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霜止倒是没有想到她没去大小姐的院子,只是在这边守着,等到自己回来了就立刻扑上来求情。现在冯霜止双脚被她抱住,根本走不动,还有些站立不稳,若不是梅香与喜桃忽然上来扶住,只怕立刻就要摔下去。

巧杏这么不识相,冯霜止也不愿给她脸子,由着她抱住自己的双腿,只冷声道:“向来只有主子挑丫鬟的理儿,你胆子倒是大,敢挑拣起主子来。方才还说得好好的,现下翻脸便说不去了,我虽不愿意你去,但已经与别人说好的事情,又怎能反悔?你这是陷我于不信之地!巧杏儿,你现在若还聪明,就该知道,这一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巧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冷面冷心的冯霜止,只觉得现在说话的冯霜止跟自己认识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几乎愣住了,之前说送她给大小姐的时候,冯霜止还是好言好语,可是现在怎么就变了?她知道自己这样出尔反尔,冯霜止肯定会生气,可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完全无法唤醒对方的同情心。

巧杏方才瞥见冯霜止是从后园过来的,也许还不知道西北跨院那边出的事情,于是赶紧凑上去哭道:“小姐怜惜奴婢,奴婢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您不知道,二姨奶奶已经被发落到外面庄子里去了,怕是这辈子都回不来,大小姐被交给三姨奶奶管教,奴婢绝不能去大小姐那里,好歹奴婢也已经跟了您好几年了,您怎么能够将奴婢往火坑里面推呢?”

冯霜止越听越怒,这还没进院子竟然就抱住自己的脚在哭,前前后后的院子、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也不知道有多少要将这话听了去,怕是别人就要给自己强按一个苛待下人的名头来。

大小姐那里哪里像是巧杏儿说的那么不堪?即便是现在二姨娘送走了,只留下大小姐一个孤零零的,可是大小姐依旧算是这府里的主子。再差也是个官家小姐,就是庶出也能嫁个好人家,不管怎么说还能亏待了巧杏不成?

巧杏无非是眼看着自己挑中的高枝儿,一夕之间变成了枯枝儿而已。

“火坑?我冯霜止自问对你不薄,见你整日地往大小姐哪里跑,心当大姐看重你,索性将你送到大姐的身边,也许还能有更好的路走,不想你现在竟然反过来咬我一口,说我把你往火坑里推,好,好,好,好得很!”

这话话音一落,冯霜止就直接对自己身边的梅香和喜桃道:“把她给我拉走,这背信弃义、只知道攀高踩低的狗奴才,不愿意去大姐那里,便直接给我发落出去!”

冯霜止这话一出,巧杏终于怕了,她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奴婢错了,二小姐饶恕奴婢,奴婢错了,只盼您能垂怜奴婢,让奴婢在您身边伺候,今生当牛做马地报答您啊!二小姐——”

早说这些兴许还有用,可现在冯霜止这心肠是铁打的了。

许氏多番对她说,在这大宅院里头,善心是没有用的,以前她没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她知道了——人善被人欺,你若是退让一分,立刻就有人蹬鼻子上脸,不把你当人看。

左右是巧杏自己不懂,冯霜止并不是那绝情的人,她给巧杏留了一条路走的——

这个时候,巧杏如果是不哭不闹地到了冯雪莹的身边,至少还是真的雪中送炭,冯雪莹现在没了娘在身边,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若是这个时候有人肯亲近她,必然会珍而重之,视作心腹。只可惜,巧杏不懂这个理儿,她也就是简单地攀高踩低着,不懂得权衡利弊。

冯霜止这边早就不可能再让她回来了,她却在这里百般纠缠,愚蠢之极!

巧杏的双手被梅香和喜桃一起扒开了,之后唤来别的丫鬟,将巧杏挡开。

冯霜止被她哭闹得头疼,方才巧杏手上有些用力,也不知是不是让她小腿上留下了瘀伤。喜桃回过头来扶冯霜止,冯霜止只是一摆手道:“让人把巧杏弄走,给她半个时辰的考虑时间,不去雪莹那边,就发落出去。因着她是我贴身丫鬟,定要处理好,灌下哑药再走。”

这种事情虽然自己经手的少,可是大户人家里比比皆是,见得很多,喜桃对冯霜止的吩咐也没任何的异议,直接一点头去处理事情了,却托了梅香去扶冯霜止。

原本二等丫鬟是不能近主子的身的,服侍都有专人,但现在冯霜止的身边没了巧杏,也只能让梅香代替了。

冯霜止这边看了一眼喜桃的背影,婆子们拖着巧杏很快走远了,那哭声也越来越远。

今天这冯府,事情可是不少的。

只是英廉做出的决定,到底还是让冯霜止有些不明白——按照她的理解,英廉应当愿意将二姨娘私扣明前茶一事低调处理的,可是现在却直接将这二姨娘发落了出去,甚至还直接让三姨娘管教冯雪莹,可以说是一点也不简单。

这之间,怕是有什么冯霜止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细节上的事情只能明天再打听了。

她方才说巧杏如果不去,便给她灌哑药也不是在吓人。因为大家小姐的贴身丫鬟,知道很多主子的隐秘事情,闺房之中的事情,若是出去的丫鬟包藏祸心,或者是说漏了嘴,怕会坏了主子的名节,所以为了保险,也为了防止被发卖出去的丫鬟的报复,一般都是要做一定的处理的。

没哑药的时候直接割舌头,有药的时候就毒哑了再放出去,随便找个人嫁了安顿了,也许是个樵夫,也许是个更差的——什么处理方法都有,这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冯霜止不过入乡随俗。

按照巧杏恨她那程度,冯霜止不敢相信她不会出去诋毁自己。

刚刚坐到屋里,冯霜止松了一口气,手指压着自己的额头,见梅香只是在外面站着,不敢进来,她叹了口气:“现在府里乱得很,我身边找不到合适的人,你来帮我倒杯茶。”

梅香的确是有些害怕,二等丫鬟逾越本分,可是大祸事,但是冯霜止吩咐又不一样了。她上前来为冯霜止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小姐不必堵心,事情已经过去了。”

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过去?冯霜止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算计,终究还是少了些什么——只能说三姨娘太狠,一口气借着老太爷的手,就解决了二姨娘,二姨娘这种角色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光发热,就已经玩儿完了。

冯霜止原本打算借三姨娘打压二姨娘,再用二姨娘来制衡三姨娘,这府里可能还有几天太平日子过,自己也不会太过艰辛,没有想到——兆佳氏。

她嘴里无声地念了一声,喝了杯中的茶,又想起白天的明前茶来,轻轻一勾唇,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背后的那个赢家,虽然结果并不如自己料想中的那么完美。

骄纵蛮横的雪莹,被交给三姨娘管教,不知道到底是谁比较糟心……

雪莹肯定不舒服;三姨娘就更堵心了,雪莹这样的小姐,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她一下就陷入了当初许氏的处境;至于三小姐冯云静,原本属于自己的娘,忽然必须分一半给冯雪莹,又要有好戏看了……

这一刻,冯霜止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事外。

只不过下一刻,这种感觉就烟消云散了。

竹韵在外面通禀道:“二小姐,管家来找您,说是老太爷请你去一趟。”

冯霜止心一沉,走出来,果然瞧见冯忠在外面站着,躬身等着自己:“二小姐,老太爷在书房等您呢。”

不知道,这是去说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书房谈话

一路跟着冯忠,冯霜止原本想过从冯忠嘴里套话,但冯忠跟了英廉这么多年,岂是那么容易就吐露出不该说的信息的?

所以冯霜止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跟着走。

掌灯十分的冯府,忽然就安静下来了,再也没有了白日的喧闹和人气,远处的园子里面有零星的灯光,近了那些大灯笼却晃得冯霜止眼花。

过了二门,到了内院,往右一转,从正房两边的耳房里穿过去,便到了英廉的书房前面。

里面亮着灯,窗上投下了影子,英廉像是还在写什么东西。

冯忠停下来,走上前去轻轻叩门,压低了声音道:“大人,二小姐来了。”

“进来吧。”英廉在里面的声音有些模糊。

于是冯忠上前推开了门,弯下腰,请冯霜止进去,冯霜止略微颔首:“劳烦管家先生了。”

冯忠垂头,“二小姐客气。”

之后,冯霜止终于踏进了这一间书房,当朝二品大员英廉的书房。

刚进去,转过前面的画屏,冯霜止就福了个身:“霜止给玛法请安,玛法吉祥。”

“免礼,坐。”英廉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指了书房靠墙那一面的座椅。

冯霜止走过去,却没有坐在第一个位子,而是挑了第二个,在家里,冯霜止乃是行二,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冯雪莹,这种位置,一般还是按照长幼有序的来比较好。

英廉见了她这样的举动,微微一笑:“今日我找人通知你了,明早便要入学,你可有准备好?”

冯霜止总觉得英廉应该不是问这件事的,不过这个时候她不可能对英廉说“你到底想问什么”,只能规规矩矩地答道:“已经准备好了,霜止想笔墨纸砚这些都是学塾里有的,孙女书房里的应该就不必拿出去了。听说学书都是从《千字文》开始,所以孙女已经看过《千字文》了。”

其实冯霜止早就能将这玩意儿倒背如流了,毕竟是活第三世的人,若是不识字还不如直接去撞墙了。

所以她这一番话说得很有底气。

英廉瞧见她那有神的双目 ,忍不住捻须一笑,这丫头片子倒是个鬼灵精的模样。

“今日你二姨娘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冯霜止心道一声“果然如此”,如果说英廉是来找自己说入学事情的,冯霜止才不相信呢。本来入学这种事情,明早自然就知道了,也没什么好注意的,因为都是请来的先生坐馆。

“听说了。”多说多错,冯霜止干脆只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

果然是个鬼灵精。

英廉忽然想起郑士芳说的话,其实郑士芳在他的解释之后对冯霜止的印象有改观,可是英廉本身对冯霜止却有自己的看法。他对郑士芳解释霜止有异样是因为她母亲的丧事,但事实上,他看得出——霜止这丫头,的确是有几分心机的,不过有心机才能算是他们家的嫡出。

“可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我大张旗鼓地将二姨娘发落出去,你怕是很不理解吧?”英廉干脆单刀直入了。

他这样的问题可吓到了冯霜止,一开口就问得这么直接,根本出乎冯霜止的意料。

她怔然了一下,实在摸不透英廉在想什么,只能硬着头皮上,在英廉这样的人精面前不能说得太假,有时候说假话反而会适得其反。看英廉这模样,倒像是在试探自己。她老老实实道:“是很不理解的,这事情如果传出去……对我们府上的名声不好……”

“哈哈……”英廉笑起来,“小丫头,果然是个伶俐的,一般人想不到这个关节上面去,不过你定然不清楚——这其中还有一个关节你不知道。”

英廉一脸的笑容,不像是要追究的模样,冯霜止也就慢慢地放下了心来。她疑惑:“霜止不知道的?”

英廉很喜欢这孩子,难得地一脸和善,笑眯眯道:“你二姨娘用私扣下来的茶,招待了她请来教你大姐的嬷嬷。”

原来如此。

冯霜止一瞬间就明白了,难怪咦英廉会高调处理二姨娘。

那个嬷嬷,多半是宫里来的,在护军统领府一个小小的姨娘这里,竟然喝到了乾隆才能喝的好茶,只要出去一个大嘴巴——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前面有着鄂章那样一闹,这事情也算是闹开了,就算是低调处理,也有泄露消息的可能。

所以……

“玛法的意思是……”

“与其让别人去说,不如让我去说,还能在圣上那边挣个好印象。”英廉倒是没什么隐瞒的心思,直接跟冯霜止摊开了说。

他这话,本是不该跟内宅之中一个小丫头说的,奈何看这丫头实在是顺眼,这些天他虽然没怎么关注内宅,可是风言风语也听说不少。最近发生的事情虽然看似都与冯霜止无关,可是事实上,桩桩件件都有冯霜止插手的身影。

这明前茶一事尤其明显,英廉还记得自己早上才说,冯霜止那时的表情就有些异样。仅仅是这一点还不足以让英廉确定是冯霜止在背后运作,还有一点是——英廉在早上也告诉冯霜止,鄂章不久就会放出来,结果三姨娘下午就巧遇了鄂章出来的时候。

之后就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情。

别人想着可能是三姨娘在这中间起作用,可是老狐狸英廉,却是第一个就想到了自己这孙女。

郑士芳的话,怕是没完全说错的,至少对了个七八成。

冯霜止这边也大约猜到英廉是已经知道事情有自己插手了,不过他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那就是默许了自己的行为了。嫡女嫡女,自然有自己特定的权限和心机。也许这样的自己,才符合英廉内心之中的那一条标准。

朝廷二品大员的孙女,若是不会算计,说出去也丢人。

“还是玛法好算计,孙女是拍马不及的。”

这个时候,适时地拍个马匹,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英廉简直是老怀大慰,瞧见冯霜止脸上那轻松的俏皮笑容,笑骂了一声:“你这丫头片子,算计得当时很精的,不过阴谋毕竟是阴谋,若是有一日你能用阳谋,或者干脆不用谋划,这才是真正的境界。”

“阳谋?”冯霜止念了一声,自己使用的计策,其实还算不上是阴谋,不过就是来得比较隐蔽而已。这阳谋相对于阴谋来说,大约是一种光明正大,但是又让人无处躲避的手段吧?她不大懂这些理论上的东西,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冯霜止在这些事情上一向没什么计较。“孙女还小,只能慢慢来了。”

“瞧你说话跟小大人一样,还小,真是——”

英廉叹了一声,然后从自己的书桌上拿起了一只檀木盒子,“阿霁,你过来。”

冯霜止一愣,这是要给自己东西?

英廉想必已经对内宅之中的这些争斗洞若观火了,也肯定看出了自己使用的伎俩,不追也就罢了,冯霜止可不敢奢求太多。

不过英廉让她过去,她也就不推辞,直接走过去了。

英廉将那檀木盒子递给她,“下面的人孝敬的一串鹡鸰香珠,我带在身边许多年,现在便给你了。你额娘愿你平安喜乐,玛法也是一样的。”

在结果檀木盒子的那一瞬,冯霜止眨了眨眼,使劲逼回了自己眼底的泪意,哽咽一声,却勉强平静地谢礼:“玛法的心意,霜止定然铭记在心。”

英廉隔着桌子,摸了摸她的头,叹气道:“小小年纪,有这么重的心机,也是我们的错。内宅之中的事情,你也不必烦心,总是有我护着你,倘若京城里不合心,我又是个时常调任的,也许不多时就外派出去做官,你跟着我走遍大江南北,也是不错的。我素来不喜欢深锁闺中的姑娘,我英廉的孙女,也不必只读女戒女则。你有主见,若是男儿,不知比你阿玛出色多少……”

说到这里,英廉语气之中难免多了几分惋惜。

冯霜止只是点着头,也说不出话来,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哭,只能抱紧了怀中的盒子。

“你的先生,还是尽早你见到的那个郑先生,以前我与他在江南相识,他是个颇有血性的人,也心机深沉,不过有些倨傲。他的话,听一半就好。若是他教书的时候与你说道咸安学宫、皇子之类的事情,你都当做没听见。”英廉终于还是转移了话题,兴许也是觉得之前的话题太过让人无奈的原因吧?

咸安学宫,冯霜止还是知道这个的,只不过一听到,就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她可是记得,上一世,英廉就是在咸安学宫的学子里头给自己挑选夫婿。

那个时候,英廉中意的是和珅,偏偏自己作死,不想嫁给历史上著名的贪官,结果选了钱沣——然后没两年她就死了,而后重生。

只要一提到咸安学宫这敏感的名字,冯霜止就有些发憷,她道:“孙女谨记。”

之后英廉说她可以下去休息了,冯霜止这才叩拜跪安离开。

走出去,顺着原路返回,冯霜止捧着那檀木盒子,忽然就有些恍惚起来,这一世的路,已经选过一次了——上一世选择旁观,这一世已然入世。那么嫁人呢?还要像上辈子一样选择钱沣吗?

历史上,自己这躯壳冯霜止,也就是冯霁雯,可是和珅的正妻,改变历史的下场,也许就是上辈子自己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的钱沣是1740年生,本文杜撰成了1746,反正是晚几年OJL

女主是1750,跟和珅一样大的。杜撰杜撰,莫要较真【顶锅盖遁

☆、第十九章 先生和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情节提示:

A、女主穿越之二次重生,上辈子嫁给了左都御史钱沣(钱沣:清官,上辈子被和珅搞死),历史上她的丈夫应该是和珅。

B、女主额娘出殡的时候,女主无意出言救过男主和珅

主仆二人小对话概括前文:

丫鬟:四姨娘仗着自己大肚子,前日闹事被老太爷关了禁闭;二姨娘得意一阵,现下也被小姐辣手搞成战五渣,小姐威武!

女主:不是我容不下二姨娘,是她#管太宽#。圣上赏下来的明前茶,她也敢伸手,自己树敌多,怪得了谁?三姨娘就等着背后捅刀子,她倒巴巴撞到人家枪口上,现在成了三姨娘的垫脚石,她不倒霉谁倒霉?

丫鬟:现在二姨娘被发配到庄子上,大小姐也交给了三姨娘管教,这下小姐高枕无忧了吧。

女主:你家小姐我现在——1)手里有额娘留下的巨额嫁妆,要防着别人拿我嫁妆;2)还有个跑出去的贴身丫鬟要背叛我,等着散布流言坏我名节;3)更有个白眼狼三妹,仗着三姨娘现在掌权,要乱了嫡庶尊卑跟我一起上学;4)最麻烦的是——我那先生知道我心思毒辣、表里不一,还跟我未来丈夫和珅有那么点关系,未来的日子,难过着呢。

下面正文↓

第二天一大早,冯霜止就去上学了。

这还是自己回到这个身体之后,第一次出内院。

天还没亮开,前面的丫鬟打着灯笼,身边喜桃还在跟冯霜止说今早忽然传来的消息。

“昨晚处理巧杏儿的时候,她死活不肯到大小姐那里去,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同意了,婆子们都以为她是屈服了,没理会,不曾想竟然趁着婆子们不注意跑出去了。”

喜桃压低了声音,大早上这路上半个人影也看不到,清晨的寒露沾在衣袍上,也有些见冷。

冯霜止脸色沉了一些,不过前面灯笼的亮光影影绰绰,也让她的面庞在光暗之中闪烁,所以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她凝声道:“就算是巧杏儿想跑,也不过是从后罩房这边第三进到跨院的这一段,怎么也出不了内宅,外面那么多的人,还能让她出了府不成?”

喜桃也觉得事有蹊跷,只能道:“这事儿当时有婆子在旁边,说是忽然跟吃错了药一样,一下就往旁边撞去,谁都拦不住她。跑起来像风一样,反正是没人能够拦住她,过了小门儿便不见了人,想是跑出去了。”

跑出去了?

冯霜止才不信呢。

“派人出去抓了吗?”

“昨天夜里便去了,今日还没结果,如果有了消息,奴婢会告诉您的。”喜桃道。

冯霜止紧了紧自己身上披着的披风,戴着风帽,一张小脸括在里面,说不出地精致。“巧杏儿的事儿留着始终是个祸患,谁知道以后她说出什么去。不过抓巧杏儿的事情,还是得要外院的奴才们动手的。你且紧着内院,我怀疑是有人私下里帮助巧杏儿。”

至于怀疑的是谁,这内宅里还有谁能够被冯霜止怀疑,几乎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了。

她知道,自己跟兆佳氏之间的交锋已经开始了。

现在冯霜止还没提冯云静进学塾的事情,三姨娘还不敢太明目张胆——即便现在是她掌家,可是她惹不起冯霜止这个有老太爷罩着的嫡女。兆佳氏自己去找老太爷说冯云静入学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甚至可以直接去找鄂章,可是同不同意最后还是要看冯霜止的。

毕竟冯霜止是嫡女,嫡女都这个时候才上学塾,庶女按理迟一些才能显示尊卑的区别,更何况冯云静比冯霜止小一岁,现在才八岁。

在老太爷那边来说,是不可能照顾着庶出和妾室,而拂了冯霜止的面子的。

经过昨晚书房的谈话,冯霜止也能摸得到那老狐狸在想什么了,所以这个时候即便是面临三姨娘的发难,也是一点也不惧。

“怕是抓不到了的。”冯霜止只是这么一说。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内院,往前院走去。

护军统领府的大门,开在东南角上,前面一排倒座房,乃是外院下人们住的地方,学塾就在更东面的角落里,靠近东厢。

外院进出的人是比较复杂的,一般来说女子不出这一道门,不到外院去,可是上学不一样。让郑士芳这样一个男人来后院教书,定然是犯忌讳的,东南角学塾的位置,虽说是男子入学时候才能去的,可是冯霜止要学的,跟男子没什么区别。

反正冯霜止到外院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的惧怕的,她骨子里本来就是现代人,三从四德什么的在她看来就是胡扯。

她嘴上自然不会找死地宣扬自己那个时代的理论,可是骨子里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到外院之后,一干丫鬟们都有些害怕,可是冯霜止镇定自若,一直到了学塾前面,抬头就看到了一个“三味书屋”的匾额,倒是让冯霜止吃惊了半天。

这感觉,还真是很穿越。

冯霜止看了一眼,便垂下头来,走了进去,这是一个跟跨院差不多的院落,已经进了门,便能够看到里面雅致的景色。

花草树木,应有尽有,园间一条小径,通向对面的屋宇。

冯霜止携了喜桃,顺着这条小径走了,不过一路送冯霜止来的那些丫鬟却是早退走了的。