得整张脸都火辣辣的,不由低下了头。

叶夫人惊喜万分,欢喜道:“涵儿——我的好涵儿!”

叶凌云将手边的一盏茶递到韩砚沉手里,道;“敬个茶吧。”继而又小声耳语道,“这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